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如飛二步並作兩步,上前將010的去路牢牢堵住。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010：“你怎麼在這裡？可是自己偷偷出來...”

穆如飛看見010還有閒心買糖人吃，聲音戛然而止，然後慢慢放緩道：“我知道了,是陳王帶你出來的。”

顧清受寵至此,是好事。

穆如飛臉上帶了點笑意,和他說：“最近我屢屢上書，可惜都被陳王拒了回來,幸好你我心有靈犀，在這裡碰巧遇見。”

010往後挪了一步。

穆如飛見他疏離的動作，歎了口氣，眸光也黯淡了一些。

“子瑜...”

他道：“你可是因下藥之事在怨我？這事我也不知,是事後手下那些人才告訴我真相，我知道後，已經讓人將欺騙之人處死了。”

說到這裡,穆如飛自嘲地歎了口氣：“不過你怨我也是人之常情。”

他見顧清聽的認真，沒忍住走近了一步。

010聽他不說了,抬起頭問：“還有話說嗎？”

穆如飛從沒見過這麼冷淡的顧清，他一怔：“沒了。”

010於是相當客氣地指了指面前他擋得嚴嚴實實的路：“我可以過去了嗎？”

穆如飛張了張嘴，然後輕聲問：“我們難得見一面，不多陪我一會兒嗎。”

010歪了一下腦袋：“還是不了？”

穆如飛定定地看著他,有些舉棋不定。

要下的毒藥他已於二天前從燕國拿來了，現在千方百計想要見顧清一面,不過是為了確保顧清不會下手後太過慌亂,還一起把他也給出賣了。

現在看來,顧清好像變了太多。

穆如飛忽然笑了一聲：“恐怕不行，顧清，我還有話和你說。”

他帶著010往旁邊走了些,也不在意顧清故意放慢的腳步，低聲道：“你是我燕國的人，哪怕如今在陳王跟前得寵，也不可能得寵一輩子，顧清，你不糊塗，想得出來等陳王失去興趣之後，你過的會是什麼日子。”

010聽著，歪了歪頭：“他給我鳳印，過的應該也是，好日子？”

穆如飛搖搖頭：“前朝的大臣怎麼會放任一個燕國人當他們的王後？陳王的寵愛是你唯一能依托的東西，等你這個也失去了，就要從王後的位置上下來了。”

若是燕國送來的另外幾個美人聽見這話，都聽不出半點問題，必然會更死心塌地地對燕國，以求一個還算可靠的後山。

可是010看看穆如飛很憂愁的眼神，開口道：“可是，以後沒有燕國了呀。”

都是陳國的，就沒有問題了。

穆如飛一愣，氣血都往頭腦裡衝了上去。

他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十分難看：“你說什麼？你被寵昏了頭了，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雖然人人都看得出老燕王也不過是這兩年的事情了，可是穆如飛從來沒有想過按照盟約打開

城門投降，010這話更是往他心上紮了一刀。

010拿著手中的小狗龍，腦中的反派值劈裡啪啦地響起來。

他默默離看起來很激動的穆如飛遠了一點。

他說的是實話，如果自己不毒死陳王，那再過兩年燕國的老王死掉了，就算穆如飛不投降，陳王也覺得不會放任燕國在面前蹦躂的。

穆如飛定定了看了他兩秒，他看得出來顧清對自己的眼神中對自己的情誼已經淺了許多。

肯定是...肯定是因為陳王那廝！

穆如飛咬了咬牙：“顧清，莫要被眼前的好事迷昏了頭腦，你可是燕國派過去的細作！彆忘了你身上的藥！”

010晃了一下腦袋，認真道：“沒有昏頭腦，我記得的。”

他看了一眼破破爛爛的世界線，有一點不開心。

世界線變得破破爛爛，應該和穆如飛也有關係。

畢竟再原本的世界線裡，顧清這個時候應該收到穆如飛的冷遇，就連好不容易遞出去的信都是下人看的。

唔，既然這樣，剛剛賺一點點反派值應該不過分。

穆如飛見他這樣的反應，才鬆了口氣，摸了摸袖中的毒藥。

“我知道你怨我，”他道，“隻是下次不要這般故意嚇我了。”

“就算你不喜我，我們也同是燕人，是不是？”

010心虛地移開了視線，落在穆如飛眼裡，就是被說中了心意，又不想暴露給他看。

穆如飛拉住了顧清的手，把袖帶中的毒藥放在了他手裡，同時也把顧清需要的藥丸又放了一顆。

“宮中人情複雜，我怕你被欺負，所以備了些防身的毒藥給你，”穆如飛一邊握著他的手一邊道，“若是有人欺負你，不要留情....”

