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夫人沒往年輕人跟前湊,但時刻關注著,聽江頌月吩咐人備午膳,便知是為聞人驚闕準備的。
誰家嚴正守禮的公子首次登門拜訪會趕在飯點前後?
不是聽說過聞人驚闕恭謹溫潤的美名,江老夫人就要以為他是專程來蹭吃喝的了。
“縣主催的急,八珍魚翅來不及,廚娘就做了蟹黃豆腐、清炒蝦仁這些簡單的,炙肉慢了點,玉糝羹還在爐子上……”
晌午剛過,以往正是府中白日最安靜的時刻,今日一反常態,因聞人驚闕的到來,江家從上到下都在忙碌。
青桃在廚屋、水榭與雲鶴堂之間來回地跑,蕭瑟秋日裡,硬是跑出了汗珠。
“縣主和五公子牽手了!”
“真成了?”江老夫人驚詫大於喜悅。
這時間來拜訪就很不符合聞人驚闕清風峻節的身份了,再與江頌月有肢體觸碰……
江老夫人忍不住懷疑,“五公子可有反抗掙紮?”
青桃道:“沒有,還對縣主笑呢!”
正說著,管家急匆匆跑過來,“老夫人,小侯爺他又來了!”
江頌月說過,小侯爺再來的話,直接帶去水榭,可這會兒,她與聞人驚闕在那兒用午膳,而且瞧著有點曖/昧的苗頭,管家不敢帶人去打攪,特來請示江老夫人。
“怎麼都趕著這時辰來?”江老夫人納悶。
前些日子小侯爺的人亂傳閒話,害得江頌月遭人辱罵,他們無力與侯府相抗,隻能吃啞巴虧。
提起無用,江老夫人乾脆假裝不知道,省得加重孫女兒的心理負擔。
嘴上沒說,但對於這個罪魁禍首,江老夫人是沒有半分好感的。
聞人驚闕此時登門,必是有要緊事。小侯爺嘛,不必說,就是任性妄為慣了,沒禮數、沒腦子。
水榭中兩人處得正好,江老夫人與管家是同樣的想法,不該放小侯爺過去打擾的。
可轉而一想,就小侯爺那漏風破嘴,今日撞見聞人驚闕來府上,不到黃昏時刻就能傳得人儘皆知。
他主動來的,這回罵不著江頌月了吧?
江老夫人心思轉了轉,道:“領他去水榭。”
水榭中,江頌月正給聞人驚闕夾菜,“祖母年歲大了,吃不得味道太重的,府上廚娘習慣按她的口味來,你吃的慣嗎?”
聞人驚闕反問:“你吃的慣嗎?”
江頌月想在他面前樹立乖巧溫順好姑娘的形象,可他倆是要成親的,不能裝一輩子。
於是她悄聲道:“我隔三差五就去外面解饞……”
“成親後記得帶上我。”聞人驚闕說得極其自然。
江頌月聽懂了,他也不愛這樣清淡的口味,但是接受,並且默認成親後會陪她一起回江府。
江頌月愛極了聞人驚闕這樣不經意地將他二人綁在一起的言辭,踩在雲端似的,心裡輕飄飄的。
她越看聞人驚闕越喜歡,恨不得將他抱坐在膝上,摟著他,親手喂他用膳。
江頌月按捺住歡喜的心,給他盛了碗湯,再夾一筷子魚,道:“這個魚沒有刺,你放心吃。”
說著,水榭外有嚷嚷聲傳來,“……你們府上這池子真有意思,裡頭可養了什麼?”
江頌月轉頭一看,見稀疏枝葉後,管家領著小侯爺走來。
她看看聞人驚闕與面前膳食,有點為難,“是小侯爺,早先來過一趟的,我給忘了。要不你……移去偏廳?”
小侯爺人到近前,她有腿傷不好移動,最好的法子是讓聞人驚闕回避。
聞人驚闕聽罷,眉心微微攏起,靜默稍許,問:“既說定要成親了,我為何要回避?是見不得人嗎?”
