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晉江獨發】冥賓一位裡面請 【晉江獨……(1 / 1)

純黑色的漩渦卷走她的思維, 仿佛墜進永不見底的深淵,任憑她怎麼掙紮也逃脫不了。

溺亡的人即便死後也在尋找呼吸的機會——而現在,餘玉作為這即將溺死在黑色漩渦的人, 卻隻能在意識模糊的時刻逐漸喪失所有力氣。

無法掙紮……

無法掙紮嗎?

刹那間, 大片大片織金的紅色湧入她的眼簾, 紅綢垂落下來溫柔地與她指尖接觸,隨後一點一點纏繞在她白皙的手臂上,猛然用力——

“汪!汪汪汪!”

哪家的狗……大早上叫得這麼歡……

躺在床上的女生手指輕顫, 大腦從混亂逐漸變得清明。

而那隻狗的叫聲,也越來越清楚——到後面, 就好像是趴在她邊叫一樣。

“嗚嗚……汪!”

剛剛聽著還不覺得, 現在清醒點後,這隻狗的叫聲……是不是太弱了點?

餘玉終於睜開了像是黏上膠水的雙眼, 剛醒來的思維被上了一層debuff,她怔愣地看著天花板——然後視野範圍內出現了一隻……狗?

小黑狗歡快地搖著尾巴,毛茸茸的又搖頭晃腦,又衝著餘玉軟軟叫了一聲。

“汪!”

“醒了嗎?”

小狗:“睡得很香啊玉,再不起床恐怕要錯過午飯了。”

餘玉:?

“狗、狗!”她雙眼驚詫,結結巴巴開口, “狗說話了?!”

羅詩琴:…?

抱住小黑狗的人將它毛茸茸的身體往一旁移開,隨後露出了女生無可奈何的笑容。

“睡糊塗了嗎?”

她又一把將小黑狗抱回懷裡,低頭伸手揉了把狗頭:“今早起來發現它就睡在門外面,可憐巴巴的樣子,趕也趕不走。”

實際上是完全沒趕。

羅詩琴打開門發現這隻小黑狗後,一人一狗對視了很久。

在小黑狗眼淚汪汪的注視下,羅詩琴率先敗下陣來,她蹲下夾著嗓子開始逗狗玩。

不知從哪裡來的農村小土狗可憐巴巴地蹲在門外, 被羅詩琴逗了幾次後,顫巍巍的小尾巴搖得十分歡快,興奮極了就開始“嗷嗷”地叫。

餘玉先前睡著時聽見的叫聲就是它發出來的。

羅學姐坐在床尾,又開始抱著小狗胡亂揉著腦袋,隨後側頭看向眼神呆滯明顯還在晃神的小學妹。

她頓了頓,眼神上移,瞄到了對方的頭頂。

“怎麼了?”

“學姐……”

兩人同一時間出聲,餘玉看向她,語氣遲疑:“昨天——”

“我們是不是參加了一場婚禮?”

羅詩琴:“具體來說是去搶婚。”

她拎起小狗,揉了揉黑色且柔軟的爪墊,用小狗遮擋住臉,於是餘玉就隻能和小黑狗面面相覷了。

“學姐,”小學妹終於緩過神來,回想起昨天發生的一切,隨後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眼神灼灼,“二十四字真言是什麼?”

“……”

眼前的女人忽然扯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你懷疑我是假的?”

餘玉喉頭瘋狂滾動,抓住她手臂的力氣逐漸加大。

原本打算逗一下小學妹,但羅詩琴被這個力量抓得臉色扭曲了一瞬。

“停——逗你玩的,”她深吸了口氣,嘴皮翻動吐出一連串字符來,“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停停停!”

餘玉大驚失色:“學姐才不會這樣輕易回答的,你果然不是學姐!”

羅詩琴更加大驚失色:“在你眼裡我現在到底是什麼樣子啊!”

她用空閒的手一把撈住快要掉下去的小黑狗,然後——

“看我黑狗糊臉!”

汪汪叫著的小家夥遮住了小學妹的視線,羅詩琴得以解放自己的右手臂。

她無可奈何地起身,一把打開客廳通向寬敞院子的木門,刹那間,早上十點多的驕陽將光線投射進客廳,暖洋洋的光線讓餘玉又開始晃神。

“我們出來了。”

羅詩琴側身看著她,露出淺笑,“歡迎回來享受真正的假期。”

餘玉:“氫氦鋰鈹硼?”

