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第八十五章 淺論掌握一門外語的重要性……(1 / 1)

第85章

再往後翻, 就沒有記錄了。

許冥緩緩將紙頁又翻回來,盯著最後一行字,片刻後, 終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某種意義上來說,雨菲你也是罪孽深重啊……許冥暗自想著,輕輕合上本子, 眸光微動,面上卻又浮上幾分思索。

不管怎樣,至少有件事可以確定了。這個小孩依舊懼怕感應燈。可既然如此,三樓那個被拆掉的感應燈又是怎麼回事?

回想起之前在樓道裡見過的白色菌絲,以及坡海棠他們對四樓的描述,許冥微微一怔, 旋即在心裡敲了下自己的腦殼——這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

破壞掉三樓感應燈和電表箱的白色菌絲,並非是小女孩自己的能力, 而應當是來自四樓,大概率是那個“胡伯伯”也產生了什麼異變;而按照日記的記述, 現在的“胡伯伯”顯然已處在某種無法掌控的狀態中, 不僅不會再為小女孩提供幫助, 反而將整個四樓都堵住, 讓她無法再上樓……

這無疑限製了許玲的活動範圍。與此同時,沒有胡伯伯的幫助, 許玲也無法再獲得對抗感應燈的資源, 所以二樓和一樓也沒法去;換言之,“胡伯伯”的變化,變相限製了許玲的移動。

……就是不知道這是它故意為之,還是純粹失控後不分敵我的發瘋。

不過這樣一來,有些問題, 反而就變得簡單了。

許冥原地思忖片刻,很快就有了思路,轉身抓緊時間又在主臥內一番搜尋,卻沒再找到更多線索——隻除了在一個書包裡,摸到了一個套著粉色殼子的智能手機。能開機,卻根本沒法解鎖。

想起自己過去一年內斷斷續續收到的短信,許冥有理由懷疑,這就是許玲的作案工具。她倒是有心將這東西直接打包帶走,但想想邱雨菲還得待在屋裡,還是不敢輕舉妄動,隻能先將這事記在心裡。

跟著又翻找一通,確認沒有更多線索後,便直接轉移到了無人的次臥內,從自己包裡摸了紙筆,飛快寫了張紙條,疊好後小心翼翼地解除了所在的模擬場景,伸手將之放到了房間的書架上。

——這個“家”裡的次臥,原本是給“哥哥”睡的。不過因為現在邱雨菲更“受寵”,所以已經被許玲做主轉給了邱雨菲。這也是許冥選擇將紙條藏在這裡的原因。

當然,出於謹慎,許冥和邱雨菲還給這種交流方式另加了兩種保險——首先就是藏紙條的位置,過於明顯肯定不行。正好這房間內有一個簡易的小書架,裡面排列著不少老書,兩人便約定,專門將紙條貼在書架的下面,這樣一來比較隱蔽,二來找起來也方便。

第二重保險,則是書寫的方式。

根據邱雨菲的說法,那小女孩目前識字挺全,但明顯沒有接受過正統的九年製義務教育,許冥也記得401胡伯伯的日記裡曾說過,這屋裡的小孩一開始連字都不認識,還是他教的……

於是,許冥很快便拿了主意——之後的交流,都得用英文。

甭管標不標準,反正能看懂大概就行。都是低分飛過四六級的,基礎表達能力還是有的。

再說,她就不信,胡伯伯除了識字,還能連帶著英語一起教了!

許冥暗自琢磨著,趁著房間無人,迅速將紙條藏好。跟著便再次躲回了模擬場景中,才剛躲好,便聽外面腳步聲響起,腳步偏輕,落地聲脆,正是穿著皮鞋的邱雨菲。

許冥登時鬆了口氣,一面閒不住地四下翻找起來,一面等著邱雨菲進來翻紙條。沒想過了一會兒,沒聽見邱雨菲進來的動靜,反倒聽見那小孩細細的嗓音再次響起——

“姐姐,我困了。你再來給我講一講楊朵朵的故事吧。”

門內的許冥:“……”

距離臥室隻有一步之遙的邱雨菲:“……”