穆如飛聲音放得很輕：“這藥下了後無色無味，就連姬寒商那樣的人物，也不可能察覺出什麼不同。”

聽見陌生的人名，010忽然支棱起耳朵，等聽見後文時，更是震驚地睜大了眼眼睛。

毒藥？什麼毒藥？

世界線又跳了嗎？！

010慌張地用小觸手打開世界線，渾然不覺得自己的手還被彆人抓在手裡。

等他看見世界線依舊半灰不灰，一副即將壞掉的樣子，才有點猶豫。

【999，你報錯了嗎？】

999相當淡定：【已經報了，不過你要擔心的好像不是這個。】

010：唔？

他還沒有明白過來，就感覺自己身後傳來一陣嗖嗖的冷意。

他轉了一下腦袋，就和陳王並不好看的神色對上了視線。

陳王盯著他，一字一頓道：“不是下來買吃的？”

010不知道為什麼，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他晃了晃手裡的小狗龍：“買了的。”

陳王冷冷地看著這兩人牽著的手：“還不鬆開？”

穆如飛倒是早些就看見了陳王

大步走過來的樣子，見狀?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才鬆開手，不好意思地衝陳王笑笑：“我與子瑜自小一起長大，許久未見，情難自已，還請陳王不要怪罪。”

他的手一鬆開，010就下意識往陳王那邊走了幾步。

陳王原本冰冷的神色看見這幕才緩和了點，他伸手將010拉了過來，冷冷地看了眼穆如飛。

他一路找過來，就看見穆如飛不知道在和顧清說什麼，臉上還掛著虛偽的笑，惡心壞了。

陳王根本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隻厭惡地看了一眼穆如飛：“燕太子行為無狀，衝撞孤的王後，孤會讓人告訴老燕王的。”

這是明著說要老燕王再換一個太子。

穆如飛神色一深，盯著陳王道：“如此恐怕不好，我父王最近身子差，就連朝政也是手下人幫著管，恐怕沒有精力回您的信了。”

他早就受夠了老頭子的壓製，這次出來讓人在老頭子的飲食上做了手腳，正好把自己的嫌疑也撇乾淨些。

等回去後不久，他就能有一個中風躺在榻上動彈不得的父王了。

陳王淡聲道：“是麼？孤收到國書的時候，老燕王可是說他身子大好，還能吃下兩碗飯。”

穆如飛神色一暗。

那國書比自己早十日來，他也摸不清楚是計劃除了問題，還是老燕王強打精神寫的。

穆如飛心煩意亂，告退了轉身匆匆離開。

010有點震驚地看了好幾遍他們的對話，為什麼自己讓他讓位置不讓呢？是因為自己沒有陳王嚇人嗎？

010做出了一個凶惡的表情。

等人走了，陳王面無表情地叫來了掌管著探子的內侍。

他神色淡然，語氣也很平靜，說出的話卻比身邊還在努力變凶的010不知道冷酷了幾倍。

“打斷他的手，”陳王淡淡道，“孤不想看見他完好無損的樣子。”

凶惡的010：哦...嗯？！！！

他震驚地抬頭，穆如飛不能是殘廢，世界線——

哦，世界線已經壞掉了。

陳王沒有低頭，卻像是能預知顧清的反應，伸手準確無誤地捏住了他的臉，捏了捏。

“孤還沒同你算賬，”陳王明明偏頭聽著內侍說話，卻還漫聲同010道，“等著孤。”

