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
電影尚未散場。陸月靈借口上洗手間, 獨自又從後面溜了出來,腦子裡兀自一片混亂。
所以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陸月靈十分茫然。不過有件事可以確定——自己應該就是像許冥他們常說的那樣,進入“怪談區域”了。
對於這玩意兒, 她其實沒什麼概念。在此之前,她唯一一個進過的怪談區域就是蝴蝶大廈, 對那地方唯二的理解就是,裡面有鬼,以及很難逃出去。
當然,前者在現在的陸月靈看來已經完全不算事了。她人都死了, 還怕什麼?鬼來打她那充其量也是互撕, 對方還不一定撕得過她。
……話雖如此, 此時此刻,獨自站在空蕩蕩的影院通道中,陸月靈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陣背脊發涼。
她懷疑這和自己剛才看的電影也有關係——她方才被人當做“郭舒藝”, 硬是拖進了放映廳裡。沒多久,裡面就開始放片子,放的還是恐怖片,講一個學校裡, 學生失足溺水後化為惡靈作祟的故事……
彆說, 拍的是挺嚇人。
陸月靈一個死人, 都給看得一愣一愣的, 旁邊位置上的一個小女孩兒, 更是被嚇得把隨身的小包都掉在地上,東西散落一地。陸月靈準備出來那會兒, 還在地上摸黑找,正好一個小藥瓶滾到陸月靈腳邊,她就順便撿給對方了。
跟著就順利溜出來, 本想著先四處找找線索,不想這會兒那電影的後勁兒卻一陣陣湧上來,搞得她疑神疑鬼的,披在肩上的頭發,都情不自禁地微微彈動。
“不是、不是,冷靜一下……我就是個鬼啊,我怕個鬼啊。搞笑了這是……”
她不斷在心裡重複著,不知第幾次看向空無一人的身後。長長的走道一直往深處延伸,莫名給人一種沒有儘頭的錯覺。
陸月靈強定下心神,轉身憑著記憶,一步步往衛生間走去。邊走邊試探地將掛在胸口的工牌拎起,輕輕搖晃——她記得彆人說過,這東西可以指引她找到許冥的所在。然而這會兒不論她怎麼晃,那小牌子卻都隻會垂在空中轉圈圈。
恰在此時,卻聽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跟著便是一聲此曾相識的呼喚——
“郭舒藝!”她聽到那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你要去哪兒呀,快跟我來!”
陸月靈尚在琢磨工牌的事,聞言第一反應便是先將工牌藏進衣服裡。藏完正要應答,卻忽然覺出幾分不對。
……腳步聲不對。
那個聲音陸月靈是認得的,就是那個自己在衛生間遇到的女生,也就是稱呼她為“郭舒藝”的人。趁著方才一起看電影那段時間,她也大概摸清了對方的身份——“郭舒藝”的朋友之一,也是她的同學,兩人經常約出來一起玩,這次同行的,還有其他幾個學生。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陸月靈方才特意觀察過他們幾人的穿著。不論男女,穿的都是平底運動鞋,活動方便的那種。
然而剛才響起的腳步聲,卻是噠、噠、噠的……特彆清脆。
陸月靈一下就能聽出來,那是皮鞋。有跟的皮鞋。
……說明現在在叫自己的,不是和自己一起來的“同伴”們。
那會是誰?
陸月靈的表情因為這個疑問而驀然一凝。她的身後,叫她的那人卻像根本沒察覺她的異樣,還在不停呼喚,聲音在幽深的走廊裡不斷回蕩:
“郭舒藝,你要去哪兒呀,快跟我來!”
“郭舒藝,你要去哪兒呀,快跟我來!”
“郭舒藝——”
說話的同時,腳步聲也沒有片刻的停止。但仔細聽就會發現,這個聲音始終都在原地踏步,完全沒有靠近的意思。
……這個認知讓陸月靈越發頭皮發麻。
搞什麼!她才進這地方多久,這都能撞!能不能學學蝴蝶大廈,至少讓她安心睡了兩個晚上……
這怪物也是,不務正業。乾點彆的什麼不好,非要過來嚇同行……等等,話說回來,我和它算同行嗎?好像也不算吧,撐死算同類……
那也是這裡的怪物不好,那麼大個怪了,連同類和人類都分不清嗎?吔屎去吧!廢物!
