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圖冊(1 / 1)

放榜後, 瑞和又按照慣例去謁見主考官和同考官, 稱坐師和房師。之後又有巡撫舉辦的鹿鳴宴, 所有中舉的考生都會參加,在鹿鳴宴上, 瑞和因排名位於中遊, 並不突出, 平淡順利地度過宴席。

參加好鹿鳴宴後, 瑞和他們沒有多留, 很快就返回宜縣。出門幾個月, 家中沒什麼變化, 郝氏見丈夫和兒子回來, 高興得不得了。但更高興的事情還在後面, 鄉試捷報送到各府各縣,瑞和這個舉人就在宜縣裡出了名, 這一次鄉試, 宜縣就隻考中了兩個, 他是其中最年輕的, 眼看前途無量,如何能不趕緊來結交?

於是當地的鄉紳、富商等, 都陸續送禮上門, 銀錢是最常見的, 送來的人說話也好聽周全, 說是孫舉人明年要上京趕考, 去京城一路山高路遠, 耗費頗多,孫舉人是咱們宜縣的驕傲,我們彆的也幫不上忙,隻能略儘綿薄之力,以助孫舉人趕考順暢,以後為咱們宜縣添光彩。

然後是送仆從,說是幫忙洗洗刷刷,讓孫舉人能有更多時間讀書,不要被雜務耽誤了。

其他的就是送田地、宅子、珍貴藥材擺件等了。

這些如何能收呢?

孫秀才都給瑞和做主推了,客客氣氣地留下客人的名字,一樣都不敢收。不過若是親戚朋友送來的賀禮,孫秀才就收了,錄好冊子後給瑞和看,教導他:“這些都是親朋的心意,以後你若是騰達了,不要忘記他們對你的心意,知道嗎?”

“爹放心,我知道我的根在哪裡。”

這句話讓孫秀才露出欣慰的笑容:“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所以才會費心思去做什麼犁具啊水車啊。”

在家待了半個多月,除了接待來祝賀的客人之外,瑞和還拿出領到的二十兩銀子,交到縣裡讓幫忙興建舉人牌坊。周縣令早就選好地址了,工匠也請好了,瑞和這邊一開口,那邊牌坊就緊趕慢趕地建起來。

等牌坊建好,瑞和又充當吉祥物參加落成儀式,在鞭炮聲中接受人們的新一輪祝賀。

在那之後,孫秀才就催著家裡人一起幫忙,置辦上京的行李和物品了。京城那個地方,對孫秀才來說就是一個遙遠而美麗的夢,他自己是去不了了,不過他兒子青出於藍,他借著兒子的光也能去京城看一看啦。

郝氏也知道,京城離自己家太遠太遠了,若是不提早出門,到時候春闈趕不上就不美了。因此,雖然舍不得離家許久才回來幾天的丈夫兒子再次離開她,她也忍著淚置辦東西,將行李打點得妥妥帖帖。

就在孫家人即將出門之時,永填府趙知府又打發來四個人,其中兩個是上回護送瑞和去嵩城考試的熟人,說是京城山迢路遠,這四個人是來保護他的,四人帶了經費來,不需要孫家負擔食宿。

這樣也好,說明周知府很重視弩.箭,也重視他這個發明人。瑞和就將人收下了,周縣令也在前一天過來相送,以縣衙的名義給了二十兩路費,瑞和也收下了。

見狀,周縣令滿意點頭,還讓他們放心趕考,他會讓人多來周邊巡邏,什麼地痞流氓都彆想打擾郝氏。雖說孫家在這裡住了二十年,就沒有被什麼地痞擾過門戶,但既然周縣令這麼說了,這份情還是要領的。

十月初三,瑞和他們就上京了。先坐船再改換陸路,足足走了兩個月,顛得孫秀才面如土色,直到踏上京城的土地,孫秀才才狠狠舒出一口氣,隻覺得雙腿都是軟的。瑞和扶著他進客棧,讓侍衛之一去找個大夫,給兩人都把了脈,開了方子調養身體。

京城極為繁榮,客棧的住宿費比嵩城貴了十倍,隻住了一晚,孫秀才就心疼得受不了,去集市找中人打算租個院子。尋摸了一天,終於租到一個一進的小院子,這院子有三個房間,兩臥一廚,孫秀才做主父子倆睡一屋,一個房間做書房。

千裡迢迢一同過來的四個侍衛租下隔壁院子,也安頓下來。

“好在有他們四個,我們省了雇鏢師的費用。”父子倆獨處時,蘇秀才才說起這個接地氣的話題,“京城的物價比老家貴多了,上回聖上獎賞給你五千兩,那銀子可不好胡亂花了,以後你做官要用,娶妻生子也要用,該省的時候還是要省著的……”

“都聽爹的。”

再沒有彆的話能如此輕易地讓孫秀才露出笑臉了,他笑著白了兒子一眼:“你就哄我吧,該有自己主意的時候還不是倔得要命,哪裡會聽我的哦。”吐槽了兒子一句話,孫秀才繼續說,“春闈還有兩個月,京城爹不熟悉,比嵩城還不熟悉,你聽爹的,我們還跟鄉試時候一樣,就在家裡讀書不出門,飲食上你也彆擔心,爹會辦好的,聽到了嗎?”

