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裴一愣。

他下意識坐得更直了點,湊近了010問：“為什麼？”

探頭的動作讓他後頸上層層疊疊的咬痕沒有遮掩地露出來。後座的人眼尖，看見這一幕，震驚的話都說不出來。

什麼啊？這可是謝裴啊,頂級的Alpha,隻有他咬彆人的份,這是發生了什麼了！

後座人恍恍惚惚地站直了身體,朝辦公室去了。

這頭,010非常認真地湊近謝裴的耳朵，拖長了聲音和他重複一遍：“不~談~戀~愛~了~”

謝裴神色陡然嚴肅了下來：“不行。”

不早戀可以，不談戀愛不行。

010歪歪頭,補充道：“如果你不是第一了的話。”

謝裴這才注意到他手裡的成績單，湊過去幽幽地注視著010中遊的成績不說話。

010的手往後藏了藏，小聲爭辯：“是你要和我談的，所以應該你是年級第一。”

他倒打一耙：“難道我不是,你就不喜歡我了嗎？”

謝裴輕輕歎了口氣：“你也沒是過。”

他伸手從010抽屜裡拿出統考的幾張答題卡,飛快地掠過010空出來的題目,確定這人的水平都會做後，才又給人塞了回去。

謝裴有點無奈地看著他：“高考不能這樣。”

陸星的成績不錯，比自己也不會差,可是謝裴憂心起來,如果這人高考也這樣，出來考場高高興興地告訴自己他空了幾道題。

謝裴有預感，自己會被氣的原地易感期。

010眨巴著眼睛沒有答應,雖然世界線死掉了，但是他保持人設的心依然在。

謝裴看著人不回答，想了想轉而道：“如果你高考考砸了，我就和你去讀同一個學校。”

010頭立刻搖得和撥浪鼓一樣：“不行不行。”

謝裴：“我就要。”

010沒想到,還沒有在一起，謝裴就不聽自己的話了。

他有點不高興，謝裴看他的樣子笑了：“嘴撅的都能掛油瓶。”

010下意識摸摸嘴巴，騙人，根本沒有撅嘴。

他幽怨地看了謝裴一眼，轉過身去不理他人，小聲宣布：“我要不高興一會兒L。”

謝裴視線落在他瘦削的脊背和修長的脖頸上：“一會兒L是多久？”

010歪了下腦袋，很認真地想了想才給出答案：“兩節課！”

“好吧，”謝裴歎息道，“時間一到要記得來找我。”

他靜靜等著陸星的回答，聽見這人乖乖說“好叭”的時候，差點沒忍住把人抱到了腿上。

怎麼這麼乖，生氣也乖，不理人也乖。

謝裴看著他的眼裡帶著化不開的愛意，腺體裡兩種信息素凶猛地交纏著，他安安靜靜地低下頭，用手指勾住了010的手指。

010努力把手往外抽了抽，好聲好氣和他說：“乾嘛，手也

在生氣。”

010把身體的每一部分都看作和數據一樣，

既是部分也是整體。

謝裴：“牽一牽，

手就不生氣了，好不好？”

010邏輯非常嚴密，明明是謝裴主動要牽手，和自己不生氣應該沒有關係。

他又看看謝裴，猶豫了一下。

哎呀，太黏人了。

010用尾指悄咪咪地勾住了謝裴的手心。

“尾指小小的，就牽這一個，氣沒有那麼多，可以牽牽消氣。”

剛剛鬆了口氣坐回來的後座又看見了這一幕，恍惚地站起身重新去了一趟辦公室。

五分鐘後，兩人被叫去了辦公室。

辦公室的人並不多，不知道是因為即將上課了，還是班主任特意清了場。

班主任捧著個大瓷缸，裡面飄著幾片綠色的茶葉，茶水還冒著熱氣，一副等他們很久的樣子，小班的數學老師站在他身後，蒼老的眼睛射出犀利的光逼視著他們。

謝裴不動聲色地慢下了腳步。

班主任一臉嚴肅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打量著這兩個天賦頗高的學生。

010被老頭子的視線盯得渾身僵硬，他還記得許卓被這個老師罵的場景，而且老頭子訓人就訓人，總是訓著訓著自己也很生氣，010現在看見他就躲。

班主任看著陸星跟個鵪鶉似的，都要藏在謝裴身後了，轉頭清了清嗓子才開口道：“謝裴，你最近是怎麼回事。”

