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六十五章 遇到危險,請撥打正確的救……(1 / 1)

公交車門再次打開。許冥坐在原位, 不受控製地往後張望——她也說不清為什麼,但對那個尚未上車的人,總有些掛心。

還好, 那女生還是趕上了。身影很快便出現在車廂裡。車廂前面還有很多空位, 她卻看也不看, 徑自朝著許冥這邊走了過來,輕輕坐在了她的旁邊。

看上去年紀不大,穿著校服, 面容蒼白且清秀。似是察覺到許冥投來的目光,對方微微抬眼, 有些局促地衝她點了點頭, 抬手撥了下耳邊的碎發,露出細細的手指和長長的指甲。

手指很好看, 但那指甲似乎長得有些過分了。還有點發黑。許冥視線不由在上面多停了一瞬。另一邊,那女生似乎也注意到了指甲的問題,有些慌亂地將手放下,手指向內,輕輕攥起,再鬆開時, 十指的指甲,卻都已變得十分乾淨漂亮了。

嗯……這是什麼?魔術嗎?

許冥模模糊糊地想著,仍是覺得非常困。想要閉眼休息,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又被那女孩吸引了過去——

她這才注意到,那女孩的兩個手腕上,原來還都戴著首飾。

左手腕上戴著的,是一串白色的珠子,珠子的表面不太規整, 似乎還有淡淡的奶香;右手腕上同樣戴著用塑膠繩串起的手鏈,但樣式卻要古怪許多。穿在那繩子上,居然是一根根火柴。

那火柴還不太乾淨,有些上面臟兮兮的,細細去聞,還能嗅到些許焦焦的臭味。這讓許冥忍不住皺了皺眉。

那女生似乎一直在偷偷看她,注意到她表情的變化,立刻直起了身。頓了一下,才試探地開口,說話時莫名有些磕絆,好像很久都沒有開口:

“你怎、呃,怎麼了?”

“啊?沒事沒事。”許冥趕緊道,視線再次劃過那串火柴手鏈,“隻是覺得這個手串,有點……嗯,奇怪。很少見。”

“哦……”女生緩緩點頭,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右手,輕輕歪了歪頭。

“這本來是彆人的東西。是我搶來的。”又過一會兒,她再次開口,說話聲音小小的,語氣卻很平靜,像是在說什麼理所當然的事,“我戴了很久,一直在學著用。可惜到現在還是不太會。”

……哦,這樣啊。

這是可以說的嗎?

許冥不明所以地點頭,又看向她的另一隻手:“那這一串呢?這串要好看很多。”

“是嗎?”女孩似是因為她的話而高興起來,話語裡都稍稍帶上了幾分雀躍,“這是牛奶糖,是我自己的東西。”

許冥卻是一怔:“奶糖?”

“嗯,奶糖。是能讓人做美夢的東西。”女生說著,珍惜地拂過那串白色手鏈,“你看過《夢神》嗎?”

“?”許冥愣了下,搖了搖頭。於是女生認真地解釋:“那是安徒生的童話。裡面有一個夢神,隻要祂往孩子們的眼睛裡噴點魔奶,孩子們就可以在美夢裡旅行。”

“我覺得,嗯,我覺得我的奶糖,也是差不多一樣的。”

“是嗎?”許冥有些訝異地看著她,努力跟上她的話,“那很好啊。那你戴著它,不就一直能做美夢了?”

“……”

女生聞言,卻突然陷入了沉默。

片刻後,方聽她再次開口,聲音低低的:“以前不行。”

許冥:“?為什麼?”

“因為以前,總有噩夢抓著我。”女生小聲說著,再次抬起右手。目光無意識地在那些火柴上轉來轉去,“我想醒,可我醒不過來。無法擺脫自己噩夢的人,是創造不出純粹的美夢的。”

“不過以後,我覺得我可以再試試。”

“……?”

