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森林的地下實驗室裡，阿納托利的表情一言難儘。

柏略很不理解：“你這是什麼表情？我剛剛不是給你看了自由呼吸小白丸，還說是自製的成熟商品，還不好猜嗎？”

阿納托利：……

該死的有道理！

而且能做出這麼有效的抑製劑，應該也有他在和暗網賣家溝通的時候，給了很多對方需要的數據和血樣的緣故。

阿納托利緩了緩，道：“所以你那個時候就知道是我？”

柏略在暗網的代號是063，在所有售賣各種違禁藥劑的人中，很是出名。

出名的不光是他的藥效，還有他的收費習慣。除了金錢，賣家還需要提供一條消息。

消息可以是傳聞，可以是八卦，也可以是自己或其他人的秘密，隻要是063沒有聽說過的都可以。時間跨度為四十年，越獵奇越好，甚至可以打折。

一開始，大家都覺得063是在搜集某方面的情報，這在暗網也很常見。但後來發現，ta是真的會興致勃勃地和顧客聊天聊地聊八卦，high了還會費用全免。

是個純粹的樂子人啊！

以至於，阿納托利對063的第一印象，就是不靠譜。所以他是在試過其他人的抑製劑都無效後，才找上的063。

阿納托利準備的消息是白狼上將的醜聞，但在他和063自述完自己的情況後，063指定了消息的內容。

【063】：你身邊有沒有特彆討厭的同齡人？

對阿納托利來說，這個問題，是有標準答案的！

【063】：和上一個顧客背後說人壞話沒儘興，來來來，分享一下分享一下，這次收費收你一半。

一瞬間，無數的槽點湧上阿納托利腦中，柏略那個家夥真的好討厭，他可以說上三天三夜！但這是危險的暗網，所以——

算了。

阿納托利的回複：單純的氣場不合，沒有很熟。我有那個白狼alpha的醜料。

【063】：可我對白狼alpha不感興趣誒，就想聽聽你特彆討厭的那個同齡人的八卦~

阿納托利直接下線不回複了。

等到再次上線，他才發現063已經接單，隻不過費用翻了兩倍。

實驗室裡，柏略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開始翻試驗台一側的論文。他邊翻邊說：“我非常感動，竟然都不願意在背後說我壞話。”

這也是他願意把實驗室和瑞莫德區的情況透露給阿納托利，以換取配合的原因之一，這頭小狼還真是個正直的好孩子。

阿納托利不知道是應該說柏略還真是有自知之明，還是要說你的感動就把金額翻番。

經驗讓他全部憋住，什麼都沒說，隻是沉默地把尾款彙了過去。

柏略笑眯眯：“感謝惠顧，我知道的，這是你對我厚重的室友之情。”

阿納托利強忍住掐死柏略的衝動，權當沒聽見。不過他

有個問題：“你在那之前就知道我不是beta？”

“我有個姐姐是拉布拉多狼alpha，情況和你一樣。”柏略終於從一疊論文中，抽出了一張寫著幾個關鍵詞的紙，那是他要向程唯寧彙報的學習進度，“所以對我來說，挺明顯的。”

至於彌賽爾，那就再簡單不過。

哪有人頂著標準的植物係配色說是染發和美瞳，還帶著隻裝土沒植物的花盆來上學的？還時不時翻土施營養液，說是泥土愛好者。

柏略完全不能理解，阿納托利和薑旻為什麼能深信不疑。

同類？阿納托利立刻道：“那你那個姐姐，她現在在——”

“死了。”柏略淡淡道。

存活8年以上、異化因子濃度從5%提高到81%的拉布拉多狼alpha，終究還是難逃失敗。

阿納托利一愣，低聲道：“抱歉。”

柏略懶洋洋地笑了：“人又不是你殺的，小狼。”

阿納托利頓住，殺？

聯邦的大部分地區都很和平，會出現殺死異化者事件的，最有可能，就是在瑞莫德區。再加上柏略對瑞莫德區情況的了解……

阿納托利猛然想起，大一的時候，柏略確實有說過，他是瑞莫德本地人。

但瑞莫德區壓根就是個孤懸海上的島，進出受到嚴格管控，根本不可能出現有人出來求學的情況，大家都當是個玩笑。

畢竟，柏略真的很愛開玩笑，而且無論是他身份證上顯示的區號，還是沒心沒肺的煩人性格，都不屬於肮臟混亂的瑞莫德區。

瑞莫德區的生存環境極端惡劣，能活下來的人，都是雙手沾血、內心黑暗扭曲的瘋子。

可柏略還在暗網賣違禁品。

柏略沒有看他，隻是拿了隻紅色馬克筆，在白板上圈了圈月見草的非常見處理方法，示意阿納托利乾活。他自己，則拿著那張紙，給程唯寧撥電話。

電話等了很久才接通，並且聲音嘈雜，風浪極大。

“老師，聽得到嗎？”柏略切了藍牙耳機，關切地問道。但他的手卻在悠閒地疊紙飛機。

疊完後，柏略朝飛機頭哈了口氣，把它拋了出去，正中阿納托利的後腦勺。

會有這麼幼稚的瑞莫德區本地人嗎？……

阿納托利面無表情地把紙飛機揉成團，反手去砸柏略。柏略無聲大笑，伸手接住。把紙團扔進垃圾桶後，他拿出了一枚硬幣轉著玩。

不僅是程唯寧在出差，他曾想要轉去的實驗室的雅各布教授也在出差，對外口徑很一致，參加聯邦高級彆學術會議。

但他有暗網來的訊息。

這個人一句、那個人一句，剔除誇張和編造的部分，再找人核實，柏略得知這兩個生物學界執牛耳者，去的其實是帕菲克洋，具體原因高度保密。

不過在程唯寧出發之前，柏略就聽到了帕菲克洋近段時間的傳聞，說是海面濃霧彌漫，幾日不散，導致為瑞莫德區輸送物資的貨船迷航。

很奇怪。

海霧什麼的，也該是氣象部門研究，找兩個生物學家過去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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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新物種？

電話的那頭不知為何突然安靜下來，所有的聲音都在一瞬間消失。有什麼東西破水而來，聲音淩冽空靈，如夢似幻：“呱。”

……啊，新物種是一隻變異的青蛙嗎？

柏略一下子沒忍住，直接笑了出來。

.

