056

當初和卡洛爾離開荒星時,宋春時沒想到會這麼快再次踏上這片土地。

從高空往下眺望，滿目熟悉的黃沙，以及星星般點綴在沙海裡的綠洲。

飛船停在荒星最大的城市裡,乘客推推攘攘往下走，凱恩與宋春時周圍卻是一片真空。

數天的旅途航行，已經讓所有乘客領會到這對煞星父女的威力,不小心惹了那個當爹的還好,就是一頓揍，要是惹到小女孩，挨了她的打之後，她爸還要再來打一遍。

就算亡命之徒，挨多了揍也是知道疼的。

“我們去哪兒？”

宋春時環顧四周,這座沙漠中的城市,比她從前換物資的綠洲大得多，來往商船絡繹不絕。

一邊是起起落落的各式飛船,一邊是破破爛爛的城中建築,有種科技文明與末日廢土的割裂感。

狂風裹著黃沙吹來，凱恩拉起衣領,不知從哪兒掏出條紗巾，嗖嗖嗖幾圈，把宋春時口鼻裹緊。

“唔唔唔——”宋春時一把拍掉他的手,“我自己來！”

就他這手法,知道的說他展示父愛,不知道的還以為祖傳做木乃伊的。

兩人走在滿地塵沙的街道上，不時有目光一路跟隨，仿佛鬣狗通過嗅聞空中的氣味，判斷眼前的外來者,是不是可以下手的獵物。

宋春時對係統吐槽：【這熟悉的感覺，是荒星沒錯。】

惡劣的生存條件，無處不在的危機，曾讓剛穿越的她幾度絕望，但也正是這種種生存壓力，激發了巨大的求生潛能，促使她一刻不停的強大自己。

否則，現在的她是什麼樣子，還真不好說。

凱恩帶著她拐進一家老舊的旅館，跟老板要了個套間，而後迅速檢查了一遍房內的設施，才道：“我出去一趟，在我回來前，你儘量不要離開房間，如果餓了，那兒還有幾支營養劑。”

“知道。”宋春時比了個OK的手勢。

第一晚無事發生，入夜後沒等到凱恩回來，她管自己在裡間睡了，隔天醒來，發現他已經坐在桌前吃早餐。

看見她出房門，凱恩招了下手，“來來，我們對下劇本。”

在他原計劃裡，兩人一個演柔弱可愛的女兒，另一個演為了讓女兒過上好日子，不惜去角鬥場冒險的好爸爸。

不過現在怎麼看，這女兒的實力都跟柔弱搭不上邊，隻能改劇本。

“就說你體術天賦出眾，我想讓你擁有合法身份，將來得以進入帝國軍校，所以急需一筆‘買路錢’。”

宋春時點點頭，對這個設定還算滿意。

她依然不知道凱恩的任務是什麼，也沒有追問的打算，事關機密，不能說的，就算問了也得不到答案，反正做好自己的任務就行了。

昨晚出去那趟，凱恩成功在角鬥場找到了工作，今天一直待在旅館，直到傍晚才出門，並且帶上了宋春時。

兩人向城市中心走去，不多時

，一座高大的圓形建築出現在眼前，有點類似從前書本上見過的羅馬鬥獸場，而它也確實是一座角鬥場。

“我以為會在地下？”宋春時疑惑。

凱恩嘴唇動了動，聲音很低，“見不得光的在地下，地上當然要有些東西掩人耳目。”

宋春時了然，不再多問，跟在凱恩身邊，穿過狹長黑暗的通道。

若有似無的腥臭味彌漫在鼻尖，她正分辨這股氣息，眼前驟然一亮，無數喧囂撲面而來。

角鬥場內部分割成數個區域，每個區域都有一座擂台，台上招招見血的搏鬥，刺激得觀眾腎上腺素直線飆升，空氣仿佛在鼓噪，所有人都在尖叫，都在高喊。

血腥味混著汗味，混著人與野獸肢體殘渣的氣味，乃至腦漿、排泄物的味道，這就是那股腥臭的來源。

一名塗著暗紅色口紅的女性向兩人走來，是角鬥場工作人員，“嘿凱恩，又見面了。”

“晚上好，諾娜，”凱恩與對方打過招呼，輕輕摸了下.身邊宋春時的腦袋，“這是貝蒂。”

諾娜臉上出現誇張的笑容，“哇哦，這就是你的寶貝嗎，真是個可愛的小天使。你好貝蒂，我是諾娜，等一下凱恩去擂台上工作，你要乖乖坐在台下哦。”

貝蒂是宋春時現在的名字，不過她完全沒有代入感，聽彆人喊她，慢半拍才反應過來，抿唇對諾娜笑了笑，看起來害羞內斂。

凱恩領宋春時去安排好的位置坐好，請諾娜代為照顧，自己則準備上場。

角鬥場內的擂台，有初級、中級、高級之分，等級越高的擂台，每勝出一場，選手獲得的傭金越多。不過新手隻能從初級擂台開始打，在一座擂台上連勝十場，才能升至下一擂台，如果中途連勝被打斷，必須從頭累計。

凱恩上的是初級擂台，第一晚打了五場，對手有強有弱，全都順利勝出。

宋春時在台下看著，發現凱恩隱藏了不少實力，要是全力去打，估計一場打不過兩分鐘。

第二晚，凱恩打了五場，依舊連勝，第三晚便升到中級擂台，然後又花三天時間，升至高級擂台。

此時他在角鬥場內已小有名氣，高級擂台上選手雖然不少，但跟他一樣隻用五天時間就打上來的，還沒有幾個。

因為他的名氣攀升，宋春時在台下的待遇都提高了不少，原本隻能坐在角落裡，現在逐漸移到觀眾席前排。

不少觀眾都聽說，那個名叫凱恩的新人，之所以如此拚命，是為了掙筆錢給女兒弄個帝國公民的身份，有人嘲笑他癡人做夢，有人惡意地想著，如果他死在擂台上，不知那個小女孩會落到什麼下場。

