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弊這件事情還是韓子善跟他說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商的關係,韓子善消息很是靈通。
一到書院韓子善就神神秘秘湊過來說道:“你們知道嗎?昨天國試院的大門被砸了。”
韓星霽十分吃驚:“誰啊?這麼大膽子?”
“人可多了,都是參加春闈的學子。”韓子善說道:“據說是發現有人提前知道了題目,所以集結起來正在鬨呢。”
韓星霽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怎麼發現的?”
一旁的韓子培也湊了過來,三個人圍在一起小聲八卦。
整件事情其實倒也不複雜,不過就是前天放榜的當天就已經有人覺得不對。
大雍的科考製度並不像是後世那樣完善,基本上就是一場定乾坤,這一場考完排名也就出來了。
而過去看榜的學子在看到狀元人選之後當場就說一定有貓膩——全天下誰都可能得狀元,唯有這個人不可能。
據說那人學習吊車尾,六經一本都沒背下來,兩位數以外的加減法都算不明白,這些基礎知識都不行,更難一些的策論就更不用說了。
這樣一個人能考上已經很離譜了,居然還成了狀元,這不是把天下讀書人的臉扔地上踩嗎?
於是所有學子都炸了,肯定是這個人提前知道了題目!
然後當天就有人跑到國試院去責問,國試院那邊為了科考一個個忙的面有菜色,再加上每年都有不甘心的學子跑來找事情,他們壓根就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開始還好聲好氣勸退,後來發現勸退不行之後就簡單粗暴的喊來了金吾衛把人給抓了起來。
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於是所有學子都聚集起來直接衝到了國試院,把國試院給堵了,因為人太多國試院的大門和前庭都被糟蹋的不像樣,看上去就跟被砸了一樣,於是傳出來的消息就是學子把國試院給砸了。
韓星霽:……
要不是確定國試院都是支持科考的人他都懷疑裡面是不是有世家的臥底。
不問三七二十一就把人給抓起來,他們也是真的很能耐。
鬨成這樣,樓時巍不出面肯定沒人願意收拾這個爛攤子。
他皺眉問道:“狀元是誰啊?有什麼背景?”
韓子善說道:“好像叫什麼孔林,隻說是京郊人士,還不知道什麼身份背景。”
韓星霽耳朵動了動,孔林……這個名字感覺有點耳熟啊。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很快便想起來到底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人了——之前在街上攔著他的傻子不就叫孔林嗎?
唯一不確定的是不知道有沒有重名的人,不過他的確記得當時孔林曾經說過他科考過後必定金榜題名,當時還以為隻是他自大,現在看來應該是提前得知了題目並且找人寫了,這才有信心。
他皺了皺眉,這樣看來還真可能是國試院有內鬼,畢竟科考的題目是嚴格保密的,負責此事的官員家屬都不能得知,而且題目還
有好幾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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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到了確定題目之後的幾天,薛輕舟乾脆就住在了國試院,據說就是為了防止泄露題目。
在這種情況下到底是怎麼泄露的題目?
就在他疑惑的時候,郭甸到了書館門口躬身說道:“蒼梧子,大王相召。”
韓子善有些納悶:“大王不是在處理舞弊事宜嗎?找你乾什麼?”
韓星霽心有所感起身說道:“可能就是跟舞弊有關係。”
考試用的紙是他負責的,薛輕舟也是科考出題官員之一,再加上他之前曾經跟孔林起過衝突,把他喊過去問話也是正常。
郭甸帶著他一路到了國試院,進去之後果然看到之前還十分囂張的孔林跪在地上。
孔林臉色蒼白,在看到樓時巍的那一刻起他的恐懼就達到了頂峰,而在看到韓星霽的時候,他明顯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這位居然真的是一位少年子爵。
此時樓時巍雙眸半闔坐在上首,其他幾位國試院的官員都站在下面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韓星霽行禮之後立刻有廷尉府的人上前問話,果然詢問的是那天怎麼起的衝突。
韓星霽記憶力好模糊了一下當時起衝突的原因,隻說是他擋了路發生了口角,然後重點強調說道:“當時孔林曾經說過科考過後他必定金榜題名,下官原本以為隻是他自大之詞,如今看來也是有跡可循的。”
“你……你胡說!”孔林忽然瘋了一樣地指著韓星霽說道:“此人記恨我調·戲他,是在趁機報複。”
他這話一出,在場的官員都皺了皺眉,當街調·戲他人,不管對象是誰這人品就不行啊。
韓星霽不想讓自己上花邊新聞才模糊了一下過程,結果總有人尋死。
廷尉簡單問話之後確認韓星霽沒有任何疑點就讓他走了。
韓星霽出了國試院正好碰到了薛輕舟,薛輕舟看著他說道:“我就知道你也得來,走吧,一起回家。”
韓星霽有些詫異:“你怎麼知道?”
