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
極致的安靜。
在韓星霽將竹簡交上去之後,帳內就安靜到了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的呼吸聲外加燈花爆燃的聲音。過了好一會,樓時巍才放下竹簡沉聲問道: “你在寫什麼東西?”韓星霽低頭說道: "我……我寫不好。"這是普通的寫不好嗎?這完全是沒有任何字形!樓時巍不由得捏了捏眉心說道: “你說,本王來寫。”
韓星霽聽後不由得一陣激動,他出息了,居然有朝一日能讓攝政王當他的記錄員!然而他也不敢膨脹,老老實實開始念之前背下來的配方。
不得不說樓時巍的字是真的很好看,看到他的字隻能想到兩個詞:鋒芒畢露,鐵骨錚錚。
韓星霽說的配方倒的確是那麼回事,他看著配方上白糖那一項點了點說道:“為什麼要加這個?"
韓星霽解釋說道: "這個能夠增加炸·藥爆·炸程度,若是沒有它們,很可能配出來也就聽個響。"
樓時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在被鏡國用炸·藥轟炸的時候,他也不是什麼都沒做,被派去雍國的繡衣使者源源不斷的往回傳消息,炸·藥的配方他們也摸索到了一點,比如說硫磺,硝石和木炭。
在得到消息之後樓時巍一直安排人不停的實驗,雖然落後了一些,但隻要能摸索出配方,他們也是還能絕地反擊的。
結果無論換成什麼配比都沒有用,遠遠達不到倭人提供的黑·火·藥的威力。
當時工部就曾提出可能缺少了關鍵性東西的可能性,具體缺少了什麼卻無從得知,哪怕是繡衣使者也查不到更深層次的東西,為此甚至還折損了人手。
如今韓星霽寫出了這份配方才讓他恍然大悟。不過……樓時巍繼續問道: "這又是什麼糖?"
中原腹地從未聽聞過白糖這種東西,難不成是倭人特產?
不,不對,既然那個村落能做出來說明中原也是有的,否則就算是誤打誤撞他們也難以煉製出炸藥。
韓星霽解釋說道:“這種糖是從一些植物中提取的,比如說甜菜和柘裡就能提取出來。”樓時巍略有些奇怪: "柘?為何以前從未聽說過柘能弄出這東西?"柘這東西中原也有,然而卻未曾聽聞誰在柘中提取出什麼白糖。韓星霽心說那是因為柘
本身就少,而你又把穿越者殺的隻剩下零頭了啊。
雖然有許多穿越者過來之後面對著十分惡劣的環境無力改變最後死亡,這些跟樓時巍沒關係,但樓時巍乾掉的實在太多,反而讓人忽略了這一部分人。
但凡樓時巍沒下手這麼凶殘,穿越者們也早就開始想辦法製鹽製糖發家致富了。
隻是真要算起來這件事情好像也不能怪樓時巍,想一想馬少前和牛無裁這倆人乾的事情,很多穿越者實在是太過想當然,穿過來之後不觀察周圍情況就擔起袖子大乾特乾,連挪用公款的事情都做得出來,不被問罪才怪。
他心裡一邊吐槽一邊說道: “柘種植的地方太少,大部分都在南方,而且製作的方式比較特殊,所以可能沒什麼人弄出來,實際上用柘是下策,甜菜才最合適,隻是我也不知道哪裡有甜菜。"
後世的白糖其實大部分都是從甜菜中提取出來的,甘蔗更多用於水果或者其他加工製品。樓時巍順手記了下來問道: "所以沒有白糖,黑·火·藥就沒有威力?"
“威力很難變大,除非……加入甘油,但是甘油的製作更加困難一點,需要養殖很多的豬,然後用特殊方式將豬肥肉中的油提取出甘油。"
樓時巍聽後立刻搖頭說道: “這個不行。”韓星霽點頭: “下官也這麼想,所以沒有寫上。”從肥肉裡提煉甘油這個選項困難的點不在於技術,而在於肥肉的產出。
首先華夏古代的豬屬於偏瘦的黑豬,其次這個時代喂豬得到的肉類轉化率很低,想要快速增肥並不容易,真的要大肆煉製甘油基本上等同於勞民傷財。
相較而言還是搞白糖容易一些。
樓時巍點了點桌子說道: “既然那個村子能夠煉製出來,那麼在他們附近肯定有柘或者甜菜,本王會安排人去找,屆時你說一下甜菜的特征便是。"
韓星霽聽後微微一愣,第一反應就是:這時候有甜菜嗎?要是找不到的話是不是意味著他還是很危險?但是他又沒辦法說中原沒有甜菜,要不然也沒辦法解釋桃源村能夠製作出炸·藥的理由。
不過韓星霽也不擔心,找不到就找不到,今晚他就能回去了,到時候把這些事情交給大佬們去發愁吧。
r />
說完炸·藥的事情他們的對話似乎告一段落,韓星霽略有些猶豫地看著樓時巍。單獨接觸下來,他感覺樓時巍也沒那麼可怕,所以他還有很多疑問都想問卻又怕冒犯對方。
樓時巍一看他那個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解決了心頭大患他的心情還不錯,對於功臣還是應該優待一下的,於是他十分溫和說道: "想問什麼就問?"
