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檀睫毛貼緊陸儘燃的手指,難以眨動,裡面湧出的不知名水霧也就掩飾不了,她僵著,沒想到他會突然回來,直到水痕越流越多,她乾脆放棄抵抗,向後靠著他。
年輕男生什麼誓都敢發,才兩個月的戀愛,就算再上頭時間久了也會變的,愛她時出生入死,等他恨上她,無論多傷筋動骨的感情,應該慢慢都會忘了。
盛檀深吸口氣,平靜說:“我喊這些,隻是快殺青了,要在這片海跟蘇白告個彆,不需要回答,至於咖啡,我是真的想喝。”
你,我也是真的會趕走。
盛檀在陸儘燃懷中轉過身,若無其事地抬頭,笑著吻他一下:“走吧,陪我一起去買。”
現在時間還不到,盛君和再婚之前的那場宴席才是重頭戲,她撩了他這麼久,該拿成果了,等目的達到,一刀兩斷,再難分也得分乾淨。
至於她。
不過是要戒斷一場最大的癮。
過年期間,觀光公交車班次很少,走了一輛,下一輛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來,陸儘燃不再說話,把盛檀重新背起來,沿著海邊慢慢往咖啡店走。
盛檀趴在他背上,午後陽光斜斜灑亮他側臉,她手指想碰碰,又蜷起收回,閉上眼,躲進他頸窩裡,任潮濕海風把兩個人吹到淩亂,投映在棧道的剪影融成一體。
隔天返程的飛機是上午,盛檀這一晚起起伏伏,汗流得枕頭要濕透,起床時候嗓子還是啞的,自動跟某隻氣血逼人的小獸保持開距離,拿眼神冷冷凶他,禁止他靠太近。
誰說男高比鑽石還硬的來著……
男大有過之無不及!
從登上回京市的飛機開始,盛檀就借著這個理由,潛移默化改變了對待陸儘燃的態度,收起海島上的限時甜蜜女朋友,以注意影響當借口,逐漸冷了下來。
她不止在冷他,更在冷自己。
她像站到了一片無底的沼澤邊緣,及時收回過界的腳,害怕陷進去。
回京市後並沒有什麼時間休息,距離盛君和領證沒剩幾天了,盛檀必須保證攤牌之前把蘇白的戲份完整拍完,讓陸儘燃殺青,其餘角色的戲還能等,可他等不了了。
劇組成員集結開工,從早到晚的忙碌正好助長了盛檀的冷靜,隻是天天在片場朝夕相對,她忽略不了陸儘燃那雙眼睛,每每他朝她看過來,她神經都在不聽使喚地跳,密密麻麻發疼。
盛檀慶幸目前拍的是十一中戲份,住在宿舍裡顧慮多,不能放肆,如果換個地方,白天拍戲還好,晚上她恐怕擋不住他。
十一中的戲份三天拍完,最後一天結束的時候已經天黑了,隻能在學校再住一晚。
盛檀早早回了宿舍,沒跟陸儘燃多說話,她坐在床上捏著手機失神時,房門忽然被敲響。
她起身:“誰?”
外面響起陸儘燃的聲音:“盛老師,有個快遞,我給你送過來。”
盛檀握住門把的手一頓,還是選擇打開
,畢竟沒分手,她知道最癡纏的熱戀期把陸儘燃冷下來夠殘忍了,不能欺負得太過,如果最後用到他的時候受了影響,那當初何必開始。
門逐漸拉開,陸儘燃身影立在外面,外套帽子低低扣著,看不到表情,手裡抓著快遞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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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眼走廊沒彆人,抬手接過來,陸儘燃卻不鬆,順著她輕輕的拉力兩步擠進門縫,後背“砰”的把門抵上,不給她多說話的機會,他直接手臂一攬把她拽過來,不容拒絕地俯身摟緊。
盛檀折腰仰頭,跟他身體的弧度緊密貼合,心跳重重交融。
他頭低下,埋到她頸邊深深汲取氣息,唇刮著她敏感的皮膚,發泄地半咬半吮,隔了許久才悶啞問:“離開海島就不認我了?盛導,我隻是你的演員嗎?”
盛檀靜了幾天的身體迅速發酥,她合住眼睛,在他頭發上揉了一把:“……不是,是我男朋友,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在劇組裡沒辦法,不能讓人看出來。”
她安慰地從他後頸一路往下摸到腰窩,他無限黏著她,得到愛撫,微眯起眼,喉嚨裡溢出低低的沉浸的氣音,蹭著她臉頰。
盛檀抿了抿唇,她的小狗真的很好哄,摸摸抱抱,再大情緒也會壓下去。
陸儘燃餘光掃過掉在地上的快遞:“包裹裡面是什麼?跟上次手表的盒子很像,是不是給我的。”
盛檀否認,沒跟他說實話,隨便敷衍過去,陸儘燃抱得力道更重,一言不發地垂眸。
他在她手機上看到過物流信息。
是一對定製的情侶戒指。
款式圖片他記得清清楚楚,從發現那天就在盼著,猜到今天會送,他下戲後一直在外面等,第一時間拿到。
她不想承認了麼?