被調·戲的事情他都沒告訴家長啊,薛輕舟是從哪兒得到的消息?
薛輕舟說道:“我是負責科考的主官之一,出了這麼大事情家裡人自然是要被問詢的。”
韓星霽了然,哦,原來是這個,所以就算他跟孔林沒有起衝突也還會被喊過來問話。
回去的路上他有些疑惑問道:“現在還沒查出來怎麼回事嗎?”
薛輕舟搖了搖頭說道:“孔林跟他的家人咬死了不肯說,用刑都不肯,但也不能真的殺了他們。”
“這都不說,給他們透題的人肯定來頭不小。”韓星霽摸了摸下巴問道:“阿爹知道是怎麼透題的嗎?”
薛輕舟低聲說道:“孔林那邊的說法是某天半夜睡覺的時候有人往他院子裡丟了塊石頭,下人出去看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十分特殊的白色東西,似布非布上面寫著所有題目。”
韓星霽略一愣:“紙?這是……直接把試卷給他
了嗎?”
薛輕舟點頭:“看來是的。”
至於孔林說的什麼沒看到人他們是一點都不信的,但通過這個說法倒是能夠縮小範圍。
能夠接觸到試卷的人很少,要知道紙張是三月初十才送到國試院的,接下來國試院就開始往上面抄題目,那個時候負責科考的相關人員已經不能離開國試院了。
這也就是參加科考的人沒那麼多,否則四天時間抄寫題目肯定不夠。
韓星霽若有所思說道:“也就是說你們在抄寫試卷的當天就有人把卷子偷出去給了孔林。”
就算有了題目也要提前準備答案把答案給記下來才行,彆的都還好說,策論最是難寫,不提前準備不行。
韓星霽有些納悶:“可是我聽人說孔林本人不學無術,他去哪兒找來人寫出這麼一篇絕對能當狀元的策論?”
真有這個本事的人不如自己來參加科考了,當然也有可能是朝中官員幫忙寫。
可能寫出狀元級彆的策論,那個人身份地位不會低,為什麼非要幫孔林寫這麼一篇?孔林身上難道還有其他秘密?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都有些不明白,現有條件根本無法鎖定目標,一直到晚飯時間都還在討論這件事情。
舒雲來也是知道這件事的,聽了他們的疑問之後冷笑說道:“你們不知道,這裡面還有其他事情呢。”
韓星霽詫異問道:“其他事情?還有什麼啊?”
舒雲來說道:“本來以孔林的策論是無法當狀元的,榜眼探花都比他強,但咱們那位陛下看了他的策論之後死活要點他為狀元,甚至為此不惜大發雷霆,大王不想跟他在這件事情上起衝突便依了他。”
舒雲來說得比較簡單,實際上韓曉當時更過一點,直接看著樓時巍質問道:“朕身為天子連選定狀元的資格都沒有嗎?攝政王如此步步緊逼,不如朕讓位給你好了!”
韓曉都這麼說了,樓時巍還能說什麼?選就選了吧,反正狀元隻是一時風光,科考也不過是一個門檻,過了這個門檻意味著能夠當官,以後怎麼樣誰也說不清楚。
隻是誰都沒想到,大家退讓之後居然讓出了這麼一個結果。
韓星霽目瞪口呆:“透題的是他?”
