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來的時候正是深夜,韓星霽剛忙完沒多久,距離實驗糧種種下已經過去三四個月,最近即將收獲事務自然也格外繁忙了起來。
而這個時候韓子勉也在外面巡視了三個多月了。
沒有人想到會出事,包括他,於是當攝政王府突然熱鬨起來的時候,韓星霽也被吵醒。
他迷迷糊糊披上衣服沒有選擇吵醒馬少前和牛無裁,而是想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雖然還沒太清醒,但他心裡已經有了緊迫感。
攝政王府從上到下都進退有度,很少會大聲喧鬨,除非出了什麼要緊的事情。
韓星霽剛剛走出去就看到樓時巍穿戴整齊一臉嚴肅的走過來。
樓時巍順手從簡英手上取過披風給韓星霽披上,順便幫他收攏了一下略有些淩亂的長發溫聲說道:“夜裡風涼,怎麼不多穿兩件再出來?”
韓星霽在攝政王府一住就是一年多,在樓時巍面前早就沒有了拘束,揉了揉眼睛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樓時巍頓了頓說道:“邊境傳來急報我需入宮一趟,你在府裡好好休息,不必擔憂。”
他在接到消息之後原本應該立刻入宮的,然而在準備妥當之後又忍不住繞路來韓星霽的院子安撫他,怕他擔心。
韓星霽也算是經曆過風浪,此時稍微清醒之後便頷首說道:“好,你去吧,這裡有我。”
樓時巍摸了摸他的頭,對著他笑了笑轉身便走。
他走之後,韓星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邊境發來急報,大概率是有戰事發生,否則不可能深夜緊急將樓時巍喊走。
戰事的話……會是哪裡呢?
九越?且蘭?夜郎?還是縛婁?亦或者是犬戎?
韓星霽腦子裡出現了許多國名,除了犬戎其他都是大雍南邊接壤的小國。
大雍跟在這些小國之間時常有摩擦,隻不過這些小國本身沒什麼實力,所以大雍都沒給他們多少關注。
這麼一算,除非那些小國聯手入侵,否則能給大雍帶來危險的也隻有一個犬戎。
如果是犬戎的話,韓星霽倒是安心了不少。
從去年韓星霽跟樓時巍說了黑土地的存在之後,樓時巍就開始默默著手準備。
無論從現在的局勢判斷還是曆史上發生過的事情來看,大雍跟犬戎必有一戰。
沒辦法,大雍地理位置太好,擁有的資源也很多,犬戎身處的地方往北是極寒之地,往西是戈壁荒漠,那裡的零碎小國都隻能占據一處綠洲存活,綠洲沒了,國家也就覆滅了。
幾百年來已經有無數西域小國建立又悄無聲息的消失都跟綠洲有關。
犬戎肯定是看不上這種地方的。
而往東則是大片海域,也不適合發展,唯有南下才有數不儘的資源財富。
犬戎想要資源財富,樓時巍也想要那塊傳說中能夠成為世界糧倉的黑土地,所以雙方遲早
有一戰。
現在的話,雖然對方來的突然,但也不是毫無準備,之所以這麼著急招樓時巍進宮議事很可能是因為最近皇帝巡視九邊正好到了那邊,現在應該是要商議怎麼讓韓子勉先撤回來。
韓星霽決定繼續去睡,反正真有事情需要他就會讓他跟著一起進宮了。
結果他轉身回去剛把樓時巍的披風小心掛起,簡英就急匆匆走過來說道:“殿下,大王命我請殿下入宮。”
韓星霽心裡咯噔一聲,讓他入宮……難道情勢已經很緊急了嗎?
他也不廢話,立刻把馬少前和牛無裁喊起來幫他穿戴官服——衣服雖然他能自己搞定,但是束發是真的不行,尤其是他的頭發越來越長還不敢剪。
他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妥當之後就跟著簡英上了馬車,坐穩之後他才沉聲問道:“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麼?”
簡英搖了搖頭:“不知,入宮之後大王就被請入了紫宸殿,侍從護衛皆不可入內。”
“紫宸宮?”韓星霽手一緊,忍不住問道:“怎麼會是紫宸宮?何人主持?”
