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宋春時與艾路坐在宿舍餐廳裡,面對面背校規。

邱遠明放學回來，見到這一場面，奇道：“你們今天不搞體術訓練,換新花樣了？”

聞言，宋春時緩緩轉頭看向他,動作遲鈍，眼神呆滯無光。

“怎麼了？”邱遠明嚇一跳。自從認識以來，對方始終活力滿滿，還沒見過她這副好像靈魂被抽走的模樣。

艾倫苦著臉解釋：“我在學校裡打人,違反了校規，春時被連累,教官要求我們兩天內把校規全部背下來。”

“可以啊艾倫！”邱遠明佩服地豎起大拇指,“真看不出你還有這膽量。”

他看了宋春時一眼，帶著三分同情,七分幸災樂禍道：“那我就不打擾了,你們好好背，加油加油。”

等瑪吉和馬克回來，也紛紛對兩人表示了同情與支持,然後迅速撤離,沒有半點共患難的同伴情誼。

“第十二條,不允許在訓練場、教學區等公共場合、公共場合、公共——”

宋春時抓耳撓腮想了半天,還是想不起後面的內容,有氣無力往餐桌上一趴,軟蔫蔫歎了口氣，“背不完，真的背不完。”

艾倫正要說話，光腦忽然收到視頻請求,看了眼聯係人，下意識縮縮肩膀，“是、是我姐姐的。”

“被找家長了？”宋春時探頭看看，確實是亞力珊德拉，打架被叫家長這種事她有經驗，“沒事，最多罵幾句，反正她不在學校，又打不到你。”

艾倫聽了有點呆：“會挨打？我還沒被姐姐打過。”

“那你可正幸運。”宋春時語氣羨慕，她小時候調皮搗蛋，經常挨爺爺訓，還要被細竹條打手心，居然有人從小到大沒挨過家長揍？

視頻接通，亞力珊德拉出現在全息影像裡，仔細打量艾倫幾眼，才道：“約翰尼斯跟媽媽告狀，說你打了他，我不太相信，是真的嗎？”

艾倫忐忑承認，“是真的。”

擔心朋友挨罵，宋春時在旁邊插嘴，“艾倫沒想動手，是我讓他打的。”

“春時也在？”艾倫調整角度，亞力珊德拉看見了宋春時，笑盈盈打招呼，“好久不見小冠軍。”

宋春時撓撓臉頰，自從得到冠軍，感覺大家都喜歡這樣調侃，她與對方問過好，又強調：“是那個人挑釁侮辱在先，我看不過，才讓艾倫打他。”

“跟春時沒關係，我自己也想動手，”艾倫忙道，“春時還因此受連累，被教官懲罰背校規。”

看著他們兩個互相維護的模樣，亞力珊德拉眼中笑意上湧，“好了，難道我在你們眼裡是不講理的壞蛋？我隻是想告訴你，乾得好艾倫，從五歲那年他第一次推倒你，我就等著這一天。”

艾倫愣住，臉上滿是震驚，許久後深吸口氣，帶著些許顫音開口：“但我一直沒有……是不是很令你失望？”

“怎麼會？”亞力珊德拉溫柔地看著他，“你是我最親愛的弟弟，當你沒有能

力保護自己，我很樂意充當你的保護罩，現在你長大了，慢慢變得強大，我隻會為你驕傲。”

艾倫汪的一聲哭出來。

見狀，宋春時悄悄離開，將空間留給姐弟兩人。

她來到花園，望著滿園花草，回想艾倫與他的姐姐、卡洛爾跟他的哥哥，心裡有點羨慕。

她也有個妹妹，可惜並不親近，對方和父母住在大城市，她跟爺爺生活在小縣城，幾年見不了一面，印象裡隻有她對著爸媽撒嬌的畫面。

宋春時必須承認，從前她對妹妹，其實是羨慕甚至嫉妒著的。嫉妒她有父母完整的愛，那是她本該同樣擁有，卻永遠得不到的東西。

當然，如今那種情緒早已淡化，現在想起那一家三口，心中不再有波動，隻是偶爾看看彆人，會不由想，如果她也有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姐妹，感情同樣會很不錯吧。

過了十來分鐘，屋內通話結束，宋春時回到餐廳。

艾倫眼眶還紅紅的，看見她，有點不好意思，傻笑了兩聲，“春時，我姐姐問我要不要去考體術等級，你說呢？”

宋春時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對她來說，等級考不考無所謂，但星際人好像還挺重視。

體術是等級越高提升越難，初階一二三.級，普通人花些心思，練幾年差不多能考，仔細想想，艾倫被她高壓訓練了幾個月，考個一級大概率沒問題，運氣好的話，二級也能試試。

於是她點頭道：“我覺得可以。”

