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晉江獨發】那個修仙就是遜啦 【晉江……(1 / 1)

大概是寫小說的人, 日常閒談之間都能聊點什麼不太日常的東西。

羅詩琴並不多喜歡寫修仙小說,但和筆友也會聊一聊最近網絡興起的梗,探討最近讀者們的喜好偏向, 為自己下一本小說打題材基礎。

關於‘殺妻證道’這個梗, 筆友不止一遍吐槽過,說什麼那群作者為了突出主角修仙艱苦, 簡直什麼爛東西都要寫出來,就像是給讀者面前擺了一坨不知道是什麼的屎堆,往上面澆點顏料就美其名曰‘寫作藝術’——更具體的吐槽,羅詩琴就不再多想,免得自己在這種嚴肅的氛圍中繃不住笑出聲來。

閒來無事,筆友就揣著‘什麼是無情道’這個問題來騷擾她。

“彆碼字了, 快說說你的看法。”

這個問題羅詩琴也了解過一點。

“看法說不上,”她被振動的手機吵得沒辦法敲鍵盤,無奈地發了條語音過去,“就拿前人的研究結果聊聊吧。”

“所謂的‘無情道’, 其實也可以稱之為‘無形道’。”

……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1]”

從墨如深海的天空劈下了一條筆直的閃電, 短暫地照亮了這一片沙灘地。

風依舊呼嘯, 推湧著江面,帶著寒氣的江風像是一排嵌著長針的海綿, 一陣一陣紮入汎祭的脊髓。

他臉部的肌肉抽搐, 一半在竭力大笑,一半在痛苦哀嚎。

“大道無情, 運行日月。[2]”

耳邊有風聲,有水聲,有哀聲。

但尚開燼看向不遠處的那個人, 此刻耳邊隻有她的聲音。

“大道無名,長養萬物。[3]”

羅詩琴:“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4]”

她眉眼微垂,聲音冷冽。似乎上天也被她的話所感染,由遠及近發出陣陣雷音。站在沙灘上的女人,像是從天上往人間門投下一瞥的神仙,面容慈悲又含著哀愁。

“——夫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滅![5]”

她看著被困在符紙中央的青年,唇齒相碰,吐出一個字:“貪。”

“所以不能者,為心未澄,欲未遣也。[6]”

說到底所謂的‘無情道’根本不是什麼讓人斷情絕愛,而是讓人清靜養神,更加專注於自身的修養——你總不能從字面意思來理解‘無情道’吧?難不成你的文化水平隻夠允許你讀出字音嗎??

不過也不是不能理解自行篡改意思的那群人——‘男尊女卑[7]’、‘無奸(尖)不商[8]’、‘富貴險中求[9]’等等一係列古語,不就是在斷章取義,取的就是自己最想要的意思嗎?

老祖宗都得高呼一聲‘玩得真花’。

‘殺妻證道’就更加離譜了。

‘修習無情道的人,會殺掉自己身邊的人,最終隻剩自己,淪為一個沒有感情的人’——

你沒事吧?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哪個正常人會想出這麼沒品的東西?

你的心已經死了,你的手還沒僵!你還會殺妻滅子,可怕得很!

打著‘無情道就該斷情絕愛’的旗號,做一些滿足自己私欲的事!還冠冕堂皇地大喊著“因為我愛她才要殺了她”“我愛她我不能失去她”,你在自我感動給誰看呢?

風越發的冷冽,吹起來像刀割一樣。

羅詩琴攥緊了手中僅剩的兩張符,隻覺得格外諷刺。

以往從寫小說的角度看,作者寫下的隻是平面性的角色故事。可現在,羅詩琴確切感受到了,修煉這種邪門無情劍道的可悲以及對義務教育普及的強烈認同。

尚啟寒所獨創的無情劍道簡直就是一坨垃圾,還耀武揚威的非得披上一層學術外衣。

而他教出來的徒弟也又傻又蠢。

她右手捏符,眼神銳利如刀鋒,她冷笑一聲:“你們的恩恩怨怨我不關心,也不要舞到我的面前。”

“現在,帶著你們的東西,給我滾出這個世界!”

像是響應羅詩琴的話一般,刹那間門,高天之上降下驚雷陣陣!

“……離開?”