盛檀在過於緊的擁抱裡呼吸急促,心裡默默計算著時間,他撫著她下巴要親下來時,走廊裡恰好傳來幾道腳步聲,停在門外:“盛導,在房間嗎?我們都過來了。”
盛檀感覺到陸儘燃的身體涼下去,吻滯了一下,焦躁迫切地蓄意壓過來,她狠了狠心錯開,揚聲說:“在,稍等。”
“彆鬨,是我收工前叫大家過來開會的,正好你也參加吧,”她壓低聲跟陸儘燃說,“不要讓人看出異常。”
盛檀掙開他,順手撿起快遞,手指收緊,鎮定地去開門,跟陸儘燃肩膀擦過時,她忍不住看他一眼,他眸中灼人的光像被丟進冰洞,失溫得讓人心悸。
是,她想到他今晚會來,存心這麼安排的,情侶對戒,她不是不給,卻想拖著。
就當是她心虛吧,戒指的意義太不同了,她怕送出去,更難分開,再等一等,等到他殺青那天,有個冠冕堂皇的說辭。
一場會開到很晚,散場時大家都走,陸儘燃也不可能明目張膽留下,盛檀盯著他背影,關上門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住,輾轉反側睡不著,還是給他發了條消息:“阿燃乖點,等你殺青,我給你禮物。”
之後兩天是城市外景和警局的審訊戲,陸儘燃的表現從來不會讓
她失望,她甚至會強行讓他多拍兩條,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拖延什麼。
最後一場戲拍攝前,盛檀接到盛君和的電話,提醒她彆忘了今晚帶弟弟回去住,明天就是宴請的日子了,她煩躁地掛掉,轉頭看到陸儘燃穿著戲服站在不遠,眼神晦澀不清,下午的日光織成大網把他罩住,她定定看著,被強烈的割離感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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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檀面無表情回到監視器後,拿起擴音器,通知全場,蘇白的最後一幕戲,開始。
這是電影裡蘇白的出場。
年輕男人褪去學生青澀,坐在公交車站的長椅上,天飄著小雪,他注視街上來來往往的車流,似乎想走進去死在某一輛之下。
直到冥冥中有人叫他,他回過頭,近景推至全臉特寫,漆黑冷寂的瞳中目光懾人,睫毛上落了雪片,隨著溫度漸漸融化流下,像淚一樣。
盛檀恍惚掉進了一口油鍋。
從開拍就在煎炸,等結束這一刻,油溫陡升,把她席卷。
全組都在激動地看她,她站起來,最後一次對陸儘燃喊卡,以導演的身份說:“恭喜殺青。”
組裡同時爆發歡呼,江奕誇張地跑過去抱他,喬微手裡捧花,隨著人群簇擁上前,還有很多圍觀的路人在對他尖叫,太亂了,那道奪目身影被淹沒,盛檀看不到他接沒接過那束花。
這場戲拍完,因為盛檀家裡的私事,今明兩天就不開工了。
盛檀收拾東西先回到車裡,車停得隱蔽,遠離熱鬨,門一關上就隔絕了外面聲音,她靠著椅背用手臂擋住眼,隻給自己幾秒鐘緩衝,隨後按亮手機,按照計劃發出去一條信息。
對方很快回過來,態度積極:“盛導,我這邊聽你的安排,隨時可以見面談,詳細資料現在發到你工作郵箱裡。”
盛檀下定決心:“好,明天上午見,我還有件額外的事請你幫忙。”
對方又說了幾句恰當的客氣話,口吻內容無可挑剔,最後大概為了親近,叫了聲“姐姐”,盛檀看著這兩個字擰眉,關掉頁面,打開他的資料詳情。
姓名,方鐸。
年齡,24歲。
職業賽車手,入行就是殺出重圍的黑馬,一路過關斬將,拿到最新一屆國家級比賽冠軍,家境好,臉長得又帥,據說人很狂妄,癖壞浪蕩型,在賽車圈裡不可一世。
資料後面附著幾張照片,盛檀客觀審視,男人黑色寸頭,五官不錯,氣質張揚,底下生活照露出手臂,上面有一大片紋身。
盛檀隨意翻了幾頁,並沒有什麼戳中感。
這是楊素老師給她推薦的賽車手,下部競技題材微電影的劇本她已經收到,內容滿意,當下就是要定男主角,方鐸形象合適,有進娛樂圈的意向,不管本人性格如何,溝通起來態度還不錯,沒什麼大問題。
