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與書回房間準備洗澡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肩膀處有一小塊水漬,想必是舟舟覆在她肩頭的時候,沒忍住哭出來了的緣故。
陸與書盯著那一小塊水漬看了半天,隻覺得心裡酸酸澀澀的。其實她跟舟舟也就認識了幾天,嚴格意義上算起來目前也就隻見了兩面,所以這眼淚,肯定不是為她流的,甚至可能都不是為了雲舟舟自己流的。
那隻是一個6歲的孩子,對自己親生母親的本能思念。
在做母親這件事情上,陸與書自認算不上成功,至少不如她在商場上成功。
陸與書很少會回顧自己上一段失敗的感情,她習慣凡事向前看,很少沉溺於過去。而且她自認為她對上一段感情也算是無愧於心,非要說有所虧欠,大概也隻是對陸恕。
想到陸恕,陸與書驚覺自己其實也有挺長時間沒有跟陸恕好好聊聊天了。一來她工作實在太忙,二來陸恕年紀也大了,不是那個會追在她屁股後面黏著她叫媽媽的小屁孩了。
陸與書看了眼時間,發現還不算特彆晚,按照陸恕的作息習慣,這個點估計也還沒睡。於是她快速衝了個澡,換上睡衣去了陸恕的房間。
陸恕果然還沒睡,正在房間裡奮筆疾書地趕作業。
看到陸與書突然出現在房間門口,陸恕的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憤怒——他以為自己的預判終於成真了,雲舟舟那個小屁孩真的去向陸與書告狀了。
不過陸與書一開口,陸恕就意識到自己可能是猜錯了。因為陸與書明顯不是過來興師問罪的,她甚至還主動關心起了陸恕的學習:“怎麼這個點了還在寫作業,作業很多嗎?需不需要媽媽替你請個家庭教師?”
陸恕拒絕得相當乾脆:“不要。”
陸與書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因為早兩年她也提過好幾次請家教的事情,不過無一例外都被陸恕給拒絕了。如今陸恕都這麼大了,陸與書就更不可能強迫他去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所以她也就順口那麼一提,並沒有太當真。
陸恕拒絕完之後,就靜靜等著陸與書說接下來的事情。結果沒想到陸與書竟然什麼都沒說,看樣子竟是要準備坐在他旁邊陪著他一起寫作業。
這讓陸恕詫異的同時,又忍不住有點受寵若驚。要知道對陸與書來說,最寶貴的就是她的時間。讓陸與書陪著自己寫作業,這是陸恕連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他甚至想把這個陪伴的過程拉長一點,因為不知道下一次這樣的機會又要等多久。
不過都已經這個點了,而且他剩下的作業本來也不多,所以即便磨磨磨蹭的,到底還是很快就寫完了最後一項。
陸與書耐著性子等他收拾好了書包,才隨口問道:“這兩天跟你雲叔叔相處得好嗎?”
陸恕懶洋洋地斜倚在凳子上,實話實說:“談不上好,也談不上不好,因為壓根就沒什麼相處的機會。”
陸與書無言半響,轉而問起了陸恕跟雲舟舟之間的相處情況:“那跟妹妹相處得怎麼樣?”
陸恕覺得這個問題比上一個問題還要難回答。
不過比起雲城,陸恕對雲舟舟的印象分還算可以。
所以遲疑片刻,他到底還是勉為其難地說了句:“還行吧!”
陸與書本來也沒指望短短幾天這兩個孩子之間就能相處得有多好,能從陸恕口裡得到這句“還行”,對她來說都已經算是意外了。所以她滿意地點了點頭,最後隻問了陸恕一句:“零花錢還夠不夠用,要不要再給你打一點?”
