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詩琴：……

習慣了。

她收起了臉上過於溫和的笑容, 通過調整臉部的小塊肌肉，讓面部變得柔和但不會讓人看上去太富有攻擊性，以免異空間的作者和讀者們對她陰間濾鏡拉滿, 影響接下來她和那群玩家們的交流。

當一個人先入為主地看定另外一個人時, 那麼不管當事人如何調整, 或多或少會受到第一印象的影響。

隻希望那群人不要把她完全放在對立面就好。

……應該不會吧？

羅詩琴想到這兒有些遲疑。

但是很快, 她的注意力就被匆匆朝他跑來的教導主任吸引了。

被她揍了兩拳，又當頭劈了一道雷的NPC已經完全被羅詩琴（的實力）折服, 匆匆跑來時, 臉上還帶著親切得有些黏膩的笑容。

它兩三下跨上台階, 佝僂著腰, 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校長……！”

羅詩琴很上道地移開台面上的話筒，湊過去配合它的動作附耳傾聽，這個小細節讓這位新上任的羅校長看上去和藹又可親。

“怎麼了？”她微笑著細語，眼神卻沒有看著教導主任，而是環視了一圈底下靜靜站立著的學生們。語氣帶著親切的威脅，“你最好真的有事。”

語調和之前闖進會議廳時, 這個女人發出體貼的恐嚇語沒什麼區彆。

NPC抖了一下, 迅速開口，簡明扼要：“您知道的，教學樓現在塌了。這就導致了學生們沒有辦法上課，而老師們也沒有辦法開展教學工作。”

它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諂媚笑道：“您看，是不是得向上面要撥款？學校的經費現在可不太充足了。”

女人的雙眼從綿羊一樣柔軟的學生們身上移開, 放在了狼一樣的‘教導主任’身上。

“經費？”

它眨了眨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來，笑著小聲提議道：“當然了, 當然了！申請下來的經費依舊歸於校長您……畢竟校長才是讓我們學校向前向高處發展的領導者啊！”

“不過正好可以借著這一次廢教學樓重建，向學生們收一點點教育費用。”它靦腆開口，“不多，畢竟學生們主要出力嘛……”

“好一個厚顏無恥。”羅詩琴讚歎一聲，“倒不如說你簡直全身上下，都是我活生生的素材啊。”

素材？

這個詞可不算妙。至少從這位摸不清脾氣的新任校長口中，它似乎已經透過那和藹的笑容看到了自己人生的儘頭。

眼前的NPC驟然僵住，神情也隱約帶著點瑟縮的意味。

“那、那我們找老師們捐款？”這位新上任的羅校長似乎對這群學生格外的偏愛，NPC轉了下眼睛，期期艾艾道，“讓老師們自願捐款，最低100，然後帶截圖上報給教務科——”

羅詩琴嘖嘖稱奇：“這是自願？”

“……”

NPC徹底不說話了，看著這位羅校長笑面虎一般的臉，心裡思緒百轉，最後隻能嘟嘟囔囔了一句：“總不可能不出錢就建樓吧……”

羅詩琴點了點頭，還是很有人情味地開口：“我不是已經是校長了嗎？就把上一任貪下來的錢用作教學樓的建設吧。”

而她說這話時，又‘恰好’讓之前遠離自己的麥克風移到了身前。於是意料之中的，迷霧中學上空的廣播將這句話完完整整地傳達到了校園內的各個角落。

教導主任：！

在校內某個角落辛苦幫工的前任校長：！

就連站在操場上的那幾位玩家，臉上都露出驚愕的表情。

“雖然在主神下發的副本中，玩家的實力才是通關副本的關鍵，”趙遊笑喃喃道，“但我想，現實的人情世故應該沒這麼猛吧？”

“何止……”

雀鳩露出一言難儘的表情：“果然在副本中，實力強大才是真的強大吧。”

羅詩琴對於頭上沒有任何人生書名，而且行事作風十分囂張的NPC，沒有當場將一張符紙貼在對方臉上，已經算是給面子了。

她抬起頭，朝著天上看去，果不其然，在這不長不短的一段時間裡，迷霧小鎮上空的太陽已經無限貼近地平線。

橙紅色的光輝鋪滿大地，而周圍卻顯得格外的安靜。

自從羅詩琴登上主席台發表運動會演講後，台下的師生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它們就像是被批量生產出來的人偶一樣，面帶著微笑，靜靜地聽著來自上級下發的指令。

像極了自拍攝下來後，就再也不會改變的老舊相片。

羅詩琴：“那麼今天，同學們就好好休息用餐，我們明天再正常舉行校運動會。”

六點多太陽就下山了，等到明天正常上早自習的時間也不過是4個小時的小鎮時間。

這點時間留給玩家們自由進行探索更好。

而且……

她走到了主席台，看著學生們跟隨著帶班老師的步伐整齊且規律地走向宿舍，眉毛微蹙。

不是她不想儘快將問問帶離，隻是徐問問似乎陷入了深眠。之前羅詩琴都指揮著一群雷雲把教學樓都劈成廢墟了，巨山廚師反饋過來的也隻是徐老師隻是翻了個身繼續睡。

羅詩琴：……

不由得她不深想。

要是第一周目沒辦法成功脫離，那隻能寄托到下一周目了。

她不打無準備的仗——有勇無謀大多時間隻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而另一邊，脫離了背後那位羅校長意味不明的注視範圍後，四位玩家都鬆了一口氣。

“……你們，誰能和那個NPC對抗？”

雀鳩深吸一口氣，揉了揉虎兔兔的腦袋，愁道：“我是不行了。兔兔看到那個校長的時候，和見了天敵一樣。完全喪失了反應的能力。”

