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來找姬青虞的這名雷神信徒自我介紹, 名叫卓伊，和清尋一樣，隻是一級星球的一名“普通”高三學生。

可能他唯一和清尋她們不同的地方, 就在於他膽子特彆大, 敢冒著被父母老師批.鬥的風險, 先斬後奏偷偷信仰了【神明白居易】, 還當著神明創造者的面用出來了。

雖然在戰鬥最後被姬青虞等人揍得特彆慘，其中又以挨姬青虞的拳頭最多，不過卓伊並沒有記仇。

這時候大多數人對排位賽裡的戰鬥還是比較陽光大度的，一句話：排位賽事排位賽了。

排位賽裡輸了不爽可以記著下次再在排位賽裡打回來, 但是如果選手把排位賽裡的情緒帶到外面, 還讓彆人知道了，那就讓人鄙視了。

想想姬青虞在戰鬥最後揍自己，也是因為自己連劈她兩次, 算是在比賽裡報仇了, 卓伊就覺得沒什麼好生氣的。

而且他還想認識姬青虞呢，更不好記仇了。

卓伊找姬青虞乾什麼呢？正如姬青虞想的, 他是【神明白居易】的信徒, 找姬青虞當然是想多接觸接觸自己信仰的神明了。

卓伊對【野火燒不儘, 春風吹又生】吹了一通彩虹屁之後，又問姬青虞有沒有確定大學報哪裡。

在得知姬青虞還沒有收到哪個大學的提前預定, 目前還在自主選擇階段, 卓伊馬上和之前的清尋一樣，大力邀請姬青虞一定要報考伊萊大學。

他甚至自曝自己就是伊萊星首都的，告訴姬青虞，他所在的神明中學的學生絕大多數都會進伊萊大學就讀。

作為一個伊萊星本地人，兼之還有很多伊萊大學學長的人, 卓伊對伊萊大學的了解遠超大部分網友。

本著示好的心思，他給姬青虞透露了一條消息：因為最近幾屆的自創神明學院院長本身不是自創神明者，而隻是之前的自創神明的信徒，自創神明學院飽受議論。近幾年，學校高層貌似有要扶持一些自創神明者維持臉面的意思。姬青虞作為新興的自創神明者，表現又這麼優秀，這時候進入學校的自創神明學院很可能享受到另外兩大都享受不到的扶持。

“真的有這麼好的事嗎？”姬青虞震驚，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

卓伊在那頭扭扭捏捏：“信不信由你，我是聽一個學長說的。”

姬青虞趕緊道歉，表示自己不是在懷疑對方消息的真假，而是懷疑自己作為一個老倒黴蛋的運氣。

卓伊在那頭聽得發笑，也聽出了姬青虞的傾向。

在確定姬青虞其實本來也準備報考伊萊大學，他再次爆發出巨大的熱情，讓姬青虞以後到了伊萊星一定要找自己和自己的隊友們玩，說雖然他們團隊另外三個都沒有信仰【神明白居易】，但是其實當時姬青虞的這句咒語一出，他們四個都心動了。

隻不過最後隻有他膽子最大，敢偷偷增加信仰數目。

但是即使沒能成為【神明白居易】的信徒，也不代表他和他的隊友們對【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不向往。

兩人聊了一陣，卓伊又扭扭捏捏地問出自己的另一個想問的問題：“所以【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和【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原本是一個整體嗎？還是你當時為了照顧隊友臨時配的咒語啊？”

姬青虞驚訝對方竟然會問這個問題，了解一番之後，才知道網上竟然已經為這個問題吵了好久了。

卓伊為了表示自己不是這麼無聊的人，趕緊道：“我用出的咒語效果完全比不上你的，所以我才奇怪，到底是我的信仰等級不夠所以，還是因為你念的才是原版。”

這麼說姬青虞倒是理解了，她對卓伊解釋：“應該主要是咒語的問題。那兩句話的確是一個整體，前者不僅指出了草這一主體，還蘊含時間輪回之意，所以我用出的咒語效果才能生生不息。你隻用後一句，缺少了時間輪回，自然就隻能‘春風吹又生’一次了。不過你隻能回複五分之三的神力，這想來是你的信等級還太低，還可以再提升。”

