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6 章(1 / 1)

埃斯蒙德沒聽懂,隻覺得耳邊這條不知什麼種族的人魚對著自己嗷嗷叫了幾聲。

埃斯蒙德的目光下移,白色人魚魚鱗底下被保護著的嬌嫩魚尾隱約可見。

一條白色的,鱗片甚至無法保護自己的人魚。

“異族。”

埃斯蒙德用人魚語低低地說,嗓音裡帶著警告。

面前無害的人魚沒有聽懂,隻是毫無戒備心地在他身上繼續挨挨蹭蹭。

埃斯蒙德的手指蜷縮了下,耳鰭不受控製地出現豎立,像是聽見了伴侶的低鳴。

他的瞳孔猛然收縮,像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反應。

010新奇地抬起眼,還沒看清,那雙耳鰭就恢複了正常人類的樣子。

修長冰冷的手指像是鋼鉗一樣把他扶正,埃斯蒙德輕而易舉地把鮫人抱上了被擠壓得破破爛爛的機器。

“坐好。”

010坐好了,隻是銀色的大尾巴還在努力往埃斯蒙德身上圈,鮫人喜歡把愛人用大尾巴圈住,絞起來,越緊越好。

埃斯蒙德幾乎要變出自己的尾巴,他退開了一點,用人魚語冷酷地說:“然後,變回來。”

面前的異族人魚用一種迷茫的眼神看著他,埃斯蒙德眯了眯狹長的眼睛,勉強相信這隻不知道什麼血統的人魚聽不懂自己的話,隻好換回人類的語言說:“變回來。”

010還是沒動。

埃斯蒙德的手鉗住了面前白色人魚的下巴。

白色人魚捏起來簡直比最嬌嫩的水母還要脆弱,埃斯蒙德甚至不敢用太大的力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捏碎了這條異族人魚的下巴。

異族的鰭條像是活的一樣纏繞在他,這裡沒有水,原本舒展的鰭膜不張開,甚至蔫巴地蜷曲縮卷在一起,像是沒有雨水澆灌的花朵。

雖然不知道這是哪裡來的異族人魚,但是顯然沒有得到任何妥善的照顧,埃斯蒙德一邊告誡著這條人魚不要亂動,一邊控製著空氣中的水汽聚集到了身邊。

010舒服得尾鰭張開,在埃斯蒙德筆直修長的腿上挨挨蹭蹭。

他用鮫人語說:“我有尾巴,研究我呀!”

看看埃斯蒙德凝視他的視線,010磕磕絆絆地換成了人類的語言:“我、研究、住海。”

埃斯蒙德懂了,頂級的人魚血統讓他奇異地跨過了物種間的鴻溝,聽明白了面前人魚抽象的表達。

“不需要,”他冷酷抬手把異族人魚的大尾巴拎開:“我不喜歡人魚。”

010抬頭看看他,沒動,反正他也不是人魚。

他是鮫人!

010低頭給埃斯蒙德看看腦袋,繼續磕磕巴巴地用人類的語言說話:“玻璃、腦袋、痛!”

他加重了語氣,因為他不能說流暢地人類語言,必須這樣表示內容的重要性。

面前的異族一個詞一個詞往外蹦,埃斯蒙德的指尖掐在這人腰上,手下柔軟的鱗

片讓他不由自主地放輕了力道。

騙人,哪怕是新生的人魚,也不會被那些脆弱的和貝殼一樣一捏就碎的玻璃給弄痛。

埃斯蒙德說:“痛就回到海裡去。”

說完,他的目光落在已經變成廢鐵的重型機器上,還有已經變成稀巴爛的門框,這些都昭示著這隻異族人魚擁有對於人類而言不小的力量。

010:。

他把尾巴有點心虛地收回。

“我不會弄痛你的。”010用鮫人語說。

埃斯蒙德沒說話,走到破爛的實驗室門口,果然看見了裡面不算大的玻璃箱。

他轉回頭看異族人魚,那條白色人魚正坐在冰冷的機器上,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眼下細小的白色鱗片好像在反光。

埃斯蒙德的心裡奇異地塌陷了一小塊。

第二天,來到實驗室裡的研究人員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關著白色人魚的實驗室大門稀巴爛,千斤重壓也無法扭曲的合金門框變成了稀巴爛的樣子,隔壁首席的實驗室也被轟爛,裡面的器具都變成了黑色。

“天哪,”有人低聲感歎,“這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昨天晚上警報沒有響?”