目前就是見面看演戲資質,以及……
讓方鐸這個毫不相乾,剛剛認識的局外人,收錢辦事,幫她一個忙。
盛檀手指停在方鐸的照片上,後排車門驀地被
拉開,她呼吸下意識一停,看到陸儘燃進來,勾下口罩的細繩。
天有點暗了,車裡沒燈光,但他臉一露,盛檀視野就嘩然照亮,她屏息捏了捏指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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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人單看還能入眼,他一來,都成湊合,沒有半點可比性。
陸儘燃目光凝著盛檀眼睛,視線隨著她屏幕的亮度滑下,她指尖正按在照片裡那個男人的紋身上。
盛檀牽動嘴角一笑,拉住陸儘燃手腕,專程把照片指給他看:“挺帥的吧,楊導給我推的新片男主,我還沒接觸過這種類型的,明天去給他面試。”
陸儘燃黑成墨色的瞳仁半遮在睫毛陰影下,慢慢問:“哪帥。”
“……紋身挺紮眼的,”盛檀難言的心窒,想起在海島縱情的那幾天裡,她最極致時,也曾閃過要在熱戀期裡跟他紋個情侶紋身的離譜念頭,她一時沒彆的可誇,隨口把這個早就打消的念頭說出來,“我還考慮過跟你一起紋一個,不過還是算了,沒必要受那份疼。”
“你喜歡?”
“嗯?”盛檀頓了頓,又補一聲,“嗯。”
“喜歡有紋身的男人?”
盛檀往後靠了靠,口是心非:“算是吧,新電影新口味嘛。”
“怎麼,吃醋了?”她勾了下陸儘燃泛涼的手指,眼尾儘情嫵媚地彎了彎,“小狗彆想那麼多。”
她取消屏幕上放大的資料,返回微信,方鐸最後那句“姐姐”極快地撞進陸儘燃眼裡。
盛檀做每一步,胸中的抓撓感都更重,她壞啊,她故意的,最後一次刺激他了,就是為了激起他情緒,讓他明天攤牌現場表現得更好。
越吃醋,越要獨占,越恨不得拿一切約束她,尤其是婚姻,對麼?
強烈地想跟她結婚,才會歇斯底裡主動去反抗親媽和繼父的關係,隻有繼子的瘋魔和堅決,才能讓盛君和徹底沒有指望。
盛檀忍著心裡的煎熬,觀察陸儘燃神色,天色比之前更暗了,他整個人被濃稠的昏暗吞掉,越想探究,越模糊遙遠,她抵不住想把他拉近時,司機敲了敲門示意,進駕駛座啟動了車。
發動起響起的瞬間,在輕微噪音裡,盛檀耳邊猛然升溫,陸儘燃的嘴唇貼上來,問她:“這就是盛老師要給我的殺青禮物?那我給盛老師的回禮,比這個程度要重一些。”
司機在場,盛檀不能隨心所欲,按著包裡的戒指盒,一路上難安。
南湖灣彆墅裡,蔣曼和保姆準備了一桌菜,盛君和擺明了想搞一家親那一套,要四個人先聚一次,免得明天宴席出問題丟臉。
盛檀按兵不動,不希望盛君和太早警覺,坐下隨便吃幾口,聽著他一口一個“你弟”,燥得想把桌子掀了,餘光去看陸儘燃,他面無表情,猜不透情緒。
她沒耐心演下去,筷子一扔直接上樓回房間,陸儘燃緩緩抬眼,放下沒怎麼動過的餐具,溫和無害地一勾唇:“我去看看姐姐。”
盛君和不滿地歎氣:“讓你們提前回來一天,是想一家人溝通感情,她可
倒好,一點不懂事!這麼些年我白教了!還是燃燃讓人放心,你去吧,告訴她成熟點!”
陸儘燃指骨隱約繃白,如常站起身,他走到樓梯一半時,後面蔣曼小跑著追了上來。
蔣曼緊張側耳,確定盛君和去了後院,保姆正在收拾餐廳,動靜不小,這邊的對話傳不出去,才低聲問:“燃……燃燃,我當初跟盛君和認識,真的不知道他有老婆,老婆還病重……”
陸儘燃停住,樓梯上燈光把他影子勾勒得壓迫而陰霾,他側過頭,居高臨下垂著眼簾,目光又涼又淡,蔣曼渾身反射性一抖,從前無數膽寒的回憶複蘇,不敢跟他對視。
蔣曼對他的怕根深蒂固,硬著頭皮說:“我也沒想到盛君和要提早領證,我勸過,沒勸住,他這次特彆堅持,的確想跟我結婚……檀檀肯定要拿你來阻止了,那你……你怎麼辦?等婚事攪黃,她對你……”
陸儘燃短促地笑了一聲:“你覺得她對我,沒一點不舍?”