羅詩琴:“碳氮氧氟氖……之前那個鬼到底是給你留下多大的心理陰影啊。”

這句話讓坐在床上的小學妹陷入回憶,痛苦抱著腦袋,語氣虛弱:“不、不要再讓我想起來了。”

那可是能夠記住一輩子的陰影!

羅詩琴聳肩,隨後語氣變得玩味:“既然我證明不了的話……那就讓她們來幫我證明吧?”

什麼?誰?

餘玉抬頭正打算問一句,視野角落發現了一抹金紅。

而在她看不見的背後視野盲區,被小雷雲吐出來的鬼嫁娘們接二連三落在餘玉的床上。蓋著紅白蓋頭的新娘倒在床上,高興地衝她揮了揮手,然後指著抱臂好整以暇看著這一幕的羅詩琴,語氣認真道:“她是……真……的……”

餘玉:……

剛醒來沒多久的小學妹雙眼果斷向上翻,整個人往後一倒,被迫栽進了身後某一位鬼嫁娘的懷裡。

……

事情是這樣的。

昨晚還身處拚接空間的羅詩琴在短短十幾秒的時間內,通過《囍》第十九章更新的最後一點正文內容,她迅速判斷出《囍》這位作者的意圖。

如果放任不管,雲魚兒和那群鬼嫁娘,或許真的會和這裡的紙人一同消逝在這拚接而成的空間裡。

——但這難道不可悲嗎?

村尾起起伏伏的土包,漫天的白色紙錢,能夠祭奠她們的隻有星星點點的野雛菊。

這些就是鬼嫁娘們現在僅剩下的所有物了。

——因為肮臟的欲望所以吞噬了這些青春美好的生命,難不成到頭來還要與其同葬進深不見底的黑暗中嗎?

羅詩琴眸光微顫,隨後歎了口氣,決定自己拚一把。

先前她自己給自己升了個職,自己給自己轉了個正,將身份編造成了冥界與人間溝通的外交官。

雖然不知道餘玉還有《囍》裡面的評論區讀者相信了多少,但如果有可能的話,她想為那群女孩子們做點什麼——

哪怕是遷個墳?哪怕是把她們帶出拚接的空間?哪怕是……看一眼真正的太陽。

不久前被她拋開撒落的小雷雲符紙緊追而來,再度彙聚成一大朵,在虛幻空間崩陷的最後幾秒,將這群早已認定自己離不開的女孩們包裹住,收攏化為羅詩琴曾畫出的‘小雷雲’符紙。

最後一秒,羅詩琴一手攬過餘玉往還帶著火焰灰燼的木門撞去,一手竭儘全力地前伸,勾住化為符紙的小雷雲,一同跌出了崩塌的空間。

在那瞬間,屋外的一切像是被狠狠摔在地面上的玻璃一樣,支離破碎,露出虛無的黑色的空間。

雖說過程十分驚險,但從結果來看,差強人意。

隻不過轉變為符紙的小雷雲再度化為被羅詩琴放出來後,像是CPU運轉過熱開始卡頓一樣,加載了半天也沒將鬼嫁娘們加載出來。

羅詩琴隻好將它放在一旁慢慢等待,而這一等,就等了十個小時。

這不巧了嗎?餘玉剛醒,小雷雲終於將把壓縮包解壓成功,然後一大堆鬼嫁娘鋪滿了餘玉的床鋪。

紅白色的蓋頭動了動,隨後鑽出一顆腦袋來。

雲魚兒艱難地探出腦袋,高興極了:“玉寶!”

羅詩琴:“……你孫女大概是嚇暈了。”

雲魚兒:“哈哈哈哈哈!”

她毫不在意,依舊笑嘻嘻:“她啊,從小膽子就不大。”

雲魚兒說完這句話後,艱難從鬼嫁娘們的厚重的囍服中鑽出來,輕巧落在地上,她好奇地看了一眼陽光明媚的屋外,向前走了幾步。

“彆過來。”羅詩琴將木門又合上,搖頭道,“畢竟是鬼魂。”

這種大概是眾所周知的設定,她就不隨意挑戰了。彆好不容易把人都帶出來,撒了歡往太陽底下一晃,喲嗬,蒸發了——這什麼地獄笑話在世?

雲魚兒聽話地站在原地,然後看向面前這個女生,仔仔細細地,眼神溫柔地看著她,忽然道:“謝謝你。”

“真的,非常感謝你。”

羅詩琴擺手:“這個啊,我隻是做了我可以做的。”

職都升了,把權力範圍擴充一下也沒人/鬼能戳穿吧?

