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軟就是時下最流行的白幼瘦,又白又幼又瘦。站在人群中,跟地板塌陷一樣凹進去一塊。
不是顧安安看不起白幼瘦,而是蘇軟就是那麼的與眾不同。
在一幫營養過剩的大長腿中特立獨行,如蒙薄霧的眼睛看人時怯懦又單純。她就是那夏日晴空下最乾淨的晨露,大雨過後荷葉上滾動的露珠,與這幫鼻孔都寫滿了不可一世的二世祖天差地彆。
還彆說,確實看起來確實挺獨特的。
顧安安看著陸星宇的火氣從熊熊燃燒到吱啦一聲熄滅,隻用了三秒。對面囂張跋扈的某滬市二代瞬間溫柔下來的側臉,翻臉更快,隻需一秒。
喲,蘇軟還有滅火器的功能呢!
一群打架鬥毆進局子跟家常便飯一樣的紈絝子弟,像是大點聲說話就嚇死她似的和風細雨起來。蘇軟將一瓶水遞給陸星宇,再一瓶給了周嘉譽。
她臉頰跟花瓣似的浮上兩團羞紅,抿了抿嘴角,靦腆的笑。
少年們彼此交換一個眼神,都收起了劍拔弩張的姿態。
“……”
教練大姐姐看得瞠目結舌,不是很懂這幫有錢人。她撞了撞同為無產階級的顧安安肩膀:走?
無產階級鬥士*C位到路人甲*顧安安:走!
她已經不奢望能教訓腦殘討回公道了,畢竟人跟草履蟲能講什麼道理呢?
女主到場,C位讓給她。
兩人溜出沙灘。
顧安安拉著教練大姐姐的手,像把生命交到她手上一樣鄭重地懇求她:“教練,你一定要把畢生所學傳授給我。務必做到讓我在海岸線一百裡也能遊到對岸。”
教練大姐姐:“……”
打工人的壓力就是這麼來的。
大姐姐抓了抓頭發,畢生所學傳授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她們得從基礎學起。
十分鐘後,顧安安套著大白鵝遊泳圈飄在泳池裡飄著。覺得拯救自己性命的大業開始的一點都不華麗。小腿蹬了兩下,飄出去半米,被教練大姐姐一胳膊勾回來。
她像隻被翻過來烏龜,腦袋和四隻爪子是朝上的。扭頭艱難地看向叉腰站在一米五一米八分界線處的教練大姐姐:“教練……這大鵝是不是有點小?”
卡胸了。咳咳。
教練皺著眉頭,盯著她令人羨慕的高聳小白兔,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
對A的自尊心讓她火速移開了視線:“……給你泳圈不是讓你套的。是讓你抓著練習閉氣。學遊泳第一步,先學會閉氣,你得學會自己從水裡飄起來。另外,這是兒童用泳圈,成人套不進去。好了,彆乾這種小孩子才乾的事了,給我麻溜地從泳圈裡爬出來!”
顧安安:“……”
扭了好幾下,死活翻不過來。
她就這樣四仰八叉地狗刨回了岸邊,磕磕巴巴地從泳圈裡擠出來。
既然顧安安誠心誠意的懇求了,教練大姐姐也就大發慈悲的訓練她。要不說老人吃的鹽比你吃的米多呢,他們說漂亮女人最狠心,這話一點沒錯。
教練大姐姐看著小臉漂漂亮亮的,下手那叫一個狠。顧安安膽子小特怕死,不敢嗆水,就老在一米五的區域飄。這魔鬼看她不順眼,就按著她的腦袋將她往水裡懟。
顧安安喝了好幾口水,愣是把狗刨給學會了。
過程非常快,十五分鐘。
教練大姐姐齜著一口大白牙,叉著腰不滿:“狗刨還不行,你得把換氣也學會!”
魔鬼,這女人是魔鬼。
顧安安在水地掙紮,泳池上方的大平層陽台。梁程理點燃一支煙,叼在嘴邊,忍不住笑:“下面那是誰?跟給貓洗澡似的,半池水都給她霍霍完了。”
謝謹行扯了扯領帶,敞開腿坐在沙發上。右手端著杯酒喝了一口,神情有點煩躁:“嗯?”