孩子,不知當不當說,但什麼都聽隻會害了你,真的。

房間內的許冥無奈地拍了下額頭,隨即便聽見邱雨菲略顯僵硬的應答聲。熟悉的腳步聲很快遠離,許冥估算了下,覺著這房間的模擬場景還能再撐好一會兒,便也沒急著挪窩,而是繼續在場景內走動起來,邊翻找邊繼續等待。

……偏偏就在此時,她又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另一道腳步聲,沉重滯澀,從遠處一點點靠近,最終停在了次臥門外。

“……”正倒騰著床頭櫃的許冥動作一頓,當即警覺地望了過去。

這個時間,邱雨菲在講故事,許玲在聽她講故事,那會出現在門口的隻有一個“人”。問題是,它怎麼會來……

不等許冥想明白這事,虛掩的房門已被輕輕推開。一道扭曲的人影緩緩走了進來。

果然是“哥哥”。

“哥哥”的手裡還提著個袋子,一進門便熟練地打開了書桌抽屜,開始往袋子裡裝東西。許冥怔了下,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是來收拾東西的。

一想也是,畢竟這裡原本是它的房間,肯定多少有些私人物品。既然房間易主,那這些東西自然也得帶走。

再看它拿走的東西,無非就是些碎布料、紮成束的頭發、折斷的口紅之類的小物。有些許冥之前搜索時翻到過,有些則是見都沒見過,可見藏得有多隱蔽。

許冥不知它收集這些東西做什麼,隻在旁邊默默看著,同時挪動著腳步,慢慢往房間門的方向靠去,隨時做好出門轉移的準備。

反正收拾東西就收拾東西吧,彆收到書架這邊來就行……許冥暗自想著,一手已經按在了虛掩的門上。不想這時,還真見那“哥哥”站起了身——轉身朝著書架走來。

許冥:“……”

行、行吧。畢竟這裡是它的房間,它有書放在這兒也說得過去。對方應該也隻是拿了書就走,隻要彆在書架上摸來摸去,問題應該就不……

“嘶啦!”

許冥:“…………”

望著被對方一下扯下的小紙條,她忍不住再次拍了下額頭。

不是,你是打算把整個書架都打包帶走嗎?沒事你往下面摸什麼摸……

冷靜、冷靜。不要自亂陣腳。彆忘了你那張紙條可是英語寫的,這家夥可未必能看懂……

“Opee for me now……”

尚在思索,房間內的“哥哥”已經對著紙條念出了聲,發音還挺標準,就是念得特彆慢,“as quickly as you ……”

念到這兒,它忽然頓了下,語氣帶上了幾分微小的困惑:“……怪談拆遷辦?”

許冥:“……”

一個用作身份證明的落款而已,倒也不用那麼一本正經地念出來。

配合前面的塑料英語,讓人莫名覺得有些羞恥。

不過話說回來……

望著下方還在低頭讀著紙條的“哥哥”,許冥心中忽然竄起些許微渺的期待。

有打翻水杯和湯碗的案例在前,現在又能準確識彆紙條上的英語……這是否說明,眼前的“哥哥”,確實還保有些許清醒的神智?

若是這樣的話,那如果能和它達成共識,接下去的事無疑會便利許多。等於多發展一個內應,邱雨菲在301室,也能得到更多照應……

遠的不提,就說近的。或許不用等邱雨菲回來,她就能在“哥哥”的幫助下悄無聲息地出去了。

許冥思緒飛轉,目光緊盯著下方的身影,密切關注著對方的動靜。對方卻像是傻了一樣,隻定定站在原地,盯著手裡的紙張看個沒完,片刻後,卻將紙條往桌上一放,低頭又沒事人兒一樣地整理起手邊的袋子。

許冥:……?

這又是幾個意思?是不想搭理?還是……根本沒看懂?

許冥一時吃不準對方的態度。不料下一秒,對方又做出了一個更令她詫異的動作。

隻見它從那個袋子裡,拿出了一把刀。

那種推式的美工刀,看上去已經很舊了。許冥看著它將生鏽的刀刃推出來,以研究的目光打量著,不由蹙了蹙眉;緊跟著,又見對方陸續又從袋子裡拿出不少東西,多是些舊書,還有一些衣服布料,整整齊齊地鋪在了書桌上。

接著,就見對方把右手放到自己鋪好的“桌墊”上,同時左手再次拿起那把美工刀——

伴隨著一聲刺耳的破肉聲響,一根食指,被美工刀用力剁了下來!

