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星霽心中頗覺晦氣,深深覺得小皇帝很有烽火戲諸侯的潛質,這麼不尊重大臣,你皇位能坐穩才是奇怪的事情。
他說完之後眾人神色各異,唯有王太傅微微一笑,還點了點頭。
坐在他身邊的韓子善和韓子培目光十分敬佩,跟看勇士一樣。
這蘭婕妤可是如今最受寵的宮妃,哪怕是他們多少都要給蘭婕妤一點面子。
蘭婕妤也沒想到韓星霽敢當眾讓她難堪,她本是看韓星霽高挑貌美起了愛美之心,想要多看兩眼,結果美人完全不理會她。
蘭婕妤當場泫然欲泣,一雙眼睛欲語還休地看著韓曉:“陛下~”
韓曉卻沒看她,依舊看著韓星霽問道:“哦?那除了朕還有誰有資格?攝政王嗎?”
韓星霽平靜說道:“不隻是攝政王,太傅、太後甚至是皇後都有資格。”
太傅是老師,這年頭講究尊師重道,更何況對於認真傳播知識培養人才的老師尊重也是應當的。
太後自不必說,樓時巍要廢皇帝都要跟太後商量呢。
皇後是國母也很好解釋。
韓曉故意說道:“可惜朕還沒有皇後,這可怎麼辦?”
韓星霽微微一笑說道:“陛下若要選後天下淑女任由陛下挑選,有何可難?”
一旁的蘭婕妤聽後有些心慌,後宮的妃嬪有誰不想當皇後呢?
她最近一直一門心思地攛掇著皇帝封她為後,若是真讓韓星霽說動皇帝廣選天下美人,那她怎麼辦?
蘭婕妤心中著急卻也不敢說什麼,隻是小心翼翼看著韓曉,生怕對方說真的要選後。
然而韓曉卻是嗤笑一聲:“那可未必。”
韓星霽垂眸,聽起來這裡有故事啊。
韓曉說完這句話還想說什麼,那邊王太傅卻是起身說道:“時候不早,陛下若是還沒睡醒就自便吧。”
說完他竟然也不給皇帝反應的機會就開始講課。
韓星霽連忙把剛才的事情扔到了一邊,翻開書開始認真聽講。
不得不說,王太傅的確是有點本事的。
這麼薄薄的一本《大尚禮記》竟然講得妙趣橫生,他也不是死板的講解禮儀該如何如何,而是通過禮儀引申出為什麼要這麼做,當初怎麼設定的這一項禮儀,順便還講了一下前前朝的曆史。
除此之外偶爾還會加上一點古今名人軼事。
引經據典信手拈來,這哪兒是講禮儀啊,這是曆史人文一起都講了啊。
韓星霽聽得津津有味,一開始他還想做筆記,後來就放棄了,王太傅講的太多,他用毛筆寫字又慢。
不過沒關係,他可以回去偷偷看視頻。
他一邊想著一邊摸了摸耳朵上的耳釘。
因為王太傅講課講的太好導致下課的時候韓星霽才如夢初醒:“這就……午休了?”
一堂課一上午,下課的時候也就該午休了,吃飯休息,等到下
午則是去上體育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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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也不知道韓星霽這是真傻還是假傻,思及對方第一次來上課便隱晦說道:“今天原本是要從頭開始講的。”
韓星霽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哦,剛剛王太傅是從中間開始講,應該是特地選了君臣篇。
所謂君臣之禮講究的就是君以誠待臣,臣以忠侍君。
再想想課堂上韓曉不僅沒聽課甚至還在跟宮妃廝混,吃著美人喂到嘴邊的水果好不快活。
嘖嘖,這就是文化人的內涵啊。
不過這個午休顯然也不太平——太後命人來傳話要皇帝去她那裡用飯,順便還喊上了韓星霽。
傳令官原話是:“太後聽聞格澤星降世,想見見蒼梧子呢。”
韓星霽:……
他剛扯著太後的大旗懟了一把蘭婕妤,太後就要來見他,人啊,真不能瞎說話。
韓星霽起身跟著皇帝的坐攆一路去往太後宮。
韓曉坐在上面俯視著他問道:“蒼梧子這般走過去應當會很累吧?”