這麼一想那些難以解釋的地方就都能順下來了,除了皇帝也的確沒人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又是把卷子送過去又是幫忙寫策論了。
韓曉雖然手上實權不多,但那純粹是因為他廢物,當初樓時巍讓他親政了,結果國政搞得一團糟,最後逼得攝政王看不下去出來收拾爛攤子。
不管怎麼說他都是皇帝,身邊圍繞著幾個才子是正常的事情。
舒雲來冷哼一聲:“除了他還有誰?找人也不知道找個可靠一些的,捅出這麼大簍子還要嶸煥給他收拾爛攤子。”
韓星霽也有些疑惑:“所以……當初為什麼會選中孔林?”
天下間學子那麼多,他要是擔心大家族的子弟不好掌控就選出身一般但學習不錯的
也不是不行,何必找這麼一個廢物,要不是孔林太廢物怎麼可能被發現?
薛輕舟說道:“雖然我們還不知道,但孔林跟陛下肯定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韓星霽沒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反正韓曉那個智商做出什麼事情來都不奇怪。
他小心問道:“那……大王要怎麼處理這件事情?”
樓時巍分明已經知道了背後主使是皇帝卻還要大張旗鼓地查,雖說可能是想給天下學子一個交代,但他覺得肯定不隻是為了這麼點事情。
薛輕舟遲疑了一瞬說道:“大王的想法很難揣測,但若是我肯定要趁此機會將那位的爪牙全部拔一拔的。”
這已經不是皇帝跟權臣的博弈問題,純粹是這個皇帝太蠢,大家實在是忍不了,寧可讓他當個傀儡也不想讓他再插手朝政。
沒看這一次連鐵杆保皇黨丞相都沒著急站出來,當然也可能是因為誰都沒有確切證據,更何況有了證據也不能真的昭告天下啊。
難道要讓全天下人都知道皇帝幫著一個廢物作弊,還非要那個廢物當狀元?朝廷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接下來的幾天,韓星霽這裡時不時會收到一點消息。
雖然案子的各種情況肯定要保密,但也要看對誰,打探不到消息的基本上都是那些接觸不到朝廷核心的人。
韓星霽本身沒有官職,但他身邊的人都耳目靈通,更何況還有郭甸這個跟在樓時巍身邊的人。
當然,郭甸透露消息應該也是得了樓時巍暗中首肯的,否則給他八百個膽子也不敢隨便說。
韓星霽摸了摸下巴說道:“所以現在就是說抓到了一堆小蝦米,但真正的大魚隱藏的太好所以抓不到?”
郭甸歎氣:“誰說不是呢。”
這個所謂的大魚其實說的就是幫韓曉做這些事情的人,也就是說他們要查的是皇帝身邊誰負責這件事情。
對方顯然還挺有腦子的,至少知道把痕跡都擦掉讓廷尉府查都查不到。
韓星霽嘖了一聲說道:“我估計這裡面很可能有元遙的手筆。”
這麼縝密的行為不像是韓曉和他身邊人能想出來的,元遙瘋歸瘋,腦子還是在的,更何況瘋子的腦回路一般人猜不到,所以查起來肯定更難。
但可以肯定的是元遙最多也就是個出謀劃策,他的身份注定了不能隨意走動,所以隻要把執行這件事情的人找出來乾掉給韓曉一個警告就可以了。
郭甸一看他師父這個表情不由得問道:“師父,你是不是有想法了?”
韓星霽冷笑著說道:“既然查不出來那就讓他自己跳出來好了。”
郭甸點頭說道:“大王好像也是這個意思,不過好像還在跟廷尉商議。”
韓星霽打了個響指說道:“我倒是有個辦法不知道能不能行,等等我給大王寫封信,你幫我帶過去。”
郭甸有些詫異:“您不親自去跟大王說嗎?”
韓星霽擺擺手說道:“不了,大王這兩天忙,我過去他還要分出時間來見我,看信比較簡單。”
郭甸一聽沒再說什麼,等韓星霽把信寫完之後麻溜的帶著去了攝政王府。
他到的時候樓時巍正召見廷尉李戡,等看了韓星霽的信之後不由得微微一笑,將信遞給李戡說道:“按照蒼梧子說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