紫宸宮是皇帝召集大臣議事的地方,皇帝不在,大臣自然也不能隨意進入,哪怕是攝政王要召集眾人議事也隻能去旁邊的南薰殿。
簡英低聲說道:“是太後召集諸臣入宮的。”
更多他就不知道,隻能提供這些情報。
實際上這些已經夠了,在路上韓星霽雖然緊張的心跳加速,但還是努力保持頭腦清醒分析起局勢來。
太後已經久不出後宮,輕易也不會乾預政事,她僅有的幾次出面都是皇帝失職或者需要更換皇帝的時候。
現在她又出山意味著皇帝可能又出了問題,而韓子勉繼位以來雖然沒有什麼亮眼的舉措,但也沒出過昏招,學習也很努力。
唯有在韓星霽的待遇上有些任性,但也不是會動搖國本的事情,尤其是如今還在外巡視九邊,難不成……真是皇帝出了事情?
韓星霽基本上已經可以斷定韓子勉那裡出了問題,唯一不太確定的就是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馬車把他送到宮門就停了下來,太後身邊的大長秋早就帶著人抬著軟轎在此等候,見到韓星霽便行禮說道:“見過昭郡王,太後有命,事出緊急,還請昭郡王乘轎入宮。”
韓星霽也沒推辭,一抬手說道:“免禮。”而後匆匆坐到轎子上。
在路上的時候他還問簡英發生了什麼,此時卻沒有詢問大長秋。
一方面是問也沒用,大長秋嘴嚴得很,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剛才他既然沒有提醒,那就說明不能說出口。
另一方面是他也有了一點推斷,心裡有底之後倒不急於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反正馬上就會知曉。
韓星霽跟著大長秋一路進入紫宸宮,剛踏進去腳步就頓了頓。
此時大殿之內因為太陽能燈的緣故十分明亮,所以也更能看清大佬們的表情——從太後往下,一個個表情都很凝重。
混了這麼
久的朝廷,韓星霽多少也摸清楚了一點套路。
如果大佬們在朝堂上唇槍舌劍地吵架就說明這件事情並不急迫也不嚴重,但是一旦大家都表情凝重沉默以對的時候,就說明發生大事了。
甚至很可能是會動搖國本的大事。
韓星霽深吸口氣,穩了穩心神一路走過去對著太後行禮說道:“臣拜見太後。”
在這種場合,太後代表的是君,那麼就隻有君臣沒有祖孫。
太後雖然面色不好,但還是溫聲說道:“昭郡王不必多禮,來人,看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韓星霽的位置依舊是在樓時巍身邊,無論從爵位上還是官職上,這個位置他都坐得。
坐下之後,他斟酌說道:“太後深夜急召不知所為何事?”
太後歎了口氣說道:“大司馬,你來說吧。”
韓星霽的目光轉移到大司馬身上。
大司馬,也就是兵部尚書,主軍事。
他的存在相當於分走了樓時巍手上的一部分兵權,當初建立的時候許多人都擔心樓時巍會反對或者是直接扶持一個傀儡。
然而實際上樓時巍壓根就不在乎,有人能幫他分擔事務他高興還來不及,是以兵部尚書也是選取的知兵事卻不會阿諛奉承之人。
大司馬起身之後對著韓星霽拱了拱手說道:“七月十七,犬戎異動,七月十八,犬戎大部隊揮軍南下,七月二十,陛下帶領麾下將士迎戰犬戎於邊城,就在剛剛,急報傳來,犬戎屠滅我三萬大軍,將陛下虜至王庭。”
大司馬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很是平穩,而且一氣嗬成,沒有任何停頓,時間上也很清晰。
然而韓星霽還是有好一會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他才重複了一遍問道:“陛下帶領大軍迎戰犬戎,還讓犬戎給劫走了?”
大司馬沉默點了點頭,韓星霽環視一周,很希望有人能跳出來跟他說嚇到了吧?逗你玩的。
然而沒有人說話,也不可能有人用皇帝的安慰來逗他。
於是韓星霽忍不住看向樓時巍問道:“細節呢?更詳細的情報有嗎?”
他腦子裡現在已經亂成了一團,也顧不得什麼禮貌不禮貌。
滿腦子都是怎麼可能?
