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姬青虞收下了寧禛打過來的版權費, 又和他和顏悅色地交談一番，寧禛便也覺得姬青虞這裡的好感度已經刷到一定程度了，兩人不能說是好友, 至少也能叫一聲友商了吧？

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圖窮匕見，提出了自己想了很久的一個請求：能不能請姬青虞為自己教授一些和【神明李白】相關的知識呢？

他作為【神明李白】的狂熱信徒，卻對自己信仰的神明知之甚少，甚至連祂的咒語意思也不太了解，真的是太對不起自己的信仰了！

所以, 他問姬青虞能不能給他講一講這個銀河, 講一講這個廬山，講一講這個九天……還有其他的咒語, 不一定要戰鬥的, 他對打架其實興趣不大的啊, 隻要是李白大大的咒語他都喜歡，當然, 如果能聽姬青虞講一講這個【雲想衣裳花想容】的具體意思就更好了。

而且他也不單單是為了自己, 也是為了兩人的合作考慮, 他作為製作商, 如果對歌曲的意思了解不深, 找人譜曲製作的時候萬一沒能唱出咒語的精髓呢是不是？

姬青虞本來聽他說著說著就有想提要求的意思, 心裡也暗暗防備起來, 結果到最後, 提的卻是這麼個要求, 無關利益，隻出於本心——要求倒是純粹，但是偏偏這個要求讓姬青虞為難起來。

她的神明課程至今都沒有在灰星的夏族中免費四處傳播, 而是僅限於經過學校的途徑，或者通過她的手，挑選少數人傳播。

這不僅僅是因為曆來免費的東西都讓人不懂得珍惜和信仰，也有彆的考慮。

這是王葉林還來不及向她解釋，但是她自己漸漸已經明白過來的事情。

凡涉信仰，必有廝殺。

凡涉利益，必有爭搶。

像華夏文明這樣海納百川，包容萬千，擅長用溫吞潛移默化的方式影響外邦，化夷為華的文明並不是常見的，像西族文明這樣，非此即彼，相互攻擊性強烈的文明才是現在這個世界的主流。

都說信徒越多的神明就越強，那麼在信徒有限的情況下，一個新的神明冒出來，又去哪裡找信徒呢？新的信徒不會憑空產生，隻能去搶占原有的信徒。

人的數目是有限的，人的信仰數目和虔誠更是有限，提高信徒的虔誠程度是比提高人口數目更難的問題。

除非將所有的人民都置身於水深火熱、朝不保夕的生活當中，那麼人民就會自然而然地對神明虔誠起來。

可一旦人民過於虔誠，那就必然意味著人口的縮減。

如何在提高人口和提高信徒信仰純度之間得到最優解，應該一直是聯邦各大主神代行者們最苦惱的問題。

想來，這個問題從來也沒有被解決過——如果解決了，那現在聯邦的信仰之戰就不會打得這麼熱烈。

姬青虞在第七自然神中學的時候，隻要空閒下來，是一定會去學校圖書館讀書的，尤其是記載聯邦曆史政策變遷類的書。

從前她上學時，最討厭看曆史書，其次是政治書，她是理科生，曆史課和政治課是她最討厭的兩門課，每節課都上得昏昏欲睡，隻想趕緊下課解兩個數學題清醒清醒。

但是來到這個世界，她才發現那個世界的統治者是多麼地慷慨，將那麼多時代變化曆史變遷的知識直白地放在她的教科書裡，甚至強製安排一門課來要求她學。

那就感謝那些年她昏昏欲睡之餘，也勤勤懇懇在她耳畔念叨帝王將相經濟文化的老師們吧。

她能在學校圖書館找到的記載曆史的書並不多——她最想看的自創神明的書尤其少，幾乎約等於零。

但是彆的書，還是多少有一些，於是借助曾經在曆史課政治課上的一些知識，她勉強推演出一些聯邦的政局變遷來。

在星際大發現前——大概也就是她穿越過來之前的時代，現在關於那個時代的記載已經沒有了，星際的人們隻是知道有那個時代，就像以前的她也知道有夏商周一樣，唯一的區彆大概是現在的人們保留的能證明那個時代存在過的證據比他們的夏商周文物要多一些，但是其實幫助不大。

現在的聯邦人甚至不知道他們的通用語就是地球時代的漢語——哦，他們統一管那叫星際前時代，因為已經不知道祖星叫什麼了。

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人們進入星際後出現的一場大災難。

同樣的，大災難的內容也不清楚——不知道是遺失了還是信息壟斷。

但是，這場大災難的“大”，是史無前例的，大到差點讓人類滅絕的那種大，造成人類在那段時間的生存情況極度惡劣，社會環境混亂無比，而在這場史無前例的大災難面前，很多文明都遺失了，其中就包括過去一定十分輝煌的夏族文明。

但是人類終究度過了那場災難，生存下來，繁衍生機，並且將人類族群發揚光大，以至於現在都有了九千多億的人口——雖然現在的掌權者仍嫌不夠，信徒越多，神力越多嘛，追求強大的欲.望是無限的，可以理解。

而在進入星際，文明穩步發展的這四千多年裡，星際文明也不是始終如現在這樣有秩序的，彆看姬青虞之前還聽說過命運係用全員二五仔搞掉元素係一次主神競位賽名額的八卦，但是和更加以前的時段比，命運係這點操作已經隻能算開胃小菜了。

依托神明直播間舉辦的主神競位賽和副神競位賽是近一千年來才漸漸形成慣例的事情，更早期的星際時代，三大派係之間的爭權奪利是極度血腥的，時不時就能隕落一兩個副神代行者，吵得凶了，主神代行者都是說死就死。