蔣曼心口一縮,那些畏懼之上,又多了苦澀,想著他是怎麼扭曲長大,這一路活得多艱難,對盛檀投入全部,最後能夠抓住的,僅僅隻有她的一點不舍。
她鼓起勇氣喃喃:“聽盛君和說,檀檀是個很決絕的孩子,如果她舍得呢?燃燃,其實我早就想問,你當初出現,或者在這個過程裡,為什麼不直接用本來身份追她,非要以繼子的名義成為工具?隻是為了讓她主動找上你嗎?”
陸儘燃輕描淡寫反問:“如果沒有我這個工具,她面對今天的局面,拿誰來報複?靠什麼發泄?盛君和做過的一切齷齪事都是事實,她早晚有一天會知情,你讓她怎麼辦?”
“她會崩潰,痛苦,受折磨,恨到極點找不到報複的方法,你讓她拿起刀去殺人麼?她隻會抑鬱,無處宣泄,最後傷害自己,”他聲音冷而沉,“但中間有了我,她的恨,都可以有出路。”
蔣曼震驚地望著陸儘燃。
她以前不了解盛君和亡妻的事,跟他是真動感情了,陸儘燃找她時,她怕分開,對這位小祖宗說過,沒有她,盛君和也會有彆人,更不可控,還不如讓她栓緊盛君和的心,讓他死心塌地,後來她得知過去真相,認清盛君和的面目,才真正心甘情願地配合。
她以為陸儘燃這麼做,隻是要盛檀的感情,沒想到更大原因在這裡。
他是為了讓盛檀能儘情報複泄憤,不會自傷,才在其中充當了最可靠,最穩定的工具,讓她來隨便利用。
蔣曼心裡更難受,嘴唇發白地囁嚅:“燃燃,你這樣對她,她不會知道的,反而如果讓她發現你騙她,她恐怕……”
“我不需要彆人操心,你隻要看好你自己的兒L子就行了,”陸儘燃攥著樓梯扶手,漠然看她一眼,“明天之後,我讓你見他,你們母子該去哪去哪,再也彆出現。”
“那明天,你會幫她嗎?”
陸儘燃好笑看她:“你說呢?”
他活著走到這兒L,不就是為了幫她?他怎麼可能讓她失望難過。
蔣曼對陸儘燃除了畏懼,還有不忍,她又追了一步,提醒他:“燃燃,小心你哥趁機搞小動作,他……最巴不得你死,檀檀對你越狠,他越開心。”
陸儘燃一步一步邁上樓梯,站在空曠的回型走廊裡,前面盛檀的房門關著,縫隙裡沒有光,他的那間裡透出一線亮度。
他停在原地,打出一通電話,那頭恭恭敬敬說:“陸總,蔣曼的兒L子我們一直嚴密監看著,他老實在學校上課,除了你車禍昏迷期間他失聯了一會兒L,很快就回來了,查過沒問題,其他也都正常。”
陸儘燃收起手機,盯著前面那扇有光的門。
撐著。
她會不舍。
陸儘燃擰開門,車輪急促碾動地面的噪聲先傳出來,房間裡就開了一盞小燈,牆上投影屏幕上光影紛亂,賽車比賽的畫面衝擊視野,激著人的血液。
盛檀坐在床尾目不轉睛,眼睛被畫面填滿,照片上那個男人贏了比賽下車,接受全場歡呼。
盛檀抓了抓手裡的被子,表現得入迷,眼都不挪地跟陸儘燃解釋:“我房間裡投影壞了,先用用你的,要跟我一起看嗎?”
陸儘燃安靜注視她,手垂在身側,指節的疼痛往深處無休止地鑽,他唇邊溫順地挑了一下:“明天你要去見這個人?”
“對啊,”盛檀起身走向他,視頻在繼續播放,又一輪新的比賽,人數眾多,引擎聲刺耳,她在明明暗暗中逐步靠近他,他的臉愈發清晰,“阿燃,你——”
盛檀根本沒能說完,她眼裡看見的明明還是溫柔男友,最後一個字卻被毫無準備的吻驟然發狠壓下來,碾碎咬爛,攪著津液吞進口中。
“盛檀,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會疼?”
