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醉意頃刻之間消失無蹤,這時候倒是識相,腆著臉一個勁道歉。
兩個保安一左一右將他架住,男人表情尷尬又憋屈,卻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垂著腦袋,像一塊豬肉一樣任人宰割。
最終被扔出了酒吧。
走廊裡又恢複了安靜。
沉野轉過身,倆人的目光便直直撞上,他眼底寒意未消。
舒杳清了清嗓子,許多天沒見,彼此之間好像又有點生分了。
她本來想問他怎麼在這兒,後來一想,這家店的老板是他的好兄弟,說不定他也占了點份額,在這兒可太正常了。
於是隻客套地打了聲招呼:“好久不見,剛才……謝謝啊。”
沉野略顯冷淡地扯了扯唇:“是挺久,都認識新的歐巴了?”
“……什麼?”舒杳嘴角一抽,許久才反應過來,“你這趟出國,去的也不是韓國啊。”
怎麼講話寒得她快得風濕了。
沉野幽幽道:“不是你自己給我發的?”
舒杳不解,點開和他的聊天記錄一看,整個人都愣了。
她剛才可能是……把zaijiuba,打成了zaijouba。
於是這個輸入法該死的自動幫她智能補全、識彆,發過去的不是【在酒吧】,而是【在見歐巴】。
舒杳:“……”
難怪他會回個問號。
舒杳尷尬笑笑:“我手誤,手誤,我想發的是在酒吧來著!輸入法的鍋。”
沉野好像也就是隨口一提,並沒有真的在意這個問題,他往樓下看了眼:“和趙恬恬一起來的?”
“嗯。”
“樓下吵,要喝酒的話,去包廂吧。”
再遇的包廂價格,是舒杳平時怎麼也舍不得花的。
她猶豫片刻,詢問了趙恬恬,果不其然,趙恬恬立刻就答應了,不到三十秒,就氣喘籲籲出現在了樓梯口。
倆人跟在沉野身後進了專屬包廂。
但令人驚訝的是,徐昭禮居然也在。
沉野也沒想到:“你怎麼在這兒?”
徐昭禮扯起一抹微笑:“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老板。”
同樣的四個人,陰差陽錯,穿越幾l年的光景,又共處在一個包廂裡。
可是彼此之間的關係,卻已經是天差地彆。
曖昧對象成了陌路。
助攻倒是成了夫妻。
這是什麼堪稱魔幻的笑話。
舒杳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第一次被趙恬恬拉去當助攻的那個周末。
趙恬恬說她和徐昭禮單獨出去,萬一遇到老師,就是早戀。
但是如果四個人一起出去,即便遇到,那也是正常的同學聚會。
舒杳不忍心看她人生第一朵桃花早早夭折,就陪她去了。
當時輔川已經邁入深秋,氣溫驟降,狂風大作,再精致的美人
在室外多待一分鐘,都能被吹成梅超風。
於是趙恬恬定了一間ktv包廂。
剛進去,趙恬恬和徐昭禮就抱著麥克風在那嗷嗷叫,從荷塘月色唱到了分手快樂。
舒杳和沉野坐在左側的沙發上,隔著大概一米的距離,各自沉默。
學校裡人多,倆人又不在一個班,其實平時不太能遇到,最多也就遙遙看見。
這還是她拒絕他遞來的衣服之後,第一次和他近距離接觸。
為了顯得自己沒那麼尷尬,舒杳拿起一罐可樂,和上面的拉環做鬥爭,她那時候為了方便,指甲都剪得乾乾淨淨,完全摳不開。
餘光裡,沉野架著腿,左手抵在沙發扶手上,拳頭撐著太陽穴,低頭擺弄手機,神色冷淡。
很囂張的姿勢,嘴裡卻叼著根棒棒糖。
舒杳猶豫片刻,還是沒敢求助,畢竟上次拒絕了他的好意,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覺得她不識好歹。
而遠處的倆人……
算了,不喝了吧。
舒杳就又把可樂放回了桌上。
正好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跳出了周北川的名字,舒杳掃了眼,最後沒接,隻給他回了個消息。
然而就是此刻,沉野的身子往前一探,右手四指把住罐身,食指勾住拉環,往後輕輕一拉。
“呲——”
可樂被輕易開啟。
舒杳以為是他想喝,心裡正想著這可樂是她拿的,好歹跟她說一聲吧,卻見他又無事發生似的靠了回去。
而那罐可樂,還放在她面前,一動未動。
是幫她開的?
舒杳試探著伸出手,把可樂拿了回來。
一句“謝謝”因為距離稍遠,又被趙恬恬的歌聲掩蓋,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
*
徐昭禮婚後,在男德這一塊無法挑出一點毛病。
趙恬恬一進來,他就準備閃人了,但臨走,卻又回頭好奇地問了趙恬恬一句:“你那天跟我老婆說什麼了?為什麼這幾l天不管我做什麼,她總是用一種心疼的眼神看我?”
“啊?”趙恬恬一本正經地說,“我就是跟她說,你也挺不容易的,你父母那時候對你的夢想很不支持,你一個人努力了這麼久才有現在的成就。”
徐昭禮像是沒想到趙恬恬會說他好話,大方地說:“謝啦,今天隨便喝,我請客。”
等徐昭禮離開了包廂,舒杳狐疑地覷了眼趙恬恬:“你真這麼說的?”