瑞和當然聽話,隔壁就有四個大漢做保鏢,隻要自己不作死,想必是能平平安安等到春闈開考那一天的。

就是不知道京城裡還會不會有人要阻撓他?

住了一個月後,日子過得安安靜靜,什麼事情都沒有。

“難道就這樣放過我了?”瑞和摸著下巴,“賈萃玉知不知道我考中舉人了?”若是知道,還能毫無動靜?

假名賈萃玉,原名周淑慧的慧娘是真的不知道。鄉試放榜時不是年底,還不到各處莊子將出息規整好送給她這個主人檢閱的時候,她倒是知道鄉試結束了、放榜了,但她又沒有親戚在嵩城考鄉試,過度關注那邊隻會引起彆人的注意。她倒是不太緊張,反正等到年底嵩城的莊子運年貨過來,該知道的就能知道了,耽誤不了多少功夫。

進入臘月後,各地莊子開始送年貨進來了,嵩城那邊的莊子也在臘月中的時候抵達。這一天晚上,慧娘將嵩城莊子的賬冊打開細看,裡面果然夾著一封薄薄的信,上面寫著去年鄉試中舉名單。

一個一個看下去,慧娘看得還有一些漫不經心,直到看到一個名字。

“碰!”

茶盞被揮落,驚動了外頭候著的侍女。

“世子夫人——”侍女趕緊進來。

“是我不小心弄倒了茶盞,收拾一下吧。”慧娘掐著手心,口氣正常地說。

等侍女收拾好茶盞殘骸出去,又迅速端進來一杯新茶,她擺手:“我要看賬冊,出去吧。”

於是內室隻剩下她一個人。

周淑慧的心情很複雜,其中惱怒和擔憂占了較大部分。她惱怒的是,那個吳鬆山拿了整整兩千兩卻不辦事,擔憂的是鄉試中舉,那個人現在可能就在京城了。

離她這麼近,讓她的心像藏了一隻兔子,跳得她心慌慌。

“娘!娘!”

周淑慧嚇得幾乎跳起來,反應過來是自己兒子的聲音後才鬆了一口氣,拿出帕子擦擦額角的汗,然後迎出去。三歲的孩子說話已經很利索了,蹦進來後就被周淑慧抱起來,他便抱著母親的脖子,開心地說著剛才玩的遊戲。

“燦兒真乖……”周淑慧給孩子擦汗,又摸摸他的背,覺得有些汗,就讓侍女拿來一套新裡衣來親自給孩子換。邊換,她邊看著孩子的眉眼,越看越放心:孩子還小,五官都還沒長開,不過眼睛和嘴巴跟她很像,再細看,其他部位像她的丈夫,反正一看就是她和丈夫的孩子,是平陵侯府的孩子。

她很是鬆了一口氣,她謀劃了那麼多,本來就是□□無縫的計劃!

第二天,她將心腹侍女迎雪喚了回來。迎雪對她是極為忠心的,隨她嫁進來平陵侯府後,很快嫁給了平陵候府裡的家生子,她的公公的心腹管事。那管事的原配妻子已經死了十來年了,幾個孩子也都各自婚嫁,迎雪嫁過去幾年也沒生孩子,好不容易懷上了,她便體貼地給迎雪放假好好養胎。

迎雪扶著肚子進來,周淑慧就讓她一起進內室,讓其他侍女出去。

“姑娘,可是出了事了?”迎雪口型說出一個“孫”字。

周淑慧點頭,低聲說:“他中了。”

迎雪慢慢坐下,問:“姑娘打算怎麼做?”那口氣,竟是周淑慧一開口,她就赴湯蹈火立刻去辦的意思。

“迎雪,我心裡也亂。”周淑慧搖頭,她到底不是狠心的女人,不,或者說現在情勢還沒有緊迫到讓她狠心去殺人,所以她隻想著將人困在宜縣。現在人可能已經在京城,她也還沒有氣殺心,隻想著如何保全自己。

“姑娘,不好辦,這裡是京城。”迎雪小聲說,“不過也不是不能辦。”她摸摸肚子,“奴婢最遲這個月底就能生了,等奴婢生完,就能幫姑娘去辦。”

隻要有錢,什麼人手收買不到?

周淑慧感念她的忠心:“我就是想找人說說話,跟你說了之後,我心裡好受多了。那件事就算了,我昨晚想了一宿,我那時候是往小了幾歲打扮的,妝容也與現在大不一樣,可能我站在他面前,他也認不出我。就算認出來了,這人有相似,認錯也正常。再說燦兒……這一頭也不會出問題。”她抿抿嘴,“再說,我與他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就算他此番高中,做官了,也不可能與我見面,若是日後他官位高升,與我見面的也隻會是他的、他的妻子。”

也不知道是說服迎雪還是說服自己,周淑慧下了決定:“就這樣吧,我現在處的位置,宜靜不宜動,你是我最看重的人,這府裡盯著你的人也不少,你安心待產吧。”

迎雪隻聽她的吩咐,點頭應好。

於是在瑞和不知道的時候,這具身體暫時解除了災禍。他跟孫秀才在京城過春節,人在他鄉,又隻有父子二人,這節過得很沒有滋味。年後,這座小院的安靜被打破,這一天中午,小院來了一個不速之客,自稱是工部尚書府的人,來給瑞和送帖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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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早!!!

三月你好!

這個月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