隔著時差，帕菲克洋上是夜晚，沒有風，海平面靜得不起一絲波瀾。

一個俊美的青年半身露出海面，他的五官立體深邃，銀色長發彎彎繞繞，一半粘在肌肉線條流暢、飽含力量的赤.裸上半身，一半飄在被鮮血染得黑紅的海水裡。兩米開外，墨藍色的尾鰭若隱若現，上面掛著血肉。

他的手掌上有半透明的蹼，利爪露著，現在正握著一部手機。

他有些不明白這個硬質的方塊是怎麼回事，但還是做出了回應——空靈、浩渺，仿佛巨大的藍鯨在深海遊弋，但確實是一聲稱得上乖巧的“呱”。

笑得出來的隻有隔著手機被“呱”的柏略。

在青年的身後，當代最強S級、白狼上將瓦西裡全身肌肉緊繃，站在軍艦的最前端，身邊全是精神緊張的alpha和omega。

一周前，聯邦海洋與大氣管理局發現，帕菲克洋海水溫度異常變低，海霧彌漫。與此同時，裝著物資前往瑞莫得區所在孤島的船隻在穿越這片區域時數次迷航，船員過半高燒，隻能憑借經驗返港。

返港後，船員高燒未退，進海軍醫院檢查，檢查顯示一切都好，但是異化因子濃度在劇烈波動，違反生物常識，醫院上報後，上層派來了程唯寧和雅各布。

就在昨天，船員陸續退燒，大多數的異化因子濃度提高了百分之五不到，但有一個omega船員，體內的邦尼布雷檸檬因子濃度從17%提高到了35%，腺體二次進化，成為了D級omega！

二次進化！

他們唯一接觸過的環境變量就是海霧！

雅各布在醫院細致檢查邦尼布雷檸檬omega，程唯寧則乘科考船出海。但程唯寧並沒能到達指定地點，因為在上百海裡之外，他感到了一股水感極重的信息素威壓。

明明隻是下午，但天卻是沉的，遠處烏雲密布，雷聲滾滾。整片海洋猶如燒滾的開水一般由遠及近開始沸騰，巨浪一浪一浪地從遠處席來。

程唯寧本就身體孱弱，如今整個人直接單膝跪倒：“信息素暴動？！”

科考船在海洋上顛簸，科考船上的儀器設備突然自行轉動。他努力站起來去艙內拿來信息素快檢儀，綠發的助理研究員把儀器袖子一甩，變出藤蔓將手持儀取給程唯寧：“教授接住！”

手持儀上的數值一路飆升，發出滋滋聲。在數值達到最大值後，儀器直接冒出火花，整個報廢！

程唯寧看了一眼，再也壓不住吐出一口血來：“等級初步判斷S，仍處於暴動初期，

直接折返，請求支援！”

S級的白狼上將瓦西裡就在附近執行任務，他讓程唯寧回海軍基地後，親自帶隊入海，一眾受過特訓的高等級海洋生物異化者抵著威壓，終於看到了從海霧中出現的怪物。

烏雲之下，波濤洶湧。銀色長發的青年垂著猩紅的眼眸，赤.裸著如古希臘雕像般的上半身，坐在暗礁之上。而他的腰部以下，覆蓋著墨藍色的鱗片，兩米多長的魚尾，一直延伸到怒號的海面。

不符合任何已知的海洋生物異化者，更像是幻想中的人魚。

已經知道二次進化的瓦西裡心下一沉，有了不好的預感。

按照聯邦法律，這種級彆的暴動威脅整體安全，一律格殺。七個S級，五十個A級同時出動，死傷過半，依然沒有對這個未知生物造成傷害。

海洋上的巨浪已經被血染成了紅色，裹挾著信息素向大陸奔湧而去。科考船逆著風浪而來，程唯寧硬是打了三次強化針，親自趕赴現場，向浴血的瓦西裡扔去了一包藥劑：“S級信息素暴動阻斷劑，未完成三期臨床，但事急從權！”

瓦西裡一把抓住，但問題是，無法靠近。

風浪太大，威壓極強，科考船顛簸不停，程唯寧的上衣翻飛，口袋裡的鑰匙、手機、本子全部滑了出去。科考船上裝了最新的便攜式信號儀，而手機大概是在口袋中被誤觸，正處於通話狀態。

狂風巨浪，大海在咆哮。電話裡的聲音輕到不能再輕，但卻在響起的一瞬間，被銀發人魚捕捉到。

“老師，聽得到嗎？”

令人窒息的水感信息素威壓忽然消失了，風浪竟然平靜了下來，烏雲散開，月光撒了下來。

令人膽寒的危險生物眨了眨眼，猩紅已經褪去，露出矢車菊一般的藍。他握著手機，發出了空靈、可笑的一聲“呱”。

整個海域靜得可怕，沒有人能笑得出來，隻有柏略。

柏略不僅笑了，還語調輕快道：“小青蛙，我需要和我老師溝通。作為一個普通學生，我很著急彙報二次進化的文獻綜述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