這可是你說的!
韓星霽頓時來了精神問道: "大王是怎麼知道我們在那邊的?"這位當時來的太及時了,時機恰好到了讓人不可置信的地步。樓時巍忽然就笑了,笑得意味深長: “你真想知道?”
韓星霽一看到他這個笑容就反射性的搖頭,但不得到答案真的就是百爪撓心,所以他又遲疑著點了點頭。
樓時巍抬手給香爐裡添了一顆香丸慢慢說道: “因為岑言一路都有留記號。”韓星霽一臉茫然: “岑言是誰?”"跟在岑後景身邊那個,他與岑後景是堂兄弟。"韓星霽聽後頓時十分震驚,堂兄弟假扮夫妻,怪刺激的,這倆是有什麼特殊愛好嗎?
不過回想一下,樓時巍到那裡的時候岑後景的確很震驚很激動的樣子,岑夫人……哦,就是岑言倒是很安靜,這麼一想或許就是因為岑言一直都知道實情。
他又有些好奇問道: “那大王怎麼親自過去了?”
救他們也不用樓時巍親自出馬吧?從鏡國都城到屈知國還是挺遠的。
樓時巍輕飄飄看了他一眼說道: "屈知國求援,元遙在這裡難道還不值得本王親自來一趟嗎?"韓星霽恍然問道: “元遙那麼厲害嗎?”樓時巍反問: “你覺得他是什麼人?”
韓星霽斬釘截鐵說道: "腦子有病的人。"
樓時巍被他逗笑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的確腦子有病,但腦子有病還能坐穩皇位,他總得有點本事才行。”
韓星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他打仗很厲害嗎?”
"總是劍走偏鋒出其不意,自然不能小覷。"
韓星霽秒懂,這不就是精神病人思維廣,正常人跟不上嘛。
實不相瞞,他也跟不上元遙的思路,要不是有Al模擬,他大概也撐不到樓時巍帶人
來救。樓時巍見他若有所思便問道: “可還有彆的事?”韓星霽立刻知情識趣說道: “並無,下官告退。”
樓時巍看著他的背影,等候在外面的侍從進來之後低聲吩咐道: "讓丙部派兩個人跟著他。"侍從微微躬身問道: “是監視還是……”
“保護。”
侍從微微驚訝: "這……韓大夫的來曆似有問題。"
樓時巍拿起韓星霽寫的那份竹簡說道: “不急,等他的尾巴再多露一些出來,看他……到底要什麼。
韓星霽不是罪臣反而還是大功臣,那就不能對他出手,更何況樓時巍也沒在他的眼裡看到野心,雖然看上去形跡可疑,跟以前那些人十分相似,但所作所為卻完全不同。
既然如此他也不會不分青紅皂白直接把人打殺。樓時巍將手裡的竹簡卷了卷丟給侍從說道: “燒了。”
傷眼睛!
他也不擔心侍從看到,反正就那個鬼畫符一般人也看不懂。
韓星霽完全不知道去見了一次樓時巍回來身後就多了個盯梢的人,他此時心情很不錯。大難不死而且還沒暴露的確值得開心。
唯一比較讓他懊悔的就是忘記問舒雲來在哪兒了,不過沒關係,今晚就能回去問了。一想到回去,韓星霽忍不住歎了口氣,哎,可惜沒能把紋山甲帶回去。
正在這麼想著的時候,外面忽然有人說道: "韓大夫,屬下奉攝政王之令給韓大夫送點東西。"送東西?樓時巍要送他什麼?不是說議功還要走程序嗎?韓星霽心中納悶,揚聲說道: “進來吧。”
一名軍官走進來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扛著麻袋的人。韓星霽眨了眨眼,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覺得那個麻袋很眼熟。
還沒等他發問,軍官便拱手說道: "韓大夫,東西送到,我等告退。"
說完也不等韓星霽發問,他們便離開了帳篷。
韓星霽起身過去解開了捆綁著麻袋的繩索,一打開就看到了裡面那幾套嶄新的紋山甲——正是當初他從元遙那裡騙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