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星霽聽後愣了一下,沒想到樓時巍第一句就是問這個,他回過神來解釋道:“是,商討契書細節沒注意時間,以後不會了。”
樓時巍等他坐下才說道:“今早摩提耶就派人打探你有沒有妹妹。”
韓星霽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轉頭一臉驚悚:“他想做什麼?”
樓時巍看他這個表情心裡舒服了不少,慢條斯理問道:“你覺得他想做什麼?”
韓星霽腦子裡過了很多種可能性,最後出現了五個大字“白月光替身”。
他忍不住晃了晃腦袋,懷疑自己的腦子還沒長好,他……怎麼也算不上摩提耶的白月光,充其量有點好感,但是打探有沒有妹妹這個操作實在是太騷了。
他氣哼哼地說道:“沒有,隻有一個弟弟,就算有妹妹也不會嫁過來。”
他努力想了想,如果他有一個可愛漂亮的妹妹要被送去和親的話……他就掀桌子造反!
樓時巍看著韓星霽變得殺氣騰騰模樣,徹底恢複了平日裡的模樣說道:“這幾日我給你找些事情做,彆再見大王子就好。”
韓星霽老老實實點頭說道:“我回頭去找治粟內史丞好了。”
他跟大王子雖然已經簽訂了契書,但嚴格算起來還是大雍跟犬戎做生意,所以是要過一條明路的。
樓時巍此時也有了心情問道:“你跟他都談了什麼?”
韓星霽轉頭讓人將契書拿了過來說道:“這個東西我們簽了四份,就等著您和治粟內史丞那邊一起蓋印就能生效了,到時候我和摩提耶一人一份,治粟內史丞那裡留一份,犬戎那裡也留一份。”
樓時巍伸手拿起那份厚厚的契書說道:“怪不得摩提耶除了問你有沒有妹妹還打探能不能賣給他們紙。”
當時樓時巍還有些意外,最近都是在口頭談判,還沒到簽契書的階段,對方怎麼知道紙的存在的?
原來是從韓星霽這裡看到了紙。
韓星霽有些詫異:“他怎麼沒問過我?”
樓時巍側目看他:“誰知道呢。”
誰知道你們兩個都聊了什麼聊那麼久?
隻是這話樓時巍到底沒說出來,韓星霽畢竟是為了正事,尤其是他看到對方在奶糖的材料上寫了馬皮的時候,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小孩兒又在動壞心眼。
他甚至都不用問就知道韓星霽打的什麼算盤,無非是等奶糖在犬戎打開銷路之後一點一點增加馬皮的需求。
犬戎人或許並不需要那麼多糖,但他們跟西邊的來往很頻繁,卡住了大雍跟西邊交流的通道,憑借著這一點賺的盆滿缽滿,如今不過是又多了一項貿易物品。
犬戎人自己找到銷路之後需要的會更多,馬皮的需求擴大他們未必能供應上,到時候說不定還要跟彆的地方訂購或者換取。
甚至可能用奶糖來結賬,一旦時機成熟韓星霽斷開跟對方的交易,對方若是拿不出購買馬皮的錢,整個犬戎的經濟體係都
有可能崩塌。
當然這隻是其中一個可能性,但這隻是其中的一小點,甚至不在樓時巍的布局之中,所以韓星霽的謀劃很是順利,甚至沒被過多懷疑。
他放下契書問道:“犬戎大王子不是個好說話的人,你是怎麼說服他的?”
這上面的條款十分公平公正,對雙方都有好處不偏不倚,但這本身就不容易。
犬戎大王子比韓星霽大了接近二十歲,經過見過的都不少,樓時巍一直覺得韓星霽說不準要吃虧。
不過哪怕這樣他也沒有去管,事事插手,小孩子是學不會的。
總要摔過跤才知道哪裡不能走。
韓星霽隻是單純的談生意,就算吃虧也不過是賠錢,大不了之後他給小孩補上一些,花一些錢上一堂課很值得。
隻是他沒想到自家小孩太爭氣了一些,居然沒吃虧,這可不容易,除非當時摩提耶比韓星霽還急迫,所以看到這份契書合適就當場定了下來。
至於摩提耶為什麼急迫……總不至於是想要討好韓星霽,這樣的討好也太廉價了一些。
難道是摩提耶知道了韓星霽的身世覺得他眼界不高這些就夠了?
樓時巍垂眸想了想,決定回去多給小孩做幾套衣服和配飾,得把人養得眼界再高一些才好。
韓星霽嘿嘿一笑說道:“不用說服,隻要讓他著急就行了。”
樓時巍回神問道:“讓他著急?”
韓星霽這才將自己跟摩提耶的對話敘述了一遍,樓時巍聽完之後不期然閃過了四個字:欲拒還迎。
這四個字一閃過他就覺得不合適,韓星霽這明明就是在釣魚,而且釣的很成功,甚至還給了他一些啟發。
樓時巍伸手捏了捏韓星霽的後頸說道:“做的不錯。”
說完他就讓人將治粟內史丞喊了過來,轉頭對韓星霽說道:“你跟他說一說,之後或許用得上。”
這兩日跟犬戎的談判並不算順利,犬戎人沒有文字是真的,但這也並不代表人家傻,更何況那些犬戎人有的時候死心眼不知道變通,治粟內史丞短短時間已經憔悴的眼袋都出來了。
韓星霽也被治粟內史丞的樣子給嚇了一跳:“內史丞是沒休息好嗎?”
