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協同會那邊就拿到了邵奕答應下來提供的書籍,協同會裡的書生們帶著那些貧民們一起研讀。這次開研讀會的就不僅僅是那些被書生們選中的學生們了,包括了許多留在京都城內選擇養殖這條路的貧民們。
聽著講台上的書生們給他們做的教學,這些貧民們第一次懵懂了解了‘知識就是力量’這件事,尤其是按照書生們教授的知識後,他們的小雞仔存活率都有了極大提升後,就更是如此。
於是漸漸的,書生們發現自己在黃昏時刻開辦的習字班之中,來認字的人越來越多了起來,後頭還因為人數過多,再開設了一個學習班,分了快慢班,而後又開了進階班。
待邵奕後來發現的時候居然已經有不少成人都完成了初級的掃盲工作,很多常用字都認識了,放置在協同會書閣裡面供人免費的書籍,他們也能磕磕碰碰看了下來,不認識的一些字通過聯係上下文,也都沒有太大的問題。
不過這已經是一年多後的事情了,現在的邵奕還在皇宮裡高興於今天係統在三省六部裡頭掃描到的,一封來自郡府送呈上來的奏折。
——當地有匪徒造反了!
這是邵奕來到這個世界後,收到最好的消息!
地方大佬們真的有在努力。
他們真的!我哭死!
當然,這封奏折送上來並不是要京都府立即調兵遣將去剿滅,而是他們已經剿滅完了,是送呈上來表功績的,匪首當場格殺,其他造反的人則是被分配去做苦役。
至於為什麼當地有人造反,當地做官的不進行反思自己是不是治下有問題,而是當做一個功績……
雖說係統這是第一次掃描到,但對於大邵來說這種事情在這十幾年來實在是太頻繁了。
在十幾年前剛有這樣情況的時候,那自然是誠惶誠恐,上折子請罪,然後一些有水平的官員還會去思考怎麼提升治下人民的生活。
但到現在已經沒有人在乎,變成一種常態化事件。
誰讓這十幾年來因為皇帝更換頻繁,再加上皇帝更多的把治理的權力下放給大臣們,甚至是地方的大臣們,他們自己的目光則是一直關注著血親,以至於地方的豪紳們和官員勾結的情況十分嚴重,很多農民被迫失去了自己的田地和所有積蓄。
這些人民活不下去了,自然會去選擇造反。
造反了起碼還能吃得上幾餐飽飯,大魚大肉再走。
於是很自然的,每個郡府一年下來都是會有最少一兩起的起義事件。當這種事情成為了慣例後,出現百姓揭竿起義地方鎮壓這點就不是需要反思的事,而是功績,甚至已經有了慣常的嘉獎套路了。
待下一次係統掃描的時候,這封奏折已經在三省六部內部處理完畢,當地獲得了嘉獎,並且增加了一定兵戈配給和軍隊用糧。
原來地方大佬的戰鬥力是這麼壯大起來的啊!
邵奕悟了。
邵奕甚至想著給地方大佬的嘉獎更多一點,甚至可以億點點。
不過邵奕這也就僅止於想想。
就算不考慮這三省六部裡面成員的小心臟,去思考為什麼這一封沒有送到新皇手裡的奏折內容,會被新皇知道並且大肆嘉獎這點。就說邵奕自己現在也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看看他穿越過來做的這些事情吧,隻有把京都府文官的力量成功削弱了,大半高級文臣們被邵奕全都貶謫出去,現在京城這邊對地方的集權力量前所未有的空虛,算是做的不錯的,給地方大佬增加了助力。
其他的……
全都可以說是不提也罷,讓人既傷心又落淚。
不過說起來……他外放出去那麼多文臣,應該不會也出現什麼問題吧……
邵奕這時候才突然警覺,連忙戳了係統詢問他放出去那些文臣們現在是什麼情況,如今這些文臣們最早一批已經出發兩個月了,後一批的也快要一個月了,按照這個時代馬車速度應該也都能到當地,甚至已經當值一段時間了。
[我的搜索範圍隻能覆蓋京都城啊。]係統很無辜地表示了自己就是個小廢物。
[……這我當然知道。]若是係統能覆蓋整個大邵,之前邵奕也不會要自己去翻閱資料,去了解大邵各地的情況和他記憶中的一些情況差異,[我的意思是讓你去問世界意誌。]
[世界意誌都可以去新大陸卷土豆了,不至於大邵這片土地上是什麼個情況,祂都不清楚吧?]邵奕對著係統說道。
係統收到邵奕這個要求後,遲疑地說道:[知道是知道,但是世界意誌祂不認識人,也聽不懂你們人類的話。]要不然邵奕要問世界意誌,也不會要係統來轉述。
至於不認人這一點也很好解釋,人類也不會認識每一個螞蟻,看清楚一隻隻蜜蜂有什麼不同,跨物種呢!!