趙恬恬撇撇嘴:“我說他高中的時候被車撞過,所以要是腦子偶爾不太靈光,可能是後遺症。”
“……”
不管怎麼說,白得一場霸王餐。
趙恬恬一邊品著平時因價格望而卻步的威士忌,一邊在和新認識的小男生視頻,根本無暇顧及他們。
聽到沉野問她喝什麼,舒杳想了想:“有冰可樂嗎?”
沉野:“有。”
本以為
要讓服務生送上來,卻沒想到沉野直接走到了角落的冰箱前,裡面就放著幾l罐可樂。
他拿了一罐,回來的路上順手幫她打開了。
舒杳接過,道謝的時候,又想起幾l年前的事情。
很奇怪的,以前的她覺得,沉野,不過是自己生活中很虛幻的一筆。
她甚至不覺得倆人稱得上朋友。
但現在想來才發現,原來他們曾經,也有過不少交集。
她開玩笑似的提了一句:“你還記得我們四個人第一次出去那次嗎?你幫我開了可樂,我也跟你道謝了,但你是不是沒聽到?”
沉野坐在她身邊,留下三四十厘米的距離,拆了根棒棒糖塞進嘴裡:“我聽到了。”
舒杳驚訝:“那你怎麼沒回我?”
“我用口型說了不客氣。”
“啊?我怎麼沒看到。”
“你那時候——”沉野幽幽覷她一眼,下了個結論,“眼神確實不好。”
“……”
舒杳正喝著可樂,明白過來他在指什麼後,沒控製住心虛地咳了兩聲。
過了會兒,她略顯生硬地轉移話題:“那天你輸了,賭注還作數嗎?”
沉野直接朝她伸出手。
舒杳秒懂,從包裡掏出手機遞了過去:“密碼118888。”
沉野隨手解鎖了手機:“11,有什麼含義嗎?”
“幺幺,我的小名,不過隻有我媽會這麼叫我。”
沉野恍然大悟,原來那天晚上,舒杳母親喊的是幺幺,而不是杳杳。
他雙腿敞開,手臂搭在大腿上,脊背微微弓著,熟練地點開了遊戲。
包廂裡燈光本就昏暗,舒杳用的還是防窺屏,以她的角度看過去,隻看到他的手指在動,手機屏幕卻一片漆黑。
她想知道他為什麼能操作得這麼快,於是不由自主就把上半身往他的方向傾斜了一些。
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們之間,早已突破了正常的社交距離。
沉野垂眸,能看到她長長的眼睫,似蝴蝶翅膀一般撲閃一下,就在他心裡輕而易舉地引起了一場風暴。
手指一頓,屏幕裡的扣扣小人倒地不起,畫面暗了下來。
舒杳疑惑抬頭:“你怎麼了?”
“沒死過,死死看。”沉野面不改色地將扣扣小人複活。
舒杳:“……”
好特彆的興趣。
他說話之際,淡淡的檸檬薄荷香味傳入鼻端,舒杳好奇地問:“你吃棒棒糖,是為了打發時間嗎?但是為什麼老吃一種口味,不膩嗎?”
“我這人比較專一。”
“哦。”舒杳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手裡的屏幕,喃喃自語,“但是我覺得這味道,好像有點熟悉。”
手指又是一頓,小人又死了。
“……”舒杳忍不住問,“你今天狀態是不是不太對?”
沉野抬手按了按太陽穴
:“時差沒倒過來。”
舒杳才想起這事兒,立刻把手機拿了回來:“那剩下的我自己來吧,你休息會兒。”
“嗯。”沉野靠在沙發上,目光微沉,似隨口一提,“你剛說什麼味道熟悉?”
“就是這個檸檬薄荷味啊。”舒杳低著頭,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兩側的頭發,將小臉遮了個嚴嚴實實,“我覺得有點熟悉。”
“怎麼熟悉?”
“有點像——”舒杳思索片刻,抬頭看向他,很肯定,“我以前用的,衣物香氛的味道。”
沉野:“……”
算了,她沒說廁所清新劑的味道。
已經謝天謝地了。
得益於沉野已經幫她打了大半,舒杳隻花了不到五分鐘就結束戰鬥。
收起手機,她喝了口可樂,又想起另一件事:“對了,你奶奶的手術怎麼樣了?”
沉野說:“挺順利,準備出院了。”
“那就好。”舒杳也開心,“之前說去看你奶奶,正好我辭職了,最近都有空,你如果需要的話,隨時聯係我就好。”
沉野沉思片刻:“這周末有空?”
舒杳:“有啊。”
沉野:“行。”
舒杳的態度放得極為端正,拿出了應對考試的架勢:“那你奶奶在哪個醫院啊?到時候我直接地鐵過去,需不需要準備些什麼?畢竟第一次見。”
一般去探病,好像都是帶花、水果籃之類的,舒杳正在思索哪種比較好的時候,耳畔傳來了沉野的回答:
“準備一下護照。”
舒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