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三哥三嫂番外(1 / 1)

袁書屏產女的第十日,大雪紛飛,雪花落在池水的薄冰上,積攢起一層清冷的銀霜。

聞人慕鬆身披大氅,從邁入府門到行至小池塘的路上,先後遇見了求他去勸聞人驚闕的六妹、在暖閣中淡然彈琴的八妹,經過池邊假山時,被兩個年幼的弟弟撞到,二人看見是他,嬉笑聲戛然而止,拘束問好後,縮著脖子跑開了。

到了居住的院子,迎面遇見被侍婢簇擁著的生母。

大夫人看見他,臉上輕鬆的笑意眨眼間消失,不自覺地端正起態度,“回來啦,正巧,我有事與你說。”

府中除了祖父與五弟,每個人都害怕他。聞人慕鬆已習以為常。

他淡淡問:“何事?”

“是這樣的,書屏身子不便,恐怕照顧不好你,我就與她商量了下,給你房裡添了個人……”大夫人小心翼翼說完,沒見他神情有變化,賠著笑道,“這大冬日的,就當是個暖床的,回頭厭了再趕走……”

大多數時候,聞人慕鬆對外界的人與事物都沒什麼期待與偏好。與袁書屏成親後,衣食住行,乃至房事,所有事情均是袁書屏安排的,他隻管接受。

前兩年母親也往他房中送過人,全被袁書屏打發去做了下等侍婢。

這次,他同樣不在意,點點頭就要過去,大夫人怕人反悔似的,刻意提醒道:“書屏收了,說今晚就讓人去你屋裡。”

聞人慕鬆腳步稍微一滯,再次點頭,從容入內。

自從袁書屏生下女兒之後,就以養身子為由,將他的衣物搬去另一間房,現在兩人住在同一個院子裡,房間卻隔得很遠。

聞人慕鬆覺得該去探望下袁書屏與女兒,然而走到屋外,就被嬤嬤攔下。

“少夫人與孩子剛睡下……”

聞人慕鬆駐足,算了算,自從孩子降生,十日來,他隻見過袁書屏與孩子五面,連孩子的模樣都沒能看清。

可即便如此,他心中也沒什麼波瀾,轉身回屋,見到了大夫人新給他添的姑娘。

聞人慕鬆原本對這人沒什麼感受,一眼也未多看,直到對方給他研磨時打翻了茶盞,他才掃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讓他注意到對方不盈一握的蜂腰,水蛇似的,勾得人移不開眼。

曾經袁書屏也是這樣的,有孕後,腰身漸圓,聞人慕鬆已經很久沒看到這麼纖細的腰肢了。

他正眼看向侍婢。

侍婢眼中滑過驚喜的神采,隨即羞澀地低頭。

“去見過少夫人了?”

“回公子,見過了。”侍婢聲音低婉,“是少夫人讓奴婢過來伺候的。”

聞人慕鬆輕一點頭,語氣如舊,“在少夫人面前也是這樣扭腰的?”

侍婢一驚,身軀驟然僵硬。

聞人驚闕未再看她,朝外道:“來人,攆走。”

他不管後宅事,不是看不懂,而是覺得無趣。

就好比袁書屏從江頌月那兒討

了其醜無比的布料,做衣裳給他穿,他知道袁書屏的用意。

衣裳華麗美豔與否,對他來說無關緊要,所以他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平靜地穿上。

母親不斷給他送美豔侍婢,是想讓他儘早開枝散葉,他也知道,但依舊沒興致。

今日送來的這個侍婢,則是想要袁書屏不痛快,因為前幾次送來的侍婢都被她安排去做了下等奴婢。

後宅紛爭很是無趣。

聞人慕鬆自幼與父母分離,相處起來與陌生人一般生疏,對袁書屏也感情淡淡,但在父母與弱勢妻女之中,他選擇後者。

讓人拖走侍婢後,他以手支額,想起聞人驚闕與江頌月的事情。

他想不透聞人驚闕為什麼一定要對江頌月死纏爛打。

是喜歡,還是為人夫君的責任?

