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1 / 1)

第三十九章

砰砰——

“裴知青在家嗎?”

中午,一家人正吃著飯,門外卻響起了一道女聲,還是來找裴行之的,這看著怎麼那麼奇怪呢。

孟延春狐疑地瞅了眼裴行之,“行之,這誰啊?”

裴行之不急不忙地喝了口水,“不知道,不認識。”

簡潔明了的兩句話,沒有半點心虛,這讓孟延春放下心來。

孟晚秋好奇看了裴行之一眼,自從他跟她結婚之後,整個清河村,隻有知青院那邊的人會這麼叫裴行之,但聽聲音又不像張秀清,於是她跑去開門。

“來了來了,裴知青在家,”一打開門,看見來人是她,孟晚秋詫異地咦了一聲,“怎麼是你?”

門外的女人,頂著厚重的齊劉海,穿著擦得乾淨的黑皮鞋,眼珠子四處亂轉,眼神總往門裡看,正式蟄伏了好幾天的白婷。

白婷扯著嘴淺笑,眼底全是得意,見到開門的是總扣她工分的孟晚秋,嘴角扯得更大了,莫名有些詭異。

“是孟同誌啊,我是以清河村知青點幫會會長的身份,有事來通知裴知青,他人呢?”

白婷抬高下巴,睨了孟晚秋一眼,自顧自推開門,準備進去。

“什麼事?”

裴行之恰好從裡面出來,擋住了白婷,冷冽地從白婷身上迅速掃過,牽住了孟晚秋的手。

白婷被裴行之冰冷視線弄得呼吸一窒,人愣了半拍,隨即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底氣又重新回到了身上。

孟晚秋湊到裴行之耳邊,輕聲說了白婷來的目的,蹙著眉問:“幫教會會長是什麼東西?沒聽說過。”

裴行之眼底閃過笑意,捏捏孟晚秋的耳垂,“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待會兒聽這個東西解釋一下吧?”

聽著裴行之孟晚秋無視她的存在,一口一個東西,白婷臉瞬間脹得通紅,喘著粗氣,嗓子破音地吼道:“你們胡說什麼,我才不是什麼東西呢?”

裴行之跟孟晚秋一愣,然後孟晚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到孟晚秋笑了,裴行之也勾起唇角。

白婷腦子一抽,等反應過來後,才意識到自她說了什麼,怒瞪著眼前可惡的一男一女,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

哼,果然是官僚主義地頭蛇的女兒,和you派壞分子的兒子,就是那麼沒規矩。

白婷決定現在不跟這兩人一般見識,等到下午開幫教會的時候,她一定要把裴行之這個右pai子弟的一言一行記錄下來,讓革委會地領導們處罰他們。

想到這裡,白婷臉色緩和下來,理智回籠,快刀斬亂麻,“前幾天公社領導來到了知青院,說要成立一個再教育小組,對下放知青進行教育和管理,特彆是那些家庭成分不好的知青,比如孫雅婷,再比如你。”

白婷得意地看裴行之一眼,接著繼續說:“而幫教會就是由我們這些階級成分、政治正確,有思想有信仰的知識青年組成,幫助你

們在靈魂深處鬨革命,懲前毖後,治病救人。”

白婷以為自己的這番話,一定能讓裴行之畏懼、害怕,可裴行之不僅沒有如她想象的那樣,竟然連眼神都沒有任何波動。

白婷瞪大了眼睛,眼球像兩個銅鈴,激動得都快凸了出來,伸出手指著裴行之,“你你你,你果然沒救了。”

她那麼激昂慷慨、振奮人心的一番話,竟然沒有引起裴行之的一點波動,果然是深受有毒思想教育的you派子弟。

見白婷用手指著裴行之,孟晚秋眼神一冷,抬手狠狠打下白婷指人的手。

“啪”地一聲響起。

白婷尖叫了一聲,捂著紅腫的手,不可置信地看著孟晚秋,顫抖著聲音,“你,你竟然敢打我?”

孟晚秋上前一步,將裴行之拉到身後,厲聲嗬斥:“打你怎麼了,沒長嘴啊,再讓我看見你用手指我男人,下次我打的就是你的臉。”

白婷被孟晚秋眼底寒意,嚇得後退了一步,“我可是革命乾部的女兒,徹徹底底的紅五類。”

孟晚秋又上前一步,湊到白婷跟前,她可不怕這個白婷,“革命乾部的女兒,嗬,我爹是革命軍人,我爺爺還是貧農,往上數九代都是根正苗紅,我比你紅多了,打你怎麼樣?”