陸月靈忿忿地想著,莫名其妙竄上的怒火反倒稍稍削弱了方才的恐懼。然而就在此時,她又意識到了一個更糟糕的事實——
自己,動不了了。
無法挪動、無法轉身。唯有眼瞼還能輕輕眨動。她試著調動自己的頭發,費了很大氣力,發絲卻隻有氣無力地動了一下,像是同樣被什麼束縛住一般。
陸月靈:“……”
好吧,她現在是真的有點怕了。
不光是手腳和頭發,舌頭和嘴唇都變得沉重起來,仿佛不屬於自己。偏在此時,身後那本隻會原地踏步的腳步聲,卻像是徹底蘇醒了一般,開始逐漸靠近、越來越近……
“郭舒藝。”靠近的同時,那聲音還在叫著她的假名,“你要去哪兒呀,快點跟我來……”
……我不。
陸月靈暗暗咬牙。
不能答應、不能跟它走——這個念頭隨著腳步的靠近越攀越高,直至肩膀感受到涼意的那一刻,攀至最高。
餘光瞥見搭在自己肩上的慘白手掌,陸月靈頭發幾乎都要炸開來。驚慌之下,她也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唇舌已能活動的事實,本能地就要發出聲音:
“我不——”
“不要回答!”
一道陌生的聲線突然鑽出,差不多是同一時間,什麼涼涼的東西,被用力潑到了陸月靈的臉上!
陸月靈一個激靈,隻覺整個人仿佛噩夢初醒,所有沉甸甸的壓製感全都倏然褪去。她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肩膀,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後,全都空空蕩蕩。
唯有自己的斜前方,站著一個陌生的女生,瘦瘦高高,膚色白皙。一隻手正高高舉起,腕上掛著的金屬幸運珠輕輕搖晃,手中握著的,則是個已經空了大半的礦泉水瓶。
陸月靈:“……”
有什麼沿著臉頰滑下來。她伸手一摸,果然,全是水。
“呃……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見她似已完全清醒,那女生這才真正放下心來,又趕緊掏出包紙巾遞了過去。
“抱歉啊,我剛才叫了你好幾次都沒反應,感覺你好像快要中招了。沒辦法,所以才說試著拿水潑一下……不過彆說,你看,還挺有效的,對吧?”
“……啊?哦……”陸月靈猶有些懵懵懂懂,接過紙巾,小聲嘀咕了謝謝,便開始開始默不作聲地擦臉,
所幸,隨著臉上的水漬逐漸被擦去,原本還有些昏沉的大腦也越發清晰。雖然還是有些搞不清狀況,但至少有件事她搞明白了。
自己方才,應該是被某種奇怪的東西“魘”住了,就像鬼壓床那樣。是眼前的女生叫醒了自己。
思及此處,陸月靈再次抬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對方補上了句謝謝。想想又忍不住道:“對了,你剛才說的‘中招’,到底是……”
那女生一聽,臉色瞬間嚴肅。
“簡單來說,就是你被奇怪的東西盯上了。它會讓你感覺難受,害怕,目的隻是為了讓你回應它,一旦你回應它,它就會真的抓到你了!”
陸月靈:“……”
問題來了,你又為什麼會那麼清楚?
“我在互助盒裡看到的啊。”那女生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順手接過陸月靈遞還的紙包,“說起來,你是不是沒看到正確的提示啊?像我們這種人,看電影的時候是不能中途離場的,不然就會像剛才那樣,哪怕隻是走在路上,都會被奇怪的東西盯上……”
陸月靈:“……???”
不是,等等,你說清楚,什麼叫做“我們這種人”?怎麼好好的,突然就開始認親了……
她正在困惑,那女生卻已經自顧自地講了下去,說話的同時,還沒忘把她往邊上拽拽,好不叫她擋在路中間:
“我跟你說,還好我機靈,剛才去衛生間踩點看到那個盒子打開了,我那個時候就尋思著啊,完犢子咯,不會又有人過來了吧?再看那盒子裡面,我更覺得不妙,因為那裡面的提示不全你知道吧,連我之前放進去的兩張都沒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帶走了。偏偏你人又不在衛生間了,那我說正好這會兒有空,就趕緊出來找找唄,萬一運氣好就還能在出事前找著……
“還好還好,確實找到了。”
那女生說著,再次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陸月靈看著,卻隻覺腦袋裡的問號更加茂盛。
“那個,打斷一下。”她默了一下,終是忍不住抬手,“話說回來,請問你到底是誰啊?”
這種大學入學時熱心學姐特意來接的既視感又是怎麼回事?
