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羅詩琴眼神觸及這個名詞的時候微怔。
目錄一般是指書籍正文前所載的目次, 是揭示和報道圖書的工具[1]。它的存在很大程度上幫助了讀者快速搜索自己想要了解的內容。
有時候甚至隻需要通過瀏覽章節標題就能知道這一章大致內容，例如先前羅詩琴在《尋緣問道》上看到的‘前往雷暴發生地’, 老練的讀者就能快速推測出這一章是描寫路途中發生的細小事情。
當然，也不乏章節標題無法快速被辨彆內容的情況，於是網絡小說在目錄上添加了‘內容提要’這一部分。
優秀的小說作者能夠僅憑借這短短幾個字來吸引讀者的關注，從而增加點擊量——所以，不管是作為作者還是讀者，羅詩琴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那種對章節標題與內容提要敷衍了事的人。
怎麼會有人連著寫一模一樣的章節標題和內容提要啊？！
為了省事也太敷衍讀者了吧！
……羅詩琴的吐槽暫且不提。
她右手指尖微動, 在對面兩人無法看到的屏幕上滑動，但此刻界面卻卡在了這段話上，久久無法給羅詩琴反饋。
大敵當前本該嚴陣以待, 但奈何隊友不太給力，並且妄圖背刺主帥。面對這一情況，即便是羅詩琴也有些無奈。
你這人生書該不會是單核的吧？難不成稍微切換更新一下就讓你cpu燒起菜來了？
要不是看不到自己頭頂上的人生書, 她一天得摸八百次腦袋毛偷看未來。
羅詩琴心想，先前她以為自己這種經曆值得貼上‘奇幻’標簽，後面遲疑地加上了‘狗血’的條子，現在難不成都得撕掉——把‘輕鬆沙雕12+’作為主要標簽？
但她深諳‘所有的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面’這個道理，即便人生書因為更新新功能而卡死, 也沒辦法阻擋羅詩琴對戰兩位修仙界渣男的腳步。
一名稱職的小說作者, 總能從各個細節來搜尋到對自己有利的材料——
“讓我看看，”
背對著江面而站, 女人先是低頭一笑，隨後抬頭，視線如刀片一樣刮過他們的臉頰，“你們都是為了什麼而來的。”
她的目光不帶任何攻擊性，但在直視那雙棕黑色的眼瞳時, 汎祭仍舊感受到很久未曾有過的戰栗感。
血腥味在口腔裡散開，他舔了舔被犬齒割破的唇角，眸光微移，看向羅詩琴身側空無一人的地方。
微微站在她的身邊，穿著鮮紅的勁裝，衝著汎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小鳥，”她好奇地看了一眼羅詩琴，笑容燦爛，“她要講我們的故事嗎？”
我不知道。
汎祭心裡柔情似水地回她。
或許她能講出來，又或許她是一個騙子。
倘若她真的和微微一樣，是一名能觀測到未來的修者，我或許能留她一命。
少女蹙眉，生起氣來也像朵盛放的花：“小鳥，不可以殺人。”
好微微，我不殺人。
“打斷一下你的暗送秋波，”
沙灘上站著的女人突然開口，眼神奇怪地看著他道，“你該不會又和你心裡的那道幻覺聊起來了吧？”
冰涼的江風從背後吹起女人鬢角的碎發，視力極好的汎祭自然也能看見對方嘲諷且帶有憐憫的微笑。
他的眼珠從空無一人的沙地上移到羅詩琴的身上，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遲緩地開口：“微微，不是幻覺。”
詭異的笑容再度出現在青年的臉上，汎祭略帶興奮地反駁道：“你們看不見微微是你們的問題，微微一直都在這裡。”
“在哪兒？”
