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低頭看看,又抬頭看看謝裴。
他看見了一雙異常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立刻就像是被某種野獸叼緊了後頸似的,瑟縮了一下。
010不安地往回收了下手,這個眼睛看起來比自己見過的所有眼睛都要凶。
謝裴垂眸,收緊了手指,捏住這人細瘦的腕骨。
他輕聲細語地問:“怎麼回事?”
010抬頭看看他,忽然聞到了熟悉的香味。
香味此時變得躁動,像是也混雜著不安,好像比自己還要害怕的樣子。
010忽然就不怕了。
他慢吞吞伸直了手指,十根纖長的手指扒拉著謝裴的衣服:“你好笨。”
謝裴笑了一聲,聲音裡帶著誘哄:“嗯,我笨,星星告訴我這是怎麼了。”
010抬頭盯著他,正要開口,聽見腦袋裡面的聲音在尖叫。
他卡了一瞬,居然就這麼把自己要說的話忘記了,用空著的那隻手捂了一下耳朵,小聲說:“不要吵啦。”
謝裴原本晦暗下來的神色終忽然頓住,他的指腹在010細瘦的手腕上輕輕摩挲了兩下,感受手下一下下有力的脈搏,溫聲問:“你在和誰說話?”
010原本用一隻手捂住耳朵,聞言抬頭看向了他,一雙眼睛黑蒙蒙的,看起來不甚清明。
999擔心010開個口把自己也給漏出去了,連忙閉上了嘴。
好在010呆呆地看著謝裴,像是沒明白他的意思。等謝裴伸手耐心地把他的左手從耳邊拉下來,低頭給他挽袖子,才跟著一起低頭傻傻地看著自己的手。
謝裴把寬大的袖子仔仔細細地折好,語氣不鹹不淡地問:“腦袋裡的人還吵嗎?”
他語氣自然,010也乖乖地伸著手答道:“不吵了。"
一點防備都沒有。
999痛苦地閉上眼,就知道不能指望010!
謝裴輕輕“”嗯”了一聲,神色自然的好像沒有同一個醉鬼套話。
他默不作聲地把人左手的袖子也卷了上去,搭在這人的手肘處,從堆疊的袖子裡伸出來的手臂看起來比白玉還要瑩潤。
010手臂上的淤紫已經消退成淡淡的青色,雞蛋大小覆蓋在雪白的小臂上,看起來是主人終於覺把這隻手打疼了,才換了右手,又因為左手不太靈活,才弄得今天慘兮兮那個樣子。
這人在自己面前,卻藏著滿手臂的傷。
謝裴垂眸,沉默地伸手,在那片淺淡的淤青上輕輕的按了一下,面前人眼睛裡蒙著的水霧,立刻凝結成珠,要掉不掉的彙聚在眼眶裡。
謝裴問:“你疼不疼?”
010明明覺得有些疼,還眼巴巴的伸手望著把住自己手臂的人,甚至不知道把手抽回來,他問:“疼,你在乾什麼呀?”
好笨。
謝裴幾乎從胸口發出一聲歎息。
他心中即是對面前
人的氣憤,又是心疼,彙雜在一起,有些說不出話。
面前的醉鬼顯然還沒意識到自己乾了什麼,還努力地把手往他的手裡塞,小聲到道:“這裡也疼的,吹吹。"
既然被發現了,就要多要點貼貼。
010混沌的腦袋隻記得貼貼兩個字,見這人一言不發捧著自己的手,還彎了彎眼睛。
謝裴腕表上的線已經起起伏伏了一陣子,每次即將碰到頂格,又被死死控製住。
他默然地伸手把這人的袖子拉下來:“不吹。”
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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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裴笑了一下,隻是笑的有點冷,010看著打了個抖。
謝裴伸手,重重摩挲過他喝了酒被燒得通紅的臉頰,幾乎像是要把這人臉頰上那點軟肉都咬進自己嘴裡了:“就是不吹。”
他聲音恨恨的,010聽了有些泄氣,又嘀嘀咕咕地伸手摸摸這人的臉頰:“易感期的alpha不可以生氣哦,不然會變得越來越小氣的。”
謝裴把他的手從自己臉上拉下來:“知道我不能生氣,還這麼氣我?”
010才沒有覺得自己是在氣人。
謝裴又道:“我就是小氣。”
———
他給許卓打了個招呼,連包廂也沒有回,就帶著010離開。
010乖乖地被拎走,在車上時迷迷糊糊地酒勁泛上來了,就蹭著謝裴的手臂睡著了。謝裴沉沉地盯了他一會兒,半晌才讓司機就近找一個賓館住下。
第二天一早,010就醒過來了。
他瞅瞅身邊躺著的謝裴,看見這人哪怕在睡夢中神色還是不大好看。
010記得昨天喝醉了發生的所有事情,整個人生無可戀地往被子裡滑,要把腦袋也藏進去時,忽然伸過來一雙手把他按住了。
“醒了?”
