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們問完問題之後,學生們也都老實了。
通過剛才的問答,他們發現自己考慮得還是太過狹隘,他們原本想要提出的問題在此刻都顯得幼稚可笑。
原本考中的秀才們對於還要來國學館上課都有些不服氣。
他們正在人生最風光的時候,想的也是高中之後立刻做官,然後平步青雲。
結果今年突然要他們來上學,說心裡沒有抵觸情緒是假的,隻是這一堂公開課下來,他們心裡那股不平也沒剩多少了。
因為看出自己跟積年老吏的差距,且不說跟朝上做官的相比,便是這位國學館山長都不是他們能比的。
人家還不到二十歲,還是個未成年。
眼看學生們都沒有動靜,韓星霽還多問了兩聲,甚至看了韓子韶一眼。
在接觸到他目光的時候,韓子韶下意識的移開了眼,似乎生怕韓星霽讓他評價或者提問。
他自己的水平自己心裡清楚,再怎麼也比不過三公九卿,韓星霽連這些人都應付了過去,他若是勉強提出問題也不過是自取其辱。
隻是在移開目光之後他就後悔了,那麼多人都在看著,他竟然被一個比他小了三歲的人壓住了氣勢。
哪怕沒人表現出來,但他總覺得其他人看著他的眼神帶著嘲諷。
撐到公開課結束,韓子韶原本是要走的,但太後還想跟韓星霽說話,他也隻能咬牙留下來,韓星霽看出他這會心情不好,也沒故意去招他,隻是張羅著帶人去吃飯。
在特色食肆裡,太後拉著韓星霽的手噓寒問暖,也不提朝上那些事情,隻是關心他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韓星霽當然答一切都好,可惜太後卻不信,隻是摸著他的臉說道:“乖乖瘦了不少,可見還是吃少了。”
韓星霽頗有幾分哭笑不得,他的飯量沒減,隻是因為最近忙得腳不沾地才瘦了一些。
他也沒多解釋隻是說道:“等過了這段時間不忙了就好。”
接下來就是按部就班的教學,國學館雖然迎來了新一級的學生,但是這些學生一共也就有六十個人,相當於多了一個班而已,算下來就是每天比之前多一節課,根本不算什麼。
隻是公開課雖然過去,但影響顯然還沒有完全過去。
官員們回去之後時不時還會討論一下,甚至拿出韓星霽那份策論看一看。
他們也有人討論過這份策論會不會又請了攝政王來斧正,畢竟攝政王幫樂安伯看策論也不是一次兩次,大家都知道。
隻是看這次策論的風格,熟悉的人就知道這裡面沒有攝政王的手筆。
因為整體風格都非常柔和,若是換成攝政王來有些地方會表現的更加強硬一點,並不會在乎彆人的看法。
韓星霽的策論跟他的人一樣,猶如春風拂面,哪怕有人不太同意他的看法也沒辦法對他冷臉。
官員們的討論都比較高層次,民間是不知道的,但是國學管理的學生
當了一把宣傳大使。
尤其是在水利相關課程開課之後,家裡有點錢的都開始瘋狂給家人寫信,讓家人給下面的弟弟或者一直考不上的兄長準備明年的國學館單招考試。
用他們的話說,國學館教的都有用,不學就虧了!
至於公開課的內容自然也傳播出去了一部分,他們的同窗先生還有家人都是讀過書的。
而這個時代讀書人掌握著宣傳喉舌,他們的說法評價是會在曆史上留下痕跡的。
就比如說根本不是負心漢的陳世美卻落得了那樣的名聲。
韓子韶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利用了學子們對科舉的重視傳播謠言。
他倒也沒想著用這點小手段就能把韓星霽給壓下去,他想的其實是讓韓星霽老實一點,聽話一點。
畢竟人還是好用的,但凡韓子韶提出來的要求對方都能完成個七七八八。
但他跟樓時巍走太近,讓韓子韶十分不放心。
所以就想通過這種方式警告韓星霽,讓他彆想著兩邊都占著,總要選一邊才行。
在做出這件事情的時候,韓子韶就一直在等著樓時巍動手。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其實他是期待著樓時巍的反應的。
以往無論他做什麼,樓時巍給的反應都很冷淡,隻是隨口吩咐兩聲,下面的人就能把他搞的那些事情給抹平。
韓子韶一直憋著一股勁,就仿佛樓時巍若是真正應戰代表著承認他一樣。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這一次攝政王壓根就沒動手,韓星霽自己憑著一場公開課就將整個輿論扭轉了過來,甚至讓他的聲望比之前還要高一些。
以前都是小範圍內流傳著韓星霽少年天才,彆的不好說,教書育人是真的厲害。
而這一次京裡的普通百姓都知道了這個天才少年到底多厲害——能給三甲講課的人,能不厲害嗎?
