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衛生間內兩人靜默, 隱約能聽見不遠處有匆忙的腳步聲。
面前戴口罩的女生沉默了很久,隨後才像是上了潤滑油的老舊齒輪一樣,緩緩開口:
“也就是說, 我……的委托人, 其實是這個病院的院長?”
方塊A全身上下除了剛摘下帽子的黑色齊肩發外, 隻露出了那雙棕黑色的眼睛,而此刻, 梅華月能感受到那雙眼睛裡透出的深深複雜情緒。
……大概是以為委托人合夥朋友一起來愚弄自己?
梅華月有些不太確定地猜測面前人露出格外複雜眼神的原因。
能不複雜嗎?
羅詩琴剛剛差一點就要抬手按在筆友肩膀上, 狂搖這家夥怒吼“你清醒點”了。
把“反派boss”這一設定先拋開——就說她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莫名其妙被安上“嘻多多病院院長”的這一稱號, 難不成隻要她表明自己[賽囉囉]這個網名身份, 就可以從‘病院外來人員’一舉晉升為‘一院之長’了?
一進病院, 步步為營, 到最後卻發現反派竟是我自己??
這什麼離譜劇情!
……不對。
羅詩琴按住自己有些氣惱的思緒,努力理清這一頭亂麻。
如果真的這樣順利, 梅華月自己也可以憑借這個漏洞離開嘻多多病院吧?
夾著工牌, 以病院職工的身份外出,然後永遠離開這裡。
羅詩琴抬起頭, 向眼前眼神帶著擔憂的筆友問了這個問題。
“這, 我當然也想過, ”梅華月無奈道,“等我發泄完, 恢複理智後,我才發現這根本就不是夢。”
然而,在她自以為這一切是虛幻夢境的時候, 梅華月的騷操作已經將嘻多多病院的規則進行了修改。
原本的嘻多多病院裡,病院職工是有著嚴格階級的。
醫生的權利大於護士,而醫生和護士這兩種身份裡, 也劃分了不少等級。
1號、2號、3號……
數字越大,地位越低。
底層數字是無法反駁高層數字的。
然而,最開始作為‘病人’出現在嘻多多病院裡的梅華月,卻用一種無所畏懼的姿態打破了規則,甚至是修改了規則。
因此在現在的嘻多多病院裡面,數字不再是老大,所有職工之間,都是如出一轍的工牌。
沒有不同。
“但是當我嘗試著帶著工牌離開病院時,永遠在邁出大鐵門的那一瞬間,再度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梅華月苦笑道:“而且回來後,我的辦公室就會往上移動一層,每次的逃跑路線都與之前不一樣。”
她出逃了五次,辦公室也由最開始的一層變成了六層。
逃跑路線越來越困難,而門診大樓一共隻有七層,梅華月無法預料自己如果再失敗兩次,她之後會出現在哪裡。
是醫生辦公室,又或是最初的病房?
還是對她來說更加可怕的,無儘的黑暗……
“我不知道我還能怎樣,”她苦笑道,“從我醒來後,我的手機就一直沒找到,也沒辦法和病院外的其他人進行溝通交流。”
這座病院的氣氛壓抑得讓她喘不過氣來,雖然那群怪物醫生護士對‘梅貓冰’醫生帶著崇敬,但每當梅華月旁敲側擊出病院的消息時,它們總會狡猾地轉移話題。
沒辦法,她隻能孤軍作戰。
羅詩琴皺眉:“你難道沒找到其他正常人嗎?”
先前她就碰到了兩個,作為醫生的梅華月不應該一個也沒碰見啊?
“我遇見過一個目前為止還保持正常的普通人,”梅華月說,“他叫文朗齋,因為一些特殊原因,他對藏藥有點心得,所以沒有被藥物控製。”
羅詩琴:“……我遇見過他。”
但那家夥可沒提過什麼自己認識梅貓冰醫生——好家夥,合著從最開始就沒信任過她啊?
梅華月點頭:“我不知道你拿到過門診前台的手冊沒有。那是我給外來人員編寫的手冊,裡面標注了能在病院安全存活的注意事項。”
“也就是說之前也有過外來人員?”
梅華月乾脆道:“沒有。”
羅詩琴:?
“我隻是有個猜想,如果真的有人誤入這座病院,至少能增大一些存活幾率。而那些被當做病人的正常人看到這些東西,也能意識到在這座病院裡,他們不是孤身一人。”
梅華月低聲道:“我隻是儘可能去做了一些我能做到的事情。”
羅詩琴靜靜地看了她一眼,隨後抬手按在筆友的肩膀上,無聲安慰她。
“所以,”她鬆開手,從自己口袋裡掏出先前收集到的三張護士A的工牌,“你手上現在有[賽囉囉]的院長工牌?”
如果有的話,那或許接下來羅詩琴就能比較輕鬆地找到病院的檔案室了。
沒想到梅華月卻搖了搖頭:“我沒有。”
“嗯?”
