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星霽早就有心理準備,之前他為了“尋找”甜菜費勁心力,那玩意兩年才能結果,前段時間剛結果做出了糖。
然而因為剛剛找到一部分的緣故,想要大批量收獲至少要等好幾l年。
這樣一看,他離開京城也有好處,在京城還要循序漸進,到了外面怎麼發現的,怎麼種植,怎麼這麼高產量還不是憑他一張嘴。
帶出去的還都是自己人,縣丞是從國學館那幾l個名單裡選出來的,跟組織溝通之後故意選了可以信任的往來者。
縣尉則是把郭甸給推了上去,一開始他想推陳聊的,不過陳聊資曆還是不夠,雖然韓子韶為了把他送出去在這些方面都大開綠燈,但他也不能太過分,被韓子韶抓到把柄對方也不會手軟。
郭甸出去當縣尉看上去仿佛是貶官,實際上卻是從聽命行事變成自己當家作主。
在大雍的官員體係中,縣令和縣尉是兩個獨立的體係,一個主民政,一個主軍政,一般而言縣令和縣尉都不會選擇一個陣營的人,為的是互相製衡。
不過韓星霽這邊情況特殊,韓子韶想把他趕緊送走,樓時巍對他信任有加不擔心他亂來,也不想讓人給他添麻煩,至於其他人……韓星霽在過年的時候,把能說上話的人都列了一個表,挨個上門走動。
他的奶糖作坊和造紙工坊就多了好幾l個“股東”。
如果說奶糖作坊隻是純粹賺錢,那麼造紙工坊除了賺錢還有另外一層特殊意義——有了新品種的紙可以優先供應。
以往這隻是樓時巍的特權,彆人想要得看韓星霽的心情,現在則是除了第一波送給攝政王,之後就會陸續送到他們府上。
有權有勢的人不缺錢,要的就是這份特殊。
當然這也是因為韓星霽拜托的事情不怎麼重要,隻是縣尉一職而已,要不是跟他有關係,這些大佬們都未必關注縣尉是誰。
在這種情況下,韓星霽手下的草台班子也算是建立了起來,除了縣丞縣尉之外,他還隨身攜帶一位幕僚。
王若清要跟著去的消息是他臨走的時候才散播出去的。
當時所有人都驚訝於王若清的選擇,王太傅對此的解釋非常敷衍:“在京城久了想出去活動一下筋骨,索性就跟著我這個學生一起出去走走,過段日子再回來。”
後面那句話沒人聽進去,隻是忍不住感慨樂安伯還挺討長輩喜歡。
當年讓王太傅去宮裡教書都是攝政王三顧茅廬才請出來的,現在主動跟著韓星霽跑去窮鄉僻壤顯然是不放心這個學生。
至於他說的那個借口,誰都不信。
出去散心能去的地方多了,乾嘛往山溝裡跑啊。
韓子韶聽了消息之後忍不住把毛筆往下一扔,面色頗有幾l分陰晴不定。
當初他千方百計想要討王若清歡心,就希望他在攝政王面前能夠美言幾l句,結果王若清壓根就不接茬。
現在又寧可連個官位都不要跟著韓星霽跑
也不肯入朝為官。
雖然就算王若清願意,韓子韶都要猶豫一下,畢竟他跟樓時巍關係太近,但他不想和人家不想之間還是有區彆的。
韓子韶陰沉著一張臉,宮人一個個都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半晌韓子韶才冷笑一聲說道:“去就去,不過是一個教書先生而已,南邊濕熱,誰知道他還能不能回來。”
話語中的狠意讓宮人都忍不住抖了一抖。
恰巧韓星霽也在擔心這件事情,直接跑到王若清那裡說道:“您什麼都不用帶,帶上常穿的衣服,常用的東西就行,剩下的交給我。”
王若清倒是有些詫異:“你都準備了?”
韓星霽點點頭,怕王若清不信直接拿出了一張單子。
單子上的字一看就是他寫的,上面林林總總寫了許多東西,連驅蟲藥和祛除濕氣的各種食材都有。
王若清看著那一溜的食材愣了半晌才說道:“這也要帶?”
韓星霽點頭:“先帶一部分,如果那邊方便尋找還好,不方便還要從這邊運過去。”
王若清倒是感興趣問道:“你對那邊似乎挺了解。”
韓星霽微微一笑:“我去過很多地方,北方人去那邊會不太適應,很容易生病,一旦病了就不好治。”
古籍中曾經記載江南卑濕,丈夫早夭。
他們去的雖然不是江南,但也好不到哪兒去。
連本地人都這樣更不要說他們這些北方人到那裡了。
王若清聽他一點點細致地講那邊的情況,頭一次覺得這個學生長大了,而且長大成為了一個思慮周全耐心細致的人。
他樂嗬嗬說道:“那我倒是省心了。”
他省心,樓時巍倒是為此更費心,他再三檢查了韓星霽出門帶的人和物之後皺眉問道:“怎麼沒帶郎中?”
