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假裝(1 / 1)

回府途中,連雲生又一次感受到來自聞人驚闕不友善的氣息,覺得這聞人五公子定是有什麼毛病。

連雲生不是什麼好脾氣,他一商戶惹不起京中權貴,但是江頌月可以。

於是他堂而皇之地抬起手,在聞人驚闕面前晃了晃。

聞人驚闕抬眸,不鹹不淡問:“連公子何事?”

“沒事兒,就是聽說五公子眼睛複明了,來試一試真假。”連雲生惡劣一笑,轉頭問江頌月,“月蘿,他之前眼瞎時是什麼模樣?眼睛也是這般明亮有光澤嗎?”

隨著這句話,舊時被騙的記憶浮上心頭,江頌月的臉“唰”地陰沉下來。

連雲生看見了,朝聞人驚闕歪頭一瞥,得意地勾起嘴角。

聞人驚闕面色沉靜,一語不發。

“五公子,聽聞當初許多大夫都對你的眼睛束手無策,最後是哪位妙手將你眼睛治愈的?可方便告知小弟?”連雲生乘勝追擊,眨著眼道,“我這眼睛前幾日也傷著了,有些模糊,需要找大夫診治……”

陰陽怪氣的幾句話,讓江頌月的臉色更加難看,聞人驚闕神態沒見變化,周身氣場卻冷然下來。

連雲生簡單幾句話讓兩個人不快,大為得意,想再繼續,被江頌月嗬斥:“你有完沒完?”

“打聽個大夫都不行嗎?”連雲生做委屈狀。

“你以為我聽不出你是在挑撥離間?”

“行行行,我不說了。”連雲生下耷的眉眼收起,白她一眼,嘀咕道,“還怪起我來了,是我讓他瞎的眼嗎……”

他收聲轉開臉,聞人驚闕則是眸光在二人之中掃了一個來回,注意到江頌月不虞的神情,溫聲道:“沒事的,月蘿,本就是我做錯了事……”

江頌月冷臉勒令,“你也閉嘴!”

一路無話。

連雲生早看聞人驚闕不順眼了,等馬車抵達連府門口,率先跳下去,頭也不回地入了府。

連府是雲州第一富商,府邸宏偉闊氣,於府門口橫向望去,整條街隻有這一戶人家。

聞人驚闕自忖裝瞎的過錯無可辯駁,誰都能在這事上踩他兩腳,這連府少東家又與他極不對付,得提前做些準備才是。

至少不能隨便誰提起一次,江頌月就與他生一回氣,否則何時才能好和如初……

看著邁向府門的江頌月,聞人驚闕停步,等江頌月察覺後來看他,他慢步走近,低聲道:“你那自小相識的竹馬似乎看我不順眼,要不,我還是不進去了?”

江頌月乍然聽見這句話,第一反應是,連雲生看她也不順眼,她還不是照樣進去?這府邸是宋寡婦的,又不是連雲生賺來的。

憑著聞人驚闕與她的關係,沒什麼不能進的。

在開口前,驚覺聞人驚闕這語氣有些熟悉,用心一想,臉黑了下來。

“我不讓他挑撥離間,讓你了是嗎?少給我裝可憐!”

這種示弱討好處的當,她上過太多

次,這回總算是識破了。

聞人驚闕神色懊悔,低頭認錯,“月蘿,我不該與你耍小心眼,可我實在是怕。假裝眼盲那事……”

他認錯的神情真誠,眼中懺悔不似作假,首次清楚明白地承認,他的確裝瞎騙了江頌月。

“……是我不對,我承認過錯,我無法辯解,私下裡你要如何怪罪我都可以,我隻是不想看見彆人利用這事來挑撥你我……”

他說完了,見江頌月盯著他的臉,目光黏在上面一般,久久不動。

“月蘿?”聞人驚闕輕聲呼喚著,往前半步。

這一動,屋脊上石雕神獸投下的斑駁陰影從臉上移開,讓他整張臉暴露在日光下。

江頌月眉頭一蹙,往前跨出,按住他的手臂將人往回推。

聞人驚闕不明所以,按她的意思退回到原處後,問:“怎麼了?”

江頌月擰眉,看著他臉上斑駁的陰影,眸光倏而跳動,倏而凝成複雜纏繞的線團。

許久,她問:“可記得你我首次見面,我穿的是什麼顏色的衣裳?”

聞人驚闕微微詫異,緊眉細思後,無奈道:“倘若我說不記得了,月蘿可會生氣?”