韓子韶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想起當初在公開課上丟的人,忍不住站起來將禦書房砸了一個稀巴爛。
“他書房裡都是好東西,給他真是白瞎了。”舒雲來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裡的嘲諷突破天際。
她說的是實話,也不知道韓子韶是怎麼想的,反正他的寢宮和書房是什麼貴重擺什麼,這一砸又不知道砸了多少錢。
韓星霽沉默了一瞬,想起韓子韶書房裡的東西也有些心痛,這些錢可以買多少糧食啊。
要知道最近樓時巍正在為了春汛發愁,每年春季總有幾個地方會遭災,這個時候就需要動用到糧倉裡的糧食做為救濟糧。
但也不能將糧倉掏空,因為夏汛和秋汛還在後面排隊等著,除此之外還可能有彆的自然災害。
所以經常是買一部分糧食,動用糧倉一部分糧食進行賑災。
當然如果實在沒錢的話,朝廷也隻能放棄賑災。
這兩年大雍算是比較平穩,收成也還可以,樓時巍顯然不想放棄災民,所以才會頻繁的跟治粟內史詢問各方情況。
他忙的每天睡覺的時間都被壓縮,可是在災難面前,韓星霽想勸都張不開口。
因為很可能他把人勸回去了,結果錯過了要緊消息導致很嚴重的後果。
最後他都有些看不下去,偷偷跑去找治粟內史捐了一大筆錢。
這筆錢多到治粟內史知道了都搖頭,生怕他把自己家底掏空。
實際上韓星霽也的確快把自己的家底掏空了,不過他本身用錢的地方也不多,因為太忙吃喝玩樂這些東西也找不上他,吃穿用度有組織負擔。
更何況他在另外一邊也很有錢,大不了就跟彆人進行交易,換點這邊的錢財也是可以的。
韓星霽淡定說道:“放心,這錢沒了我也能再賺,反正我也用不了多少錢,哦,對了,彆告訴大王。”
他怕樓時巍知道之後會有心理壓力。
在捐完錢之後他還和治粟內史了解了一下能買多少糧食,所以才會對韓子韶砸書房覺得心痛。
那些東西有些是無價之寶就不說了,有價值的換算成錢財能買好多糧食賑災了啊。
可惜他也隻能對著舒雲來說道:“那是祖輩留給他的東西,他怎麼處理彆人也說不出什麼。”
舒雲來生氣的拍案幾說道:“他又不是先帝的親生兒子,什麼都沒學會先學會敗家了,不行,我要去見太後。”
韓星霽:……
算了,舒雲來對皇帝不滿也不是一天兩天,之前隻是被他壓著,再加上樓時巍幫他,外加他自己也能反擊這才沒說什麼。
可這不代表舒雲來真的忘記了,這口氣憋在心裡她總要找個時機爆發一下的。
韓星霽斟酌了一下,覺得現在讓舒雲來出氣比一直壓著強。
畢竟以韓子韶目前的狀況來看,說不定什麼時候又抽風搞出點什麼事情來,等積累多了,舒雲來徹底爆發,萬一直接造反怎麼辦?
她手上可是真的有兵的,造反也不稀奇,萬一她真造反,韓星霽怎麼也要站在她這邊。
嗯,就算他說不支持都沒人信,那是他娘。
正好韓星霽自己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他把春汛發生的那幾個地方的輿圖調出來之後發現那些地方的地形都很有代表性,準備用這些當例子去講課。
賑災這種事情他幫不上什麼忙,也隻能努力培養後備力量,爭取讓這些人出去之後能減少水患發生。
真正杜絕是不可能的,就連後世科技那麼發達都拿自然災害沒辦法,彆說現在了。
就在他備課的時候,宮裡傳來了消息:皇帝從私庫撥了大筆款項用來賑災,不僅如此,為了給天下臣民做表率,他還削減了宮中份例,宮裡除了太後之外,其他所有人的份例都在原本的基礎上折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