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姬青虞在王葉林的話語中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但是她終究沒有忘記自己開始調查王葉林的原因：“可是這也不是你把他們賣去二級星球、一級星球當奴隸的理由啊, 也許這是一個對他們而言不錯的選擇，但是總有人更願意選擇尊嚴。”

王葉林失笑：“誰告訴你我在賣他們？你以為我建學校是在乾什麼？在靠買賣人口掙錢嗎？”

“難道不是……嗎？”姬青虞一下子不確定起來，“可是, 我……我聽說……”

話不用說下去，她也知道，肯定是自己誤會了。

“對不起，我誤會你了。”姬青虞是個勇於認錯的人，“我去找火狐算賬, 她說你很可能在買賣夏族小孩，把這些孩子賣到高級星球做奴隸, 我不願意相信她, 就自己來調查了，結果……”

王葉林聽到這裡就明白了, 她擺擺手：“這也怪不得你，你貿然找過來看到這些, 確實容易誤會。倒是你還知道自己上手查，知道找我確認真相, 看來還算傻得不太厲害。”

姬青虞臉上火辣辣的。

王葉林倒是一臉輕鬆：“你狗鼻子這麼靈, 都找到這裡來了，帶你去學校辦公室坐坐吧。”

姬青虞老老實實跟在王葉林身後, 又回到了學校，一路上還有幾個學生看到王葉林，露出敬仰的目光，喊她校長的。

等到了辦公室, 姬青虞才道：“你不是經常在外面麼？這些孩子都認識你啊？”

王葉林擺擺手：“隻有少數。我和你說了，這些孩子其實絕大多數，最後也隻能留在灰星, 隻不過是比那些讀完基礎常識班就混社會的強點罷了。”

“不同等級的星球神力濃度不同，聯邦因此對人口流動看管很嚴，普通的夏族人如果不走非法偷.渡的途徑，想從三級星球進入二級星球唯一的辦法就是成為某些貴族的仆人。”

王葉林歎了口氣：“可仆人也還分合同工和真奴隸呢。如果我真是人販子，想把這些夏族孩子賣去做沒有人身自由的終生奴隸，那當然是想送多少送多少，貴族們來者不拒。但是，合同工的名額卻是極其有限的，我也隻能選一些最優秀的孩子去。剛剛認得我的那幾個，就是今年這一屆裡被選中的孩子。”

姬青虞摳著手心，猶豫了一會兒，才繼續問：“那這些孩子去了之後，能解除合同嗎？”

雖然姬青虞問得遮遮掩掩，但是王葉林還是聽出了她的意思：“你應該也知道我送他們去二級星球的目的。二級星球和三級星球最大的區彆就是神力濃度。我們夏族天生和當前的神明體係不親和，夏族人在三級星球想要成為二級信徒的難度，比出生在一級星球的西族人成為神明代言人的難度還大，隻有千萬分之幾的概率。

如果不想方設法送他們去神力濃度更高的二級星球甚至一級星球，那我們夏族人不說聆聽者，連出三級信徒的概率也低到幾乎不可能。基本上，火狐就是最高水平了。”

“隻有送他們到神力濃度大十倍甚至百倍的二級星球或者三級星球，我們當中才可能出現一些三級信徒。”

“在二級星球獲得公民身份的條件之一就是成為二級信徒，一級星球則是要成為三級信徒。那些孩子們如果想要重新獲得自由，也不是沒有辦法——什麼時候他們成為了二級信徒或者更進一步，成為三級信徒，有了公民資格，他們隨時可以向自己的主家提出解約。”

姬青虞忍不住道：“那如果他們一輩子都沒能成為二級信徒……”

“你說呢？”王葉林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姬青虞低下頭：“那就一輩子得當貴族的仆人了。”

“那也比在三級星球一輩子要好。”王葉林冷酷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不管在哪裡，夏族人想要過有尊嚴的輕鬆日子都是做夢。但是如果能留在二級星球甚至一級星球，那他們的後代一出生就能享受至少比三級星球高十倍的神力濃度。僅靠這一點，他們的後代成為二級信徒的概率就是這些留在灰星的人的十倍。”

“更何況，一二級星球的信仰更廣泛，信息更發達，他們的信仰選擇也會更多。不像出生在灰星的人，如果你對自然神或者德魯伊或者彆的自然神係神明喜歡不起來，那就注定死路一條。”

“比起成為二級信徒的可能，損失一點尊嚴算什麼？更何況，隻要能成為二級信徒，以前失去多少尊嚴，都有機會拿回來。”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從來沒有強迫過那些孩子，去不去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做選擇的時候至少也已經十四五歲了，那些福利院長大的孩子，這時候都已經在街上混了好幾年了，他們也應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這麼說也許很殘酷，但這個世界對我們夏族人本來就是這麼殘酷，我們從來就沒有更好的選擇。我隻能說，我儘力了。”王葉林望向窗外，發出長長的一聲歎息，最後卻將目光投到了姬青虞身上：“我再怎麼努力，也就僅此而已了，想要從根本上改變我們夏族人的處境，還是要靠你。”