看到孟晚秋氣勢洶洶的凶悍樣,跟個護崽的母老虎一樣,裴行之不僅沒有阻止,反而露出了寵溺的笑。

他被他的晚晚護在身後誒,真是新奇又感動的體驗。

白婷補補後退,孟晚秋步步緊逼。

正當白婷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孟愛國的聲音救了她。

“小晚,乾什麼呢?”

原來是兩人一直沒回去,孟愛國出來查看情況,一出來就看見自家姑娘把知青院女知青擠在角落,一副要打人的樣子,連忙叫住了她。

看見孟愛國出來,白婷迅速跑到他身後,“支書,快管管你女兒,她要打我。”

孟愛國挑眉,往旁邊挪了一步,把白婷暴露出來。

孟晚秋噗嗤一笑。

白婷臉色一僵。

媽的,差點忘了他們是一夥兒的。

孟愛國瞥了一眼閨女,轉頭問白婷,“你來有什麼事?”

白婷迅速把事情說了一遍,還把被孟晚秋打紅腫的手給孟愛國看,要他給個說法。

聽完,孟愛國蹙眉,“公社前幾天來人了,你怎麼不來通知我,都過了幾天了才記得來喊人。”

說著說著,孟愛國臉就冷了下來,“白婷同誌,請你弄清楚,你現在是清河村的知青,我才是你們的第一上級。公社來人你應該及時通知我,或者事後第一時間通知我,而像現在這樣擅做主張,不僅沒有告知,還越級通知其他知青,典型的越級行政,沒有集體意識,一點規矩都不懂,這就是你從m主席語錄上學到的東西?”

白婷臉色慘白,一知道公社的消息,她就滿心以為有機會報仇了,壓根沒想到要通知孟愛國。

甚至為了想到萬

全之策,狠狠地懲罰孫雅婷他們,她還仔細思考了幾天,連知青院的其他人都沒有告訴。

平時白婷向來以紅五類的身份自豪吹噓,天天把m主席語錄掛在嘴邊,如今被孟愛國扣上這樣的帽子,瞬間慌了神,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白婷同誌,請認真回答我的問題,你就是這樣學習語錄的?”

孟愛國突然出聲,語氣很大很嚴厲。

孟晚秋正仔細檢查裴行之受傷的手,耳邊突然響起她爹的凶聲,整個人嚇得抖了一下,黑瞳驟然放大,手跟著捏緊。

裴行之先是捏捏孟晚秋的耳垂,然後溫熱的大手撫摸她的腦袋,湊到她耳邊,柔聲安慰:“摸摸毛,嚇不著。”

孟晚秋又囧又甜蜜,怪嗔了裴行之一眼,她又不是小孩子,還用什麼摸摸毛。

真是的,太膩歪了。

沉思的白婷也回過神來,腦子飛速轉動,“是,是我不好,支書不好意思,因為這幾天忙著秋收,我給搞忘記了,知道今天才想起來,對不起支書,不會再有下次了。”

說完,趕緊給孟愛國鞠躬認錯,劉海擋著了垂下的眼眸裡,閃爍著的全是記恨。

孟愛國什麼人,白婷這點小心思怎麼瞞得住他,不過他不打算再追究,現在重要的是搞清楚這個幫教會到底是什麼東西,會不會對裴行之有影響。

“行了,下次注意。既然你已經是這個幫教會的會長,就把你的安排告訴裴行之吧?”

白婷起身,轉身對裴行之笑道:“幫教會一個月開四次,今天下午裴知青記得來知青院,開第一次幫教會。同時,因為裴知青跟孫雅婷同誌被縣革委會列為重點幫教對象,所以每個月還要上交一份思想報告。”

等白婷走後,孟晚秋跟孟愛國雙雙皺眉,擔心地看著裴行之。

而裴行之卻淡淡一笑,反過來安慰他們,“沒事,每個月寫一份思想報告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其實,早在他的身世暴露之後,裴行之就已經料到這一天了。

“話是這麼說,不過思想報告的內容,你有數嗎?”