直到一千年前，三大派係才坐到一起，談了個判，最後一起製定了現在的競位賽模式，用神明直播間內的信徒戰鬥來決定進入正神決賽圈的名額，然後再繼續在神明直播間內舉辦競位賽，以選取正神，競位賽隔幾十年舉辦一次，又給了下面的野神上升的渠道，如此，星際三大派係之間的大規模戰爭才逐漸減少，改為線上競爭，以神明直播間內的表現論輸贏。

姬青虞是猜測，在一千年前，三大派係的高層一定是發現了什麼，又或者發生了什麼特殊的意外，讓他們認為人類的內部不宜這麼內耗，才會願意放下爭搶利益的刀子，心平氣和地坐到一起，討論更和平的內部權力瓜分方式。

而這個意外，又或者叫發現，要麼是巨大的危機，要麼是巨大的利益，總之人類三大派係決定站到一起，一致對外——一起抵抗危機，又或者是一起搶奪利益。

和自己人互相搶有限的蛋糕，當然還是不如大家一起把蛋糕做大做強收獲更多，聰明人都會選擇後者，而能成為三大派係的統領，又怎麼可能不是聰明人：元素係不好說，命運係是命運之神代行者，智慧係是智慧之神代行者，這兩位，哪一位都不可能做蠢事。

而有老大老二都達成共識了，元素係的統領者哪怕是個傻子呢，也不能拗得過啊，更何況元素係在爭奪中一直是弱勢一方，能坐下來和平解決，巴不得呢。

於是才有了延續千年的主神競位賽-副神競位賽-排位賽-訓練賽這一整個神明直播間內的賽製體係。

但是，姬青虞看了近千年來的曆史記載後覺得，近一兩百年來，這個本該穩定的體係有點開始搖晃了。

證據有兩項，一個是近兩百年灰星本地自然神神殿通過各種政策增強了對本星球人民的信仰控製，一個是灰星的人民的生活水平卻相比以前變差了。

前者證明神明們的信徒競爭變得更激烈了。

後者，同樣證明信徒競爭變激烈了——看，都開始走人數不夠，信仰純度來湊的路子了。

從長遠的目光上來看，如果能夠吸引到足夠的信徒，作為統治者的主神神殿是絕對不願意通過讓子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中來提高信仰純度的。

所以姬青虞認為，聯邦的內部矛盾可能激化到一定程度了，也許是三大派係一直在暗暗搞.軍.備.競.賽，各自都覺得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所以在囤最後的神力池；也許是三大派係的人對自己領地內的統治不佳，上下政令不通達，分贓不均，下面的三.級星球神殿都開始公然違抗最高層的命令了；也可能是各大野神的信徒實力大漲，紛紛想暗暗掀了他丫的三大派係，十大主神頂不住了……

原因有很多，總之姬青虞看現在這個信息壟斷、資本橫行、階級分明、貴族滿地的社會，怎麼看都覺得它搖搖欲墜。

它還能穩定運行了四千年，姬青虞都佩服唯心主義世界就是好，拳頭大了連社會曆史變遷的自然規則都能壓製。

話又說遠了，總之就是姬青虞看得出來，近一兩百年，聯邦的神明之間的信徒爭奪是很激烈的，隱形的廝殺一直在繼續，在這個時候當出頭鳥，是很容易被打的。

上一次她上的那個莫名其妙“黑熱搜”就能隱隱看得出來是背後有人在對付她，不然她區區一個三.級信徒，在小秘境集市參加點比賽怎麼了，選美比賽不算多高級，但也不算冒天下之大不韙吧？怎麼就好像搞得她做了什麼天.怒人怨、違反人類底線的超級無敵大壞事，能讓她被罵上全網熱搜。

這是想把她罵到心態崩潰直接回媽媽肚子裡投胎吧？

好在星際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

但是這也讓姬青虞進一步意識到，現在的野神們對於信仰的爭奪有多激烈。

正神們倒應該還不至於和她一個才三.級信徒的自創神明者計較，吧？至少主神們肯定不計較，不然也不必拉攏她。

但是即使十大主神不計較，不管是元素係還是智慧係還是命運係的人，對她都是笑臉相迎，有的願意許她副神之位的名額，有的還願意許她主神之位——那都是有一個前提的，那就是他們都認為，姬青虞絕不可能強大到威脅到他們的地位。

換而言之，現在就開始攻擊她的，都是已經被她威脅到或者看出來她將要威脅到自己的神明信徒，而三大派係不攻擊她，也是因為認為她未來不會成長到和她們並立。

一個強大的手下當然是值得捧上鮮花美酒來收服的，但是一個強大的對手，就隻配得到刀劍了。

姬青虞知道夏族有多弱小，也知道華夏文明有多強大。

現階段，她隻希望三大派係給自己鮮花美酒，而不希望她們給自己刀劍。

所以，寧禛的願望雖小，她卻不能滿足。

她拒絕了他。

寧禛看上去有點失落，但是好像也不太意外，畢竟這是神明知識被壟斷的時代嘛，人家的重要知識不想告訴你還不是很正常。

想到這個，他很快又重新恢複過來，殷勤地給姬青虞報告《望廬山瀑布》上線前的各項事宜：營銷計劃啦，榜單推送啦，平台合作啦……姬青虞一個都聽不懂，但是聽著這些高大上的詞語，她也仿佛看到很多很多的錢在朝自己湧來，建小學的資金問題馬上就能迎刃而解，心情也變得好起來。

想到這一切都是寧禛主動送上的消息，她再次感歎，怪不得這個能做商人。

她反正是做不到這麼殷勤細致的。

一天轉瞬而過。

二月二十五日，《望廬山瀑布》終於在各大音樂網站上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