跟蹤穆如飛的都是些身具特長之人，陳王又同內侍吩咐了幾句，這才把人帶回酒樓雅間。

各式各樣的菜色如同流水一般端了上來，然而雅間內卻鴉雀無聲，所有伺候的人都低著頭，一點聲響也不敢發出來。

010的小狗龍還抓在手裡，上面的糖已經有點融化了，看起來整隻小狗都蔫蔫的樣子。

薛總管大著膽子上前布菜，順手還給顧清夾了一點。

陳王冷聲道：“他不吃。”

薛總管的手抖了一下，夾著的拿筷子菜轉了個彎，扔在了空碟子裡。

010呆了一瞬，迷茫地看過去。

要不是陳

王剛才看著穆如飛抓他的手抓了那麼久，這人還一點反應都沒有，就要被他的樣子騙過去了。

010看看桌上的菜式：“吃的。”

剛剛吃了那麼多小食，還吃。

陳王吃不下去，放下手裡的玉箸，捏著顧清的下巴左右晃了晃：“吃什麼？不交代清楚，就餓死你。”

010好脾氣地讓他晃來晃去，還問：“交代什麼？”

陳王輕輕嘖了一聲，顧清這是裝傻還是真傻：“你說呢？剛才做什麼去了？”

010似懂非懂地看看他，舉了舉手裡的糖人：“做糖人。”

陳王下意識跟著他的動作偏移了一下視線，然後就看見了奇形怪狀的東西。

他鬆開手。轉而捏了捏眉心：“這是什麼？”

沒有貼貼了，010於是主動地坐到陳王身邊，興奮地給他指：“這個是尾巴，這個是爪子，這個是小狗的耳朵。”

陳王等了一會兒，發現他還在介紹，就撇了人一眼：“孤說的是這個？”

010：？

他狐疑地換了一個地方指，對陳王說：“這裡，是小狗屁股？”

陳王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見顧清真的沒有裝傻的意思，伸手接過了。

他神色平靜地看了看手裡的醜東西：“哦，這是小狗龍？”

010一下子眼睛亮亮地看著他：“是噠！”

陳王：“買糖人的路上碰上的穆如飛？”

010跟著點頭。

陳王端詳著，心裡的怒火越燒反而越冷靜。

他正想著從哪裡下口，最好能一口咬斷這個讓顧清下樓的小狗龍，讓他記得下次不能再被穆如飛拉著手。

結果下一秒顧清非常親昵地鑽到了他懷裡，有點害羞地問：“好看嗎？”

陳王盯著他忽閃忽閃的長睫。

顧清的容貌太好看了，看起來才更像真正的精致易碎的糖人。

陳王有時候漫不經心地接話道：“什麼？”

010指指他手裡的糖人。

陳王一怔，顧清的審美一向很好，喜歡的東西也是一個賽一個的漂亮，怎麼會連這種醜得很明顯的東西都要拿出來問？

他有點疑惑，仔細看起了手裡的東西。

糖人分了兩層，明顯是分了兩次畫的，第二次手法笨拙，奇奇怪怪的角都是後來畫上去...

陳王不動聲色地問：“好看，你畫的？”

010點點頭。

他還記得陳王剛才叫前一個糖人醜東西的事

010期待地問：“不喜歡小狗，喜歡小狗龍嗎？”

陳王靜了一瞬，剛才想要一口咬碎這個糖人的想法灰飛煙滅。

陳王像是從來沒有那個惡劣的想法一樣，捏著糖人棍子的手都放輕了些。

他道：“好看，喜歡，孤讓人收著。”

010的尾巴都要翹起來了，還非常矜持地要求：“要放一起，

小狗龍放在最好的地方。”

陳王頷首，讓薛高把東西收好，藏到冷庫去，又把顧清往懷裡抱了抱。

“放在一起了，就放在兔子和狗中間，”他低頭又開始捏著顧清的手指玩，語氣自然：“剛剛和穆如飛說什麼了？是想燕國了？”

010：“沒有呀。”

顧清回答得太坦坦蕩蕩，陳王垂眸繼續道：“孤在這裡等了許久，見你不回來，還以為出了什麼岔子。”