樓時巍在犬戎邊境那裡已經布置了一年,哪怕一年的時間未必多有用,但是邊城是在進行改造的。
韓星霽這一年的時間裡運送來了幾十個火箭炮都被送到了邊境。
沒帶過來更多倒不是他的問題,而是會使用的人還不多。
短時間內想要組建一支熱武器部隊顯然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首先是選人,其次是訓練,一年的時間並不夠。
現在用的都是當初韓星霽收養的那些孤兒還有他教過的那些奉宸軍將士。
除了火箭炮之外,還有加特林之類的,基本上不太需要技術含量的武器,樓時巍都買了一些,接下來則是利用無人機組建巡邏係統。
隻不過無人機的操控者更需要培養,所以隻能慢
慢來。
但無論如何,邊境那邊的武器都不少,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都綽綽有餘,更不要提樓時巍還在那裡布置了三萬士兵。
三萬什麼概念?那是直接能殺到犬戎王庭的存在。
除非是發生了天災,否則韓星霽想不通到底是什麼情況才能讓他們這樣巨大的優勢之下,讓犬戎乾掉了他們三萬兵馬,還把皇帝給擄走了!
樓時巍面色沉靜地看著大司馬說道:“把加急文書給昭郡王一觀。”
大司馬沒有反駁,大殿之內也沒人反駁,甚至都很安靜的等著韓星霽看完。
韓星霽拿起文書迅速看了一眼之後才明白到底是什麼原因才導致韓子勉身陷重圍。
因為犬戎人衝擊了互市,而當時韓子勉正微服私訪,正好身處集市。
不過他身邊有護衛,而且還是帶著電磁槍和手槍的護衛,反擊或許有些困難,但是逃走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在這種情況下,韓子勉做出了一個決定——他要迎戰犬戎。
這個決定不能說錯,他的確沒有什麼領兵才能也不會排兵布陣,但問題在於邊境有著許多跨越了千年到來的武器。
一力降十會,當有足夠的火力的時候,無論對方有多少陰謀詭計都能粉碎。
這是韓星霽曾經跟他說過的話。
韓子勉聽進去了,甚至複盤了屈知國和西遲國的戰爭,他也覺得很有道理,所以在敵人來襲的時候他決定迎戰。
這一點邊關將士們倒是沒有反對,因為樓時巍防備犬戎的事情一直也沒瞞著大家,甚至這些邊關將士已經習慣了時不時跟犬戎產生摩擦的日子。
畢竟那些犬戎人一旦缺短了食物就會帶人衝過來搶劫,甚至他們食物充足的時候也可能會過來劫掠。
隻不過互市開了之後,這些犬戎人就算劫掠也比較有分寸,不殺傷人命也不會把所有東西都搶走,多少會留下一些食物讓當地的百姓活下去。
倒不是他們多善心,而是擔心大雍的報複。
的確,在權衡利弊之後,大雍放任了這些行為,隻要不殺人,上面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治粟內史甚至留出了一部分糧草救濟邊關百姓。
這樣一看,互市開了之後大家的日子反而好過了不少。
所以大家雖然習慣了面對犬戎人,但是沒想到犬戎人這次居然大舉來犯。
韓子勉也沒想到,他在作出決定之後就召集了邊關將士,哪怕在朝上見過關於犬戎的許多情報,但當地人對犬戎自然是更加了解的。
他生性謹慎,自然不會莽撞的打上去。
隻是邊關將士沒有想到的事情,他同樣也沒想到,他認為這次不過是犬戎的又一次劫掠,所以調動武器的時候並沒全部調過來。
那些武器都價值不菲,而且很是難得,就算是韓星霽每次也運送不了多少。
可惜他沒想到對方這麼多人,按理來說犬戎人再多也不該是手握火箭炮的大雍的對手,可問題在於武器有限
的情況下,雙方將領的指揮很重要。
當韓子勉將戰場設定在互市上的時候,敗局就已經注定。
更何況韓子勉的對手是新上任的犬戎可汗。
如今犬戎可汗是曾經的大王子摩提耶,在三個月之前,摩提耶成功弑父篡位當上了犬戎可汗。
這還是在樓時巍一直在布置乾擾不想讓這對父子過早決出勝負的情況下,摩提耶用了四年的時間取代了父親。
不過在這四年之前他還努力了多久就不是韓星霽能夠知曉的了。
摩提耶雖然在鬥爭中取得了勝利,但犬戎內部不和諧的聲音還是存在,忠於老可汗的部落不服他,甚至那些部落還有幾個規模不小。
他當然不可能對那幾個大部落出手,代價太大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他對這些部落下手難免會讓其他部落產生兔死狐悲之意。
摩提耶讀過很多書,他想得自然也比一般人更多一點。
所以他將目光瞄準了大雍,在內部有矛盾的時候且不可調和的時候,將矛盾轉移到外部才是最合適的。
西遲國和屈知國相繼在極其短暫的時間內陷落他是知道的,隻是沒有更進一步的情報無法判斷大雍到底用了什麼手段做到這一點。
但是這並不能阻止摩提耶的腳步,他將所有部落的首領都聚集到一起雄心勃勃說道:“雍國在短時間內連續跟兩國作戰,哪怕取得了勝利必然也是外強中乾,我們何不趁此機會一舉南下?”