度假村的項目雖然正常竣工,開發商卻出了幺蛾子。
當時拆遷時,有些尾部工作沒做到位。以至於遺留下不少小問題。現在拖拖拉拉的扯皮,影響了正式營業。這個海邊度假村耗費了謝氏不少的人力物力,針對的也是資產千萬級的富裕人群。項目組投注了很多心血,裡面設施和人員配備都是最好的,每耽擱一天都是燒錢。
不過謝謹行煩得不是這事兒,錢都是小事,真正讓人心神不寧的還是家裡老頭子。
謝老爺子最近身體越來越差,早晚要從謝氏退出來。他膝下孩子就那幾個,長女是明確表示過不會接手謝家。謝良和謝銘名義上是兒子,但都知道是養子。謝家理所當然要由謝謹行接手。可謝謹行還不打算進入謝氏,他手裡的AI項目正在關鍵時候。如果完美開發,將會成為國內乃至國際上人工智能行業真正的領頭羊,穩穩占住市場。
為了這事兒,謝謹行跟老頭子不知道吵了多少次。
“什麼貓?”
“沒,”梁程理也不過是隨口一說,低頭抽了口煙,“我姑牽墓的事,你跟老爺子說好了?”
這事兒也沒說通。老頭子很固執,提一句牽墓就扔東西。上次被煙灰缸砸的傷才好。謝謹行這段時間也沒回老宅去觸老頭子黴頭。
他放了酒杯,仰頭靠在沙發靠背上,抬手捏了捏脹痛的鼻梁骨。
梁程理見狀聳聳肩,他也就是提一提。
兩人才說完話,桌上的固定電話就急促地響起來。謝謹行在私人住處休息時,下面人一般不會沒眼色打擾。能打到座機這,估計是發生了緊急情況。
睜開眼睛,梁程理瞥了一眼樓下泳池。
下面的小姑娘七手八腳地已經爬上岸邊,腳踝還被那教練拽著,作勢把人往回拖。小姑娘掙紮半天,泳帽飛了。頭發濕噠噠地黏在背後,皮膚在陽光下白得反光。
這裡是私人區域,不許外人進來,這小姑娘不知道哪兒來的。
輕輕嗤笑了一聲,他走進來隨手按了免提。
電話裡,度假村負責人急急地開口:“謝總,陸少跟人打起來了。”
……
正常來說,陸星宇打架惹事,怎麼也輪不到謝謹行去處理。但陸星宇彆的地方沒打,就在他的度假村打。
謝謹行趕到時,陸星宇跟一個藍頭發的小子滾在地上,打得難舍難分。
他心裡詫異了一瞬,沒管外甥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新奇地看向另一個少年。
謝家雖然從舊社會洗心革面了,家裡其實還是有點部隊背景的。謝謹行就不說,陸星宇十六七的時候,被他大姐扔到部隊裡練過。這小子雖然腦筋沒那麼靈光,卻是體育十項全能。能跟他打成平手的,不簡單。
謝謹行又瞥了眼藍雜毛小子,淡聲問:“怎麼回事?”
半永久太子伴讀團立即安靜下來,小雞仔似的推推搡搡,腦袋全耷拉下來。跟剛才呐喊助威時不時衝上去補兩腳時,判若兩人。沒人敢說話。
“小舅舅。”人群中走出一個杏眼圓臉的少女,指著周嘉譽告狀,“是這家夥先動手的!”
謝謹行撇過去一眼,頓了頓,才想起來,是沈家的女兒。
沈家跟陸家走得很近,跟謝家也不算陌生。沈珊跟著陸星宇喊他小舅舅,倒也不能算亂攀親戚。
被指著鼻子的周嘉譽滿臉戾氣,梗著脖子,那股不服輸的傲氣恨不得腦門上都刻上‘老子就是打他了怎麼著’。他看到謝謹行也沒慫,冷冷哼了一聲。
沙灘上,一群赤橙黃綠青藍紫的腦袋,打耳釘染綠毛的裝腔作勢……
謝謹行突然捂了捂眼睛。
陸星宇:?
沈珊:“小舅舅?”