許冥揉了揉被困意衝撞的腦門,隻覺自己越來越聽不懂對方的話了。

說話間,車子已經往前開出了好一段,窗外的景致卻似乎一直沒有變化。許冥無意識往窗外看了眼,喃喃開口:“雨好像小了。”

“嗯。”那女孩應了一聲,“可能快停了吧。”

說完,她似又想到什麼,匆忙將手探進口袋。轉眼,便從裡面摸出了一卷塑膠繩。

許冥認得那個東西,用來串手串的水晶彈力線。

正在奇怪對方拿這乾嘛,就見女孩從上面扯出一截,用指甲輕輕鬆鬆地掐斷,又支起自己的兩腿,支出一個小小的平面。旋即摘下自己腕上的兩個手串,全部拆開,平鋪在腿上,又在裡面挑挑揀揀,挑出一部分,一個一個地串到了那根新繩上。

明明車子還在搖晃,她的動作卻特彆穩。一邊串,還一邊煞有介事地喃喃自語,很仔細的樣子:

“感謝算一個、道歉算一個、祝福算一個……嗯,房租、房租算兩個……”

隨著她的清點,一個新的手串很快便做完了。一半是白色的奶糖,一半是搖晃的火柴,不知是不是這女孩故意為之,這手串上的火柴,還都是比較乾淨的那部分。

跟著就見她轉身,將那手串遞到了許冥面前。目光有些躲閃,眼神卻有些期待。

“……?”許冥嚇了一跳,“這個,是給我的嗎?”

回應她的,是女孩一個小小的、肯定的點頭。許冥受寵若驚,認真道謝接過,捧在手上看了會兒後,又在女孩期盼的目光中,將它小心戴在了手腕上。

看到這個動作,女孩終於再次笑了起來。停了一會兒,方聽她輕聲道:“那個時候,班上突然很流行玩這個。很多女生都會買材料來串,串完以後互相送。我覺得很有意思,就也買了材料包串著玩,串了很多,卻不知道該送給誰。

“謝謝你,又讓我體會到一件開心的事。”

“?”正在打量手串的許冥不解轉頭,“又?”

女生卻沒再進一步解釋,隻緩緩抬頭,視線越過許冥的肩膀,落在被雨淋濕的窗上。

窗戶依然爬滿了水跡,像是哭泣的臉。可外面的光線明顯已經亮了不少,通過水痕的縫隙,能看到大片的水稻,蓬蓬勃勃、青翠欲滴。

“雨停了。”她道,“快下車吧。”

“再見。”

……?

許冥一怔,疑惑的感覺再次爬上心口。扭臉正想細問,卻見旁邊的位置空蕩蕩的——

根本沒有什麼女生。

“……”許冥茫然眨了眨眼。明明是很詭異的事,不知為何,她卻半點不覺得害怕。

恰在此時,公交再次靠站停下。車門嗤拉一下打開,車上卻無一人動彈。

按說這個時候,司機就該關門繼續往前開了。然而此時此刻,他卻一點關門的意思都沒有。那門就這樣安安靜靜地開著,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許冥遲疑片刻,想起那女生的話,終究還是提包起身,揉著發脹的腦袋,懵懵懂懂地走了下去。

——而幾乎就在她踏出車門的瞬間,四周場景,倏然一變。

所有的場景人聲全部褪去,車廂變成了廁所隔間。她正推開隔間的門往外走,一腳踩在地面上,腳下傳來強烈的實感。

原本懵懂的大腦,也終於恢複清醒。許冥一個激靈,猛地抬起頭來,正對上外面陸月靈和蘭鐸震驚的雙眼。她張了張口,剛想說話,一波接一波的綿密疼痛,忽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

同樣湧上的還有厚重的倦意與昏沉。許冥隻覺自己腦袋一下變得很重,眼前更是一陣陣發黑,明明腦門在冒汗,卻打骨子裡覺得冷。她伸手想要扶住牆壁,沒力氣的手指卻直接順著牆壁滑下來,連帶著她整個人都往下摔——

要死。

在向下栽倒的那個瞬間,許冥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我們這是回到現實了吧?

……現實的廁所,乾淨嗎?

好在,沒等她人完全撲下去,就感到有什麼衝過來,托了自己一把。

被人扶著腦袋躺了下來,身上也蓋上了什麼。許冥張嘴想要說什麼,卻終究是控製不住,閉起了眼睛。

意識也很快往下沉去。即將昏厥的刹那,隻來得及聽到旁邊幾句零星的對話——

“這、這怎麼辦啊?”陸月靈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慌張,“怎麼感覺比在怪談裡還嚴重……她不會死了吧?

“要不報警?還是叫救護車?”

“不能叫。”這回卻是蘭鐸的聲音,“這傷沒法解釋的。”

“那怎麼辦?這都還在流血……”

“她的手機,能找到嗎?”依舊是蘭鐸的說話聲:

“我知道該打哪個電話。我找給你,你撥一下。”

“哦!”陸月靈的聲音明顯帶上困惑,“但為什麼是我……”

“為了安全。”

這是許冥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蘭鐸說的,充滿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