責任,他也有責任。

思量中,一聲嘹亮的嬰孩哭啼響起,如同一柄銳利箭矢,陡然刺破寧靜的雪夜。

是他女兒。

聞人慕鬆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皺巴巴的醜模樣。

十日了,該長開了。

他出門,撐著把傘,踏著酥軟的積雪來到寢屋前,抬手叩門。

“誰啊?這麼晚了還來敲門,不知道少夫人與孩子要好生休養……”

侍婢絮叨著前來開門,打開門扉的瞬間,被寒氣撲了一臉,待定後看清來人後,神色大變,慌忙低頭,縮著手腳立到一旁去了。

讓開了路,才想起阻攔,“少夫人正在哄孩子……”

“聽到了。”聞人慕鬆說道。

未免裡面的母女受寒,屋中燃了許多炭盆,共有五扇屏風與垂簾層層遮擋,但仍是攔不住裡面的哭啼聲。

侍婢也聽見了,囁喏著無話可說了。

聞人慕鬆掠過她,過了兩道屏風,聽見嬰孩哭聲緩和下來。

“胳膊無需用力,輕輕托一下就成……哎,對,這就不哭了。”

說話的是袁書屏的奶娘,正在教她抱孩子,“不用那麼小心,母女連心,隻要被娘親抱著,她就乖了……”

“真不哭了……”

內室裡一個嬤嬤,兩個侍婢,圍著床邊稀奇地看著袁書屏懷中的女嬰,誰也沒看見進來的聞人慕鬆。

“今夜是少夫人自己帶,還是老奴帶著?”

袁書屏想了會兒,答道:“我自己來吧,正好白日睡多了,晚上該睡不著了。”

“成。”嬤嬤的聲音很輕,叮嚀道,“老奴就在隔壁,外頭也有丫頭候著,夜間若是有事,少夫人隻管喊一聲,咱們立刻就過來了……”

幾個女眷紛紛低聲應和。

待嬰孩睡熟,嬤嬤催人散去,眾人這才發現進屋許久的聞人慕鬆,均嚇得說不出話。

袁書屏看見他,溫柔的表情冷淡下來,問:“你來做什麼?”

聞人慕鬆道:“來抱下女兒。”

袁書屏坐在床頭,像是聽見什麼笑話,轉目道:“

你會嗎。”

聞人慕鬆確信袁書屏對他的態度變了。

她性情柔婉中夾著小刺,但這小刺向來是對著外人的?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譬如之前教訓六妹。現在,聞人慕鬆清晰感受到刺落在了他身上。

他約莫能猜到,是因為女兒降生那日,他遲遲不歸的緣故。

當時那麼做,是因為手上確實有要事,且府中不缺人手,他歸來無用。

“不會可以學。”聞人慕鬆道,“這是我女兒。”

袁書屏倏地抬眼,眼神中多了幾絲恨意。

她剛生過孩子沒幾日,尚未下地,靠坐在床頭,淩亂的長發堆在肩上,微微遮擋住圓潤的面龐。

夫妻二人隔著不遠對望時,袁書屏懷中女嬰蜷縮著的小手忽然動了動,攥住了她鬆垮的寢衣衣襟。

嬰孩手小,但抓住就不肯鬆手。

立在一旁的嬤嬤見狀,趕緊上前幫忙。

輕柔地掰開嬰孩小小的拳頭後,嬤嬤正欲退後,聽見袁書屏低聲問:“大哥和娘親到哪兒了?”