其實這個年紀剛剛分化結束，有一些躁動也很正常，班主任不知道見過多少對成了回來給他發喜糖的AO了。

又互相看上的也不是什麼大事。

可是謝裴這種級彆的Alpha出現這種情況，後頸頂著一堆牙印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在學校給人欺負了。

本來監管局最近就來了一次，要是被發現珍惜的Alpha被弄成這個樣子，學校肯定又得被查一通。

謝裴還在想著剛才陸星的話，不假思索道：“下次不會了，這次考試的時候空了幾題。”

010：！

謝裴怎麼亂學人。

班主任輕咳了一聲：“不是說成績，我是說你脖子上怎麼弄的這個樣子？是不是受欺負了？”

謝裴一怔，過了幾秒才淡定道：“沒有。”

他從沒有刻意遮掩過陸星留在自己後頸的痕跡，對於他來說，這些痕跡不是Alpha被標記的恥辱。

這可是陸星的牙印。

小小的，整齊的一排，誰都沒有他可愛。

謝裴很不合適地又走了一瞬間的神，回神後，他解釋道：“陸星的腺體發育的不太好，這是醫生的治療手段，我問過醫生，不會對身體有什麼損害。”

謝裴居然能站著就讓人這麼咬了。

“你們倆關係確實好。”班主任也知道陸星生病的事，眉眼間的嚴肅鬆了鬆。

他轉而又開始操心陸星的病情，上次開完請假條時本來就了解

了不少，這次東問西問，謝裴居然也都答的上來。

010看看兩人有問有答，逐漸開始發呆，被後面的數學老師瞟了一眼，又偷偷往謝裴身後頓了頓，

謝裴一邊和班主任交談，一邊把人往身後攬了攬。

班主任問完後安心地點點頭，又看了眼謝裴和醫生的聊天記錄，遞給身後滿臉嚴肅的數學老師。

兩人的神情都輕鬆了不少。

班主任道：“你們年紀還小，還是要注意分寸。”

謝裴頷首，班主任大手一揮：“行了，我沒事了。”

見事情結束，010慢吞吞地往外面挪。

原本一臉怒容的老頭神色也柔和了下來，抓著手邊的一張卷子就要叫住010。

010看見他就跟看見苦瓜一樣溜的飛快，鬆手快得謝裴都抓不住。

謝裴在門口站定，無奈地和兩位老師告彆，這才去追010。

沒追到人。

010顯然對他成績掉了的事情非常嚴肅，謝裴回到教室，在桌上一隻小小的千紙鶴。

明顯是按照自己以前的那隻疊成的，隻不過疊的時間太短，整個千紙鶴都有些潦草，而且還比自己的小了一號。

謝裴慢慢地把千紙鶴收到了包裡。

之後一直到高考，010都秉持對謝裴非常嚴肅的管理政策。

他甚至每天檢查謝裴有沒有刷題，上課是不是在走神。

謝裴樂得被他盯著，每天都非常自覺主動地交作業檢查，統考成績出來後，謝裴重新和第二名拉開差距，010也一如既往地在中遊劃水。

010偷偷把成績單從他的那排往後裁掉了，反正謝裴隻用看前三！

謝裴歎了口氣。

“...”

高考結束那天，010還是飛快地交了卷子就往外跑。

謝裴比他晚點，010就在門口找了個陰涼的地方發呆，然後難得地聽見了蘇祈安的消息。

999和他說：【蘇祈安落榜了。】

010：【…咦？】

999道：【他一直不愛用阻隔貼，第二次統考的時候刺激到了易感期的Alpha，差點被人強行標記，狀態不好，差點錯過高考。】

【陸原沒有世界線裡那麼喜歡他，被謝裴強行送走之後，對蘇祈安的感情就冷靜下來了。這次蘇祈安也是他救下來的，也算是完成了男二的最後使命。】

010“哦”了一聲，謝裴走出學校大門，看見這人站在門口的樹蔭下發呆，走過去搓搓這人的臉：“在想什麼？”