雲魚兒搖頭,語氣淡然:“其實我醒過來後,就知道我應該要做什麼了。”

“嗯?”

“我啊,是因為玉寶才醒過來的。”她轉頭,看向床上昏睡的孫女,歎了口氣,眼神溫柔。

“我其實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好像隻是轉眼,她就已經這麼大了。”

“後來,在和玉寶清理東西的時候,我才弄明白。”

雲魚兒抱臂,陷入回憶:“從那裡僥幸逃出來後,我也了解過紹家村曾經發生的事情。後來我選擇做一個農村老師,也是想改變其他村子裡類似的狀況。”

“是不是糾正那些觀念,就會有更多的人醒悟過來,去幫助身陷險境的她們,讓更多的女孩免受這種無妄之災。”

“可惜,”她低頭笑了一下,有些無奈,“年輕的時候接手的設備不是很完善,像那種致害的藥劑也沒少接觸過。”

“三年前我得了阿爾茨海默病,僅僅半年的時間,我已經記不住身邊的所有人了。”

“有時候看著玉寶的媽媽,我都在想,這麼俊俏的小姑娘是誰家的女兒。”

“後來……我的病更嚴重了。有時候家裡都沒辦法關住我,女兒和女婿就帶我和我丈夫去了城裡住。”

“在玉寶上學的那年新年,因為意外,我走失了。”

“我丈夫和我女兒女婿找了我兩天,在淩晨的時候找到了我的屍體。”

“我還記得,”她忽然笑了,給羅詩琴比畫一下,“我當時飛得很遠,那臉上的皮就這樣——啊。”

雲魚兒忽然頓住,訕訕道:“這你們恐怕不愛聽。”

“總之,那年冬天我走了,在外地上學的玉寶沒能見到我最後一面——但我私心覺得,不見才好。”她閉上眼,回想起自己躺在冰冷鐵床上,即便是被縫補後也依舊顯得傷痕累累的遺體。

“不過,對於她們來說,或許三年前我就已經死了。”

雲魚兒:“靈魂離開了軀殼,眼熟的人變得陌生。或許不再見才是最好的,我們彼此都留存著對方最親近熟悉的模樣。”

“我,”她忽然道,“我隱約覺得,我似乎不會出現在這裡。但是,直到你來了。”

羅詩琴一怔。

我來了?

是指……我帶來的冥府這個設定嗎?

羅詩琴恍然大悟。

難怪雲魚兒沒有人生書——是因為她的出現,《囍》的作者完全沒有安排過!

因為羅詩琴自己新添加的設定,所以‘雲魚兒’才會以靈魂的形象來到餘玉身邊。

但不對……

羅詩琴心思翻轉,隨後她右手微微抽動,內心翻起驚濤駭浪。

這、這不是已經完全被《囍》的作者和讀者認可了嗎?!

否則,僅憑羅詩琴自己強加設定,也沒辦法一下子就把靈魂狀態的雲魚兒添加進《囍》的劇情中啊!

唯一的可能就是,看見《囍》這本人生書的異空間作者與讀者已經完全認可了由羅詩琴添加進來的‘冥府’設定。

“所以我說謝謝你,”雲魚兒笑道,“不然,我沒辦法再清醒地看見她。”

羅詩琴側頭,看向安靜躺在鬼嫁娘懷著的小學妹:“你可以和她再……”

“不用了。”

面容年輕的外婆輕輕搖頭:“其實,玉寶她之所以會這麼害怕鬼,不完全是因為膽小。”

“她隻是同理心太強了。”

年幼時,早伍雲曾問過小餘玉。

‘——玉寶為什麼怕鬼呀?這隻是電影,外婆會在這陪著你的。’

‘——鬼臉上的刀口,好痛……嗚嗚嗚我不想她們痛!’

稚嫩的童聲認真說著大人都無法做到的話,早伍雲將這一場景記了很久很久。

“這孩子太會感同身受了。”雲魚兒走過去,輕柔地摸了摸孫女的秀發,輕聲道,“她以為自己是怕鬼呢。”

“她隻是怕她們太痛了。”

她們身旁,鬼嫁娘們圍坐在昏睡的小姑娘身旁,麻娘摟住她,她們親昵地給小姑娘唱童謠:

“搖啊搖,搖到外婆橋……”

謝謝你,餘玉。

謝謝這麼怕鬼的你,願意一往無前地來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