那個面帶憐憫的女人抬起左手，滿不在乎地往左側揮動幾番：“在這？我有打到她嗎？”
看不見的少女連忙往另一側跳開，氣鼓鼓地叉腰看著她：“你差一點點就打到我了！”
“你差點打到她了。”說這句話時，汎祭的臉色陰沉，“你得和她道歉。”
他說得情真意切，就好像那裡真的有這麼一個人一樣。
站在他身側的尚開燼一直沉默地聽著這兩個人的對話，直到現在才皺眉看向汎祭：“羅詩琴身邊沒有人。”
“因為你蠢，”青年想也沒想冷冷開口，“所以才看不見微微。”
尚開燼：？
沙灘那邊的女人哈哈大笑，似乎一點也不在意青年狠戾的態度，煞有介事地點頭道：“他的確有點蠢。”
尚開燼：？
“我雖不願牽連凡人因果，”他沉聲道，“但也並不懼怕。”
言下之意是，我乾不過羅詩琴還乾不過你一個凡人？
沒承想聽他這句話，女人笑得更大聲了。
她笑彎了腰，隨後抬手，擦了擦眼角因為笑太猛而流下的眼淚：“你該不會真沒意識到吧？”
“這家夥和你一樣，也是來自修仙界的修者啊。”
什麼？
尚開燼下意識側頭，看向身邊這個沒有任何靈力波動的男人——他怎麼可能是修者？
可實力強大的羅詩琴沒必要騙他。
尚開燼下意識後撤一步，手中的儘滅長劍閃現在他手中，直指沉默不語的青年。
“你……也和我來自同一個地方？”
“不僅如此，”那邊笑夠了的女人還看熱鬨似的煽風點火，“或許，他還是讓你來到這個地方的人呢。”
這一句是羅詩琴自己推測出來的。
一個主角，一個反派，怎麼想兩者都會有點淵源。
就像是勇者攻打魔王，要麼是和魔王有仇，要麼就是被聘請擊殺魔王。
主角和反派之間，總得有一個因果關係。
“你……”
尚開燼下意識地張嘴，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回想起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之前發生的事情，隻記得自己將儘滅刺進顏之慍的胸口後，腦中的記憶就完全斷成一片空白。
可是，他為什麼會殺掉顏之慍？
是為了飛升前往它界……可，為什麼突然就動手了？
按照他的想法，應該是等師尊觀測星幕算好時機後，尚開燼才能動手——等等，師尊呢？
他茫然地垂下手臂，眼神怔愣。
師尊……
為什麼師尊不在他的記憶裡？
不應該是這樣，不應該是——到底哪裡出了差錯？！
尚開燼猛地抬起頭，看向沙灘對面的女人。
“……羅、詩、琴，”他啞聲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麼？”
“我能知道什麼？”
被問話的女人並未輕易回答他的問題，看著尚開燼的眼神和看著汎祭的眼神一樣，帶著憐憫。
羅詩琴真心實意地開口道：“與其問我，不如問問你身邊的那個人。”
最好你倆能先打一架，雙雙殉情，她現場就能開席。
“哦對了，”她想了想，又添了把柴，“他還是你師兄呢，但看你現在這樣子，應該沒意識到吧？”
師兄？
尚開燼：“我乃劍宗首席大弟子，師尊隻有我一個親傳弟子，他怎麼可能會是我——”
等等。
腦內神經似乎被閃過的記憶片段電了一下，尚開燼還未說完的話被他堵在口中。
‘——你恨嗎？’
記憶裡，似乎有個滿頭枯發的青年看著他哈哈大笑，臉上卻帶著扭曲的陰狠。
‘——我忘了，你已經被那個老東西調教得不是個人了！你有人類的七情六欲嗎？你有身為結契者的責任嗎？看看你手中的劍，看看你的妻子！殺她的時候，你有猶豫半分嗎？你的劍，有收回過一寸嗎？！’
‘——好師弟，你和我一樣，我們都是那老混蛋的棋子！’
“轟隆——！！”
天邊的雷又落下。
羅詩琴借著一閃而過的雷光，看清了尚開燼通紅的眼眶和乾裂的嘴。