汎祭嗬嗬笑了兩聲,看向羅詩琴的眼神隨後移到了尚開燼的身上。

“可不是我要來到這裡的啊。”

他臉上的肌肉跳了跳,笑道:“我的好師弟,你還記得來到這裡之前,你在做什麼嗎?”

被他問話的人強忍著頭痛,眼神不善地看著他。尚開燼啞聲道:“是你,對我的記憶動了手腳?”

“呀,”汎祭嘲諷一笑,“看來我們都是同一路人呢,總會把責任推卸給他人。”

瘋了的汎祭似乎除了曲之微就沒什麼在意的了。他陰陽怪氣道:“我可沒力氣對你的腦子做點什麼,你也彆想把殺人的矛頭指向我。”

“我隻不過是殺了尚啟寒那個老混蛋,還有和他狼狽為奸的一群蠢貨罷了。”

羅詩琴微眯著眼,注意力不斷在《尋緣問道》的目錄頁和章節內容上滑動。

尚啟寒作為劍宗宗主,培養像汎祭和尚開燼一樣的修者這種行為,在她看來和變態版科學選種一樣。

最開始,尚啟寒作為第一個踐行‘殺妻證道’的試驗品,自覺自己快要成功了。但樣本太少,不足以批量生產。

所以他開始選‘種’。

修仙界已經很少出飛升的大能了。

她從汎祭的這句話推測出了更深黑暗的真相——整個修仙界或許都知曉尚啟寒做的這個實驗。

有多少修者參與和被參與了呢?

羅詩琴暗罵一聲。

這都是一些什麼義務教育漏網牛馬!

你個小學思想品質都不達標的家夥轉頭就跑去參與違法違規的人體實驗研究,幾個爹啊,能這麼造??

“彆這樣仇視我,師弟。”

汎祭悠悠開口:“我原本是來幫你的。”

“你看,我幫你殺了尚啟寒那個老混蛋,以免讓你重走我的老路。”

“我又幫忙殺了那幾個修仙界的蛀蟲,讓更多修者不被牽擾。”

“我都把籠子給你打開了——”他拖長了聲調,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你怎麼還像失去了鳥媽媽的蠢貨,一個勁地往籠子裡鑽啊!”

“砰!”

他召出本命長劍,那是一柄閃著斑駁血色的骨劍,隨後不顧高壓電流,手握長劍,一劍又一劍地劈向圍在周身的符紙。

“你以為你比我好多少?!”

汎祭一劍斬在黃色的符紙上,劍身便散發出幽幽黑氣,腐蝕了符紙的邊緣。

他帶著不知道是恨還是暢快的笑,高聲道:“我的確愚蠢,相信了那個老混蛋的話。可你呢?!”

“我明明已經殺掉了尚啟寒,沒有他的操控,你卻還是殺了你的妻子!”

尚開燼瞳孔緊縮:“我……”

他痛苦地捂住了腦袋,刹那間門,鋪天蓋地的記憶朝他湧來!

……

“顏道友。”

一名中階女修將隨行的鳥獸放飛,隨後對身邊的女人道:“那名鬼修已滅了氣宗半數修者,咱們禦獸宗能放出去的傳訊獸都已經放出去了,得到的消息卻越來越少,”她頓了一下,咬牙道,“大概,他已經發現我們了。”

“不必驚慌。”

被她喚為顏道友的是一名年輕的女修,她面色不變,眉眼微垂,做出思考狀。

“遠山的七座山頭環境如何?”

“已派人排查了,除了山腳下有一村人家外,其他樹叢茂密,是個設陣的好地方。”

顏之慍:“不行,換個地。”

女修愕然:“可是,這是最方便的設陣點了。”

“那我問你,”顏之慍抬眸,“那裡有多少戶人家?”

“許、許是兩三家……”

“遠山外圈下有小溪,地勢也平緩,若有村落,不可能隻有兩三家,”她歎了口氣,“現在叫人搬走也不大可能,換個地方吧。”

“顏道友!”山洞口外快步走來兩個男修,聞言大急,“不可啊!我們好不容易才選好的地方,怎麼能說換就換?”

“遠山七山正好可以動用符宗的七殺六斷陣,”另一位同樣不讚同道,“你是符修第一人,自然比我們還清楚地形對陣法的牽製有多大。貿然換地,豈不是將我們置於危險之中!”