剛才為了看顧清，雅間的窗戶都打開了，此時房間裡還沒被房間裡的熏籠烘熱，冒著涼意。

陳王這樣抱著010坐在裡頭，看起來像是已經等了很久的樣子。

010於是湊近他，用在外面被風吹的涼涼的唇親他的臉頰。

“沒有出岔子哦，”010認真地解釋，“小狗龍乾的很快！”

算了。

陳王被親得頭昏，他冷靜地想，穆如飛算什麼，還不如小狗龍重要。

把人抱近了些，陳王用手捂了捂這人冰涼的臉頰，嫌棄道：“這般涼，孤看你再多聊兩句，就要出岔子了。”

陳王示意薛高拿來熱水，等來了後，用熱熱的帕子給人一點點擦了臉和手，著重擦了這人被牽過的右手。

010毫無所覺，還追著問陳王在等他的時候乾了什麼。

陳王一邊給他擦手一邊回答：“沒做什麼，看了點折子，點了遍菜色。”

陳王一頓，抬頭看了顧清一眼，又道：“結果你還沒回來，孤就打開窗，等著看什麼時候能看見你。”

他還在那個時候抽空叫來了看了一遍密探的奏報，這才追下樓。

陳王不希望讓顧清覺得自己實時都在監視，便沒說這個，不想顧清聽完後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開始往外掏東西。

他的袖袋裡還有剛剛買東西時揣著的小玩意，於是陳王就見他掏出了小布袋的花，手指大小的木雕，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010認認真真和他通通交代：“這個顏色好看，這個樣子好看，這個...唔。”

010猶豫了一下，繼續道：“這個醜的好看！”

陳王笑了一聲，繼續看這人翻口袋。

是一件又一件。

陳王支著腦袋，耐心地聽他一件件數過去，最後看見顧清費力地從裡面掏出了一個小小的油紙包。

陳王的視線在平平無奇的小油紙包上一閃而過，臉上帶了點放鬆的笑意。

“又是什麼？”

“這個！”

010宣布：“是毒藥！”

陳王笑意凝固在唇角：“什麼？”

010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拉長了聲音強調道：“——毒——藥。”

陳王頭痛地伸手將人的嘴巴捂住，他又不是沒聽清：“誰賣給你的？敢賣這種東西，孤讓人去抄了他的鋪子。”

陳國境內對這些東西管控的都很嚴

苛，而且這東西就這麼包著，顧清又喜歡藏甜點吃，陳王看著都生怕顧清一個不小心弄灑了。

010被捂著嘴巴，眨巴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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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被悶在陳王的手下，還是可以聽出幾分雀躍：“穆如飛給的！”

“他說有人欺負我，可以用這個。”

陳王一頓，看著那毒藥，神色冷了一點。

他道：“表面功夫做得倒是不錯。”

010想了想，索性把話說完了。

“穆如飛說，可以隨便用，”他邊總結邊說，“反正姬寒商也看不出來。”

雅間一下子安靜下來，原本站在一旁的薛總管居然有一種習慣的感覺，非常乾脆利落地跪在了地上，一聲不吭。

隻是其他人就沒有這麼淡定了，一個個捧著碟子和酒壺，瑟瑟發抖地跪在周圍。

010像是才反應過來，抬起頭看了一圈，發現有點奇怪。

他有點無辜地看著陳王：“姬寒商是誰？”

陳王的神色比剛才看見穆如飛牽他的手還要不好看一點。

不是說喜歡他才主動來陳國的？這就是顧清的喜歡？

他伸手捏住了顧清的臉頰，聲音涼颼颼的：“是個醫官，精通毒藥，下毒與否，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010：“哦——”

陳王拉長了聲音：“他還手藝絕妙，也會調製些東西捏糖人。”

010好奇地睜大了眼睛：“真的？”

陳王輕輕吐了口氣。

列國之內，雖然沒有人敢提及他的名諱，可是更不會有人跑到他面前問這種問題。

陳王盯著顧清，語氣淡淡的，但是已經有些咬牙切齒在裡面了。

“假的。”

他問。

“你是不是，成天就惦記你那小狗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