挑撥離間這事她不擅長，但陰陽怪氣她和筆友學得出神入化。
雷聲過後，眼前的屏幕終於更新完成。
在原本的界面右下角，增添了屬於<目錄>的標識符號。
羅詩琴趁著那邊兩人心神混亂，點開了新功能。
水波紋再度在她視野內蕩漾，隨後緩緩展開目錄頁。
《尋緣問道》
【第一章活著】
【第二章瘸子和騙子】
【第三章好運？好運！】
……
這是《尋緣問道》汎祭傳的部分。
一共更新了七章。
看到這個章節數，羅詩琴都愣了。
七章。
汎祭的人生統共能用七章來描述。
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他一生的經曆，怎麼可能隻有短短七章？
羅詩琴嚴肅地翻動著為數不多的章節目錄，終於找到了似乎是最重要的一章。
【第五章絕望】
這一章的字數很多，但不妨礙羅詩琴快速瀏覽一遍。
看到一半時，她都驚了，連帶著看向汎祭的眼神也不對勁起來。
忍了又忍，她還是開了口。
“你是怎麼有這張臉的啊？”汎祭一邊安撫著微微，卻在這時又聽見那個女人開口，“做出了這種事，還自詡深愛著曲之微。”
聽到這句話，站在她身側的少女氣急敗壞：“不許你這麼說小鳥！”
微微，好微微，彆生氣。
汎祭笨拙地伸出手試圖安撫少女。
“我愛微微。”他看向惹怒少女的羅詩琴，難得耐下心解釋，“你這樣說我我不在意，但微微會生氣的。”
羅詩琴臉色難看，她扯了下嘴角：“生氣？她怎麼生氣？在你肚子裡生氣嗎？”
“……什麼？”
羅詩琴深吸了口氣，她也覺得離譜。
最開始，她僅以為汎祭和尚開燼一樣為了飛升，殺妻證道。但沒想到還不止如此。
“你吃了她，”羅詩琴緊皺雙眉，看著屏幕上那短短幾行字，幾欲作嘔，“你吃了個人。”
‘生吃個人，我很抱歉’這種玩梗性質的話羅詩琴萬萬沒想到自己真能見識到。
【……我被尚啟寒逼得墜入了鬼淵，連帶著曲之微的屍體。
對於尚啟寒來說，我是個無法飛升的失敗者。
失敗者，向來是不被這些高高在上的修者放進眼裡的。
……
墜入鬼淵的不知道多少天。
我餓極了。
可鬼淵裡什麼吃食也沒有。那群圍繞在我周身的鬼魂並未攻擊我，但也沒給我任何幫助。
儲物袋裡的辟穀丹我也吃得乾淨。再不出去，我會餓死在這裡。
……
曲之微，你也不想我就這樣死在這裡吧？
畢竟你那麼愛我，你肯定不希望我就這樣死在這裡吧——我還沒有為你報仇，我還沒有殺掉尚啟寒那個老混蛋！
……
微微。
你的肉真好吃啊。】
羅詩琴：……
瘋了的汎祭眼裡隻有曲之微，但清醒的樊季卻隻想著出去找尚啟寒報仇。
當一個人餓到極致，會選擇蠶食同類，羅詩琴並不驚訝。
因為這並不是編造，是確切存在於曆史場合的事情。
可吃人的人並未懷有任何愧疚心理，甚至被吃的那個人是自己最愛的人，還將一切罪責推給了愛人。
羅詩琴隻覺得諷刺。
也為那個女修感到不值！
她從袖口中掏出兩張符紙，冷靜開口：“不好意思，之前還想著聊會兒天安撫一下你們的情緒，是我錯了——我現在就讓你這個人渣下地獄！！”
符紙從她指尖瞬發，將汎祭圍困在原地，每張符紙上都閃爍著亮色的電光。
看到這種陣勢，原本和汎祭相隔甚近的尚開燼瞬間退開，連頭痛都不管了，驚愕地看著她。
這……
這真的隻是一個隻會觀測未來，無靈力的凡人嗎？！
尚開燼對自己先前的判斷產生了強烈的懷疑。
而被困在原地的汎祭還是先前那副樣子，不自然的興奮中帶著困惑：“我，吃了微微？”
羅詩琴看著他這副樣子就冷笑：“想不起來？沒關係，我這就帶你回憶回憶！”
首先，來道雷給你劈清醒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