“原來如此！”卓伊心中頓生明悟，對姬青虞願意這麼直截了當地給自己解釋咒語的內涵感激不已。

這畢竟是信息封鎖的時代，雖然很多普通信息和八卦都能在星網上查到，聯邦也從不封鎖，但是一旦涉及到神明修煉相關，聯邦的信息就封鎖得特彆厲害。

類似姬青虞說的這種給人解釋咒語效果原理的知識，要麼隻有神殿相關人員知道，要麼隻能花大價錢進入神明學校學習。

姬青虞雖然隻是短短幾句，卻能為卓伊指明接下來的修煉和努力方向。然而事實上，兩人今天才見過兩次面，隻能說是萍水相逢，姬青虞對卓伊的這份恩情不可謂不大。

原本卓伊隻是為了近距離接觸【神明白居易】的創造者，滿足一下好奇心，但是現在，他卻認為姬青虞是一位可交的朋友了，說話更加親切起來。

趁這個機會，姬青虞也問出了自己好奇已久的疑問：“我們戰鬥最後，你的速度忽然加快了，我看你靴子放過一陣白光，是靴子的問題麼？還是有什麼特殊技能？”

卓伊看到這個問題，在聊天那一頭變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畢竟雖然排位賽不禁止外帶裝備，隻禁止件數——如果禁止，那前期的智慧之神信徒就不用打了——但是其他普通信徒其實是很少在排位賽使用裝備的。

一來主要是特殊裝備真的很貴，絕大多數信徒用不起，二來則是很多人有一種奇特的公平心理：大家進入排位賽都是為了證明自己信仰的神明強大的，你用了裝備，借助了外力，那又怎麼能算你神明的力量呢？

這樣的心理不是每個人都有，但是像卓伊這樣的少年天才，還是很有自尊的。如果不是為了在姬青虞面前用一次【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他也根本不會啟用自己的疾風靴。

現在被姬青虞問到，他也隻好面紅耳赤地向姬青虞承認：他的確是用了裝備，他腳下穿的不是普通靴子，而是附加了神力技能的疾風靴，傳上去就能加快移動速度，甚至還有一個一次隻能用一次的技能——就是最後他逃出袁韶清幾人技能的那陣白光。

如果不是借助這雙靴子，那場戰鬥他恐怕早就輸掉了。

卓伊對姬青虞解釋完，真的羞愧難當。

他覺得，姬青虞作為自己的同齡人，應該也是很看不起這種在排位賽中借助外物的行為的。

他都做好姬青虞對自己冷嘲熱諷一陣，甚至指責自己“作弊”的，但是姬青虞卻好像隻是很驚訝原來排位賽還可以用有特殊增幅的裝備，還在那邊問這靴子貴不貴。

卓伊：“還好吧，不算太貴，這是彆人送的生日禮物。”也就兩百萬星幣而已。

姬青虞在那頭聽說不貴，頓時興奮起來，捉摸著這種有技能的東西，肯定和白晶有一定關係，自己手裡有白晶，材料解決了一半，以後說不定也弄雙穿穿。

不過她也沒太信卓伊說的不算太貴，對方可是來自一級星球的天龍人，信他的鬼話，他說不貴，說不定就是“隻要”十幾萬星幣“而已”。

不過這種好東西，灰星上肯定是弄不到的，還要等上了大學再說。姬青虞也就是暢想一陣，就拋到腦後了。

在聊天的最後，卓伊對姬青虞表示，如果下次她的團隊隊友有事不能和她一起上線，儘可以找自己約排位賽，【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雖然隻為自然神信徒量身打造，但是放到雷神信徒也可以用得很好，自己和自己的團隊隨時恭候姬青虞的到來。

姬青虞沒有直接推辭這份好意，雖然高三期間，她肯定還是會主要和現在的隊友們在一起，但是以後到了伊萊大學，誰又能說，她一定不會找卓伊他們呢？

多個朋友多條路。

這樣的話放在穿越前的姬青虞身上，可能不會被她放在眼裡，畢竟那個自由包容的世界，隻要不違法犯罪，什麼人都有機會活得很好，情商低一點，性格驕傲不知變通一點，影響不大。