顏之慍沒有急著解釋,她眸光如劍,直刺開口的這兩位:“那按照兩位道友的說法,我們應該不顧村落,強行設陣?”

“不過是一群凡人……”他嘟囔著,卻看見周圍一圈不讚同的眼神,“我、我沒說錯啊!把家落在這裡,本就是他們的問題啊!”

顏之慍還沒開口,跟在她身後的女修遲疑開口道:“可,就是你們口中的凡人,在那個鬼修手裡救了你們一命啊?”

在鬼修汎祭肆意屠宰這群修者的時候,有幾個好運的家夥重傷未死,被撿到他們的百姓藏了起來。

或許是受幻覺曲之微的影響,瘋了的汎祭還是沒向她生前幫助的百姓們下手,反倒避開了凡人地界。

而顏之慍帶著殘存的修者們躲到了凡人地界的邊緣,既不打擾他們生活,又不會被那名鬼修輕易察覺。

“望道友清醒清醒。”顏之慍不帶任何情緒開口道,“修者也是人,也不過是比你們口中的‘凡人’活得久了點。”

她掃視了一周:“而有些修者,甚至連所謂的‘凡人’也比不上。”

“你!”

“你也說了,我是符修第一人。”

顏之慍右手掐訣,金燦的光絲纏繞在她指尖,飛速編織成一隻符文小鳥。

成型的符鳥輕快地叫了一聲,隨後離開顏之慍的指尖飛離了山洞。

“怎麼?”她淡淡道,“若不服我,抹去這段時間門的靈識便可自行離開。”

說到這兒,所有修者眼神一變,看著那兩個男修眼神中帶著狠戾。

自然不能讓他們全須全尾的離開。

那兩個人顯然也察覺到周身的緊張氣氛,表情一鬆,訕訕道:“我們自然以顏道友為主。”

顏之慍點頭:“好,那麻煩二位多加勘測,有什麼事,和我師弟師妹們交流。”

語畢,她抬腳離開山洞。

天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一大片紅霞彙聚在頭頂,顏之慍在山頂找到了抱劍警戒的尚開燼。

“阿燼。”

看著愛侶,顏之慍緊繃了數天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些,她揚起笑,走到劍修的身邊。

“之慍。”她的劍修低聲應道,隨後鬆開劍,側身抱住了她,“辛苦了。”

“沒有。”顏之慍低聲道,“你也辛苦了。”

半個月前,顏之慍隻身外出前往凡人地界找點古籍孤本,回來後就看見渾身是血的尚開燼坐靠在石壁邊上。

渾身傷口的愛侶嚇了她一跳,慌忙前去查看。

好在這種傷勢對於修者而言不算太嚴重,不過尚開燼也調養了半日,才緩緩醒來。

不過未等尚開燼開口解釋他身上發生的一切,就又有一大批修者帶傷向符宗湧來。

後來才得知,有一名鬼修突然闖進修仙界各派彆,屠宰修者,血流成河。而最先遭受其害的,就是劍宗。

尚開燼的宗門覆滅,唯有他一人僥幸存活。

“我們符宗雖不以攻勢聞名修仙界,但好歹有點實力。”顏之慍站在他身側,開口道,“阿燼,你是劍宗的驕傲,也是修仙界的驕傲。”

她側頭,寬慰道:“但我卻不願讓你一人承擔這所有期望。”

“修仙界的事,自然要讓所有修仙界的修者承擔。”

她聲音淡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兩人靜靜地站在山上,看著遠處夕陽墜入群山之中,夜幕降臨,周圍徹底黑了下來。

“……你去休息一會兒吧。”顏之慍低聲道,“彆太操勞,還有我呢,嗯?”

尚開燼:“我無礙。”

他側頭看向顏之慍:“我擔心你。”

他這樣說,顏之慍就笑了。

“彆小看我啊,”她唇角微勾,“雖說符宗以輔佐為主,可我符宗子弟哪一個不會點保命的本事?”

她正像推搡著尚開燼離開休息,卻突然耳尖微動,神色急變:“誰?!”

燦金符文從她指尖疾射而去,隨後猛然炸裂,轟鳴聲響徹山穀!

煙霧還未散去,就聽見一道嘶啞的男聲。

“——哦?”

他們身後傳來陰森的詭笑。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