010毫無防備地道：“蘇祈安。”

謝裴臉上溫和的笑淡了。

010打了個抖，立刻感覺到面前人變成了一株冷冰冰的竹子。

他露出一個心虛的表情。

謝裴帶著人往學校後面的巷子裡走，以往這裡都是翻牆用的，今天高考，當然用不上了。

他把010安

置在一個小石墩子上，

確認一般重複：“想蘇祈安？”

010把手放在膝蓋上，

異常無辜地回視他，就是不回答問題。

010：“想咬一下腺體！”

謝裴幾乎被他明晃晃轉移話題的意思氣笑了。

或許是因為分化期被咬過的緣故，010對謝裴的信息素並不排斥，他有時候甚至有點饞棉花糖加竹葉夾心的味道。

謝裴恨恨地低頭咬他一口，又轉而去咬他耳朵：“當初我就想說了，離開我那麼久，一回來就去歡迎會，還找彆人，就是不陪我。”

010揪他的頭發：“小氣鬼。”

Alpha的頭發超級黑，謝裴的頭發很柔順，抓在手裡手感超級好。

他沒忍住又揪了揪。

謝裴道：“Alpha都小氣，你為什麼不小氣？”

他還記陸星最開始回來時，站在講台，第一個看見的不是自己，而是坐在前面的蘇祈安。

謝裴追著問他：“為什麼？是不是因為你不喜歡我？”

：“那是因為在外面就看見你了，我有一點點害羞。”

謝裴哼笑了一聲，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

010變成了一個金魚嘴巴。

謝裴幾乎要忍不住親一下了，又把自己定在原地，輕聲問他：“現在學會了嗎？可以談戀愛嗎？”

010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

“好笨，”他說，“我們現在已經不是早戀了。”

不用學了。

謝裴笑了一聲：“那喜歡上我了嗎？”

010陷入了沉思，他管了謝裴六個多月，最後幾個月都是謝裴早上從床上把他扒拉出來才撐下去的，完全不知道謝裴到底能從裡面喜歡什麼。

他蹙起了眉：“可是，我真的不喜歡管人。”

謝裴怔了下，想到010最後半年不太尋常的表現：“所以？”

010看看他，有點為難地和他商量：“讓你管的話，能不能也算是喜歡呀？”

謝裴笑出了聲。

他終於低頭在010嘴巴上如願地親了一下。

“算。”

---

雖然陸星沒有說，可是謝裴還是關注了一眼陸原和蘇祈安。

蘇祈安的複讀不是很理想，至少可以確定他後半輩子不會再出現在陸星的世界裡了。

至於陸原，當年他母親把010的檢測報告爆出來後就注定要離開陸家，就算陸星再隨便，陸家也隻能是陸星的。

陸原可以靠自己的雙手奮鬥。

謝裴刪掉了兩人所有消息的郵件。

——

作為頂級Alpha，謝裴的終身大事很多人關心，就連監管局也特意跑了好幾趟，不過比其他上門糾纏的人好多了，非常敷衍地走了個過場，對於謝裴鐘情於一位Beta接受良好。

有人打電話到監管局高層，控訴謝裴的基

因是珍貴的資源，不應該讓一個Beta浪費，況且，Beta也無法真正滿足一個Alpha。

接到電話的高層樂嗬嗬的說，那您和謝裴親自說吧。

電話對面就不吱聲了。

誰都知道謝裴脾氣不好，雖然看上去克製矜貴的模樣，實際上碰上他那個Beta伴侶的事就是一點就炸。

高層冷笑了一聲：“我們絕對尊重公民的個人意願，彆說AB，就是AA，OO戀也是他們是私事，沒有任何人管得著。況且，謝裴的愛人如今是科研領域深造的學士，您能確保您家裡的基因，比這位博士來的好嗎？”

