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很大, 站在病房外的羅詩琴隻是聽這聲音大概就能推測出什麼來。
因為緊接著就是聲音巨大的吼聲。
“——範樂樂！你到底要乾什麼？！”
這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原本臉色僵住的消防員小哥也一個激靈瞬間起身，沒再管什麼禮不禮貌, 即刻推門而入！
映入眼簾的是氣憤的男人，以及抱著哭嚎男孩的女人，這樣襯托下來反倒是剛醒來的女孩存在感最弱了。
門板“砰”地一下撞在牆壁，短暫地吸引了女孩的注意。
羅詩琴看了一眼衝進去的譚科平，無奈地跟在楊瑒身後一同走了進去。順便隨手拉住病房門打算關上留下一個相對安靜的空間。
坐在病床上的範樂樂長得很好看，精致的小臉蛋還帶著嬰兒肥，圓嘟嘟的看上去就很好捏。穿著有些大的病號服，女孩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死氣。
和羅詩琴在長橋上看到了楊瑒一樣，範樂樂身上目前也帶著一種臨死前無所畏懼的氣質。
“我不想乾什麼。”範樂樂收回目光, 低著頭輕聲道, “爸爸，我隻是有點累。”
【很累。
不想看著家裡人熱熱鬨鬨的，然後把她排除在外。
很累。
不想看著班上同學和和氣氣的, 然後把她排擠在外。
很累。
不想看著所有人高高興興的, 然後指著她的鼻子嘲笑道：
“看啊, 那個大胸女來了！說不定又要和誰上床了呢！”】
“砰！”
站在羅詩琴身旁的楊瑒悚然回頭，震驚地看見她把病房門板捏出了一條細細的長縫。
怎麼回事？！
發現這個情況的不止楊瑒一個人，還有和她們距離很近的譚科平。
在聽到聲響後, 消防小哥下意識回過腦袋去看, 然後就直面了讓他瞳孔地震的一幕。
救、救命！
繼單手舉大漢以後, 這位超人小姐姐還能徒手捏門板嗎？！
譚科平嘴唇顫抖了幾分，眼神下意識地多在對方白皙纖細的手指上停了幾秒。等到他反應過來後，抬頭就和看過來的超人對上了視線。
‘超人’：……
譚科平：……！
他硬生生地把自己的目光移開，僵硬地轉過腦袋, 掩耳盜鈴般裝作沒看見。
羅詩琴漠然無語。
現在才移開視線是不是太晚了點。
迅速瀏覽過譚科平頭頂上人生小傳裡他個人的心理活動，她有些無奈。
但對方竟然會在醫院裡待到現在，這點是羅詩琴沒有料想到的。
所以，對方到底是為什麼會等這麼久？難道譚科平和範樂樂認識？
眼前的場景依舊停留在父母與女兒的對話，作為旁人的三人能推門進去都算那對夫妻沒多關注，此刻幾人隻能縮在門邊上等著氣氛變得沒那麼尷尬。
而羅詩琴靠在瓷磚邊，又借著小雷雲點開了譚科平的人生小傳。
【……“是的！大家都看到我被提起來了吧！”
譚科平坐在消防車內大聲嚷嚷，摘下頭盔抱在懷裡，臉上的表情一覽無餘。
“真是被嚇了一跳，”莊哥灰頭土臉地抹了把腦袋，“還以為後面什麼易爆物沒有排查乾淨，把後方隊伍給端了呢。”
“彆說莊哥了，我一回頭，發現平子不見了，心想你小子是不是沒跟上來，哪承想你被掀趴了！”
眾人笑作一團，無人理會漲紅了臉的譚科平。
但好在他也不甚在意，比起自己的出糗，譚科平更想把話題引到那個女生身上。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他皺著眉又喝了一大口水，侃侃而談，“那個女生突然從失火人家裡的浴室衝出來，還把門板給踹飛了——一腳啊！”
譚科平著重強調了這一句，不可置信道：“她是怎麼做到的？”
“女生？”
沒想到的是，同事們都挑眉琢磨了一句。
莊哥：“你看清人了嗎？”
譚科平：“臉倒是看清了，你要說性彆……隻能說我判斷是女生。”他想了想，補充一句，“還很年輕。”
剛剛發生的事情大家有目共睹。
飛過來的浴室門板，突然出現的黑袍人，以及浴室裡疑似割腕自殺的女孩。
這一切發生得很快，但突然加入的黑袍人讓這一連串事情往格外奇怪的方向偏移去了。】
羅詩琴看得很快，雖然除了奇怪這本《譚科平傳》文風這麼輕鬆，和以往她看到過的人生小傳平鋪直敘的文風差彆很大，但主要還是看到了上面這句話。
能不奇怪嗎？
寫實風突然加入奇幻角色，就像是看到林黛玉騎著飛天掃帚大喊著阿瓦達索命一樣離譜。
但羅詩琴最開始也是打算將楊瑒這本異變人生書短期構造成一本奇幻小說。
畢竟有時候現實裡發生的事，或許用奇幻手段解決要快得多。
【“的確很奇怪……”
眾人在笑過後，也開始冷靜沉思剛剛發生的奇怪事情。
“有點像那種，做好事不留名的superhero？”有人試探性發言，“紐約好鄰居，齊海好幫手啥的？”
“……”
面對面坐著的消防員小哥們決定一致跳過他的發言。
“那已經跳脫出superhero的程度了吧？不知道從哪裡出來的，又不知道從哪裡離開的——是鬼吧？”
回想起黑袍人的行為舉止，以及數秒間隔就不見了的身影，有不少人下意識點頭。】
羅詩琴：……
不是鬼，是人啊。