江頌月的目光猶疑地在他臉上多停留了片刻,轉過臉,恢複了常態,道:“不記得就不記得了,我也不記得初見時你穿的什麼顏色衣裳。”

“你眼睛的事情我暫時不與你計較,不會受人挑撥生氣。行了,與我進去見祖母。”

她往府中踏出一步,再停住,轉過身,想問聞人驚闕後肩上的傷好了沒有,嘴唇張了張,最終沒問出口。

他不讓人告訴她,兩人也沒有徹底和好,乾嘛上趕著去關心?

正廳,江老夫人已經聽說江頌月把聞人驚闕帶回來了,以為兩人是和好了,被侍婢扶著,正焦急地等待。

親眼看見兩人一前一後過來,喜得合不上嘴。

宋寡婦對隻聞其名的聞人驚闕也很是好奇,請人上座,與江老夫人一人一句詢問起來。

對於夜鴉山三當家的事,聞人驚闕不置可否,隻是道:“真真假假,聖上自有評判,我說的不作數。”

在不知情人的耳中,這話類似於“清者自清”,可是在江頌月聽來,這是一種默認。

簡單聽了幾句,她借口回房更衣,走出正廳,躲在廳外小窗邊偷偷往裡瞧,恰能看見聞人驚闕的側臉。

他一襲素雅白衣,腰間彆著那支鷹骨笛,臉上掛著得體的笑,怎麼看,都是個一個玉潤冰清的無雙公子。

江頌月眼中看著聞人驚闕,心裡卻總不自覺地回想起府門口,他面上被斑駁樹影覆蓋的情景。

深色的樹影,猶若黑紅的血水,淩亂地覆在他臉上,讓江頌月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京郊那個深秋的夜晚,和噠噠的馬蹄聲。

她恍惚了好一陣子,忽然間一切都想明白了。

聞人驚闕與她相識,在她到雲州之前。

她十二歲之前,唯一與生人

打交道的經曆,便是深夜迷失,撞見夜鴉山匪那回。

……所以,那個給她救命藥,自稱是惡鬼的人,是少年時的聞人驚闕?

自那時他就與夜鴉山扯上了關係,才會有後來混入賊寇中、欺瞞餘望山的事情,而兩人的緣分,也在很久之前就開啟了。

是她不記得,也沒往那方面想過。

聞人驚闕為什麼不說呢?

是嫌丟臉嗎?

江頌月在窗口看了好一會兒,被送茶的侍婢問了一聲適才回神。

腳下發飄地回到寢屋,她呆坐在窗前,靜下心來,將所有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

.

聞人驚闕被問了許多問題,關於京中事,大多被他敷衍過去,被問到與江頌月的事情,則是苦笑求宋寡婦放過。

好不容易擺脫江老夫人與宋寡婦,他被人領來客院找江頌月,途中遇見了連雲生,得了個不冷不熱的哼聲。

聞人驚闕何曾被人這樣對待過?看在他是江頌月小竹馬的份上,沒與他計較。

小竹馬。

聞人驚闕無聲嗤笑著,跟著人到了江頌月所在的院落,遠遠看見她在窗口發呆。

放輕腳步,到了近處,他問:“你那小竹馬又出門去了,你不與他同去?”

江頌月被突然的聲音嚇得打了個激靈,抬頭看見是他,眼神連續數次變化,最後道:“他忙他的,與我何乾?我做什麼要與他同去?”

聞人驚闕“哦”了一聲,道:“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我當你們要好到形影不離呢。”

這是江頌月今日第三次從他口中聽見“竹馬”這個稱呼了。

按她的推算,聞人驚闕真的在雲州待過幾個月,該知曉她與連雲生不和的。

這一股子酸味……

江頌月瞅了聞人驚闕一眼,嘴角微微一揚,又奮力壓下去,道:“我十二歲才與他相識,哪裡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是嗎,那可惜了。”聞人驚闕漫不經心說道。

十二歲,比他晚一年,不過是兩人年歲相近罷了,的確算不得什麼青梅竹馬。

聞人驚闕心理舒服了,覺得江頌月願意與他解釋,離和好不遠了。

而江頌月原本想問他京中事的,經過一陣冥想,已經沒有了任何興趣,腦子裡隻剩下曾經看見過的,那張濺滿鮮血的面孔。

記憶中模糊的那張臉,很難與現在面前的翩然公子契合上。

她道:“我再問你一件事,你要老實回答。”

“你說。”

“當初流落山野,我問你有沒有意中人,你讓武夷將軍回答我說沒有,是真的假的?”