邵奕聽完係統的解釋後:“……”
[那你最開始的時候還說世界意誌會一直盯著我,絕對不會讓我掛掉!]邵奕難以置信。
他是知道世界意誌聽不懂人話,但不認人這點邵奕還是不知道的。
[因為世界意誌祂認得我呀~]係統用十分萌萌噠地語氣對邵奕回複道,它既然喊邵奕宿主,自然是和邵奕綁定在一起,那自然邵奕在世界意誌那邊就變得十分顯眼起來。
邵奕被這賣萌的係統梗住,並且惆悵了起來。
但他貶謫都已經貶謫了,現在糾結這個也沒有什麼用,他本身其實也隻是把地方大佬那邊當做一個保底,亡國這件事情他的目標還是和平過度最好。
邵奕最終在努力研讀了係統裡面的曆史資料後,最終內心裡傾向了的亡國方案已經有了改變。
——權臣篡位!
這種篡位隻要他提前把皇室其他人送出去,還有把宮裡的人提前安置好……也可能都不需要提前安置。
因為邵奕在左思右想之後,選擇的權臣人選是金吾將軍!
他閨女李意晚就在宮裡為妃,是宮裡的二把手,大概率宮中的這些人也都可以不用出事,而金吾將軍本身就執掌了京都城內大半兵馬,他要篡位的話,連拚殺流血的犧牲都可以不用,隻需要死邵奕一個人就好。
多麼的完美和和平啊!
邵奕一開始是在鎮北侯和金吾將軍之間猶豫的,鎮北侯的優點就是他的威望足夠,和各地方將領的關係都不錯,他登基的話地方勤王引發亂世概率是最低的,他不需要研究怎麼讓地方承認金吾將軍的正統。
但考慮到那次和鎮北侯見面時候,對方對權勢毫不貪戀,或許是因為年紀大了所以對這些東西已經都看開了吧。
相對來說,金吾將軍就比較年輕氣盛,再加上還有閨女在皇宮裡做妃子,也能稱得上是外戚,他給予金吾將軍很多權力也十分合情合理,對方完全不需要像鎮北侯那樣拒絕。
至於金吾將軍也和鎮北侯一樣,對權勢沒有什麼貪戀,一心隻想帶兵打仗這點上,邵奕不覺得這是什麼問題!
自古以來不是都說權勢迷人心,等金吾將軍掌握了足夠多的權力之後,沒有野心也一定能養出來野心的!
邵奕認真的點了點頭。
而被邵奕短暫糾結後,又被拋在腦後的那些高級文臣們確實是如邵奕所想的那樣,來到了各個地方之中。
老邁的前中書令坐在田埂邊上發呆,看著眼前瘦弱的隻剩下一層皮包骨的佃農在田裡勞作著,身上隻有一塊破布繞著腰間,勉強遮蔽著隱私部位。
前中書令從日出,看著這佃農乾到日落,勉強才把那兩畝地之中的雜草和蟲害去除完畢,顫顫巍巍拿著耘蕩從田裡離開,離開的時候這個佃農也不敢看著這位前中書令一眼。
因為按照他的人生經驗,以他的身份,剛看貴人是會受到鞭撻的。
“大人,該回衙門了。”衙役在前中書令耳邊輕聲喚道。
衙役們不知道前中書令之前的身份有多顯赫,他隻覺得他們縣新到任上的縣令姥爺看起來年紀已經大到腦子不太好使了,來到他們縣裡後,就經常這樣在外面跑,然後在一個地方隨便一坐,一看就是一天,也不知道是發什麼呆。
“鄭楠啊。”前中書令在衙役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你說,現在是豐年對吧?”
“是。”這已經是這位縣令老爺第十次問他了,衙役克製住自己想翻白眼的衝動,“這已經是極好的年頭了。”
“原來,這已經是豐年了。”前中書令輕聲說著。
前中書令能坐到先前的崗位上,自然也是做過很多大事的,過去各地出現災禍的時候,他也沒少負責過賑災救濟的工作,也曾落實過災民恢複作業的事情。
他不是沒有見過人間淒苦,世道亂象。
前中書令自然也是世家豪門出身,從小在京都府之中長大,京都府從來都是繁榮的,他看過的慘相那是因為災禍,這是人力所不能企及的。
但他完全不知道,原來沒有天災人禍,這些百姓們的日子原來也沒有過的比招災的時候好。
他還記得自己在三省六部裡頭的時候,看到地方送呈上來的那些起義鎮壓的奏章,和那些同僚們說著這世道人心,這些百姓們不安分。
可若這世道是如此,如何能要求這些活不下去的農戶們明禮知節向善呢?
前中書令如此想著,忽就哈哈大笑起來,步履蹣跚的向著府衙走去,大聲地朗誦道:“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跟在前中書令身邊的衙役面面相覷:“老爺在喊著啥?”
“不知道,沒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