“……!”

許冥本能地掩了下嘴,後背被驚出一身冷汗!

光切下一根食指,似乎還不夠,那“哥哥”拿著刀,原地思索片刻,又再次抬手,又是幾聲破肉聲響,連帶著小指和中指也被切了下來。

那手指顯然已經和活人的器官大不相同,被切下後徑直滾落在地,發出一聲硬邦邦的脆響;切口處則是一片發黑的組織,有詭異的黑色液體迸出,濺得“桌墊”上到處都是。

切口處很快乾涸,那“哥哥”連著切下三根手指,似是也終於滿足,放下刀將滾落在地的手指一一撿起,並排放在手掌裡端詳片刻,又從中拿起一根,對著指根處,直接啃咬起來。

“……”許冥本就有些被它嚇到,見狀更是不由自主地倒吸口氣,頭皮發麻的同時,腦袋更是飄滿無數問號。

而還沒等她想通對方這到底是在乾什麼,又見那“哥哥”把桌上所有的東西都往袋子裡一掃,帶著那三根被切下來的手指,慢悠悠地出去了。

許冥遲疑地站在門邊,正見它帶著手指,轉身往主臥的方向走去。敲門進屋,門並未關嚴,片刻後,許玲的聲音從門縫裡飄出來,不太高興的樣子:

“怎麼又把自己的手指弄掉了?跟你說了多少次,這不是能吃的東西……什麼不小心切掉的,怎麼可能!

“小指和拇指還能再拚回去,食指……食指被咬爛成這個樣子,怎麼拚?

“乾脆彆要了,丟了吧。等下次遇到合適的手指,我再給你拚一個。

“不過哥哥,這種不文明的事,下次就不要再做了。你是家裡最大的人,不可以做這種不成熟的事情……

“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很聽話,會打掃衛生,還不怕燈,而且我好不容易才把你調到勉強還行的樣子……我不想因為這種事就把你換掉。好嗎,哥哥?”

“……”

“哥哥”似乎回應了一句,但聲音很低,許冥沒聽到。隻聽到許玲又“嗯”了一聲:“弄臟了很多東西嗎?那你把那些都拿出去丟了吧。右臂留下,我幫你把手指縫回去……這樣沒法用鑰匙?那門彆關不就好了。為什麼這也要問我呢?你才是哥哥呀!”

說到最後,許玲的語氣裡已經明顯帶上了幾分不耐煩。不知為什麼,許冥總覺得她仿佛下一秒就會再迸出一句“記住你的身份”。

另一邊,主臥內的交流終於結束。“哥哥”拖著它的大袋子慢慢走了出來,整條右臂,已然不見。

它面上卻依舊是那副呆滯無神的表情,拖著袋子來到客廳,又找了個垃圾袋,將那些被黑色液體濺到的舊書舊衣服全部掏出來,轉而塞進了垃圾袋裡,又慢吞吞地起身,視線若有似無地往周圍一掃,跟著便往大門走去。

“如果你在,跟著我。”許冥聽到它輕輕說了一句。面上沒有任何變化。

似乎是在對自己說話。

許冥正在找機會往客廳轉移,聞言一時頓住,一時不知該不該回答。對方卻已經自顧自地往前,跟著便打開了大門。

它走了出去,門卻並未關上。根據之前聽到的內容,應當是因為缺少右臂,無法使用鑰匙,所以暫時獲得了不關門的資格。

許冥沒有放過這個機會,轉身又給邱雨菲留下兩條信息後,便趕緊挪到客廳,又借由客廳的模擬場景,一路挪到了門邊。

切換回現實之中,躡手躡腳地推門而出,門外已經不見“哥哥”的身影。

對面302的門前,卻多出了一個小小的紙團。

那紙團不僅顯眼,而且十分眼熟。許冥一眼就看出,用的正是自己給邱雨菲寫的紙條。

她小心地摸上前,撿起那紙團。將其打開,果不其然,裡面還包著另一個東西。

一截僵硬的、指根處被啃得破破爛爛的,卻還保留著完整指紋的手指。

*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了。”