那女生聞言,卻是愣了下,反而認真地打量了陸月靈一番,仿佛她問了什麼奇怪的話,片刻後,又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
“你是……剛進來的啊?”她有些驚訝地開口,想想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你剛成為‘郭舒藝’?”
“……”陸月靈被她這麼一問,反倒有些不知怎麼回答了。又過一會兒,方遲疑且老實地點了點頭。
“那難怪了。”對方露出了然的神情,跟著正了神色,“這樣說來,那我是得先自我介紹一下了。”
她說著,微微側身,衝著陸月靈,再次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郭舒藝,幸會。”
陸月靈:“……?”
*
同一時間,另一邊。
好不容易送走滿臉關切的同學,許冥關上房門,這才重重吐出口氣,轉身打量起身後的房間。
準確來說,是她的“宿舍”。
四人寢,上床下桌的配置,房間很乾淨。此時其他人都在上課,房間裡就許冥一人,這讓她更自在了不少。
其實按理來說,這個時候,學生是不能隨意進入寢室的,至少帶許冥回來的那個同學是這麼說的——但架不住許冥扯淡扯得煞有介事,從自己是個被抱錯的倒黴小孩一路扯到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痛苦絕望再一路扯到自己因為痛苦絕望而導致的並發症痛經……
反正結果就是,那小同學信了。
相信到一邊安慰,一邊規勸,為了讓許冥儘快平複,還特意去幫她找老師以痛經的名義要了假條,還一路送她回了寢室……
搞得許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當然,不好意思歸不好意思,該做的事還是一件都不會落。許冥迅速鎖定了“郭舒藝”的床位,簡單翻了下桌上的東西,隻可惜沒什麼收獲——都隻是很常規的文具用品。
也沒找到任何有效的文字信息,課本本子全是嶄新的,唯一讓許冥感到慶幸的就是找到了寢室的鑰匙——她進來時是從宿管那裡借的鑰匙,那時還擔憂,沒有自己的鑰匙,活動會不方便來著。
但除此之外,確實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了。這讓許冥不得不將注意力轉移到房間的其他角落。
所幸這回,她總算找到了些東西。
——寢室的門後面,貼著一張柯南的海報,然而隻貼住了上半部分,下半部分是懸空的。許冥試著將那海報掀起來,果不其然,在後面找到了另一張貼在門上的東西。
一份簡單的宿舍住宿規定。
一眼望去,大部分條例都十分正常,最詭異的,也隻停留在“衛生檢查時,垃圾桶裡不能有垃圾”這種程度;唯有最後三條,很難不令許冥在意:
【16. 如果發現寢室內莫名出現漏水、積水、陰冷潮濕等情況,請及時向宿管彙報,並配合宿管安排,暫時搬至其他寢室居住。
【17. 如果發現你的室友身上突然出現無法解釋的大片水漬,且在此之前她曾離開你的視線超過十分鐘。請立即退出宿舍,並向宿管尋求幫助。
【18. 若你原本居住的寢室曾出現過漏水等狀況,在搬入新寢室的前三天,請加倍留意你的室友狀態。務必記住,一間寢室最多隻能住四個人。】
“嗯……”
許冥盯著這三條規則看了一會兒,果斷掏出手機,先拍一張再說。
拍完之後,面上複又露出幾分思索。
——所以,這個怪談區域裡,至少有一種怪物,很“水”有關。
就是不知道這到底是是域主自己自導自演,上雙保險;還是那怪物是個菟絲子,因此被域主忌憚。
當然,也不能斷定這份規則一定來自域主——雖然安心園藝那邊曾說過,進入怪談核心區域後的接觸到第一套規則必定來自域主,可一來,還不能確定這裡就是核心區域,二來,自己現在是抄了小道的,沒有去上課而是直接進了寢室,流程和正常進入者不同。
若是按照正常流程推算,正常進入者接觸的第一份規則,應該是校規或者班規之類……
許冥微微抿唇,終是拿定主意,快速換過校服和書包後,小心翼翼地沿著樓梯跑了下去。
北灣二中是男女混校,因為走讀的學生居多,所以隻建有一棟宿舍樓。女生住三四五層,三層以下則是男生,宿管阿姨在一樓。樓內共有南北兩道樓梯,不管走那邊,最後都必然路過宿管阿姨所在的值班小房間。
許冥這會兒校服穿著,小書包背著,底氣也足了很多,離開前還大大方方地和正在值班的阿姨打了招呼。阿姨人還挺好,特意問了句她身體好了沒,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便揮揮手讓許冥去上課,想想又慣例般地補上一句:
“記得遠離人工湖啊!”