在這個見慣血腥與死亡的地方，人的惡念似乎也跟著肆意生長。

“有人跟著我們。”

宋春時與凱恩用完晚餐從外面走回旅館，忽然聽見後方細微的動靜。

“嗯，估計是來摸底的。”凱恩並不意外。

宋春時大概猜到，凱恩的任務，或許與角鬥場“地

下”那部分有關，他升級升得那麼快，估計是想獲取角鬥場高級的注意，得到進入地下的機會。

而她的存在，就是凱恩擺在明面上的弱點，有了弱點，他才更容易得到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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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他們會試圖把我抓起來控製你嗎？”

“有這個可能。”凱恩沒有用謊話安她的心，這也是他選擇宋春時配合自己做任務的原因，對方實力夠強，又有在荒星上的生存經驗，能夠應付潛在的危機。

宋春時聽了同樣沒什麼害怕的情緒，畢竟她的學員實力等級是五級，想也知道，分配的任務不可能毫無危險。

她想到一個問題，“這段時間你在擂台上掙了不少錢，有我的份嗎？”

同樣出任務，凱恩就能順便掙錢，她隻能安靜做觀眾，感覺有點不公平。

凱恩一聽就黑了臉，“沒有！”

彆以為他不知道她搞的那些兼職有多掙錢，每月進賬上千萬的人，居然還覬覦他的存款，小兔崽子不要太貪心！

宋春時撇撇嘴，“沒有就沒有，那麼凶乾什麼。”

回到旅館，凱恩今晚不用打擂台，表示要出去一趟，一再交代宋春時好好在房間裡帶著，不要出門。

宋春時頭也不抬道：“知道啦知道啦，我又不是真的隻有十幾歲，不會出事的。”

——不，我怕出事的是彆人。

凱恩暗暗想著，剛才那些摸底的人或許還會來，先替他們默哀吧，希望等他回來的時候，旅館還在，沒被拆了。

像個憂心忡忡的老父親，凱恩離開時一步三回頭。

“我從前怎麼沒發現他父愛這麼泛濫？”宋春時嘀咕。

不久後，天徹底黑了下來。旅館房間的光線昏黃暗淡，牆壁上斑駁的牆皮顯露出古怪的陰影，風從窗縫、門縫吹進來，仿佛有人咽嗚哭泣。

“扣扣——”房門突然被敲響，“您好，送餐。”

宋春時從打坐狀態出定，站起來蹦蹦跳跳跑去開門。

門外的人聽到腳步聲，嘴角勾起，露出微黃的牙，猶如暗中潛伏的毒蛇，等待天真無知的獵物落網。

樓下前台，守店的老頭躺在睡椅上搖搖晃晃，聽見門板打開的吱呀聲，心裡微微搖頭。

荒星雖然亂，卻有自己的規矩，其中一條，外來者進入旅館，隻要不主動走出房門，暗裡的人就不能動他們。

樓上的女孩，明顯被她父親保護得太好，沒有絲毫警惕性，可惜了。

嘴上雖然念著可惜，老頭卻沒有起身製止的意思，依舊慢悠悠搖著躺椅。

過了片刻，他忽地停下，微微皺眉，“怎麼還沒下來？”

像那種毫無防備的小姑娘，不應該很容易得手嗎？

正想著，門外又走進一條人影，衝老頭吹了聲口哨，熟門熟路走上二樓。

老頭目光緊緊跟著他，聽他敲響那間房門，聽到女孩踢踢踏踏的腳步，緊接著房門吱呀打開，然後又沒了動靜。

老頭：“……”

臨近半夜，凱恩的身影才出現在街角，遠遠看見旅館剝落的外牆，以及二樓房間透出的光線，心裡鬆了口氣。

不錯不錯，看起來很平靜，應該沒出事。

剛踏進旅館大門，聽見老頭咕噥：“第九個。”

“什麼？”凱恩偏頭。

見是他，老頭耷拉的眼皮立刻睜開，渾濁蒼老的眼中神色複雜。

凱恩看了他兩眼，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慢吞吞轉身上樓，剛剛還輕快的腳步，忽然變得有些沉重。

應該……沒發生什麼事，對吧？

他敲響房門，聽見裡頭傳來過分活潑的腳步聲，扶了下額頭。沒發生什麼是不可能的，面對現實吧。

房門打開的瞬間，凱恩及時開口：“是我。”

一隻手已經要鉗住他的脖子，聞言堪堪停下，宋春時的臉出現在門後，“你回來了。”

凱恩點點頭，抬步跨入門內，下一秒，他抬起的腳停在半空，看著房間裡的場景，足足半分鐘後，深吸口氣，“這怎麼回事？”

房間靠牆角位置，綁了七八個人，整整齊齊排著隊。

這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這幾人，兩兩疊在一起，面對面綁著，個個衣衫不整，那場面……凱恩以為自己進入了某種會被舉報的地方。

宋春時表情十分坦然，認真解釋道：“我本來是一個個分開綁的，後來繩子不夠，隻能兩個兩個來，又發現背對著綁他們掙紮得厲害，面對面綁在一起，馬上就不掙紮了。之後來的人越來越多，房間裡太擠，隻好把他們疊在一塊放到牆角。”

“……”凱恩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是麼，做得好。”

下次彆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