孟愛國背著手進門,扭頭看裴行之。

裴行之點頭,“放心吧爸,我心裡有數。”

他並不是什麼不知變通的人,也沒有什麼堅定不移的信仰,他隻相信自己。如今結了婚有了在意的家人,他自然不會給自己惹麻煩,讓他們擔心。

孟晚秋不太懂這個東西,但是大致猜到裴行之以後可能不會那麼自由了,知青院也好,公社也好,都會有人盯著他。

一旦裴行之被他們抓到不好的點,就會被他們拿捏。所以,從今往後,裴行之跟孫哥合作的那生意,怕是不能再乾了。

想到這,孟晚秋眼底閃過一絲狠意,她不想裴行之被約束,受到知青院那些人的鉗製。

要是,要是那些人都悄無聲息的死了,是不是,就不會有顧慮了。

一時間,孟晚秋腦中閃過前世那些陰暗的手段,心裡慢慢理起了計

劃。

突然,手上一緊,孟晚秋驚愕地看過去,眼底的狠意被裴行之清楚地看見。

他心猛然一震,想到她身上那些秘密,裴行之不禁握緊孟晚秋的手,對她輕微搖了搖頭。

孟晚秋心中狠意散去,想的上次她對裴行之的保證,不再做任何危險的事情,做什麼事之前,一定提前告訴他。

低頭咬唇,孟晚秋回握回去,兩人是十指交纏,彼此的體溫相互傳遞,兩顆跳動的心臟,隨著溫度的平衡,頻率漸漸趨於一致。

“這白婷明顯就是故意想找你麻煩,看來是上次她記恨上了我,又怪小晚經常扣她工分,才記恨了我們家。如今一得了勢,奈何不了我們,卻是想整治行之,讓我們難受,好讓她能出氣。”

坐到凳子上,孟愛國跟裴行之解釋緣由,語氣有些歉意。

裴行之不在意地搖頭,寬慰孟愛國,“爸,你彆那麼想,就算沒有她也會有彆人。”

孟晚秋端來了幾杯茶,聞著悠然升起的茶霧,幾人的情緒也平靜下來。

“這白婷就是典型的教條主義小人,欺軟怕硬,可就是這樣的小人才麻煩,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冒出來給你定一堆莫名其妙的罪名。行之啊,你跟孫磊的那活計,以後恐怕不能再乾了?”

孫磊就是孫哥。

孟愛國端起茶杯,先是評價了白婷這個人,接著提醒裴行之。

裴行之了然地點頭,“放心吧,以後我不乾了,改天就讓孫哥去把那件小倉庫退掉。”

裴行之說的雲淡風輕,孟愛國心中卻越發不好受,沉吟了片刻,起身拍了拍裴行之的肩膀。

然後走進了房間,打開了抽屜,又取出紙和筆,埋頭寫起了信。

裴行之吹了吹茶沫,抿了一口茶水,看向旁邊的孟晚秋,“記住你跟我保證的,不要再把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

剛才孟晚秋身上散發出那種陰森的殺意,讓裴行之感到陌生害怕之餘又心驚不已。

當然不是害怕孟晚秋本人,而是害怕她做出什麼傻事。

想到上一次孟晚秋孤身跟兩個帶刀歹徒搏鬥,當時裴行之知道的時候,心臟都差點停止了。

所以察覺到孟晚秋有一點犯險意向,裴行之都是三令五申地禁止,提醒孟晚秋遵守約定。

孟晚秋撇嘴,不情不願地回答:“知道,放心,不會乾的。”

裴行之陡然放下茶杯,握緊孟晚秋的手腕,湊到孟晚秋面前,低聲說:“你果然這麼想過!”

孟晚秋嚇了一跳,下意識想要掙脫,但看見裴行之眼底的恐慌和擔憂,心驟然一軟,力道卸了下來,嘟囔道:“我就是想一想,又沒乾。”

“想都不能想!”裴行之咬牙,低聲警告孟晚秋。

“忘記我上次跟你說的事情了,凡事彆那麼自大,以為會那點功夫就無敵了?”