但是來到這個世界，姬青虞已經開始懂得，世界的殘酷了。

對自己富有善意的人，哪怕多一個也是好的。

同樣的道理，也是她堅定高三期間一定會好好帶袁韶清趙離他們的原因。

其實到現在，姬青虞已經可以明顯感受到袁韶清幾人為了追趕自己的吃力了。在實力碾壓時，四人的掉隊現象還不明顯，但是一到遇到清尋卓伊他們這種壓迫感極大的對手，他們幾人就很難給姬青虞提供太多幫助，大部分時間都隻能靠姬青虞獨自做出突破。

當然，這也不能完全怪他們，團隊戰鬥時變通少、交流少，戰術僵硬是所有低階信徒的通病。

不是大家不想隨機應變，在團戰時多溝通多交流，做出更有效的配合，而是因為他們沒有多餘的時間和嘴巴來交流——念咒語和講戰術都要用嘴的嘛。

低階信徒的世界裡最大的難題就是咒語冗長，戰場上，往往也是誰更早念完咒語誰就更容易贏，一旦進入戰鬥，所有人都必須忙著全神貫注念咒語。

一旦咒語開始吟唱，中間忽然冒出個新的想法想告訴隊友也沒用。

且不提吟唱咒語大家都會儘量集中精神避免外界乾擾，即使大家耳聽八方目視四面，難道誰還會輕易放棄已經念到一半的技能，轉而去和隊友交流一下嗎？

如果誰真的念咒念到一半自己停下來，那對手就該給這人送錦旗感謝他了。

能做到在戰鬥裡和隊友進行簡單交流的，也就是姬青虞一個人了。

因為隻有她能在低階信徒的階段用超短的時間完成咒語——她的咒語短！

而排除交流不便帶來的配合問題，單單是戰鬥意識上，他們其實是比姬青虞更好的，畢竟比姬青虞多出那麼多年的經驗。

怪隻怪姬青虞的神力提升太快，所以才顯得袁韶清四人拖後腿了。

如果沒有姬青虞在，袁韶清等人在排位賽絕不可能打出現在近乎全勝的可怕戰績，能有三分之一勝率就算不錯了，多出來的贏面全靠姬青虞一帶四。

但是也正因為如此，姬青虞才不會放棄他們。

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姬青虞都會離開灰星，前往伊萊大學。

到時候，姬青虞遠在伊萊星，鞭長莫及，如果灰星上的夏族同胞們遇到什麼事，她是根本來不及趕回來的。

這時候，就該體現出灰星上的本土力量了。

而恰恰，第七自然神中學集中著整個灰星除了灰星神殿之外的最強信徒力量——

根據袁韶清的情報，灰星神殿的保送生也是不及第七自然神中學高三生的：灰星等級太低，其神殿在自然神係各大神殿中排不上號，所以灰星神殿的保送生含金量不高，隻能保送自然神大學，去不了三大。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有很強神殿背景的袁韶清才會在第七自然神中學讀書，而不是呆在灰星神殿當保送生。

姬青虞也是和袁韶清她們熟了之後才知道，原來灰星上真正的權貴之子基本都在第七自然神中學讀書，姬青虞班上一個個同學看似不起眼，但是說不定隨便哪一個翻出來，都是灰星上舉足輕重產業的貴族。

平日裡大家看著普普通通，隻不過是因為學校裡絕大部分人的背景都不弱而已，同階級之間，當然也沒什麼好傲慢的。

這些同學現在隻是姬青虞的普通同學，但是一旦姬青虞從學校畢業，這些人就是姬青虞在灰星上的人脈。

以姬青虞在學校與他們結交留下的情誼，要他們對姬青虞赴湯蹈火不可能，為了一點舉手之勞的小事幫個忙，卻不是什麼難題。

姬青虞在灰星上能有什麼大事呢，夏族低微，姬青虞認識的人都在遠離首都灰夜市之外的偏僻地方，他們所有的事放到這些同學面前，恐怕都隻能算舉手之勞的小事。

而這些同學裡，論背景深厚的，又以袁韶清、趙離、葛易幾人為最。

他們是這屆高三學生中實力最強的，同時他們也是這群學生裡最有權勢背景的。

這是貴族壟斷信息和資源的時代，很多時候，背景就等同於實力；但是反過來，其實很多時候，實力也大約可以和背景劃等號。

姬青虞結交他們，就是在結交灰星權勢的頂層。

若是能進一步給這些人提供幫助留下人情，相信到了以後，他們的家長也會適當地回報她。

到時候，即使她離開灰星，也再無後顧之憂。

姬青虞也是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才不得不意識到，當初王葉林費儘心思也要讓姬青虞進入第七自然神中學就讀，真是高瞻遠矚，也真是用心良苦。