趙遊笑眉頭緊皺，有些不確定：“如果我可以近身的話，或許有可能——但問題是，能夠在短時間內炮轟一所中學的NPC，我可不相信對方擅長的隻有近戰。”

楚夜：““那個人……”他回過頭，背後早已不見了那位羅校長的身影。

“那個人就是迷霧。”

他的聲音非常肯定，但正是這樣無比肯定的話讓其他人都面露茫然。

“迷霧？那個校長NPC？”陸仁奇怪道，“拜托，一個人和一片霧，從形狀上就能完全劃分清楚吧？”

“不，楚夜說的不是我們剛剛經過的那一大片霧氣。”雀鳩忽然道，“而是我們在最開始的汽車上遇到的霧氣。”

“我早該想到的……兔兔隻有在面對車上霧氣和那位校長的時候，反應一模一樣。”

“這麼說來，那個新校長其實是和我們坐著同一輛車上到這裡來的？”趙遊笑驚訝極了，“她也是玩家？”

“是不是玩家我就不知道了，”楚夜搖頭，“我沒從上一周目找到她的身影……呃，也不算。上一周目我在校外的服裝店裡看見過她。”

“但如果她也是玩家，那麼這位羅校長的精神力點數一定很高。”他頓了一下才道，“從小鎮中心到學校門口有一長段的霧氣距離，如果沒有借助其他工具就能走到迷霧中學裡面……”

精神力點數高的主神空間輪回者能做到什麼程度？

楚夜一字一頓開口：“那麼她也可以做到全滅我們所有人。”

“這就是高階精神力強者的實力。”

他在疊上迷霧debuff後，哪怕上千精神力也隻能勉強抵消負面效果，其他玩家更是完全回想不起來。

羅校長……

“但如果對方沒有為難我們，是不是意味著其實她也在尋找通關的辦法？而剛剛就是在向我們示好？”趙遊笑眯著眼睛，腳步不停。

很快，他們就走到了男女生宿舍分岔路。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楚夜攤手，“總之走一步看一步吧，對方要是想乾掉我們，總得讓我們掙紮一下吧？”

看著學生們陸續回了自己的宿舍，四人簡單商量了一下，最後兩兩分組各自進了宿舍樓。

迷霧中學的宿舍樓還是有不少空床位的。

這些床位看上去不像是之前沒有人使用的樣子，於是趙遊笑試探性問了臨床女生幾句。

“她們退學了。”

一樓的206宿舍裡，短發女生丟下這句話後，就和其他人一同下樓去了不遠處的食堂。

趙遊笑從儲物戒指裡摸出點吃的和雀鳩分了，然後兩人就在宿舍樓裡開始了搜索。

“有發現嗎？”

十分鐘後又聚在了宿舍門口，雀鳩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什麼也沒發現。

“我倒是有……”趙遊笑猶豫了一下，隨後走到自己臨近的床鋪上稍微翻動了一下，“這裡。”

她從床鋪縫隙間摸出來了一枚小小的剃子，上面還沾了點血漬，看上去有著濃濃的故事感。

“剛剛那個女生藏起來的。”

想起短發女生之前自然的動作，趙遊笑遲疑地問她：“雀鳩，你有沒有覺得，這裡的一切都很真實？”

“……你是說，不像是主神製造出來的B類本？”

“一開始我是把這裡的人都當做NPC對待的。”趙遊笑解釋道，“但是你現在想想看，我們遇到的那些NPC，保安、校領導、學生……”

“它們的行為似乎和正常人沒有太大的區彆。”

雀鳩摸了下手臂，上面難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糟了，”她喃喃道，“我怎麼感覺有點恐怖穀效應？”

和她們有著類似感覺的還有楚夜他們。

男生宿舍裡，這兩人迅速搜索完整棟樓，然後將目光放在了校內的其他地方。

“接下來我們要去哪兒？”

陸仁抹了把汗，小心避開路過的學生，回頭看著楚夜問道。“按照你之前說出來的時間流速比例，距離小鎮的明天還剩下不到兩個小時。”

“你認為那位羅校長會不會是玩家？”

楚夜沒回答，反而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呃……總之我不覺得她是NPC。”

至少他的NPC同事不會這麼嚇人。

在沒覺醒之前，陸仁也是非常正常的生活的。隻是突然之間他意識到日常生活的不對勁，從而發生了覺醒。又恰好在那個副本有玩家隕落，陸仁這才萌發了‘出去’的念頭。

而那位羅校長不可能是NPC，如果是正常NPC那麼她就會和正常的普通人一樣，而不是一言不合炸學校。按NPC的正常邏輯來說，是不會主動破壞副本的。

“但對方手上沒有玩家的腕表。”

那個東西是主神強製下發的，完全沒辦法脫離身體。

而擁有上一周目的記憶的楚夜，對於陸仁不信羅校長是NPC的說法還是比較相信的。

那既不是玩家，也不是NPC，這位新上任的羅校長到底會是什麼身份呢？

“想好了嗎？”陸仁左右看了兩眼，周圍已經沒有學生的身影了，“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楚夜：“想到了。”

他看著遠處，和食堂相隔不遠的低矮建築，冷靜開口：“我們去校長辦公室。”

“哦校長辦公室啊……啊？！你說哪兒？！”

“校長辦公室。”夾克男人挑眉，對著目瞪口呆以為自己幻聽的陸仁咧嘴一笑，“她之前不是說了嗎？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去找她。”

陸仁：……

人家就和你客氣客氣，怎麼你還當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