韓星霽笑了一聲:“有魏章在就行,更何況那些郎中還未必有我水平高呢。”
雖然最近這一年多他一直努力削弱自己會醫術這件事情,生怕誤導彆人,畢竟他也就是有些常識,並不是真的會醫術。
但現在帶一個郎中過去也是真的沒什麼大用,他有組織出品的“作弊器”在,比郎中還有用。
樓時巍頓了頓,看了韓星霽一眼才說道:“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
魏章的水平他不知道,但他很清楚韓星霽未必真的會醫術。
但凡是真的,他都不可能這一年以來絕口不提,現在忽然又提起來想必是有什麼用意。
這小孩兒身上的秘密似乎越來越大,一開始他隻是以為韓星霽會的那些東西都是跟某個隱士高人學的。
隱士不愛出世,所以要求隱瞞才是正常。
桃花源的存在他也相信,但現在他忽然覺得,所謂桃花源未必僅僅是他嘴裡那個避世之所。
無論心中有多少猜測,樓時巍都沒表現出來。
現在還不到時候,韓星霽小尾巴越露越多,他需要等那根最粗
的尾巴露出來之後抓住。
韓星霽絲毫沒有察覺出來,忙忙碌碌的準備好所有東西之後便選了個黃道吉日啟程了——這個日子還是韓子韶選的。
對此,韓星霽總覺得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不過皇帝都選定了日子,而且旁邊的司禮監還說的頭頭是道,他自然也不好拒絕。
倒是臨走之前,樓時巍特地送了他一塊玉雕說道:“帶著吧。”
玉雕並不是人像,這個時代的各種信仰還比較混亂,神仙也沒有一個統一形象,所以這枚玉雕被雕刻成了圓形,中間則是一株桃樹,綁著玉雕的紅繩是上面還有一顆雕刻著辟邪兒子的桃木珠子。
桃木本身就有驅邪的作用,這下來了個雙保險。
樓時巍的意思很明顯,他也不相信韓子韶選日子是真的為了韓星霽好。
韓星霽快樂地將玉雕掛在脖子上,掀開衣領塞了進去。
攝政王送他什麼他都喜歡,並不在乎是不是真的能辟邪。
他掀衣領的時候露出了鎖骨和一小片胸膛,冷白細膩的皮膚一閃而過,樓時巍不自然的移開眼睛說道:“路上一定小心,明天……我就不去送你了。”
他很想去送,但區區一位縣令赴任還不值得勞動攝政王親自相送。
哪怕是韓星霽也一樣,他越是關注才越是容易讓韓星霽有麻煩。
韓星霽聽後停頓了一瞬,才抬頭有些可惜說道:“您今年的生辰宴我是趕不上了,等回頭我讓人將禮物送回來。”
現在送也實在是太早了一些,還有快兩個月呢。
樓時巍搖了搖頭:“你到那裡先安頓下來,生辰而已,明年也還有。”
韓星霽在路上就至少要走小半個月,等到了那裡還要熟悉上下情況,整頓縣衙,一個多月的時間也就是開個頭。
按照他以往的習慣,送自己禮物的時候肯定是費儘心思,就怕小孩兒到時候壓縮睡眠時間來弄這些。
韓星霽聽後倒也沒堅持:“好,若是趕不及,明年我補上雙份。”
樓時巍應了一聲,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說道:“時間不早了,回去吧。”
他倒是想把人留下,可惜離家前一晚,小孩兒還是該跟家裡人一起。
韓星霽卻是想多留一會的,正在他想理由的時候,肚子咕嚕嚕叫了一聲。
得,也不用想理由了。
他捂著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天上午去國學館那裡跑了一趟,還沒來得及吃飯。”
樓時巍皺眉想要叮囑他按時吃飯,卻又把話咽了回去,隻是吩咐下人準備吃的。
韓星霽慢悠悠的吃,樓時巍也不催,於是成功拖到了宵禁。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遺忘了違反宵禁對於韓星霽來說不算什麼,最多就是交點錢的事情,一個吩咐準備客房,一個終於舍得放下了筷子。
第二日一早,韓星霽直接從攝政王府去城外,他的車隊已經在那裡等著他了。
韓星霽讓人將踏焰牽了過來,將韁繩遞給藍田說道:“大王,踏焰可能不適應那邊氣候,我把它放在您這裡了,您一定要好好幫我養著啊。”
樓時巍沒問他為什麼不交給家裡人,隻是應了一聲:“好。”
韓星霽有些依依不舍地摸了摸踏焰的腦殼,踏焰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但它還小,並不懂什麼是分彆,隻以為韓星霽是心情不好,便蹭了蹭韓星霽,十分通人性的哄著小主人。
樓時巍看著他跟踏焰互動,半晌才說道:“時候不早,彆讓王太傅久等。”
韓星霽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之前,忽然小跑到樓時巍身邊,雙手圈住他的脖子輕輕擁抱了一下說道:“我走了,大王保重。”
說完,他就鬆開了手,一轉身十分瀟灑的揮手走人。
樓時巍剛感受到懷裡的溫度,還沒來得及回抱,小孩兒就跟一陣風一樣離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