又數分鐘後,302客廳內。

那截手指被紙張托著,十分妥帖地放在餐桌上,餐桌旁,則分彆是一臉嚴肅的許冥、一臉茫然的盼盼,以及暫時沒臉的坡海棠。

……據說是因為弄丟了盼盼的手臂後,被盼盼責備得顏面無光。索性便把自己整張臉都搓掉了,以表達自己的歉意和羞愧。

不過許冥琢磨著,它可能隻是單純覺得換上這種非常規的造型更不容易被罵而已。畢竟盼盼看著莽,其實膽子挺小,換這種嚇人的造型,彆說罵了,她連多看一眼都不願意。

盼盼這會兒的臉色依舊難看,還沉浸在自己突然殘疾的衝擊中,對許冥的講述也聽得一知半解;倒是真·沒皮沒臉的坡海棠,聞言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目光看向了同樣放在桌上的金屬盒:

“你該不是說,對面那個‘哥哥’其實是……”

“她那個哥哥是拚接款。”許冥想起這事就覺得脊背發涼,甚至有些隱隱的冒火,不過語氣上還是努力保持了冷靜,“我懷疑其中一部分,正是來自302的住戶。”

也就是那個被樓長請來看住301的幫手,胡伯伯隨記中所稱的“田女士”。

盼盼聽到這兒,終於跟上了節奏,臉色隨即一變:“可是,田阿姨是女的啊?為什麼會是‘哥哥’……”

“具體邏輯我也搞不懂。不過現在看來,應該是因為那個身體原本被賦予的身份就是‘哥哥’。”許冥試圖解釋,“最開始被當作哥哥的,應當是住在402的‘園丁’……盼盼你應該知道?是一個男的。”

“……嗯。”盼盼遲疑點頭,“可他很早之前就沒了。”

“對,在301的許玲搬來後,他是最早遇害的。而從目前掌握的情報看,他應該就是許玲選中的,最初的‘哥哥’。”許冥抿了抿唇,邊說邊整理著思路,“或者說,是用來製作‘哥哥’的原材料。”

但這份材料並不完美。所以後面許玲才會一直縫縫補補,不斷將來自其他人的部位拚接上去,試圖打造出更加“完美”的哥哥。

“那它現在到底是誰呢?”鯨脂人琢磨了下,忍不住道,“是由一個獨立意識掌握著呢,還是很多意識輪流開車?”

“不確定。”許冥搖了搖頭,目光卻轉向了旁邊的桌子,“但至少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那就是屬於田女士的意識,肯定有一部分還清醒著。所以它才會在讀到自己留下的紙條後,迅速判斷出情況,又立刻采取一係列行動進行輔助……

弄臟舊書和布料,是為了有出來丟垃圾的理由,這樣就可以開門;連著切下幾根手指,是為了導出自己無法用鑰匙開門的事實,從而獲得不關門的權利。

……而特意破壞食指的指根,是為了確保這根手指不會被許玲回收,從而能被偷偷送出來……

送到他們手裡。

偏偏那麼巧,他們手裡就有一個需要指紋才能開的盒子。除了田女士本人,許冥不覺得其他人能那麼快地想到這點。

思及此處,許冥終是忍不住在心裡歎了口氣,想起“哥哥”現在的狀態,更是莫名一陣悵然。

坡海棠卻已經按捺不住地“誒”了一聲,伸手拿起了斷指和金屬盒:“既然如此,就不要浪費彆人好意了!猜那麼多,不如直接試試……”

話未說完,手指已經按在了金屬盒子的鎖上。

許冥原本還想說些什麼,見狀隻得又咽了回去。另一頭,果然如她猜測,金屬盒哢噠一聲開啟,鯨脂人伸手進去,很快便掏出一本小小的本子。

“工作手冊?好老的款式啊……”鯨脂人喃喃著,隨手翻開,看到裡面記錄的第一個名字,微微一怔,旋即沒忍住笑出了聲。

“噗,許大壯?這名字認真的嗎?襲明老師你真的確定這東西靠譜嗎,裡面居然有人叫大壯誒……”

“……”

許冥聞言,表情卻是驀地一頓。

“這個名字,我好像知道。”她喃喃著,抬眸看向另外兩人,不知為何,竟不覺得意外,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養大她的那個阿姨,大名許壯言。

有時她的朋友會來找她,有時是為了辦事,有時是因為三缺一。而她們稱呼她的方式,往往就是——許大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