他說得有道理,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沒腦子,當場就有人表示了懷疑:“雍國那位攝政王必然會有所防備,焉知我等趁此機會南下不在他的謀算之內?”
摩提耶卻是笑著說道:“他一人再厲害又能如何?能變出錢財和士兵嗎?兩場大戰耗費無數是一定的,我們完全可以謹慎一些,多帶一些人衝過去,若是大雍真有防備,便將邊境搶一遭就走又如何?左右不過是出動的人的多了一些。”
犬戎年年都會劫掠大雍邊境,尤其是在秋天,他們需要準備入冬的食物。
摩提耶沒有強硬要求大家去攻打大雍反而讓這些人接受了他的提議。
的確,不過是多出一些人罷了,多一些人還能多搶一些,萬一……真的趁著雍國虛弱占領那片富庶土地呢?
在這一場戰事之中,摩提耶甚至沒有強硬地總攬指揮權,彆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得很清楚,最近大雍邊境頻頻異動,想來那位攝政王肯定是在防備犬戎的。
越是成規模地進攻越是容易入了那位攝政王的圈套,更何況那些本身就對他不服氣的大部落也不可能聽他的指揮。
那就彆怪他心狠了。
摩提耶故意放出消息,將那些異動最是頻繁的邊境小城十分富庶的消息傳遞出去。
當然這些消息也不假,樓時巍防備最嚴密的就是開啟互市的城池。
原本互市是設置在邊境線上的一處空地,四周沒有任何遮掩,這樣杜絕了雙方埋伏搶劫的可能性。
但因為
交易頻繁,久而久之這邊就有人開始居住,一開始是茅草屋、帳篷之類的簡易居所,後來則是房屋,再後來又有了各種集市。
這裡儼然發展成了一座極其熱鬨的小村落,還是十分富庶有著各種珍貴貨物的小村落,資源豐富自然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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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隻要沒跟大雍撕破臉,犬戎就不可能去攻擊這個小村落。
摩提耶一邊誘導那些人,一邊讓自己的人佯裝成某個大部落的成員去衝擊村落成功引來大雍的警惕。
他原本隻是想要引起那些部落跟大雍之間的摩擦,而他則坐鎮後方看情況是戰是和。
在聽到炮火響聲的時候,他就知道了大雍連續打敗兩國的底氣所在。
那的確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東西,但他也不是毫無辦法。
為了劫掠更多錢財的那些大部族給摩提耶帶去了十分有用的情報,比如說什麼地方防守薄弱。
新的武器的確好用,但就是因為太新了,指揮者並不擅長用這些,也不太清楚怎麼才能讓這些武器做到毫無破綻地防守。
更不要提這些武器本身也不是為了防守,而是為了進攻。
互市作為一個開放性的市場,無險可依也沒有城牆可以阻攔。
摩提耶十分從容地用人命找到了破綻,又用人命去撕開了這個口子。
韓子勉意識到不對的時候想跑也晚了,他在最後關頭知道自己肯定跑不掉,所以掩護了其中一位侍從,隻留下了一道命令:邊境守軍無需顧慮朕之安危,攻滅犬戎!
為怕邊境將領心有顧慮,他甚至連自己的印信都讓人帶了回去,身上也換上了平民百姓的衣服沒有任何證明身份的東西。
到時候大雍完全可以否認皇帝身陷敵手這個消息,至於他……死了對大雍影響也不大,但他不能活著做大雍的罪人!
之前已經錯了一步,這一步萬萬不能再錯。
可惜韓子勉在短時間內想到了一切卻獨獨沒有想到他安排逃生的侍郎並沒有按照他的話來傳令,反而拿著皇帝印信拚死阻攔邊境守將攻擊犬戎。
邊境守將也隻能閉門不出,眼睜睜看著犬戎屠戮平民和將士們的性命之後,帶著他們的皇帝悠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