江頌月驚駭,“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是怕聞人驚闕介意兩人的婚事早早被人傳開。
“那就一起見他吧。”反正他不介意,江頌月也不多想了。
聞人驚闕沒接話。
不遠處小侯爺被彆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止步不前,倆人隻能乾等著。
越等,江頌月越覺得氣氛古怪。
聞人驚闕不會因為那句讓他回避的話生氣了吧?
瞅了兩眼面無波瀾的人,江頌月覺得他的表情好像沒那麼輕鬆了。
她揣摩了下,沒能猜透聞人驚闕這是怎麼回事。
但肯定不能再這樣沉寂下去的,於是江頌月尋了個借口與他搭話,“擦擦嘴角。”
她遞了張帕子過去,聞人驚闕接過,輕拭嘴角。
他儀態好,用餐文雅,細嚼慢咽,隻有唇面稍微沾了點兒湯水,輕輕一拭就乾淨了。
江頌月看著被月白色巾帕擦拭過的唇面,微微濕潤、飽滿豐盈,宛若汁水豐沛的石榴籽,看得她心裡一陣發癢。
真好看。
她再向外一瞥,見小侯爺蹲在水中石塊上,捋著袖子不知在水中撈什麼。
“咳。”江頌月清清嗓子,儘量讓聲音坦蕩些,“你沒擦乾淨,過來,我幫你……”
聞人驚闕頓了頓,避開江頌月的傷腿傾身湊近。
許是因無法知曉具體距離,他湊得格外的近,英俊的面龐驟然放大在江頌月面前。
江頌月望著他纖長的眼睫、虛空雙目中映著的自己,臉上又開始升溫。
她飛快往兩邊掃了掃,沒發現有人盯著他倆。
也許有,是藏在假山或角落裡。
算了,不管了,反正要成親的。
她屏住呼吸,一隻手扶著聞人驚闕光滑的下頜,另一手朝他紅潤的唇上探去,將觸及,到底是心裡羞澀,手指一偏,在他白淨的面頰上摸了一把。
入手柔膩,觸覺溫熱,原來這人不止看著像株無暇白花,摸著也跟鮮嫩的花瓣一樣動人。
江頌月心中滿意,頰上飛紅,“擦乾淨了。”
“你這帕子……”聞人驚闕語氣疑惑。
江頌月心中一緊,連眨兩下眼睛,心中安慰自己他看不見,張口瞎編:“是我新得的鮫魚錦做的帕子,和尋常絲帛錦緞觸感不大一樣,是不是?”
“是不一樣。”
聞人驚闕重新坐端正,道:“這鮫魚錦我還是頭一回聽說……”
江頌月心虛,豎起耳朵聽他說話,隻見他面露品味之色,抬起手在被摸過的地方輕撫著,一板一眼地評價:“觸感細膩柔滑,猶若暖玉……”
他將手指擦著面頰移到鼻尖,輕嗅了嗅,道:“還浮遊著一絲清香,是熏過的嗎?”
江頌月騰地紅透了臉,結結巴巴:“……是、是熏過……”
她今日未梳妝,但晨起擦了潤頰的膏脂,味道很是淡雅。
瞎了眼的聞人驚闕理所應當地看不見她的反應,繼續道:“當真不錯,用做絲帕可惜了,裁成寢衣穿著或許會更合適……”
他把她的手說做貼身衣裳!
江頌月親眼目睹一個儒雅公子頂著張清俊非凡的臉,認真地說著這種虎狼之詞,頭發一麻,差點跌下藤椅。
偏聞人驚闕是很認真地與她談論。
也是她使壞和說謊在前。
總不能坦言他感受到的不是鮫魚錦,而是她的指腹吧?這更讓人無言以對!
江頌月唯有忍著羞恥附和:“……嗯,回頭我就讓人弄……”
說完見聞人驚闕還想說什麼,她趕忙衝著水榭外喊道:“小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