艾倫很高興：“你說可以那肯定可以，等會兒跟姐姐說，這周末就去！”

兩人坐下來繼續背校規，宋春時對讀讀背背一向沒耐心，沒多久就這裡動動那裡動動，連手指頭都突然吸引力倍增，都比背書有意思。

光腦上恰好收到的一條短信，她立刻有了理由，停下來跟艾倫吐槽：“今天老收到這種信息，早上還有人想找我代言基因美容項目，現在又來了。什麼深空科技，想邀請我當產品測試員。我隻是會點體術而已啊，這些人到底懂不懂專業對口？”

艾倫卻遲疑道：“深空科技？好像是諾菲教官他哥哥名下的研究室。”

“誒？”宋春時驚訝，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是，該不會卡洛爾順的那個能量盾被他哥哥發現，現在債主找來了吧？

她有點心虛，向艾倫確認：“真是卡洛爾哥哥的？”

艾倫將信息仔細看了一遍，點頭道：“上面的內容是正確的，應該沒錯。”

宋春時有點迷惑了，“請我做產品測試員？我又不懂，能做什麼？”

那種高科技問題，不是應該找高智商人員嗎？

她想了想，把信息轉發給卡洛爾，並附上自己的疑問。

過了一會兒，卡洛爾回複：“我問了費迪南德，和最新型能量盾的數據調試有關，如果有興趣，這周末我跟你一起去，隻需一天就能結束。要是不想去，我幫你回絕。”

宋春時還是沒明白到底要做什麼，不過她相信卡洛爾，對

方這樣說，肯定沒有問題，那就去吧，免費收了人家價值好幾百萬的能量盾，怪不好意思的，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也好。

“本來想去看你體術等級考試，看來不行了。”她對艾倫道。

艾倫雙眼發亮：“肯定選擇去深空研究室啊！據說機械大師李克己就在那裡工作，說不定你能碰見他呢！”

“這個……”宋春時語塞，心說還是不碰上的比較好，人家專業打造機甲的，要是知道她天天想著怎麼手切機甲，還不得打起來？

閒聊幾句，她無意間瞥到時間，頓時驚呼：“啊啊啊怎麼這個點了！還有好多沒背完！”

昏天暗地的四十八小時過去，宋春時趕在最後死線，向凱恩遞交任務，整個人精神仿佛都被抽乾。

不過這麼做也有好處，八十一條校規，現在每條都烙她在腦子裡，下次再犯，就不用擔心罰背問題了。

周六，宋春時給艾倫和網友上體術課。

課程快結束的時候，學生發來一堆問題，有人恭喜她奪冠，有人問她在賽場上施展的那些腿法、拳法，以後會不會在課堂上傳授，還有人好奇她到底怎麼把對手打飛那麼遠。

宋春時對此早就有規劃，“這期十二堂課，講的是腿法，下一期開始傳授拳法，至於彆的內容，以後看情況安排，大家有興趣的，到時可以來看看。”

得到她確定答案，星網上學生又興奮又苦惱，高興的是小宋老師真的準備教他們那麼多本事，又擔心自己以後搶不上課。

[這樣下去不行，初級課堂隻有一萬個名額，競爭者卻越來越多，我認為大家應該一起去給平台提意見，讓他們升級小宋老師的課堂，假如能升到中級，就有十萬個名額，到時候搶上的機會大多了。]

[同意！所有人都去留言，不然以後搶不到名額，哭也來不及！]

[都去都去，我第一個去！]

星期天，艾倫被接去參加體術等級考試，卡洛爾也來接宋春時，帶她去深空研究室。

這回他沒開機甲，而是駕駛一輛外表低調的懸浮車。

“這幾天過得這麼樣？”等她上車，卡洛爾笑著打招呼。

宋春時想想前兩天的經曆，至今心有餘悸，“不怎麼樣，打人被凱恩抓到了，他罰我背校規。”

卡洛爾一愣，繼而哈哈大笑：“凱恩絕對是故意的！從前他犯錯被教官抓住，也是背校規。”

“怎麼可以這樣！”宋春時忿忿，自己吃過的苦要讓學生也吃一遍，凱恩果然是個壞蛋。

不過很快，她帶著點小得意道：“幸好我已經背會了，下回他可拿我沒辦法。”

卡洛爾看她一眼，笑眯眯地說：“下回他可以讓你手抄校規，而且是用左手抄，不能抄錯一個字。”

宋春時驚得瞪大眼睛，聲音在顫抖：“凱恩也抄過？”