“我？”姬青虞頭皮一緊，心說難道王葉林這就看出來她身懷一整個文明的記憶了？

“現有的神明體係不歡迎我們夏族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們夏族人和西族人祖上有仇，彆的種族信仰他們或許沒西族人那麼得天獨厚，但也不會像我們一樣，竟然天生就被排斥。而且也許是種性堅強，我們夏族人不管怎麼和其他族群的人融合血脈，也改變不了這種親和力排斥的特性，反而因此背負了肮臟血脈的罵名，被斥為會汙染其他族群血脈的種族。我們已經試過了無數方法，現在，有希望的辦法隻剩下了一個——自創神明。”

王葉林低下頭，深深地凝視姬青虞：“姬青虞，你是我目前見過的自創神明的人裡最具天賦的，我希望你能繼續走下去，走得越高越好，我們夏族這一代的希望，至少我能看到的，就都在你身上了。”

姬青虞一下子汗就出來了。

雖然早就有這樣的想法，自己也本就準備為之奮鬥，但是自己這麼想，和彆人真的把自己看做唯一拯救者帶給人的壓力是完全不一樣的。

“我……我儘量。”姬青虞擦擦汗。

“什麼儘量，你就是這麼上常識課的嗎？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話你沒聽說過嗎？本來學校這邊的事我是不打算這麼早讓你知道的，不過你既然狗鼻子這麼靈，自己找上門來了，那也不能怪我了。”王葉林理所當然道。

“大椿說你的自創神明已經有四個技能了，也算是二級信徒正式入門了。一個二級信徒，放到外面都該頂天立地、撐起一小片天了。你看看人家火狐，外出學藝歸來，立馬就改善夏族鄉親們的生活環境，給大家討薪漲工資。說說吧，現在看到我們木絨中學的夏族孩子們生活這麼辛苦，前途這麼堪憂，你這個二級信徒大人，準備出點什麼力啊？”

有過被王葉林坑的經曆，此刻姬青虞頭上的警報猛響，她趕緊拽自己的袖子：“可是我還是個孩子啊！”

王葉林摳了摳耳朵孔：“什麼？我聽不見。”

姬青虞可憐巴巴：“我能乾什麼？我難道還能來給他們當老師上課嗎？我自己都還要天天上課啊！”

王葉林這時候就開始展露奸商本性了，接話比誰都快，迅速道：“怎麼不可以？你那破課現在也上得差不多了，尤其是常識課，上了一個月，基本的常識你已經接收的差不多了，要是還得上，我就要懷疑你是不是個物理傻子了。說，你是物理傻子嗎？”

姬青虞非常憤怒地瞪著王奸商，搖頭。

“那你不高興個啥，我這是在肯定你的能力。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對你的要求不高，你先就在木絨中學這裡當老師，我給你個榮譽副校長的掛職，給你單設一個神明初級班，就教你自創神明的內容。

你可以自由安排你在這間學校的課程，一切以你為先，隻要你過來上課，提前半個小時給這邊打招呼，這邊一定給你安排好學生。”王葉林飛快給姬青虞安排完了日程。

她頓了頓，接著又道：“不過你既然都當上榮譽副校長了，榮譽第一，金錢第二，這工資我就替你免了，想必你不會介意吧？這可都是為了孩子們的未來。”

姬青虞：我的工資！！我的錢！我真的非常介意！

“我還能怎麼辦。你不給我發，我還能搶嗎？”現實中，姬青虞有氣無力地看王葉林一眼，就像一隻被捏住命運的後頸皮的四腳獸。

“怎麼不能呢，你也可以試試啊。說不定能搶得過我呢？”王葉林笑嘻嘻，一臉得逞的奸笑模樣。

姬青虞看了看自己的手，回憶起那晚上王葉林帶著自己在灰土區上空飄來飄去，健步如飛。

她至今不知道王葉林是怎麼做到的，這到底是什麼技能，飛了那麼久，她好像也沒念咒語啊……

打不過，根本打不過。

姬青虞默默把手放了下去。

哼，詭計多端的王扒皮，休想誘騙她挨揍。

王葉林不愧於她的奸商本質，一旦姬青虞答應下來，立馬逼木絨中學的老師工作人員們加班。

半小時後，姬青虞已經光榮上崗，搖身一變，從灰土區貧民窟農場打工仔化身木絨中學榮譽副校長，兼神明初級班唯一在任的教學老師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