對面把電話撂了。

高層不滿地把這人的電話拉入黑名單。

好笑，還想搞他，謝裴什麼德行他還不知道。

自己當年還沒升上來的時候，不知道給謝裴換了多少次儀器，那些儀器每爆一次，監管局就得出一大筆錢重新買，後來謝裴穩定了，監管局簡直和送瘟神一樣把謝裴送走。

笑死，根本不想再見。

這隻是兩人人生中的一個小小插曲，甚至都沒來得及傳進謝裴的耳朵，就被謝裴的家人捂住了。

謝裴的母親對兒L子一向采取放養政策，更何況兒L子搬出去了，她就可以和伴侶好好享受二人世界，簡直巴不得謝裴不要回家。

倒是隻要謝裴出差，010就一定會被他們請去家裡玩。

然而在他們趁著謝裴去隔壁省出差，他們再一次請陸星來家裡做客的時候，倒黴兒L子就上門了。

謝裴畢業後接手公司，反而是010在大學打著劃水之名，一路從本科讀到了博士，在幾乎一對一的指導下，導師當然意識到了010的劃水本質，給他放了不少實驗去做。

導師想陸星出國深造，這消息不知道怎麼傳到謝裴耳朵裡，那段時間連軸轉的謝裴悶不做聲地就回了家。

010當時聽謝裴父母想要出國旅遊，正看著備選地，忽然被人從身後攬住了，嚇了一跳。

謝裴盯著他的屏幕，半晌沒有做聲，隻是輕輕親了一下他的臉頰：“你說我再開一個分公司怎麼樣？”

010笑得不行，他細聲細氣地和謝裴說：“可是，公司總裁是黏人精也可以的嗎？”

謝裴被嘲笑了也不惱，隻是說：“為什麼不可以呢？”

他和010呆久了，說話耳濡目染也染上了說語氣詞的習慣，010開始還會認真地糾正他，讓他不要這樣，後來就習慣了。

010：“我有易感期呀，也離不開你的。”

謝裴默不作聲，陸星雖然說是一個Alpha，或許是因為分化時打了大量抑製劑的緣故，謝裴很難得才能從他身上發現那些Alpha的特質。

相反，陸星幾乎不生氣，也沒有展先過攻擊性的一面。

謝裴垂著眼睛不說話，被010抱著臉頰親了親，才道：“我不想你因為我不出去。”

010非常心虛地把後半句說完

了：“而且出國好累的，我不要出去。”

他啃啃謝裴的後頸，兩人在一起六七年了，他已經對啃謝裴的脖子熟門熟路，幾乎沒事就要咬一咬。

不過他怕謝裴難受，大多時候並不放出信息素，反而是謝裴，每次都輕聲問他想不想咬，難不難受。

010想起那些畫面，臉頰就開始紅，原本低落的謝裴察覺到空氣中躁動的信息素，抱著他抬了下頭，低聲問：“在想什麼？”

010眼神飄忽了一瞬，攬著謝裴的脖子，小聲和他說：“在想壞事！”

謝裴：“有多壞？”

010拖長了聲音：“有——那麼壞。”

謝裴把人抱進了房間。

“...”

這個世界，或許是因為信息素的交纏，兩人的壽命極為接近，幾乎是一前一後躺上了病床。

謝裴擔心010害怕各種藥水味，還努力地用信息素環繞著010，試圖讓他放鬆下來。

信息素一天天淡去，原本淩冽如秋霜的信息素，最後淡的像一陣一掠而過的秋風。

要散去了。

這天，臥室裡的醫護人員都被趕了出去，010迷迷糊糊地從另一張病床上鑽到了謝裴的病床上。

謝裴閉著眼，卻如同本能一樣把他摟緊。

010看著努力清醒過來的謝裴，輕輕歎了口氣，用信息素把這人包圍著。

棉花糖的香甜逐漸蓋過了所有寒意，焦糖味帶著最後一點甜，竭儘全力給了床上人一個美夢。

010湊上去，最後咬了咬謝裴的後頸.

咬不動。

他委屈地收回了牙齒，小聲安慰道：“不疼哦。”

謝裴的黑睫顫抖著，010伸手摸摸，哄道：“蝴蝶不飛啦，蝴蝶累了，要停了。”

謝裴的信息素不甘心地纏繞在他身側，最後輕輕貼在010指尖，像是留下了最後一個吻。

010吸了吸鼻子，眼睛紅紅的，眼淚在眼睛裡打轉。

他小聲安慰自己。

“不哭哦。”

人類隻是，關機而已。

下一瞬，他終於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