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新規劃的設計, 依據整個鹹陽地形而設,主大殿在中軸線上,與舊宮殿就隔著一道臨時宮牆。
徐希三天兩頭在工地上晃悠, 晃悠完了還跑過來喂魚, 百十條大錦鯉被她集中喂了倆月, 胖了一圈。
看大錦鯉產卵了, 她還帶著專人負責大錦鯉的內侍進行人工孵育。
嬴政看她倒騰了幾天,動靜還不小,就在他殿後,想不聽見都難, 扭頭問蒙毅,“她哪裡那麼多空閒每日折騰魚?”
蒙毅上個月回答過這個問題,不過陛下問話,依舊老實的回話,“左丞相近日,都挺空閒, 除了巡查王宮修築,就來喂魚。這幾日在教負責養魚的內侍人工孵育小魚苗。”
嬴政蹙眉,看了眼自己堆成小山的奏疏, “吵。”
蒙毅詢問,“臣去讓左丞相走?”
他沒出聲,蹙著眉繼續。
蒙毅看他垂眸奮筆疾書,就不再吭聲。
“小隨子,小元子, 你們二人若是掌控孵育大錦鯉魚苗,以後陛下的大錦鯉繁殖無數,用以賞賜大臣, 也是你們二人的功勞了。”
“左丞相多能,竟還會孵育大錦鯉。”小隨子恭維。
“我是看它們繁殖太慢,魚卵不少,都自己吃掉了,助力一把。明年我的丞相府能不能養上大錦鯉,就看今年成的多不多了。”徐希的笑聲逐漸大起來。
“彆人沒有,左丞相肯定有。大錦鯉是左丞相進獻給陛下的,且已繁育一百二十三條。”小元子也笑著恭維,盼望她再多教點,若能學會孵育大錦鯉,在王宮當真不怕了。
徐希知道他們倆的想法,也不吝嗇,教的仔細認真,“大膽嘗試,小心求證,不斷試錯,最後必能成功。”
“要是不成功呢?”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後方響起。
“失敗是成功之母啊。”徐希立馬接上去。
小隨子和小元子忙躬身見禮,垂眸立在一旁。
徐希回頭看著嬴政,拱了下手,就招呼他,“陛下,快來看,前幾天的魚苗有動靜了。”
嬴政沉著臉上前觀看。
水槽裡格子裡的魚卵確實有動靜,已經有魚在遊動。
而同樣的水槽格子,還有幾十個,裡面全是魚卵。
“今年如果孵育成功,大錦鯉的數量將達到上萬條。”徐希嘿嘿笑。
嬴政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魚卵,陷入沉默。
徐希不解,“陛下是嫌它們太多了嗎?”
嬴政養了六年,從九條養到一百多條,被她一搗鼓,今年就能上萬條,他突然明白為何她手植的麥、稻、棉花、紅薯都高產,連瓜菜果子都高產。
“福卿若不做丞相,粟可畝產千斤矣。”
徐希嘴角抽搐,“陛下,我真沒有這能耐,大錦鯉之所以繁育數少,並非雌魚不產卵,而是魚卵產下,又被魚吃掉了。”
“朕看你如此多能,怎就如此閒適?”嬴政背著手,目光頗有些責怪之意。
徐希指著池中大錦鯉,“陛下,這些大錦鯉能活七十年,臣如此多能,如此有用,不能連條魚都活不過。”
嬴政還是頭一次聽說,“這魚能活七十歲?”
“隻要養護得好,七十歲不在話下,有的能百歲,甚至超過百歲。要是以後史料記載,大秦第一女丞相,聖賢多能,年僅五十,甚至四十,不到四十,多大的遺憾啊。”徐希一臉認真,仿佛要成真了一樣。
嬴政就已四十多,覺得被她內涵了。
“我一定要活的比魚長!”徐希握拳。
扭頭看他,又再次握拳,“陛下也一定要活的比魚長!”
確定了,就是內涵他。嬴政甩她個眼刀,“既然如此空閒,進來給朕遞奏疏。”
徐希驚訝,“陛下,這不合適吧?”
“如何不合適?”嬴政冷聲反問。
“我多乾了一份工,李丞相卻能閒著,這合適嗎?”徐希追問。
嬴政:“......”
“李丞相身為右丞相,他地位更高,他乾的應該更多,不能比我少,我去請他來。”徐希起身就走。
嬴政深吸口氣,“饒了李斯吧。”
徐希停住腳步,“好吧,他的確年歲不小,人生七十古來稀啊。”
隨即盯著嬴政,“陛下,您心疼臣子,怎就不會心疼自己呢?”
看她黑黝黝的眼,嬴政輕哼,“既心疼朕,來遞奏疏。”
“諾。”徐希應聲,跟上他進了殿內。
未批閱的奏疏還有上百份,之前已粗略分類,輕重緩急分開放置。
除了密奏,其中一半都在她手中過過,沒幾個人敢給陛下奏疏中寫廢話,偶有誇大恭維的,直接篩到一旁,“這些給陛下閒暇看了解悶兒。”
嬴政聽這話就知道奏疏中無事可奏,都是恭維之語,隻瞟了一眼,手中筆底龍蛇。
“這件緊急,但是不複雜,需陛下恩準。”徐希又翻出個急奏,提前放到手邊。
“這件不急,但案情複雜,陛下可緩緩再批。”
“這件......”