許冥:……
“嗯!”目光再次掃過面前值班的中年女人,她眸光微轉,利落地應了一聲,笑著再次擺擺手,踏出宿舍樓的瞬間,笑意卻瞬間收斂。
……對。這正是另一個讓她感覺奇怪的地方。
之前那個熱心的小同學也好,剛才的宿管阿姨也好,都和她以前在怪談中遇到的“路人”很不一樣。撇開意識到自己不是“郭舒藝”時,那稍縱即逝的詭異,其餘時候,她們的表現都堪稱正常。
這種表現,和魔方大廈裡那些故作正常的員工還不一樣。後者即使努力掩蓋,也總會暴露出於常人不同的地方,違和的氣息特彆重。然而她們兩個……
行為情緒,都那麼自然,甚至堪稱真實。
正常得就好像,她們本身就是生活在這個世界裡的人似的。
……NPC。
還是演算程序很高級的那種。
這個詞莫名從許冥腦海裡鑽了出來,跟著便見她蹙了蹙眉。不知為什麼,許冥不是很喜歡這個說法。
另一方面,這種狀況,也讓許冥多了幾分無措——總感覺眼下這個怪談,和以前遇到的很不一樣,搞不好比以前的宏強和蝴蝶還要難應付……
暗自歎了口氣,許冥又抬頭,飛快掃了圈四周。趁著這會兒校園裡沒什麼人,默默加快了腳步。
她的目標很明確,既然宿舍的規則裡表現出對“水”的忌憚,宿管阿姨又提到了“遠離人工湖”。那人工湖那邊,大概率存在著什麼,正好這會兒有空,可以去探探。
當然,保險起見,是絕不能離太近的。遠遠觀望下就差不多。
而很快,許冥就發現,自己或許還是想太多——
學校的中央,確實有一大片人工湖沒錯。然而此時此刻,人工湖的周圍早就被圍上了一圈又厚又高的圓木籬笆,想要過去,隻能靠硬翻,還得是手腳夠利落的那種。
彆說她不敢靠近了,就是她敢靠近,隻怕也根本靠不過去。
好消息是,在籬笆的外圍,她還是順利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那是一塊木牌。立在距離人工湖老遠的地方,若非最上面用粗體寫著“禁止垂釣戲水”六個大字,許冥還意識不到,這牌子是關聯著人工湖的。
大字下面,還有數行小字。許冥小心翼翼地摸上前,幾排清晰的印刷體,瞬間印入眼簾:
【為保證學生的人身安全,請所有師生務必做到以下幾點:
【1.不要在水邊逗留。
【2.學校的人工湖旁邊是設有圍欄的,請時刻記住這點。
【3.不要喂魚。水裡沒有魚。
【4.如果你看到水面有氣泡或是活物移動的痕跡,請告訴自己,那是魚。
【5.如果看到有女生在圍欄內逗留,不要理她。
【6.如果看到有女生失足滑落至湖中,不要理她。
【7.如果看到有女生在水中呼救,不要理她。以及,
【——趕緊跑!!!】
……!
最後三字,用的是刺目的大紅,外加三個感歎號,驀然闖入眼簾,還真讓許冥嚇了一跳。
她趕緊調整了下呼吸,跟著又警覺地四下看看,偷偷摸摸掏出手機。正打算對著牌子也拍一張時,卻感肩上忽然一重——
許冥心裡一個咯噔,回身屈肘就往後撞!
邱雨菲教的,有沒有用另說,反正先用上就對了!
不料手肘還沒撞上去,又聽幾聲驚呼。跟著便見一個高個女生急急往後退去,退的時候還不忘舉高雙手,一副“彆動手我是好人”的表情。
恰在此時,跟在她旁邊的另一個女生也倉皇開口:
“彆動手,我們是好人!”
“……”狐疑的目光從她們臉上掃過,許冥緩緩收手,站直身體,“怎麼說?”
“嗯……這確實是個問題,你等我想想怎麼說……”留著公主切的女生有些尷尬地嘀咕一聲,求助地看了同伴一眼。那個高個女生倒是落落大方,也沒在乎自己差點挨揍的事,直接道,“你就是郭舒藝吧?”