陸恕想起雲舟舟昨天晚上巴巴送過來的那筆“47元8角7分”的巨款,忍不住笑了一下:“夠用,還有富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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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與書從陸恕房間出來的時候,恰好撞上了收拾得煥然一新準備出門的雲城。
陸與書對雲城雖然沒有什麼要求,但兩個人如今既然結為夫妻,那在外人眼中自然是一體,所以有些醜話陸與書還是得說在前頭。
對待雲城,陸與書就沒有對待雲舟舟和陸恕的耐心和溫柔了,一開口就是上位者的冷酷和決絕:“我不管你去哪,也不管你出去做什麼,但婚前協議咱倆是定好了的,婚姻存續期間,我希望你能遵守約定,不要鬨出什麼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免得大家都難做。你應該聽說過,我這個人眼裡向來是揉不了沙子的。”
雲城最恨身邊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所以一聽陸與書這話就要跳起來罵人,結果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陸與書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掌捂住了嘴。
雲城還待反抗,陸與書順勢用捂住雲城胳膊的那隻手用力一推,就把雲城給推到了身後的牆壁上。
一個非常標準的壁咚姿勢順利完成!
雲城:“……”
雲城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麼無語過,以前外界雖然都盛傳他是一朵嬌花,但雲城內心深處是非常不以為然的。結果沒想到如今隨便一個女人就能把他給壓在牆上了,這特麼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以至於他氣得連眼尾都泛了紅。
陸與書之前隻覺得雲城生得極好,如今把人這麼壓在身下細細端詳,視線流連在對方氣得泛紅的耳根和眼角,她才深刻地體會到什麼叫“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
怕再逗弄下去會把人給氣哭,陸與書淡定地放開了壓住雲城的胳膊,並且識相地後退了兩步。
雲城大概是被氣得狠了,人雖然被放開了,也還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感覺連靈魂都出竅了似的。最後回過神來,隻聽到了陸與書關門回房之前留下的那句“你這個姿色,真要出去亂搞,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嫖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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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是周末,雲舟舟不用上學,所以起得比平時要晚一點。往常起床的時候,家裡基本上都看不到雲城的身影了,但今天雲城不僅在家,而且還請了個老師父在院子裡學打拳。
老師父滿臉絡腮胡子,膚色黝黑,赤膊上陣,胳膊上的肌肉因為過於發達而鼓起來,隨著揮拳的動作微微跳動。至於師父身旁的雲城,倒是穿了一件白色的無袖T恤,但因為他本身就瘦弱,所以在拳師的襯托下,越發顯得身量頎長,膚色雪白。
雲舟舟一瞬間就聯想到了烤鴨和鹽水鴨的區彆。
她對雲城打拳這事倒是沒什麼特彆的感想,因為雲城向來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她當然不知道雲城是昨天晚上受了陸與書的刺激才發奮圖強,隻當他是實在閒得無聊才找了個樂子來消磨時間。
因為對打拳沒什麼興趣,所以雲舟舟隻隨意看了兩眼,就收回了視線,開始在屋子裡尋找陸與書和陸恕的身影。
最後陸與書沒看到,倒是看到陸恕端著一碗面坐在落地窗前看雲城打拳。
通過這兩天的相處,雲舟舟知道陸恕在家裡是不太抗拒跟她接觸和說話的,所以她便也端著自己的面碗坐到了陸恕身邊,然後跟著陸恕一起看。
陸恕看打拳,雲舟舟就看陸恕。
她能看出來陸恕對打拳特彆感興趣,因為陸恕看打拳的時候,眼神就跟他那天看模型小汽車一樣,亮晶晶的,像是眼裡有星星。
所以等雲城打完一套拳開始癱在旁邊休息的時候,雲舟舟主動問陸恕:“你想不想上去試試啊?”