很快有研究員想起昨天被從水裡弄出來的人魚,臉色變了:“難道是那條人魚?”

研究員立刻衝進了屬於人魚的實驗室。

裡面的人魚乖巧地蜷縮在角落睡覺,身上還蓋著條毯子,睡顏恬淡無害,好像外面的一切破壞都與他無關。

眼尖的研究員看見了那毯子角落上刺繡的暗色字母,念出了上面的名字。

“是首席。”有人道。

“…

江漁一早上還沒睡醒就被叫來。

他昏昏沉沉,不明白人類為什麼要設置這麼恐怖的工作製度,人魚在海洋裡是自由的,想乾什麼就乾什麼,除非找到了伴侶,才會一天到晚想著離開巢穴。

他打了個哈欠,英俊的臉上帶上寫滿倦怠,一進研究所就感覺到了過飽和的水汽,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淡淡的水氣,但是沒有人察覺。

江漁的鼻尖動了動,從試驗所的空氣中嗅到了一絲殘存的海洋的氣息。

他立刻清醒了,快步走進研究所裡,就被研究員拉住了袖子,指著一片狼藉的十號實驗室:“這是怎麼了?”

江漁雖然知道白色人魚會如約變出尾巴,也不知道會弄出這麼大動靜。

他不太確定道:“裡面那條人魚弄的?”

研究人員很快把他引進實驗室,展示那條被繡了名字的毛毯。

看著在水汽中睡得心滿意足的白色人魚,江漁的眼神微妙了起來,人魚對除了伴侶以外的同族都相當冷漠,難道面前這條異族人魚又要什麼不同。

“我會問首席的。”

江漁的話音剛剛落下,不遠處埃斯蒙德辦公室的大門正好被從裡推開。

埃斯蒙德從裡面走出來,骨節分明的手上濕潤地黏附著

水珠,顯然是剛剛又喂了養在屋裡的生物。

他身後的大門合上,自動上鎖,隻有埃斯蒙德本人的指紋才能打開。

“都聚在這裡乾什麼?”

埃斯蒙德的視線冷淡地掃過眾人。

江漁沉默了一下,在眾研究員的目光下主動開口:“教授,這裡發生了什麼?”

埃斯蒙德面不改色地說:“昨天用人魚做了實驗,它暴動了。”

實驗室裡的人立刻齊刷刷看向了裡面正安靜乖巧坐在椅子上的人魚。

白色人魚看起來太過無害,以至於他們現在都沒意識到,這條人魚手上鐐銬鏈連接的另一頭機器已經報廢。

江漁看過來的眼睛已經發亮,顯然,如果白色人魚展現了這樣的實力,曾經研究過他的那些研究員就一定會被叫回來繼續研究。

【反派值:-2,當前反派值12。】

010:?

他震驚地看著江漁,真的是好壞的一條魚!

埃斯蒙德站在人群後靜靜看著,發現這條異族人魚正盯著江漁眼睛一直不眨的時候,輕輕地眯了眼睛,妖異的臉龐上顯出一種不屬於人類的冰冷。

有人情緒激動地叫了聲教授,大步從人群中擠出來。

迪夫鼻頭很大,棕色的卷曲頭發打理整齊,他搓著手走出來:“教授,你叫他人魚,你看見了他的尾巴?”