“好了好了,你小聲點,我不敢了,聽你的還不成嗎?再大聲點爹他們就要聽見了。”

裴行之

聲音控製不住地放大,孟晚秋突然捂住了他的嘴,不讓他繼續嘮叨。

裴行之被她捂著嘴,擰著眉看孟晚秋,每次話都沒說完,她求饒認錯的速度比誰都快,氣不過的他咬了一下她的手心。

孟晚秋蹙眉嘶了一下,卻不敢說什麼,隻能在心裡腹誹裴行之果然是屬狗的,越來越愛咬人了。

見對面屋子大嫂董含韻探出頭來觀望,孟晚秋對她笑著擺擺手,然後拉著裴行之回了自己屋子。

而在縣城裡,江博坐在自己的辦公室的沙發上,對面坐著一個消瘦的男人,看長相,赫然就是上次跟白婷說話的公社領導。

“多謝你了,幫了我這個忙,待會兒先彆回鎮上了,我們去國營公社吃一頓。”

對面的男人擺擺手,“唉,寫什麼,咱們是老同學了,你爸還是我的上級領導,這點小忙算什麼,都是我應該做的。”

江博哈哈一笑,心中很得意,沒想到他這個老同學竟然會到那個新部門,正好管公社大隊裡那些知青的思想教育工作。

想到上次他會鎮上,碰到了孟晚秋,對方卻理都沒理他,自顧自地離開了,江博就心酸不已。為了能偶遇孟晚秋,以前他一個月都不回去一次,到現在隔三差五的回去。

明明前幾次他碰到孟晚秋時,跟她打招呼還能說上幾句話,可上一次過後,對方卻連一個眼神都不肯給他,直接無視了他的存在。

江博難受地想,肯定是裴行之的原因,這個心機深重的男人,如果不是他先一步遇上了孟晚秋,現在孟晚秋是誰的妻子還還說不定呢?

現在竟然還阻止孟晚秋見自己,妨礙他倆培養感情,裴行之其心可誅。

得知老同學現在的工作後,江博就請對方幫忙,把裴行之的背景泄露出去,給他找了個麻煩,讓他今後不得安寧。

據他所知,公社如今可把這個新部門看得很重要,隔三差五的思想教育少不了。也希望孟晚秋能明白這一點,早日跟裴行之離婚分開,跟他江博這個前途一片光明的人在一起,才是她最好的歸宿。

此時江博還不知道,他們江家的把柄已經早就落到裴行之手裡。

隻是裴行之不願意惹事,隻要江家人不給他找事,他也不會主動舉報江秀秀。

“唉,江博,你也二十七八了,怎麼還不結婚啊?”

江博臉沒忍住一黑,哪壺不開提哪壺,他以前是沒有想結婚的女人,如今不結婚是因為想結婚的女人,已經成為了其他人的妻子。

而他前一秒,還在為給情敵找了麻煩而哈哈大笑。

“額,這個事情不急,沒遇上喜歡的,等緣分到了就結。”江博也要臉,打了個哈哈。

沒敢說明他看上了已婚婦女,正暗戳戳給人丈夫找了麻煩,還等著人家能離婚嫁給他。

這樣的內容太過炸裂,江博誰也沒敢說,因為太沒品了。

老同學也沒在意,隻是打趣江博眼光太高了,忽然又提起了白婷這個人,“你跟我說的那個人,他們村裡剛好有一個女知青,思想很積極,跟我們保證她一定會教導好那些成分思想落伍的知青,所以……”

一聽清河村有那麼一個人,江博來了興趣,看來裴行之以後的日子不會輕鬆了。

哈哈,果然老天是站到他這邊的,知道他不想裴行之好過,就派來這樣一個女幫他給裴行之找麻煩。

但事情真的會如江博想的那樣嗎?

清河村,知青院。

張秀清等人於白婷產生了更激烈的矛盾,甚至動起來了手。

張秀清把人壓在牆上,手死死地揪住白婷的衣襟,而白婷到底不是乾了幾年農活的張秀清的對手,隻會用手扣、抓、撓和扯人頭發。

“好啊,楊雪之前說的那話果然沒錯,你白婷骨子裡就是一個造反派,先斬後奏,越級報告,知青院那麼多老知青,你有什麼資格一來就騎到大家頭上。白婷啊白婷,你跟你跟那個造反起家的爹一樣,竟會使一些惡心人的手段。”

說完,張秀清鬆開白婷,理了一下抓亂的頭發,轉身離去,她才不會讓白婷的小心思得逞。

白婷惡狠狠地瞪著張秀清,雙目赤紅,直到聽到張秀清的最後一句話,白婷腦中轟隆一聲巨響,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等回過神來,張秀清已經躺在了地上,鮮紅的血液從後腦勺流出,淌紅了地面。

而她的手上,拿著一把滴著血的柴刀。

“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