許冥:“……嗯。”
“那就巧了。”高個女生繼續道,輕輕笑起來,伸手往自己二人身上一指,“我們也是。”
許冥:“……”
許冥:“???”
*
“……不是,你等等。我還是沒捋明白。”
另一頭,電影院內。
陸月靈努力消化著自己聽到的一切,大腦猶有些暈乎乎的:
“你的意思是,你也叫郭舒藝。除此之外,這個怪……我是說世界裡,還有好幾個郭舒藝?”
“嗯。”她旁邊的女生認真點頭,說話時無意識地撫摸起手上的幸運珠子,“當然,我們本來的名字都不是郭舒藝。但是保險起見,在這種地方,還是繼續用郭舒藝的名字比較好,你不知道,有的‘路人’啊,一旦發現你不是‘郭舒藝’,那變臉變得可快了……
“當然你也可以給自己取一個昵稱,經常在心裡叫叫,以確保自己不會糊塗,像我就喜歡叫自己邦妮……”
陸月靈:“……”
“好的,你好邦妮。”她自動將方才那句當成了真正的自我介紹,順便指了指自己,“陸月靈。”
不想那自稱邦妮的女生聽了,卻是更加詫異。
“那是什麼,你的真名嗎?”她瞪大眼睛,“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
……?
“什麼意思?”陸月靈下意識反問,“你不記得?”
“……”回應她的,是那女生緩緩移開的眼神。
所以,還真是不記得了?
陸月靈辨認著對方的表情,片刻後,又不由輕輕歎了口氣。
“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估計我也快忘了。”
她說著,伸手順了下頭發,再次坐直身體:
“那接下去,和我好好說說吧。進了這裡,成了‘郭舒藝’……然後呢?我該做些什麼?”
*
同一時間。
城南·某公交站附近的公共衛生間內。
一隻喘著粗氣的德牧一頭撞了進去,停在內部的公共區域,低頭嗅了一陣後,發出一聲低聲的嗚鳴。跟著就見捆在它背上的折疊傘微微顫動,啪地一聲掉在地上。再下一秒,傘面自行展開,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了傘下。
“裡面沒人嗎?”蘭鐸收起手中的折疊傘,一邊朝左右張望,一邊朝德牧招手。德牧靠了過來,被他摸了兩下,流暢的身體,忽然便開始抽搐、顫動,緊跟著,伴隨著一陣奇異的聲響,德牧的身軀倏然化為一團黑煙,驀地向內一縮。
轉眼又凝成了一隻不足巴掌大的小奶狗,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叫。
“嗯嗯,我知道。你先回去。有需要了再找你——嗯嗯,找到她了也叫你。“
蘭鐸說著,將滿地亂爬的小狗崽塞進了衣服裡面,低頭看看胸口的工牌,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就知道,自己應該跟著的。
許冥剛拿回規則書和體質,身上的波動還很不穩定,碰到死人、進入怪談的概率本來就比較大,而且她的特性還是白癡,雖然保命能力強,但同時也最需要同伴。
這個時候,原本牢牢綁定在規則書上的鯨脂人還不在……
現在身邊就跟著個陸月靈,但真的很難說她靠不靠譜——作為一個“新人”,蘭鐸不得不承認她靈魂的底子確實相當不錯,還持有自己的根。問題是她自己還什麼都搞不懂呢。
對於怪談的了解,可能還沒有許冥那個姓邱的朋友多。對於自己的力量,也完全不熟練。更彆提應敵經驗這種東西。
那個姓邱的朋友,據許冥所說,最近在忙著找工作。顧雲舒去了市裡找親人。這種時候,按理說自己應該陪著的。雖然他現在派不上太大用場……但保險起見,總該跟著的。
偏偏因為某些原因,他對於太陽太過敏感,沒法在外面長時走動;事實上,要不是有許冥送他的那把遮陽傘,正好夠他蜷縮躲避,他還不一定有辦法趕過來。
所以接下去,隻要考慮怎麼進去就可以……
蘭鐸暗自想著,再次看向胸口的工牌。隻見那上面,這會兒正有絲縷的紅色絲線飄蕩,緩緩指向空氣中的一點。
蘭鐸試探地朝前伸手,掛在脖間的鈴鐺微微顫動起來。隨著他的行動,顫動得越發劇烈。
這讓蘭鐸越發鬆了口氣。他深吸口氣,猛地伸手,握緊顫動的鈴鐺,又迅速朝前一步——
穿著兜帽衫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衛生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