韓星霽抬頭看向他笑著說道:“陛下說笑,這幾步路臣還是走得的,當年與父親逃避戰亂之時比這走的還要多。”
韓曉挑了挑眉沒再多說什麼,心裡隻覺得韓星霽是在打腫臉充胖子。
然而對於韓星霽來說這點路真的不算什麼。
皇宮的確很大,從書館到太後的紫極宮至少要有個兩三公裡。
然而韓星霽的高中校長當年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把學校按照軍校標準來打造。
軍校什麼標準呢?春夏開學軍訓,每天早上跑操。
學校操場是八百米標準跑道,他們一天至少跑三圈。
高中三年下來學校有沒有跟軍校看齊不知道,但他們這些學生的身體素質的確是全市高中綜合最強的一所。
再加上韓星霽從來都不是個書呆子,上牆爬樹逃課打架他又不是沒乾過,這年紀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走到紫極宮對他而言也就是熱個身。
韓曉看著韓星霽走了一路不僅沒見累反而越來越精神,表情都要扭曲了,尤其是看到身邊的蘭婕妤一眼一眼地瞄韓星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蘭婕妤對於皇帝的情緒十分敏·感,在察覺到皇帝不高興之後就立刻收回了目光。
哪怕韓星霽剛剛才給過她難堪,但她還是會被對方那張臉所吸引。
坦白講皇帝也不醜,隻是過早沉迷酒色掏空了他的身體,看上去一點都沒有少年人的朝氣蓬勃。
韓星霽正處在人生中最好的階段,學習成績優異讓他十分自信,這一份自信帶來的精神面貌蘊含著蓬勃的生命力,不自覺就會吸引身邊的人。
韓曉陰沉著臉往紫極宮內走,太後身邊的大長秋出來迎
接。
韓曉出了個鼻音算是回應對方的行禮,大踏步地走進了宮內。
宮殿之內的香爐散發著香甜的氣息,宮中的宦官宮女也都輕手輕腳。
韓星霽一邊跟著往裡面走一邊回憶太後的身份。
他記得這位太後是樓時巍的親姑姑,隻不過曆史上對女性的記載很少,對於這位太後的記載就是十三歲嫁給先帝當繼後,沒有子嗣。
每次樓時巍廢皇帝的時候都記載有一道太後的懿旨表示同意,除此之外還有記載就是南暮侯被廢出宮就藩的時候,太後似乎讓他帶走了不少金銀財寶。
另外兩位皇帝,被幽禁的那個似乎也得她不少照料,另外一個被廢就自儘了,倒是沒記載太後相關。
從這些簡簡單單的記載來看,對方應當是個非常善良的女人。
不僅善良,而且溫柔。
當然這也隻是韓星霽的感覺。
太後見到韓曉之後便問道:“學習辛不辛苦?天氣轉熱,路上有沒有曬到?餓不餓?”
聲音真是一個溫柔似水,讓韓星霽恍惚想起了他親媽。
他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這位太後看上去十分年輕,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不過應該是保養的好,按照時間推算,太後至少已經四十歲了。
韓曉十分簡短地回答著太後的話,看上去頗有幾分不耐煩的樣子。
他這個態度讓太後也很尷尬,因為拒絕交流導致太後問完這幾句也不知該說什麼,便隻好話鋒一轉問道:“這便是阿雲家大郎吧?來,進前來讓哀家看看。”
韓星霽上前一步對著太後行禮:“臣參見太後。”
太後笑著說道:“都是一家人,便不要這般多禮了。”
舒雲來被先帝認為義女,所以也算是太後的義女,順著算下來韓星霽勉強算得上是太後的外孫。
不過他又姓韓,還是宗親,這輩分就怪亂的。
隻是古代這樣亂的情況也不少,皇室跟世家貴族結親,世家貴族彼此之間也結親,結來結去就形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的關係網,算起來兩個陌生人可能都有親戚關係。
韓星霽大大方方站在那裡任由太後打量,他的美貌跟樓時巍不同,不像樓時巍那麼鋒銳,沒有任何攻擊性,天生就容易討人喜歡,再加上情緒穩定周身氣質就平和,讓太後忍不住拉著他的手問道:“多大了?在宮裡讀書可還習慣?”
“回太後,十六歲了,宮裡很好,沒有什麼不習慣。”
韓曉在一旁看著太後跟韓星霽聊天的樣子越發煩躁,直接起身說道:“朕還有政務要處理,就讓蒼梧子替朕多陪陪太後吧,朕先告退。”
他說完便一甩袖子走了,都沒給太後說話的機會。
太後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半晌才歎了口氣。
韓星霽瞬間覺得樓時巍就不該那麼早讓皇帝親政,要不然哪兒來的這個借口?
皇帝走了,蘭婕妤也匆匆忙忙行禮告退,隻留下韓星霽站
在原地。
他知道自己是跟著皇帝來的,理應跟著皇帝一起離開。
隻是他沒走,反正太後剛才的口諭裡也說過要見他,那他不離開也有理由。
他這麼做倒也不僅僅是同情太後,純粹就是不想跟小皇帝有過多接觸,總覺得他奇奇怪怪。
太後回過神來拉著韓星霽的手微笑著問道:“大郎可用飯了?”
韓星霽搖了搖頭說道:“尚未。”
太後便說道:“如此便陪哀家一同用膳吧。”
韓星霽大大方方說道:“多謝太後賞賜。”
跟太後一起吃飯倒也沒什麼心理壓力,畢竟是分案而食。
彆說,紫極宮的夥食還是挺不錯的,這一上午又是聽課又是八卦,再加上這個年紀基本上是吃了兩小時就餓的那種,韓星霽埋頭苦吃,一點都不拘謹更不知道不好意思是什麼。
他的吃相算不上特彆斯文,但隻是看著他吃飯就讓人覺得有食欲。
太後含笑看著他,等看到韓星霽前面的盤盞漸空便說道:“再給阿霽上些菜。”
韓星霽連忙說道:“不用不用,臣已經吃飽了,就是不想剩下,怪浪費的。”
太後略一愣,在宮裡可沒人講究浪費不浪費,哪怕太後生活不算鋪張也沒有注意過這種小事。
她忽然想到韓星霽的身世不由得憐愛說道:“世事弄人,竟然讓皇裔在外流浪。”
韓星霽心頭緩緩冒出問號:有關他的身世這是出現多少個版本了?怎麼到了太後這裡就變成他在外流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