“我不曾托武夷將軍與你回答過這個問題。”聞人驚闕面不改色,“我請他幫我轉達的是,關於那場意外的始作俑者,我沒有任何猜測。”

江頌月:“……”

有時候她生氣,真的不能怪她小氣。

她忍住,道:“那我重新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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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驚闕道:“有。”

江頌月雙目瞬間泛起盈盈水波,躲閃地看了他一下,抿住唇沒吭聲。

聞人驚闕向前靠近,低低一笑,道:“怎麼不繼續問了?”

江頌月推開他,繃著漲了紅霞的臉,用儘量冷淡的語氣質問:“你說曾經來過雲州,那我問你,你在雲州待了多久,都做了些什麼?”

“共待了四個月,遇見一個舊友,閒來無事,就陪了她一段時間,省得她遭人欺負。後一個月舊友回京去,留下我一人。獨自一人的日子太過無趣,於是我也回京了。在京城,時不時能遇見她,她長大了,也更有趣……”

江頌月沒什麼可問的了。

她心裡有點酸,有點甜。

感情很複雜,唯有一點她很確定:她想與聞人驚闕和好了。

有點拉不下臉……當初可是她扔的休書,說要一刀兩斷的。

靜默了會兒,隔著窗子看見了蹣跚往這邊走的江老夫人。

江頌月深吸一口氣,雙目炯炯地對著聞人驚闕,高聲道:“祖母最大的心願就是讓我餘生有人陪伴,而她最滿意的人就是你,為了讓她安心,今日起,你我假裝和好給她看。”

“假裝和好?”

“嗯。”

江老夫人從來都是堅定不移地站在江頌月這邊的,不會勉強她,用得著假裝嗎?

聞人驚闕眼底藏著笑,面露為難,假惺惺道:“這恐怕不行,我不擅長假裝。”

“你不擅長個鬼!”

聞人驚闕失笑,也看見了往這邊走的江老夫人,低聲道:“行,我配合你假裝,你想怎麼裝?”

江頌月雙頰通紅,泛著漣漪的眼眸抬起,往前一步,腳尖抵住了聞人驚闕的腳尖。

在聞人驚闕低頭看去時,江頌月兩手環在他腰上,踮起了腳。

兩雙柔軟的唇觸碰在一起。

足有兩個半月未曾親密接觸過,聞人驚闕做夢想的都是這個,此時哪裡還管得了什麼假裝不假裝的,往下一壓就迎了上去。

長久沒有練習,初始,二人都有一點生疏。

適應後,這樣的親昵卻又讓人無法滿足了。

聞人驚闕一手摟著江頌月的腰,另一手抬高她的臉,吐息急躁,不自覺地加大力氣。

在聽見窗外的腳步聲後,殘存的理智讓他快速做出了判斷,手臂一收,攬著江頌月轉了半圈,直接將人抵在牆壁上。

外面的江老夫人被侍婢扶著,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聞人驚闕寬闊的肩膀與後背。

隨後是被錦繡雲紋的腰帶束著的窄腰上,緊抓著的兩隻手,像抓著水中救命浮木似的,將平整的衣裳抓出淩亂的褶皺。

兩人中一個是聞人驚闕,另一個上半身被遮擋得嚴嚴實實,可是鮮豔的衣裙飄了出來,泄露了她的身份。

這難舍難分的纏綿,臊得江老夫人不敢看,憋著一口氣轉過了身,還不忘趕緊把侍婢也扯回來,不許人再靠近主屋。

屋中,緊密相貼的二人氣息錯亂,誰也沒能再有心思注意外面。

江頌月艱難喘著,忽地身子一輕,被打橫抱起,畫屏、紗幔一一從眼前閃過,還沒喘勻一口氣,就被放到了內室的床榻上。

眼前倏暗,聞人驚闕再次壓下來,奪走她的呼吸。

“撕拉——”

漂亮的軟綢蘇繡百水裙被撕開。

空氣中的涼意讓江頌月打了個哆嗦,她顫抖著,按住聞人驚闕作亂的手,勉強找回一絲理智。

“你以後……還、還騙我不?”

聞人驚闕聲音含糊,“除了榻上……再也不騙……”

“……”

江頌月蹬了他一腳。

聞人驚闕反過來控製住她的手,喑啞地笑了幾聲,聲音低沉地誘哄:“祖父為了保住氏族,會將我驅逐出聞人家……月蘿,回京城去?”

江頌月用力掰著他的手指,閉著眼點頭。

“明日就回。”聞人驚闕替她做了決定,放開她的手,細細親吻的同時,手沿著撕裂的布料摸索著,發出難耐的啞聲呢喃,“……要快些回去……我可不想在彆人的府邸上做那親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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