西涼袁氏一族與聞人家不同,隻有幾個旁支留在京城,袁書屏親生父母和兄長,都留在祖籍。

原本該在年前入京的,因有族中有長輩喜喪耽擱了,年後方才動身。

嬤嬤道:“因這幾日大雪,走得慢了些,但已到京郊,少夫人好生睡上一覺,明早一睜眼就能看著大少爺與夫人了。”

袁書屏點頭,道:“把前幾日我讓人買的新茶沏上。”

嬤嬤疑惑了下,想明白後,愕然抬頭。

袁書屏隻當沒看見,低眼看著懷中女兒的睡顏,將食指慢慢伸到她蜷著的小小虎口處,立刻被緊緊攥住。

這是她拚了半條命生下的女兒。

看了片刻,她的食指掙脫,將嬰孩遞給嬤嬤,道:“把孩子也抱去吧,正好我有話與二公子說。”

嬤嬤愣愣接過孩子,退出帷帳後,驚疑不定地看著她,再望望站在一旁的聞人慕鬆,深吸一口氣,道:“聽見了嗎?還不快去沏茶!”

幾個侍婢匆忙跟著嬤嬤去了外面。

聞人慕鬆側著身子,在嬤嬤出去時,看見了她懷中握著小手熟睡的嬰孩,臉蛋白裡透紅,豆腐一樣白白胖胖。

他該去抱一抱的,可惜袁書屏不許。

外面炭盆上就有熱水,侍婢手腳麻利地沏了一壺茶,輕手輕腳送到內室,得了袁書屏的示意後,快速退出房間。

至此,偌大的寢屋中,僅餘夫妻二人。

“幫我倒一盞茶。”

聞人慕鬆走到桌旁,依她所言倒了一盞。將其放到床頭凳上後,他在床榻邊坐下。

袁書屏皺起了眉。

聞人慕鬆看見,也皺眉,“我不能坐在這裡?”

在她生下女兒之前,兩人是同床共枕的。

袁書屏凝然不語,片刻後,端起床頭凳上的茶盞。

簡單新沏的茶水冒著熱氣,升騰至她眼前,將她面容模糊。

“我知你當初娶我是你祖父的命令。”袁書屏道,“不管你是否願意,既娶了我,就該待我好。”

聞人慕鬆掃了眼屋中陳設,再度看向她。

“是,府中衣食無憂,你妹妹愚蠢但好對付,你母親偶爾會為難我,但手段拙劣,不足為懼。可這與我出閣前所想不同。”

一言概之,是不滿意這樁婚事。

錦衣華服、山珍海味,府中應有儘有,可袁書屏原本就不缺這些。

她是袁家嫡女,父親是一族之長,兄長是板上釘釘的繼承人,自幼就是泡在蜜罐子裡養著的,身邊所有,都是最好的。

衣食住行沒變,那她不滿意的,就隻能是枕邊人了。

聞人慕鬆自認的確比不上五弟事事將妻子放在心頭,沉默了下,道:“忍著。”

兩人的婚事關係著兩家的利益,注定要一輩子綁在一起——除非某家徹底覆滅。

“我不想忍。”袁書屏低著頭,啞聲說了這句後,手中茶盞一傾,茶水灑落在手背上。

她身子不方便,聞人慕鬆就是塊木頭也知道要幫她接過茶盞,為她遞帕子。

兩人動作都很生疏,一遞一接,沒有產生任何肢體碰觸。

袁書屏拿著帕子擦拭手背,索性茶水不算很燙,沒有燙傷。

手上茶水擦拭乾淨後,她捏著帕子,低著頭,似乎仍沉浸在方才的情緒中,聲音有些許沉悶,“新茶,你也嘗一口。”

那盞茶水她隻在手中端了會兒,尚未動過。

即便如此,放在以往,聞人慕鬆也不會飲用她的茶水,反之,袁書屏亦然。

兩人相處起來,平淡如水,所以聞人慕鬆才會對聞人驚闕與江頌月的關係感到費解。

但誠如袁書屏所說,他是她的夫君,該對她好,是沒資格嫌她的茶水的。

聞人慕鬆端起茶盞,青瓷盞觸碰到唇面,將要飲下,他鼻尖一動,倏然掀起眼皮,對上袁書屏那雙蘊著陰暗風暴的眼眸。

“砒/霜。”聞人慕鬆放下茶盞,冷靜道,“你想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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