彆人不知道怎麼回事,跟他一道過來的梁程理卻突兀地笑了一聲。笑得太大聲,被聽見了。謝謹行扭過頭,看著他。
兩人交換了個眼神,謝謹行的臉色更冷淡了。
說起來,彆看現在謝總人模狗樣,一副天塌下來都不眨一下眼睛的沉穩。讀書時,他也是一幅誰都不放眼裡的狗德行。十六七歲時自戀期最高峰,還因為鬨天鬨地太顯神通,被老爺子一怒之下轟出家門。在貧民窟過了一段時間打架鬥毆搶地盤的野狗生活。
好多年沒看到這麼經典的場面,死去的回憶突然攻擊他,謝謹行感覺眼睛有點疼。
頓了頓,雙手扶著膝蓋慢吞吞站起來:“那麼,誰來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鴉雀無聲。
大太陽曬著,熱的汗一滴一滴往下砸。謝謹行還穿著剪裁精良的正裝,筆挺的西裝三件套。太熱讓人沒什麼耐心,他皺起了眉頭。
鵪鶉們縮著脖子,又不說話了。
正當謝謹行考慮各打五十大板,一道細細糯糯的嗓音響起。
“都是我的錯,是我想學衝浪,讓學長教我。沈珊同學不想讓學長教我……就,就吵架了。”
謝謹行琥珀色的眼睛轉動,看到了說話的人。
一個眼熟的少女,又白又瘦,跟沒發育的小孩一樣。頭發是軟趴趴栗色卷發,算不上多漂亮。那眼睛濕漉漉的仿佛會說話,還是個老熟人。
少女似乎不適應跟陌生人說話,目光落到謝謹行身上就受驚一樣移開。
然後,臉頰紅了。
“我太笨了,怎麼教都學不會。衝浪板沒把握好,撞到了彆人身上。沈珊拉我胳膊,一不小心把我拽到了水裡。嘉譽以為她們對我動粗就動手了……”
她話還沒說完,沈珊火噌地一下冒上來。
“你放屁!”
她衝過來吼蘇軟:“蘇軟你裝什麼裝!你就是故意的!現在裝的跟白蓮花一樣有意思?剛才要不是你故意大驚小怪地叫,彆人問你又不說話。讓人都以為我打你。”
“這也能怪蘇軟?她第一次下水,害怕尖叫不是正常的?”立馬就有人幫腔。
“我沒有故意不說話……”蘇軟吸了吸鼻子,眼圈紅了。
“你就是故意的!”
“你們他媽彆自作多情了。誰為你打架啊!宇哥早就想揍姓周的了!顧安安雖然是個舔狗,那是我們宇哥罩著的舔狗。那小子敢把人往水裡摁,打的就是他!”一個狗腿跳出來,“一個外地人跑京市來耀武揚威,我們宇哥非打得他哭爹喊娘滾回去!”
“笑死了!叫的歡有屁用,你們宇哥根本就打不過我們周少!”
一邊狗腿叫囂,另一邊立馬就對上。
雙方對線,開始罵戰。剛才還安靜的場面,你一言我一語,又吵起來。
蘇軟害怕地肩膀縮著,不敢說話了。
沈珊看她這樣氣得頭頂都要冒煙。要不是身後人拉著,她高低能衝上來扇蘇軟幾個大嘴巴子。胸脯氣得一起一伏,她啐了一口。
謝謹行額頭青筋跳了跳,懶得聽這群崽子吵。
他的目光控製不住地落到縮著肩膀抽泣的蘇軟身上,深吸一口氣,克製住想要看著名叫‘蘇軟’的少女的念頭。叫來了工作人員,把這群荷爾蒙旺盛的少男少女全都轟回室內。
一大幫人浩浩湯湯地往酒店這邊來。
剛進門,就跟喝了一肚子水,正抱著大白鵝遊泳圈爬上岸的顧安安正面撞上。
顧安安身上還穿著泳衣,長卷發濕漉漉的滴水。
從被謝謹行抓到就一句話沒說的陸星宇眼皮子一掀開看到顧安安,直接就炸毛了。
“顧!安!安!”
他氣急敗壞,衝過來,奈何沒有外套脫:“你是不是就學不會好好著裝?!”
他的這一嗓子,可算是謝謹行落到蘇軟身上的注意力給吸引過來。
謝謹行的臉色不好看,陰沉沉的。
他扭過頭,看到站在泳池邊的顧安安。眸光閃爍了下,快速地移開了。
萬眾矚目之下,顧安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兩件套。
濕透了,黏在身上,水珠順著皮膚往下滑,滾落到泳衣裡。雖然不覺得在度假村穿泳衣有多奇怪,但被一群人火辣辣地盯著,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著裝不堪入目。
無助的像個兩百斤的孩子的顧安安啪嗒一聲丟掉大白鵝,瞬間板起了晚娘臉:“……”
她穿泳衣怎麼了!發育的好對不起祖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