盛檀腦中有什麼被嗡然打破,光線支離破碎,在她眼前迷蒙,她衣擺寬鬆,細弱搭扣不堪一擊,薄薄的蕾絲被用力扯掉,彈跳受控,洶湧變形。
她跌在門上,雙膝被迫相離,換上的家居服薄如紙,擋不住滲透淋漓的雨。
太多聲音都被屏幕上急躁的賽車掩住,包括撕扯聲,嬌貴布料的縫線脆弱開裂聲,直至失去遮擋,手指的一節兩節,一根兩根,在酡紅臉色中探尋,逼人潰敗。
盛檀沒想過他進門後會是這樣招架不了的激烈,她試圖掙動過,身體完全不聽,她朦朧裡對上陸儘燃的眼神,最後的防線也崩開,中了蠱般攀住他筋脈隆起的脖頸。
末日前的雷暴,蠟燭熄滅前跳動灼燒的烈焰,垂死前無可救藥的激亢。
她要。
她拋開顧慮,拿倒數幾個小時,投入這團焚身的火。
後背在門上磨到火辣,磅礴的雨滴答蜿蜒至床尾,盛檀眼底映進的彆人影像剔除乾淨,完全被無度進犯的人填滿,她頭暈目眩地哭叫,把他肩膀咬破,迷蒙地抿住唇,被他撬開,按在她弄出的口子上。
“再重點,讓它流血,留下疤,”陸儘燃搗,爛橙汁,看它飛濺,“多咬幾個,彆那麼快消失。”
彆那麼快放棄我
。
彆那麼輕易把我丟掉。
我用什麼留住你。
身體行嗎。
盛檀眼前光斑亂閃,被控著腰坐起來㈨[]㈨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仰起頭,她從前在草原拍戲時騎過一匹高大白馬,緊張顛簸的程度遠不如現在,她卻像看見了前方刺目的日光,引著她夾住馬腹加速衝過去,白亮光線鋪天蓋地占據她視野的那刻,大雨隨之傾瀉。
敲門聲在響。
已經持續一陣了。
房裡視頻播放的響聲能透到外面,所以敲門的人鍥而不舍,偶爾叫一聲:“燃燃,在裡面嗎?”
盛君和。
盛檀失神地喘著,睫毛濕黏,軟綿的手扣住陸儘燃腕骨,陸儘燃扯過被子把她包好,隻露出通紅的臉,讓她呼吸,他下床,她眼睜睜看著那些過量的雨水滑過槍炮,順著他筆直長腿墜下去。
臉夠熱了,這一下簡直像被架上火堆,她拽了陸儘燃一把,一個屋簷下姐弟背德的那根弦無限拉扯,陸儘燃親親她眼簾,披上上次來住盛檀給他準備的睡袍,腰間隨便一係,走向門口。
門一開,從外面是能看到床尾的,盛檀躺在一側,勉強卡在死角,陸儘燃隻拉開一條手掌寬的縫,頎長身形把她完全擋住。
盛君和敲了半天,門突然一開,他反而愣住。
最近幾次見面,陸儘燃表現得太溫和無害了,讓他差點忘記初見時候的那種俯視威脅感,這一刻陸儘燃逆著光出現,他的畏懼加倍找回來,笑容僵在臉上。
“有事?”
盛君和乾巴巴說:“燃……燃,我聽你媽說,你是學計算機的,懂電腦,我想讓你設置一下客廳那個電視,明天晚上人都來齊的時候,放我跟你媽的婚紗照視頻。”
“你跟你姐聊的怎麼樣,”盛君和又問,“她沒為難你吧?”
陸儘燃眉目一彎,低緩地笑了聲。
盛君和莫名打個寒顫。
陸儘燃開口時,屬於姐姐的半透明的水,正經過他的膝蓋,爬向小腿,朝下流淌,越過睡袍下擺,在燈光下晶瑩。
“我姐對我最好,不用爸爸過問。”
一句稱呼,讓盛君和當場大腦缺氧,喜出望外,浮起的懷疑一掃而空,彆的也顧不上問了。
陸儘燃關上門擰鎖,扯開睡袍,掀起裹著盛檀的被角,覆下去吮住她頸上鎖骨成片的吻痕。
“姐姐,我說的對麼,你疼我,還給我灑了一身洗澡水,是不是?”