“抄過，不止一次。”卡洛爾話裡全是笑意。

宋春時沉默了，承認有點被嚇到，同時對壞蛋凱恩產生了

敬佩之情，用左手抄八十一條校規，還不止一次，這得是多大的勇氣，非得違反校規不可？

兩人說笑著，窗外景色逐漸變化，充滿科幻氣息的高樓越來越少，來往懸浮車也變得少見，反而還多了些類似警衛的巡邏機甲。

從進入某個區域開始，車內智能係統不斷發出崗哨檢查、檢查通過的提醒。

宋春時默默數了一下，到他們抵達目的地，一共經過三輪檢查。

擔心她不自在，卡洛爾安慰道：“沒事的，隻是正常程序。費迪南德的某些研究涉及機密，所以檢查嚴格一點，我們今天不會去那邊。”

宋春時點點頭，躍下懸浮車，跟他一起走入一棟半透明的圓形建築。

剛才在路上，卡洛爾跟她解釋，深空研究室之所以邀請她參加能量盾數據調試，主要是看過她在體術大賽上的表現。

一直以來，能量盾的自動防護範圍，包括的都是各種爆發性傷害，比如炮彈突襲、劇烈撞擊，這種伴隨大能能量產生的襲擊，而人類個體對個體的傷害，不在能量盾自動防護範圍內。

比如說，佩戴了能量盾的人，即將被光彈擊中，能量盾會自動開啟保護他。

但假如有人對他拳打腳踢，能量盾檢測不到足夠劇烈的能量波動，達不成自動開啟條件，就需要受害人手動開啟。

這項設計，主要是為了預防能量盾的錯誤開啟，假如自動防護沒有門檻，可能佩戴人隻是打個球，能量盾就會啟動無數次。

而且個體的傷害終究有限，如果受到來自同類的襲擊，佩戴人完全有時間手動開啟。

直到研究所的人，看見宋春時瞬間把對手踢飛半個賽場。

他們開始討論，這種程度的傷害，能量盾會不會自動開啟？假如不會，佩戴人能否來得及手動開啟？假如來不及，他們是否該調整參數，將其納入自動防護範圍？

說起來有點複雜，但那不在宋春時思考範圍內，她的工作很簡單。

實驗室裡有幾具戴著能量盾的機器人，她隻需要用不用力度攻擊他們，讓研究人員收集數據就行了。

她先以正常力道踢了一腿，機器人飛出四五米，能量盾並未開啟。

研究人員皺皺眉，低聲議論著。

第二次是八分力道，機器人飛出去十幾米，能量盾還是沒啟動。

研究人員討論聲不斷：“這個攻擊速度，普通人根本來不及開啟，而傷害程度足以達到重傷，我認為應該納入範圍之內。”

“但是普通人也不會有她這種攻擊力，為了極小的概率修改大量參數，真的有必要嗎？”

“什麼叫極小概率……”

聽到他們吵吵，宋春時看了一眼，發現沒自己什麼事，於是繼續踢出第三腿，這回用上內力。

她發起進攻的瞬間，機器人發出尖銳的嗡鳴，同時一道能量罩陡然張開，將機器人籠罩在內。

肉眼看不見能量罩，但宋春時感受到那股波動，發出的力道無法收回

，她在半空硬生生轉向，踢中實驗室牆壁，金屬質地內牆轟然巨響，留下一個深陷的凹洞。

研究人員早已驚呆，愣愣看著以單膝跪地姿勢落地的女孩。

一人喃喃道：“居然赤手空拳觸發了能量盾的自動防護……”

“人體的力量真的能做到這種程度嗎？”

“數據、數據，快把所有數據發送給我！”

實驗室外，卡洛爾站在透明窗前等待宋春時，看見了全過程。

“我現在有點相信那句話了。”身後有腳步聲靠近。

卡洛爾瞥了一眼，隨口道：“什麼話？”

來人五官與他有幾分相似，隻是更加成熟，頭發也呈暗紅色，“關於體術的極限，不是有人說，會比精神力走得更遠麼？看見她，我才覺得，或許是有1%的可信度。她就是你整天念叨的那個女孩？”

卡洛爾皺眉表示不滿，“什麼叫整天念叨？費迪南德，她是我的學生，而且還是個孩子，不要用這種曖.昧的語氣說話。”

費迪南德輕輕聳了下肩，“彆那麼緊張，我可沒有其他意思，不過想告訴你，她的確很不錯。”

卡洛爾投來懷疑的視線，“你也會誇人？彆想用一句誇獎就把她的酬勞混過去，她現在是體術大賽冠軍，出場身價不能低於一百萬。”

費迪南德繃不住翻了個白眼，“我有理由懷疑她是你親生女兒，假如不是血緣關係比我更近，我想不出你掏空我補貼她的理由。”

“還能為了什麼，”卡洛爾大義凜然，“當然是為了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