她們在灰土區與神殿和那名二級信徒之間的事，她其實一直都記得吧。

當初他們在灰土區遭遇神殿的二級信徒陷害，不僅兩個孩子因為保存贓物被打斷四肢，王蘭的母親更是遭受到刺殺，當場身死。

如果不是姬青虞就住在她們對門且正好已經創造了【神明李白】，那一晚死的就不止是王蘭的母親了，恐怕王蘭、陳阿旺以及陳奶奶都保不住，甚至還可能出現彆的傷亡。

更可惡的是，那名二級信徒逼迫兩個未成年小孩子替他保存白晶不說，事後還把被他自己昧下的白晶推鍋到夏族身上，神殿認定是火狐偷拿，派人捉拿火狐，讓他們不得不跟著火狐進行一場大遷徙。

如果不是火狐認識王葉林，那他們事後會遭到神殿什麼懲罰，又會被那名二級信徒如何報複，都還未可知。

這件事最終以他們找到王葉林庇護為終點了結，王葉林替他們解決了神殿和那名二級信徒的後續追究，給了她們在新地方安身立命的機會，還治好了兩個小孩的殘疾，但是也明確告訴姬青虞：她給不了姬青虞想要的伸冤和正義。

唯一的一點甜頭是那袋白晶。

雖然王葉林並未名言，但是姬青虞知道，那袋白晶應該就是那名二級信徒昧下的。

讓那名二級信徒竹籃打水一場空，算是王葉林給她們報的仇。

除此之外，王葉林說自己不會替她伸冤，也不準姬青虞衝動。

她理解王葉林的用心良苦，是不希望自己在沒有實力的時候出去和人硬碰硬，而是希望她把一切精力放在強大自己上，這樣等她以後實力強大了，自然而然就能為自己和曾經被冤枉的鄰居們拿回正義。

她以為王葉林在給完她白晶之後，就沒再想過繼續在這件事上幫助她。

她以為報仇的那一天還要很遠，遠到她不知道到底要什麼時候，她才算足夠強大，足以和代表西族貴族階級的神殿二級信徒和神殿對抗。

在王嬸死後的最初一段時間，她一度都沒有什麼太多的感受。

事情來得太快太急，有那麼多的新問題等著她去解決，新住處，新課程，新的神明直播間……她太忙了，忙到來不及去細細感受身邊失去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隻是在一切穩定下來後，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她忽然想到王蘭此時此刻應該是一個人呆在家裡。

王嬸再也不會推著水果車出去賣水果然後與自己狹路相逢了。

也不會在某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催促王蘭請自己去她家坐坐，隻是簡單聊聊天，再蹭口飯補補她因為總吃口味單一營養液而快要麻木的味覺……

這樣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

她終於意識到，王蘭永遠地失去了自己的母親，她唯一親人。

她也失去了最初領自己進入這個世界的人。

遲來的痛苦才像細細密密的針一樣紮在她心口上，一切的痛楚浮出水面，她才意識到，王嬸已經離他們而去那麼久了。

而那個派出殺手的人卻應該還酣然享受著他為人的樂趣，衣冠楚楚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在之後的很多個夜裡，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眼前總是回放著王嬸倒在地上，被刺客像踩什麼垃圾一樣隨意踩過的那一幕。

那種輕蔑，那種不在意，那種踐踏夏族人的生命的事實，像火一樣燒灼著她的內心。

然後她會用更多的道理，更多的理智，更多的大局來說服自己，直到自己疲憊到睡去。

這樣的日子一眼看不到頭，她往往需要用更多的戰鬥，更多的學習，更多繁雜的事務來淹沒自己，避免自己總是想起那一個晚上。

她以為隻有自己在想著為那一切報仇。

但是原來，王葉林的心思比她想象的更加縝密。

在她還沒來得及要求的時候，她就把一切都替她想到了。

從那一天起，姬青虞再也沒有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