“姐姐最愛我,是不是。”
“這份回禮,你享受麼。”
盛檀在一聲聲逼問和征討中脫力昏睡,僅剩的意識裡,知道她身上被他留滿了痕跡。
占領吧。
等天一亮,都會消失。
宴席是隔天傍晚開始,盛檀一分鐘不想在這個家多待,她早上酸懶著四肢起床,要按時去赴方鐸的約。
等站到鏡子前,她即便有了心理準備,看見自己狀況也暗罵了一聲,不得不穿上最高領的針織衫
,領口拉到耳下,結果耳朵上也有,隻能把頭發再散開。
盛檀換好衣服,怔怔看了鏡面一會兒L,再回頭凝視那張收拾乾淨的床,好像昨晚隻是臆想。
陸儘燃不知道去了哪,一大早就走了,比她還早,她也沒問,直接準備出門,去枕邊拿手機時,看到旁邊放著一個黑色絲絨首飾盒。
盛檀遲緩地掀開。
裡面是一枚女款戒指。
盛檀乾涸的眼睛像被熱氣裹挾,浮上一層霧,把戒指取出來攥住,鬼使神差戴在了中指上。
她的對戒還沒送出去。
錯過昨晚,大概也不會再送了。
她的殺青禮物,熱戀禮物,終究沒有給他。
盛檀在外面逗留大半天,跟方鐸見過面,敲定了大致細節,以及她需要幫忙的那件事。
方鐸跟資料裡顯示的一樣,張狂桀驁,誰都不服,但對她足夠客氣,挑著眉笑:“姐姐不用擔心,奶狗那種型的男朋友是吧,交給我,我保證演好姐姐新歡,讓他知難而退,你定時間就行。”
盛檀本能地蹙眉,清豔臉上擺明了距離感,冷淡警告:“我最後說一次,彆叫我姐姐。”
她在盛君和打電話催到第三次時回到南湖灣彆墅,外面過道上已經停滿了車,門外都能聽見裡面喧鬨。
今晚盛君和大手筆,請了三個私廚到家,客人除了重要親朋,還有生意上的人脈,包含了他大半輩子所有交際和前景。
這種場面下,親生女兒L和繼子當眾接個吻,效果如何?
盛檀走進客廳,幾張挪開家具,特意擺上的餐桌占滿空間,客人基本都到了,成了暫時的社交場,盛君和打扮正式,親密摟著蔣曼到處寒暄。
盛檀抬了抬頭。
媽。
你在天上看嗎。
對不起啊,讓你的家變成這麼汙糟惡心的樣子。
你原諒我的無能,原諒我不擇手段。
客人大多都認識盛檀,也認識盛檀媽媽,一見她面,多少有些不自在,至於盛家的親戚,盛檀從小就見的少,更談不上什麼感情。
男人的家人,當然也為男人撐腰,不知道多讚成他再娶。
這些人不懂娛樂圈,不進電影院看電影,對什麼導演演員沒概念,隻知道她是盛君和難以管教的女兒L。
盛君和嫌盛檀回來的晚,揚手招呼她:“檀檀,趕緊過來見人!還不如你弟懂事!”
看來陸儘燃都見過了?
盛檀深呼吸,換上一副標致笑臉,把客廳裡的人挨個打過招呼,免得待會兒L接吻時候,有誰認不出她來。
盛君和賺足了面子,眉開眼笑。
盛檀含著冰棱看他得意,笑著問:“我弟弟在哪。”
“後院花園,他說去透氣。”
客廳有扇門通往花園,盛檀出去前,餘光掠過那面存在感極強的大電視,上面正循環播放盛君和跟蔣曼的恩愛視頻,整個客廳離再遠也能看見。
門一掩,後院安靜,幾盞落地燈都開著,照得通明。
陸儘燃站在蕭瑟的月色裡,抬頭看著門上那個對準花園的監控攝像頭。
“阿燃,”盛檀心臟被又細又密的藤蔓纏上,“你今天去哪了。”
陸儘燃輕聲說:“我以為你不關心。”
盛檀語塞,那些藤有了意識,在他一字一句裡收緊,她朝他走,他卻反常地不過來迎,她敏感察覺到他腿似乎有些不對,想追問,手已經被他扣住。
月色和燈光太亮,真正想看清的反而變含糊。
陸儘燃邁開刺痛火辣的左腿,走向她。
這條腿上,今天多了一片纏繞捆綁的紋身,昨天深夜確定了圖樣,一早去做,疼痛持續了幾個小時,數不清了,到將近傍晚才完成。
她會看嗎。
有興趣嗎。
盛檀能聽見陸儘燃強震的心跳,也能聽到後面客廳裡的聲響,菜應該已經備好,客人都在落座,盛君和正在喊保姆來叫這一雙子女快點回去入席。
那台電視裡,還在播放婚紗照的拍攝過程。
盛檀要在這場宴席上,公開跟陸儘燃接吻,做就做最離經叛道的,最刺激眼球的。
但這個吻,陸儘燃來主動,才能打碎盛君和的所有希望,讓他明白不是他女兒L一廂情願地作祟,他的繼子已經瘋魔,根本就挽回不了。
藤蔓嵌進肉裡了,絲絲縷縷的疼迅速擴散。
盛檀撩起眼,眸光凝成刺,望進陸儘燃眼睛裡:“宴席要開始了,今天在場這些人都會見證他們的關係,明天我爸跟你媽就要去領證登記,你好像從來沒有對這件事表達過意見,阿燃,你是不在意嗎?”