治粟內史丞對著他虛弱一笑:“無妨,還請小伯爺不吝賜教。”
韓星霽有些無奈,自從摩提耶發明了一個稱呼之後,他發現最近喊他小伯爺的人都多了起來。
不過也隻是個稱呼而已,他倒也沒有特彆在意,隻是對樓時巍說道:“大王,我跟摩提耶之間亦公亦私,不一定適合正式場合。”
更何況他年紀小,說話做事不周全也能用這個理由糊弄過去,可正式談判還是要掌握分寸的。
樓時巍聽後卻是說道:“無妨,你先跟他說,讓他自己去想。”
韓星霽聽後這才一點點跟治粟內史丞敘述了一遍,治粟內史丞自然不是傻子,相反他還非常聰明,一點就透舉一反三。
治粟內史
丞一拍巴掌:“妙啊。”
他看著韓星霽歎氣說道:“可惜小伯爺要去忙國學館的事情,否則治粟內史肯定想把小伯爺搶過來。”
治粟內史不僅僅掌管著天下糧倉,他還掌握著經濟大權,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的,但國字頭的商人不在此列。
隻可惜國字頭的商人在官員中卻是底層,很難升遷,所以很少會有人願意接觸這方面。
韓星霽沒有這個顧慮,他背景夠硬,皇帝對他也青睞有加,自身能力又強,多好的苗子啊。
韓星霽笑了笑沒說話,治粟內史早就有這個想法,可惜也隻能想一想,不說他自己,樓時巍都不可能同意他跑去搞這些。
對方費心費力的教導他又不是為了讓他去做生意的。
治粟內史丞見他隻是笑不說話倒也沒再說其他,起身行禮便要告退,他還要去跟下面人商議明天要怎麼繼續談。
在他離開之前,樓時巍忽然開口說道:“明日讓樂安伯跟去旁聽。”
治粟內史丞微微一愣,原本以為攝政王改了主意,但很快又反應過來,隻不過是旁聽而已,並不參與其中,更像是讓孩子去見世面。
可……攝政王到底是要把樂安伯培養成什麼樣呢啊?
像是他們這些人家培養孩子的時候都是朝著一個方向培養,人的精力畢竟有限,哪裡能學那麼多,可現在他是完全看不懂了。
治粟內史丞也沒打算真的想明白攝政王的想法,那也不是他能做到的事情。
他隻需要聽從吩咐第二天帶著韓星霽過去聽談判就行了。
韓星霽也沒問為什麼要去,其實他也很好奇,想見識一下雙方到底怎麼談判,正好還能用這個借口來拒絕摩提耶的邀約。
隻是他沒想到第二天摩提耶也出現在了犬戎人那一方還對著韓星霽笑了笑。
韓星霽:……
大意了,對方是犬戎可汗的繼承人,想要參與這樣的場合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不過也沒關係,這種場合摩提耶總不能不管不顧地跑來找他聊天說話。
韓星霽不動聲色地對著大王子點了點頭,隻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簡直是大錯特錯。
半個時辰之後,他跟摩提耶兩個人並排坐在一旁,看著犬戎跟大雍負責談判的官員你來我往地互錘,整個人都是麻木的。
有那麼一瞬間韓星霽都以為是不是自己沒睡醒在做夢。
隻是身旁的摩提耶似乎很習慣一樣轉頭笑吟吟看著他說道:“看來今日也未必能有進展,不如我們出去跑馬?”
韓星霽深吸口氣說道:“大王讓我跟在治粟內史丞身邊學習,等回去要檢查功課。”
摩提耶挑了挑眉:“那你要怎麼回答?”
現場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這群人一邊互相問候祖宗一邊打架一邊在談,哪方面都沒耽誤。
韓星霽勉強說道:“他們還是……有一定進展的。”
治粟內史丞有樣學樣把對面釣得不上不下憋著一口氣,顯然犬戎這邊派出來的人並沒有摩提耶那麼好的涵養,煩躁之下直接掀了放在中間的案幾。
大雍雖然也分文臣武將,但大部分文臣都是上過戰場的,武德充沛都不足以形容他們。
治粟內史丞一看你們居然敢掀桌子,於是袖子一挽就開始掀人。
隻是在掀人的過程中他和對面都還記得自己的職責,於是一邊打架一邊談判,倒也定下來了一部分條款。
要不然隻是打架的話,韓星霽早就走人了,還留在這裡乾什麼。
不對,他忽然目光一凝,看到治粟內史丞一不小心踩到了滾落在地上的筆筒,而犬戎左將軍一步跨出提起了拳頭。
摩提耶正打算繼續勸韓星霽跟他出去玩,結果話剛說一半就感覺眼一花,再一看韓星霽已經迅速跑到了犬戎左將軍身邊,伸手十分輕柔地一提一送就把人給推了出去,同時還伸腳絆了一下,成功讓犬戎左將軍趴在了地上。
犬戎左將軍的護衛立刻衝了上來。
摩提耶看著那道清瘦的身影輾轉騰挪撂倒了好幾個犬戎護衛之後,眼中的興味更濃鬱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