他見埃斯蒙德沒有搭理自己,又搓搓手,從白大褂的口袋中拿出自己的名牌,自我介紹道:“我是十號實驗體的負責人,迪夫。”

周圍研究員的目光頓時變得怪異起來,但是誰也沒有說話。

迪夫是研究所裡有名的研究狂,冷酷無情,全年都在研究所裡。

十號研究對象剛來時迪夫就霸占了負責人的名額,但是因為一直沒見過十號的尾巴,隻在開始露了一次面,就不耐煩地不來了,要求研究員們加大點擊的力度,直到露出尾巴再叫他。

江漁被抓的時候因為過強的恢複能力,曾經硬生生被抽走了三分之一的血液。

埃斯蒙德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迪夫覺得自己好像是被什麼野獸盯上一般,他很快理解了為什麼研究所裡的人都不願意和面前人打交道,面前人長得比那些人魚更像人魚,妖異到了非人的地步。

埃斯蒙德沒有說話,伸手握了一下。

迪夫的手抖了抖,感覺自己好像握在了某種冰冷濕滑的物體上,手心滿是黏液,甚至出現了劇烈的灼痛。

他猛地把手抽出來,低頭一看,手掌乾燥光滑,沒有任何傷口。

他難以理解地看看自己,以為是這些天忙得腦子出了問題。

迪夫訕訕道:“我失態了,不過——教授,你是否可以告訴我你做了什麼研究讓他露出尾巴?這是一條頑固的、不通人性的野蠻物種。”

“我的方法?”埃斯蒙德漫不經心地打斷他,“首先,你們應該給他一些純正的海水,而不是用一些稀釋後的鹽水。”

迪夫吸了一口氣:“我們有切實的數據,削弱海水的濃度能夠降低這些野獸的殺傷力。”

江漁在旁邊翻了個白眼,那是因為當時他看見了夢中的伴侶。

說起來,他的伴侶真好看啊,穿著白大褂的腰好細,給自己綁上束縛帶的手也很漂亮。

再說了,白色人魚那個樣子,看起來真的沒有什麼殺傷力,至少對於人類來說。

埃斯蒙德不是很感興趣地說:“那你就求他吧,要是他聽懂了,說不定會給你看。”

埃斯蒙德的語調有些奇異,像是在看什麼好戲:“畢竟他看起來,是一隻會心軟的人魚。”

迪夫臉色鐵青起來。

研究員散去,有專門負責研究所建築的隊伍來修整門框,迪夫狠狠地站在門口盯著裡面正滿眼新奇跟著拎著錘子的工作人員走來走去的人魚。

嗬,人魚,一條不願意變出尾巴的人魚也叫人魚!

他臉色扭曲地對身邊的研究員說:“你沒看見十號?快把他鎖起來!”

站在他旁邊的助手臉色尷尬地說:“所長剛剛也在這裡,他說先讓人魚鬆快鬆快。”

畢竟首席的意思是人魚開心了才會變尾巴出來。助手觀察著迪夫的臉色,飛快地把事情一口氣說完了:“所長還說,劃一片水域出來給人魚,不過他會找首席協調,您到時候負責配合就好。”

迪夫的嘴角抽搐了幾下:“放在海水裡,人魚逃走了怎麼辦?”

助手囁喏道:“老師,這個您應該跟所長討論。”

迪夫氣勢洶洶地去了樓頂。

另一頭,所長笑眯眯地跟著埃斯蒙德進了他的辦公室。

埃斯蒙德正在觀察玻璃箱裡慢吞吞的烏龜,但是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所長觀察著這位大名鼎鼎的教授的神情,出聲道:“教授,你是不是也對人魚有了興趣?”

埃斯蒙德眼也不抬:“沒有。”

“那就好,”所長笑眯眯地說:“兩年前我們可是約好了的。”

埃斯蒙德沒說話,兩年前這具身體注射了從人魚血液中研究出的試劑,暴斃而亡,他就此頂替,所長一直以為這具身體的主人現在屬於變異的人類。

研究所現在還能有此地位,全因所長對外聲稱保留了不少當時逃離的人魚樣本,能夠維係之後的研究。

實際上,他和首席兩人達成了隱秘的協議,首席的地位不變,但是要定期定量給研究所血肉,保證對人魚的研究,還要接受人類理智判定的檢查。

埃斯蒙德保留了那個人的屍體,每個月都定時給。

他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舌尖舔舐了下雪白的尖牙,道:“當然。”

看見他古怪的笑容,所長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臉色難看道:“你最近有沒有去做測試。”

埃斯蒙德看向他,笑了一下,覺得自己可能即將找到屬於自己的伴侶了。

他長長的舌頭從齒間劃過,抵住上顎,從喉嚨裡發出了人類簡陋的語言。

“當然。”

他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