趙高看的心中妒忌,就連扶蘇公子都不曾得此寵信,陛下還縱著她在這叨叨個不停,分明像個狐狸精,哪裡像人臣。
蒙毅掃他一眼。
趙高警惕的收回眼神,眼觀鼻,鼻觀心。
徐希雖叨叨,但嬴政的效率的確上來了。
往日政務繁忙時,到亥時都不得歇,今日酉時三刻已畢。
“陛下,有人使喚的感覺如何?”徐希笑著問。
嬴政瞥她一眼,“那你就在此給朕使喚幾天,免得朕每日繁忙,你還在門外給魚繁殖。”
“臣不服,李丞相就算年紀大,也老當益壯,總不能臣乾五天,他一天不乾。”徐希抗議。
“你乾五,他乾一。”嬴政沉聲道。
徐希望著他繼續抗議,“臣還是有點虧。”
“誰讓福卿不僅多能,亦年輕。”嬴政說著眸中閃過笑意。
“陛下看不得我閒。”徐希嘟囔。
嬴政看她悠閒嘚瑟不起來,飧食都多用了一碗,晚上還打了半個時辰的太極。
次日的朝會,徐希走到李斯跟前,歉疚的朝他拱手,“李丞相,我給你找了份活兒。”
李斯看她這樣,心裡咯噔一下,皮笑肉不笑道,“不知君房做了何事?”
“我近日都在教內侍繁育大錦鯉,陛下見不得我閒,命我遞奏疏,我不服啊,右丞相都沒乾。陛下說我折騰你,心疼你年邁,又為公正,命我做五休一,讓你做一休五。”徐希歎息的解釋。
李斯眸光飛快的閃爍,笑著道,“我當是何事,君房最近政務不忙,若能多為陛下分擔,亦是儘忠了。”
“您身體沒事吧?”徐希擔憂的詢問。
“無事。”李斯點頭。
徐希放心的點點頭。
李斯還以為她在搞什麼幺蛾子,到了他當值時,真就是遞奏疏。但站個半天,他的身體也有些吃不消。
陛下賜了小凳,也隻敢分揀奏疏時,稍坐片刻。
騰惟和睢伍幾人商議,都認為徐希其心可誅,“她是看主家年邁,依然老當益壯,就在陛下面前參奏主家不中用了。”
“此乃陽謀,主家避無可避。”
夏日炎熱,殿內雖有冰,有打扇內侍,李斯依舊覺得不好挨。
反觀徐希,還能時常帶個冰鎮瓜果、點心、冰酪、冰粉。
暑熱未完,李斯病倒了。
騰惟幾人更咬住徐希是居心叵測,對付李斯。
隨後徐希也中暑病倒了。
嬴政還以為她躲懶,特命夏無且給兩位丞相看診,並賞賜了藥材。
結果李斯症狀不重,徐希反倒不輕。
“左丞相身體強健,不常患病,然每次患病都格外重些。”
“宮內不曾缺冰,左丞相府亦不缺,何至於中暑嚴重?”嬴政問。
夏無且如實稟告,“近日暑熱,左丞相處理政務之餘,隻有午時有空去巡查修築進程,所以才中暑病倒。”
嬴政皺眉不語。
有徐希、李斯在近前使喚,嬴政每日都能早上半個時辰處理完當日政務,如今耳邊清淨,效率也慢了,頓覺不適應。
徐希到底年輕,好的很快,歇息三日,又活蹦亂跳,見嬴政已免了李斯那一份,“陛下,臣也想免,王城修築還要三年,一直如此,臣吃不消。”
“朕未曾見你吃不消,依舊活蹦亂跳。”嬴政剛才還聽她和錦鯉互罵。
徐希訕笑著解釋,“我去看魚苗,路過魚池沒有喂食,誰知道有兩條魚朝我吐水,不知道是不是淳於越和公輸琦。”
“所以你就和魚對罵了一刻鐘。”嬴政一言難儘。
徐希低下頭,“臣知錯。”
“當真不想乾?”嬴政問。
“當然不是,為陛下儘忠,是臣畢生所願。”徐希立馬抬頭挺胸。
隨後又小聲解釋,“臣的祖父要來鹹陽了,臣今年還要籌備成親之事,可能明年有孕。”
嬴政盯著她半晌,“你若早與扶蘇成親,何至於如今沒空閒。”
“臣這不是不想欺負扶蘇公子嗎。”徐希笑。
嬴政輕哼。
徐希湊上前,“陛下,臣看遞奏疏可設立職位,以減輕陛下勞累。臣為陛下舉薦一人可否?”
嬴政抬眸,嗬了聲,“你要舉薦誰?周勃,還是陳平?”
“他們倆不行!他們倆還要給我賣命呢!沒有了他們倆,等於我沒了臂膀!”徐希猛搖頭。
“那是誰?”嬴政好整以暇的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