陸恕扭頭看了她一眼,沒說願意,但也沒說不願意,雲舟舟便猜到他應該是願意的。但陸恕性格一看就彆扭,真要讓他主動開口去跟拳師說自己也想試試,估計等到天黑也不可能。
於是貼心的雲舟舟主動跑上去跟雲城打了個招呼:“爸爸,哥哥也想跟這個師父學打拳。”
雲城喘著粗氣在遠遠掃了陸恕一眼,倒是沒拒絕。畢竟他跟陸與書昨晚的恩恩怨怨屬於私人恩怨,而且那是大人之間的事情,跟陸恕這樣的小孩子沒有關係。
但他也知道陸恕大概是不想跟他打交道的,所以他隻是揮了揮手交代拳師:“你去教教他吧,悠著點,彆把他給弄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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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恕長到10歲,還是第一次接觸打拳。
當他按照拳師的要求用力揮出手裡的拳頭時,他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拳師一開始並沒認真打算教他,彆說教他了,就連剛才教雲城,拳師也隻用了不到一成的功力。
不過陸恕的身體條件明顯要比雲城強不少,可能是因為經常踢球的緣故,他的身體非常的靈活,身上的肌肉雖然不像拳師的肌肉那樣鼓鼓囊囊的,但卻線條分明,而且格外的緊致紮實。最關鍵的是他對於拳擊動作的領悟能力比一般孩子都要強,拳師稍微提點兩句,他就能打得有模有樣。
以至於最後拳師隻教了雲城30分鐘,卻教了陸恕一個半小時。
雲舟舟看雲城打拳的時候興致缺缺,但看陸恕打拳倒是看得興致勃勃,不僅全程目不轉睛,中途她甚至還進去客廳找了個那種小巴掌,每次陸恕被拳師表揚的時候,她就在下面把那個小巴掌拍得啪啪響。
看得雲城嘴角直抽抽。
陸恕最後停下來休息的時候,渾身帶著蒸騰的熱意,興奮得臉都紅了。
拳師:“是個練拳的好苗子,有沒有興趣繼續跟著我練?”
陸恕下意識看了雲城一眼,等反應過來自己居然在征詢雲城的意見,又迅速移開了視線。
雲城倒沒察覺到陸恕的這點小心思,他這個人心粗得很,而且非常坦誠:“這事我恐怕做不了主,得問他媽。”
拳師倒沒覺得雲城這話有什麼問題,因為他們家關於孩子的事情也是老婆做主。倒是陸恕,一聽雲城這話,眼裡的光瞬間就熄滅了。
雲舟舟一看陸恕的表情,立刻對雲城說道:“那你現在馬上給陸媽媽打個電話,問問她的意見。”
雲城立刻拒絕道:“我不要……”
雲舟舟伸手抱住雲城的胳膊:“求你了爸爸,拜托拜托嘛!”
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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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與書看到手機上雲城的來電顯示時,第一反應就是這個人打錯電話了。但她特意等了一會,那邊也沒有任何要掛電話的意思,於是她隻好狐疑地把電話接了起來。
她原本以為雲城打這通電話過來時準備興師問罪的,甚至還特意用手半捂住了話筒,結果沒想到電話一接通,就聽到雲城在電話那頭粗聲粗氣地說道:“陸恕要學拳擊,想問問你同不同意。”
“拳擊?”陸與書愣了愣,“他這麼小,能學嗎?”
雲城:“先不學對抗,就學點兒基本的自衛和防守動作,等年紀再大一點,看他的興趣再學對抗和搏擊。”
陸與書想了想,說:“那你把電話給陸恕,我來跟他說。”
雲城把電話給了陸恕,不知道陸與書在電話那頭跟陸恕說了什麼,隻看到陸恕一直在嗯嗯嗯的點頭,又躲到旁邊去回答了幾句。幾分鐘之後,陸恕把手機重新交回到了雲城手裡:“我媽說還有話要跟您說。”
雲城有點不耐煩地把手機放回耳朵邊:“怎麼說啊?你到底同不同意?”
陸與書在電話那頭柔柔的回道:“拳擊這事我也不懂,但既然陸恕自己願意學,那就先讓他學學看吧!我聽陸恕說你給他介紹的這個拳擊師父人還挺好的,他挺喜歡,那後面陸恕學拳擊這事就要麻煩你多費心了。”
雲城這輩子,身邊基本上沒幾個人對他說過客氣話,就算是外面那些狐朋狗友,也是表面對他畢恭畢敬,私下把他當大款和冤大頭。所以驟然一下子聽到陸與書這麼客氣的跟他說話,他嘴角都差點兒壓不下去。不過雖然心裡很受用,但表面上倒是裝得雲淡風輕:“行,知道了。就先這麼說。”
陸與書:“那個,你突然學拳擊,是不是因為昨天晚上……”
雲城搶在陸與書說出口之前,迅速掛斷了電話,然後面無表情地吩咐拳師:“以後你負責一拖二,我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