但沒辦法開口解釋的她隻能用平靜中帶著點哀怨的眼神死死盯著背對著她的譚科平。
下次一定要當著面把設定說清楚。
是職業！不是種族！
她還是個人！
譚科平：感覺後背涼涼的……錯覺嗎？？
【“總之先上報上去……”莊哥咳嗽了一聲，下了結論，“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我們剛剛不也檢查過火源地？的確是單純的插座接觸不良導致的失火。”
譚科平點頭，隨後感慨一聲：“希望不要被看作精神壓力過大。”
消防車駛回了消防站內，然而沒想到的是上頭領導單獨喊了譚科平，隻餘下還在做清理的其他人面面相覷。
“……該不會，”先前說出super hero的小哥謹慎開口，“真的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出現在日常生活裡面吧？”】
有關於消防小哥來之前的事情就暫時結束在了這一片段，接下來的劇情就轉到了醫院這兒。
羅詩琴皺著眉看了半天，總覺得不太對勁。
按照她之前看到過的幾本沒有發生異變的人生小傳，本本都是那種直白的，沒有多少修飾的話語和描述，很少有主觀情緒產生。
但這本《譚科平傳》就完全顛覆了羅詩琴對人生小傳的看法。
到底是未產生異變的人生小傳發生了好方向的進化，還是說其實這就是異變人生書的預兆？
至少從現在開始，譚科平頭頂上的人生小傳沒有什麼大的動靜。
而在這個時候，病房裡的對話——如果單方面大喊大叫算是‘對話’的話，已經迎來了尾聲。
“我不想說了。”靠在病床上的女孩像是所有精氣神被抽走了一樣，說話也有氣無力的，“你們一直都是這樣看我的，我也沒有其他辦法改變。”
“就讓我死在家裡不好嗎？”她低頭喃喃，隨後抬起腦袋看向距離自己最近的男人，“爸，如果沒有我的話，你和阿姨會過得更好吧？”
在範樂樂眼中，虛假的親情關係被撕開，這個家除了她是一片完美。
“阿姨也不喜歡我對吧？”她轉過腦袋看向抱著苦累孩子的女人，表情平靜，“我在這個家裡，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我轉校到這裡讀書已經有五年了，爸爸。”
“你知道我現在上幾年級了嗎？你知道我的班級在哪嗎？你知道那所小初混合的學校裡，有多少人看不慣我嗎？”
“你不知道。”她平靜開口，“爸爸，你什麼都不知道。”
“你知道賺錢，為了阿姨和弟弟起早貪黑，每天晚上下班回家後都會和弟弟打招呼，哪怕他還隻有兩歲。”
“你就像是沒看見我一樣，把我當做家裡攔路的空氣。”
“在你眼裡我到底是誰？”女孩唇色蒼白，雙手死死捏住蓋在腿上的被子。明明窗外是炎熱的夏天，此刻她隻覺得寒冬降臨。
“我應該是你的女兒吧？”
“而不是一個沒用的、可有可無的、什麼也不是的，”她的聲音顫抖，說出了一個詞，“垃圾。”
範樂樂想哭，但好想先前流出體內的血像是帶走了她所有的眼淚一樣，眼眶隻是乾枯得痛，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親生父母離婚早，她也很早熟。
雖然一直沒學過什麼叫寄人籬下，但範樂樂已經早早嘗過這個詞的滋味——哪怕是在她自己的家裡。
“我真的很累了爸爸。”
她躺下，用被子蓋住腦袋悶悶開口：“我想一個人待著。”
病房裡一片死寂，站在病床前的範國文臉色青白交加。
他大概也沒想到為什麼一向文靜乖巧懂事的女兒突然爆發說了這麼多話。
但看樣子，範國文不打算理解。
他破口大罵：“你發癲啊！我賺錢是為了誰？不就是為了供你讀書嗎？！在鄉裡哪個女孩到你這個年紀還有書讀？我不關心你？我哪裡不關心你！”
吼了好幾遍後，男人又上手去扯團住的被子，似乎想要再繼續說教。
羅詩琴把工牌夾上，隨後瞅準時間從門邊上離開，打算上前先給他一榔頭。
但沒想到的是，有外來人員先一步衝了進來。
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人推門而入，門板撞在牆壁上發出了痛苦的哀嚎。
她先是迅速看了一眼病房裡面的人，眼神在瞄到楊瑒和譚科平時皺了下眉，但很快目光從他們身上移開，轉而放在了看著無理取鬨的男人身上。
“範國文！！”
新出現的女人柳眉倒豎，一雙亮眸此刻盛滿了怒火。
高跟鞋在地板上發出清脆有力的砸地聲，而迅速來到範國文面前的女人一拳頭就揍在了他的臉上！
“你要對我的小侄女做什麼！！”
範國麗一拳不夠過癮，又拿起手包砸在了親弟弟的頭上，讓本就頭暈目眩的男人一屁股栽倒在了地上。
目睹了這一切的所有人對此表示目瞪口呆。
“我當初就說了讓月月把孩子帶走，你就每月打點撫養費，”她彎腰，狠狠擰在男人耳朵上，尖叫道，“你又不會養你還禍害我小侄女！！爭什麼撫養權？我看你自己就是個大齡禍害！”
“趕緊給我小侄女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