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1 / 1)

太子嬪 薑久久 5226 字 6個月前

第12章

昭蘅在安國公府時強撐著精神應對,腦子裡那根弦時刻緊繃。一回到浣衣處,沒一會兒倒頭就睡。

她實在太困,自從在靜安小築見到太子,她每天都提心吊膽,寢食難安。

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

一覺睡醒已是第二天快晌午,昭蘅還不用上工,在屋裡給白榆做鞋子。

她不知白榆到底什麼時候啟程南下,但估計也要不了多久了。白榆一般十來日找她一回,算算日子,大抵就這幾天他要來了。趁著還不用去上工,她想儘早給他做好。

針線在她手中靈活穿插,很快,一叢翠柏就在沉青料子上悄然而生。

萬物之美,她愛翠柏勁鬆,無須沃土春山,鬥寒傲雪,萬古長青。

願他亦如此樹,長青萬古。

“阿蘅姐姐在做鞋?”冰桃和蓮舟嘻嘻哈哈從外頭進來。蓮舟看她在做針線活,拿去繡了一半的鞋面,道:“咦,碼子也忒大了。”

冰桃推了推蓮舟的肩膀,擠眉笑道:“看這碼子,是給白榆的吧。”

昭蘅溫柔地笑笑:“他過幾天要出趟遠門,所以給他做雙鞋。”

冰桃捂嘴輕笑。

蓮舟看著她還包著紗布的手,不忍道:“我幫你,你手還有傷。”

昭蘅笑著拒絕:“你上了一天工也累了,我左右這幾天閒著沒事,你歇著去吧。”

蓮舟還要再說什麼,可對上昭蘅的眉眼,便壓下了話頭。

說來也奇怪,昭蘅性子溫和柔善,一向沒什麼脾氣,對她也很好,蓮舟一方面很依賴她,另一方面又對她有些說不上來的敬重,或許是她眉眼堅定,似乎蘊藏著無窮堅定的力量。

許多時候,她對她的話奉為圭臬。

昭蘅連著熬了兩個夜,連飯也是讓蓮舟從膳房帶回來,幾乎沒從凳子上起身過。

第三天下午,縫完最後一針,她放下手裡的針線,活動了下幾乎已經快麻木的指節。站起身的時候,昭蘅頸後的關節都哢哢響了兩聲,回頭的時候都有些疼。

她找了塊布把鞋子包好放進箱子裡,然後躺上了床。

夜以繼日做了幾天,她又累又困,原以為倒進被子裡就能睡著。可真正地躺到床上,眼睛一合,困意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腦子裡總浮現些莫名其妙的場景。

時而看到奶奶進山采藥,時而幻想白榆穿上鞋子喜悅的模樣……

許是保持一個姿勢太久,身子骨不舒散,到處也酸痛得厲害。

輾轉反側良久,她還是起來換了身衣裳,打算出去走走。

承明殿內,李文簡處理完公文,擱筆揉了揉發硬的後頸,目光落在案角的一張紙上。

那是昭蘅的籍契,秦昭下午從掖庭局找出來的。

薄薄的紙張已經泛黃,上面寫著昭蘅的身份戶籍。

李文簡拿起籍契,見角落皺巴的折痕,略一琢磨,猜想她當日站在采聘宮女的隊伍裡

,對未來充滿緊張與忐忑。他能想到昭蘅垂眸睫毛輕顫的模樣。

經過多年的壓放平整了不少,但留下的折痕卻隱約猶在,恰如她已然痊愈的疤痕。

飛羽推門進來,春日夕陽霞光自殿外鋪陳下來,照在金碧輝煌的宮殿裡,絢爛奪目。

一道光柱從門框縫隙裡灑進來,正好落到泛黃的籍契上,射出一道光柱,微塵四起。

飛羽提著茶水,倒了杯放在他面前。

李文簡端起來喝了口,奇怪,往日最愛的春茶喝起來竟如此難以入口。

“春天了。”李文簡開口。

飛羽望一眼窗外,外面霞光大明,重重點頭:“我剛從西門那邊過來,碰到放春園的詹侍人,他說上次殿下讓他養的那株蘭花可能過幾天就要開花了。”

李文簡起身:“出去走走。”

飛羽望了一眼,要不了多久天就黑了,這會兒出去走什麼走?