她提著一口氣,不能猶豫,不能遲疑,堅持往下說:“你愛我,那你的愛,考慮過長久穩定沒有,我看個新人的資料你都要吃醋,我出去一天,你擔心過多少種可能?”
“陸儘燃,你想過娶我嗎,你想和我名正言順結婚,讓我跟你做夫妻,有資格約束我嗎,”她說出這些錐心的話,咄咄逼人,“如果他們領證了,那我跟你一輩子隻能是不見光的情人,姐弟,你甘心?還是說,你隻是打算和我玩玩,不想負責?”
她有多殘忍,多惡劣。
這些她不可能做到的事,她真實的心理,卻要推到陸儘燃的身上,讓他親自去做斷送跟她關係的那一步。
她仍然理直氣壯,仿佛是感情裡不被重視,受到敷衍的弱勢者。
後院的門響了一下。
保姆來找人,應該就要推開了。
陸儘燃注視著盛檀委屈的神情,抬起手撫了撫她發涼的臉頰,脫下自己身上外套。
裡面隻有一件短袖上衣。
他的手臂,鎖骨,頸上,包括後頸和脊柱,都是她昨晚留下的旖旎紅痕。
他不用做彆的,隻是這樣站著,跟她的關係就已經昭然若揭。
陸儘燃指腹壓住盛檀的嘴唇,慢慢揉撚,看她愕然著暈出血
色,他低低說:“盛檀,你可能永遠不會知道,我有多想娶你,想窮儘自己,求你和我結婚。”
他話音落下的同時,後院的門被推開。
盛檀被沒由來的強烈慌亂箍住心神,隱隱跳上無可控製的脫軌感,她揪住陸儘燃的衣擺,張口要說話。
陸儘燃卻朝她俯下身,抱著她轉過角度,讓她背對著監控,他按下手機上一個觸點,緊接著低頭深重吻上她嘴唇。
他的臉,他身上的痕跡,清晰暴露在攝像頭下,而盛檀隻露出一個被他抱緊的背影,保護性地遮住了大半,靠衣服來確認她身份。
保姆驚恐地發出叫聲,這道動靜,成功引來客廳裡全部視線。
而那台電視,就擺在後院這道門的旁邊,屏幕上的畫面明晃晃被取代,替換成了花園裡監控攝像頭的實時情景。
幾十雙眼睛,當場目睹,盛君和那個無比出色的年輕繼子,在跟他即將成為親人的姐姐瘋狂相擁熱吻。
隻有死寂,沒人能反應過來,都在瞠目結舌,見證不可置信的一幕。
盛檀看不到客廳,但能聽見那些細微的變化和保姆喊聲,她明白發生了什麼,心臟上的藤蔓長出有毒的刺,紮進裡面,酸疼得想緊緊蜷縮。
陸儘燃什麼都懂。
到這個關頭,他還不想讓她示眾被指點,讓她背朝鏡頭。
陸儘燃抬起唇,虎口控住盛檀的脖頸,讓自己沙啞的聲音收進監控,同步到客廳。
“姐姐,你為什麼不反抗他們,為什麼容忍他們在一起,你不是答應我嗎,要嫁給我,跟我結婚,我年齡到了,明天該去領證是我們。”
向那些人證明,是他癡戀,是他主動。
盛檀咬著牙關,閉住眼,睫毛浸濕。
他扶著她後頸,禁止她轉頭,不讓鏡頭拍到,給彆人看熱鬨。
“你媽媽為盛君和付出那麼多,最後換來他忘恩負義,為了新歡,擅自放棄治療,給她停藥,把她害死,你不需要再顧及什麼父女情,他不配。”
對滿屋子盛君和最在乎的人,挑破他親自乾過的惡毒事,讓這些恩怨清楚分明,怪不到盛檀的頭上。
盛檀嗓子裡有密密的針在紮。
“選我,和我在一起,彆放棄我,”陸儘燃五指深陷進她頸上薄薄的皮肉,把她扯進滾油,“我什麼都是你的,那對苟合的男女,算什麼父母,我要的隻是你。”
客廳裡終於炸開。
兵荒馬亂的喧囂吵鬨,盛君和聲嘶力竭的怒罵,蔣曼爆出的絕望哭聲,大吵著指責盛君和,是他的女兒L給她兒L子灌了迷魂湯,要害死她兒L子了,她跟他再也不可能,領什麼證,反目成仇還差不多!
盛檀攥著陸儘燃的領口,把他扯下來再次吻住。
陸儘燃緊閉的眼睫顫抖。
盛檀……
我拿我賴以為生的所有,成全你的報複。
盛君和面無人色地衝向後院,盛檀轉過身,直截了當撞上他恨不得
吃人的眼神,摟著陸儘燃,朝他挑起明媚解脫的笑。
“盛君和,你以後還怎麼做人?”她厲聲問,“這是你的福報,爽嗎?”