“院長工牌的確是我寫的,”她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但事實卻是,我在寫完梅貓冰醫生與嘻多多院長的工牌後,我進行了第一次出逃。”
那時候梅華月還不清楚自製工牌的威力,第一次逃跑時隻順手帶上了梅貓冰醫生的工牌,等到逃脫失敗重回辦公室時,她手上隻有一直跟著自己的‘梅貓冰醫生’工牌。
至於那張院長工牌,梅華月再也沒有看到。
羅詩琴:……
莫名消失的工牌…?
“會不會是從一層搬到二層後,換了房間導致的工牌遺失?其實東西還在一層辦公室的位置?”
梅華月搖頭:“不太可能,因為我在二層的辦公室桌面上,仍然擺有我之前梳理思路的紙張,這的確還是我先前待過的辦公室。”
那院長工牌為什麼會消失?
羅詩琴冥思苦想半天,腦海中閃過無數細碎的記憶碎片,但沒有靈光一閃,她沒辦法將這些碎片串聯起來。
《嘻多多病院生存守則》一直展開在她眼前,目錄和評論區她都翻爛了暫時也沒收集到新的信息。
讀者們一邊哈哈大笑主角的騷操作,一邊對方塊A充滿震驚的眼神表示幸災樂禍,雖然沒人察覺到方塊A的真實身份,但這一時半會竟然沒有人真正在討論劇情。
到頭來還是要靠自己的推理。
羅詩琴面無表情地關上滿頁都是[哈哈哈哈哈]的評論區,腦子再度高速運轉。
工牌是不會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見。
她看著手中一直待在自己身上的三張護士A工牌。
除非,有什麼人將工牌拿走了。
但梅貓冰醫生的辦公室會有人隨意進出嗎?
羅詩琴又問了筆友,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它們對‘梅貓冰醫生’這個工牌很尊重,所以沒職工敢在梅貓冰不允許的情況下進入這間辦公室。”
那會是誰?
難道是潛藏在嘻多多病院裡還算正常的普通人?
不對,大部分人進入這座詭異病院後都自身難保,不是所有人都像羅詩琴和梅華月一樣騷操作不斷。
……既然不是病院職工,也不是正常人,那還有誰?
除非……
羅詩琴忽然攥緊手中的工牌。
除非,拿走工牌的‘人’是忽然出現的。
“我有一個猜想,”她輕聲說道,隨後走進女廁深處檢查了一遍周圍環境。
裡面沒有任何人,所有的隔間都是打開狀態。
“可能不太靠譜,但現在也沒有彆的辦法了。”
她在梅華月不解的目光下,打開了衛生間最裡面的一扇隔間,隨後將手中其中一張工牌放在合上的馬桶蓋上。
羅詩琴後退,關上了隔間門。
她退到了女廁門口,隨後又將之前取下的XX醫生工牌再度彆在胸前。
“這……”
梅華月皺眉,難以置信:“你該不會是覺得自己種下了一工牌,就能長出一個護士A來吧?”
眼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面無表情地回望她:“你認為在這座病院還有什麼不能發生的?我們等五分鐘,如果沒有意外發生,那就算了,我們再去一間一間搜索檔案室的位置。”
梅華月:“我倒計時不太行——現在過了多久了?”
不到一分鐘。
羅詩琴心想。
她默默計數:57、58、59……
“哢噠。”
衛生間深處,被關上的隔間發出清脆的響聲。
梅華月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眼神謹慎地看著那個方向。
木紋隔板被緩緩推開,隨後,一隻穿著白鞋的腳邁出了隔間。
新出爐的護士A帶著兩人熟悉的燦爛假笑出現在她們面前。
羅詩琴一邊暗示小雷雲趕緊上去碰一碰,一邊和身邊的筆友吐槽道:“你看,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工牌得護士A。”
梅華月:……
這也太離譜了吧?!
等等,既然護士A被工牌‘種’出來了,那——
“沒錯,”
方塊A一臉深沉,語氣帶著誰也明白不了的複雜。
“[賽囉囉]大概率是被種出來了。”
誰能想到,一張工牌竟然能複製粘貼出一個自己啊?!
除了驚悚之外,羅詩琴竟然還有種莫名其妙的興奮……咳,畢竟也不是誰都會有這種神奇的經驗的。
那麼,那位帶著‘嘻多多院長’工牌的[賽囉囉]此刻正遊蕩在病院的那個角落呢?
羅詩琴的思維不由自主地偏移到奇怪的方向。
比起忽然陷入帶有奇幻色彩素材的羅詩琴,梅華月就顯得正常多了。
她微笑著在暗地裡擰了一把神遊天外的方塊A,聲若蚊蠅:“彆神遊了,先對付一下眼前的家夥吧……”
那個護士A可是朝她們走來了!
“嗯?”
羅詩琴茫然看了她一眼,隨後恍然大悟。
“它啊。”
披著XX醫生外表的方塊A若無其事地舉起鐵錘,將手中的武器一擲,精準爆頭。
“沒事,這不就解決了?”
梅華月:……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