李文簡往放春園去了,放春園是東宮的花房,培育各種奇珍異草,年前,他從南方尋來一株蘭花,交給他們培育。

聽聞花開如雪,香氣淡雅,應是他所喜。

魏湛身為武將,不解風情,不喜歡風花雪月,卻獨愛蘭花。

魏湛死後,他集得天下蘭花,精心養育,花開時節折枝寄故人。

放春園草木繁盛,黃昏時分愈發幽靜,放紙鳶、蹴鞠的宮人已然離去,褪去白日的喧囂,鳥鳴聲清晰可聞。

李文簡忽然停住腳步。

一叢迎春花下坐了個人影。

飛羽越過李文簡的身體朝前看去,一個女子側坐在石桌前,肩若削成,腰若紈素,脖頸纖細,雙腿微微交迭搭放身側,顯得尤其纖長。一手支著下頜,隻看得見側臉,卻難掩側臉骨相優越,下頜幾乎是一條直接淌下來,乾淨又冷清。

沒有脂粉堆砌,美得乾乾淨淨。

她眼眸輕闔,已然睡著了。

昭蘅下午行至放春園,聽到園中有嬉鬨聲,見有人在放紙鳶、蹴鞠,鬼使神差走了進來。

園子裡是七八個剛入宮的宮人在玩耍。

看到她們,她無緣無故想起舊時在村裡的時光,一時入了迷。她太困了,原本還撐著精神看她們玩鬨,後面不知怎麼睡著了。

春風乍起,吹動她身後的迎春花枝,花枝輕顫,掉下些許花瓣落在她肩上。

“怎麼!”飛羽正要出聲嗬斥。

李文簡抬手,製止他的動作,示意他閉嘴。飛羽頓時噤聲,他看著李文簡,嘴唇翕動,壓低聲音:“殿下,要叫醒她嗎?”

“把她的籍契拿來。”

飛羽轉頭望他。

李文簡道:“在書案上。”

“哦。”飛羽一步三回頭離開。

褪去之前臃腫厚實的棉衣,換上輕薄的春衣,風吹動她的裙擺搖曳如翩躚的蝶,耳邊的碎發在風中輕輕顫動,附和著湧動的、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

李文簡沒有叫醒她,站在她面前,靜靜凝睇著她的睡顏。

靜謐的晚風吹過,他似乎聞見她身上樸素的皂角香。

風吹得好多花瓣簌簌而落,從她的頭頂打著旋墜下。

李文簡望著昭蘅,猶豫是否應該叫醒她。現在雖不如前段時間寒意料峭,但到底隻是初春,風猶帶寒。

猶豫的片刻,一朵花飄到她的眼睫上,將濃密纖長的睫毛壓低幾分,然後劃過她的臉頰,飄在她的衣襟裡。

花瓣劃過臉頰帶來些許窸窣癢意。

昭蘅輕皺了下眉,慢慢地從睡夢中醒來。她睜開眼,落日餘暉散儘,宮中到處都在點宮燈了。她有一瞬間不知身在何處的怔忡感。

不遠處樹下似有一團人影,她凝眸望去,看到李文簡的那一刻,什麼怔忡感都煙消雲散,瞬間清醒過來。

“殿下。”她起身朝他走去,可是坐了太久,人睡得發麻,步伐匆忙便踉蹌了下,直直地朝李文簡倒去。

她眼睫慌亂地撲閃著,心跟著緊了一瞬,以為自己必要摔到地上。

然而沒有。

李文簡上前一步,擋在她面前,剛好把她接住,她冷不丁撞進一個寬闊的胸膛。鼻尖撞到他的側臉,疼得眼淚忽的湧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