盛君和氣到渾身哆嗦,眼裡血絲凸出,捂著心臟倒地,憤恨指著盛檀。
保姆驚慌失措地打通急救電話,救護車很快呼嘯趕來,客人早就散了大半,剩下的盛家人個個臉色難堪,見盛君和被抬上車,急急忙忙跟上。
偌大彆墅裡,剛端上的菜掉了滿地,到處狼籍不堪,保姆嚇傻了躲出去,隻剩下蔣曼還掛著淚,粗喘著靠在門口。
盛檀跨過地上的臟汙走出去,蔣曼驚魂未定看著她後面的陸儘燃。
盛檀嘴角一直笑著。
胸腔裡堵塞的汙水好像割開了巨大的口子,嘩嘩淌出去,剩下空洞。
她開心了。
她收到了超出預期的效果。
蔣曼會滾出她生活,盛君和的一切都是毀滅性打擊,他不知道要在醫院躺多久。
她沒有爸爸。
沒有親人。
她就是孑然一身。
男朋友……
也該了斷了。
盛檀笑得更甜。
她怎麼……這麼無情無義,剛達到目的,就要割舍她的工具了。
或許她遺傳了盛君和的惡,她一樣沒感情,一樣善變。
後面的腳步聲踩著她的節奏。
每一步都在揪扯她心上的藤。
好疼啊。
還是會疼的。
盛檀控製自己不回頭,走到彆墅大門外,濃重夜色裡,冬末寒意料峭,一輛漆黑越野車從遠處轉彎,碾過路上積的碎雪,駛向她。
夜裡的彆墅區很靜,在救護車開遠後,就更沉寂到凝固,車輪轉動聲,刹車聲,都清楚到震耳。
越野車停到盛檀面前不足三米。
她透過前擋玻璃,看到副駕駛上聞祁的臉。
聞祁西裝革履,戴著窄邊眼鏡,冷峻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他徐徐降下車窗,仿佛什麼糾葛都沒發生過,莞爾說:“檀檀,到哥哥這兒L來,有份大禮送給你。”
他說完,朝後示意,後排車門隨即打開。
一個看起來二十左右的男生怯怯下來,無意中對上陸儘燃削肉挫骨似的視線,嚇到肩膀一縮。
他眼睛慌忙在現場尋找,直到蔣曼腳發軟地大步衝出來,驚惶地叫了一聲:“你怎麼來了?!”
“媽!”男生跑過去,“你最近都沒跟我聯係,你在這兒L乾什麼?”
盛檀一動不動。
聞祁揚了揚眉梢:“小同學,怎麼隻找媽媽,那不應該是你哥嗎?都不叫人?”
男生詫異,脫口說:“我媽就我一個兒L子,我沒兄弟。”
這句話仿佛悶雷。
聞祁愉悅地笑出來:“檀檀,看來你還是太單純,好像被漂亮弟弟給騙了,他跟蔣女士不存在血緣關係,你費儘心思做成的局
,局眼這一位③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從最開始就不是你的獵物。”
陰影裡,他手指微攏,如果不是有人給他送來這個男生,他還查不到,陸儘燃到底有什麼背景,能隱這麼深。
“男朋友?”聞祁穿過夜色,冷冷看向氣勢已經改變徹底的陸儘燃,“恐怕是獵人吧。”
盛檀沒有看聞祁,也聽不到背後的任何聲音。
她望著昏黑的虛空,眼前是那天在醫院的重逢,陸儘燃乖巧溫馴,推門進來的模樣。
以及刻在頭腦深處的更多。
她鏡頭下的每一幀蘇白,他身上留下的層層傷口,車禍裡抱住她的那副身體,墓園裡張口說出的愛,以及今天幾分鐘前,他替她完成的這場報複。
有什麼在山呼海嘯地塌陷巨響。
盛檀扯了下唇。
笑聲不連貫地擠出一點。
盛檀緩緩轉過身,彆墅裡的燈光在黑夜裡過於亮了,她眯起眼,隔著距離去看陸儘燃。
那雙勾翹的眼睛她看過無數次了,見過裡面的愛欲和淚光,今夜卻像開了刃的刀。
“我本來還在想,要找什麼理由跟你說,才能讓我對你的愧疚少一點,現在看來,不需要了。”
“阿燃,既然我們從開始就是一場騙局,那誰騙誰,還用得著追究麼?”
“反正我隻是玩你,利用你,拿你去報複,又不愛,男女朋友的關係,就是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陸儘燃,遊戲結束了。”
盛檀朝他笑著。
“從這一秒開始,我們分手,就當從來沒有認識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