010睜眼說瞎話:“沒有哦。”
謝裴還闔著眼睛,神情帶著點困倦,閉著眼睛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醒了就起來。”
他聲音有點冷硬,顯然還沒消氣,也沒睡醒。
昨天陸星喝了酒坐車難受,到了酒店就一直蹭著自己說難受。
謝裴沒辦法,壓著氣哄著人洗了澡又換了衣服,還找來一杯蜂蜜水喝,眼見著這人清醒了一點,剛想開始算賬,就看見這人迷迷瞪瞪又精準無比地爬上了床,甚至還有精力和自己說晚安。
010心如死灰地往被子裡鑽,999在他腦袋裡冷笑了一聲:【可算清醒了。】
010在腦袋裡哎呀了一聲,發愁地問:【世界線是不是要塌了?】
999:【那倒還沒有,隻是倒退了百分之五,謝裴還沒有確定你的性彆,身份證明上也沒改。】
010有點心疼,百分之五夠賺好久了。
身邊躺著的謝裴見這
人一動不動,伸手在他身上拍了拍,又伸手捏了下自己的眉心:“起來,我給你請了假。”
010聽見這話,想到昨天晚上自己胡作非為的樣子,默默跟著謝裴的動作爬起來了。
他全程非常聽話,讓乾什麼乾什麼,一直到出了酒店,跟著謝裴七拐八繞,走出路口後發現自己到了個白乎乎的建築面前,才驚恐地掙紮了起來:“不要去醫院!”
謝裴很輕易地就從身後按住了他:“又不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又不想來醫院,陸星,怎麼有這麼好的事?”
010努力掙紮了兩下,無非是在謝裴的手底下劃拉了兩圈。
他嘴巴一扁,認真道:“都不要。”
謝裴被這人氣的頭疼。
隻要不打針,陸星沒有這麼怕過醫院。
一想到這點,謝裴的語氣就變得冷颼颼:“自己都敢打那麼多針了,還怕醫院?”
他不知道陸星在打什麼,一想到這人背著自己不知道注射了什麼東西,還不知道注射的東西是不是正規途徑,就覺得心情陰鬱。
要不是手腕上的東西時時刻刻檢測著他的情緒,昨天晚上,他就把這人綁到自己家裡了。
010還在奮力掙紮,被謝裴這麼一凶,才蔫嗒嗒地垂下了腦袋。
他小聲道:“檢查可以,但是要保密,也不要告訴你。”
謝裴蹙起眉,心裡的火氣更重。
現在還想藏,想藏著什麼?
010還想說話,謝裴垂眼,冷冷道:“不要逼我在大街上打你屁股。”
010立刻渾身僵硬,一動不動了。
謝裴陰沉沉地拉著這人拐彎去了一家私立醫院,掛了號之後再外面等了十分鐘,進診室後後醫生讓兩人坐下。
醫生看看就診人的信息:“易感期是吧?信息素都躁動成這樣了還沒有觸發警報,厲害啊,我開些特殊抑製劑給你就好,不用擔心。”
謝裴把自己身後鵪鶉一樣的人往前面一推:“不是我,是他。”
010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謝裴硬下了心腸不理他。
醫生看著兩人間的眉眼官司,挑了下眉。
他也不說自己隻是治Alpha的,隻是讓010上前,等這人伸手把袖子卷起來後反而語塞了。
醫生的目光在兩人間來回打轉,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不是,你們知道的吧,這種抑製劑是在自己身上打,你們打在伴侶身上是在胡鬨嗎?!”
謝裴冷笑了一聲。
很好,還沒有分化的Alpha就開始打抑製劑了,還是特殊強力的。
他伸手按在010的後頸,用指腹按了按。
010立刻轉過頭來看看他的臉色,謝裴道:“不是Beta麼,這裡不能按?”
010被陰陽怪氣得往後仰了仰。
他隻好小聲對醫生說:“我是Alpha。”
後頸的力道大了點。
醫生看看
年齡:“剛剛開始分化?”
010感受到身邊越來越不好看的視線,點了一下腦袋。
然後果不其然地迎來了醫生的一場痛罵。
醫生痛心疾首:“是Alpha不好嗎?這個年齡用這種抑製劑乾什麼?這是會影響分化的,到時候做一個分化失敗的A比現在難受多了!不僅放不出什麼信息素,每個月還會疼,也不會有O要你,你知不知道?!”
010被罵懵了,他點點腦袋:“知道。”
謝裴和醫生同時氣血上湧。
醫生深深地吸了口氣,轉頭開了不少檢查。
兩人開始跑不同科室檢查,就連謝裴也跟著做了幾個檢查。010看了看名字,幾乎是能做的都做了。
他小聲道:“是不是太多了。”
謝裴:“想把Beta的也一起做了?”
010縮了下腦袋:“你好凶。”
他委委屈屈的,畢竟要打這個針他也不是很樂意的,昨天高高興興喝醉了,今天一起來就被謝裴凶,上午被謝裴凶,現在下午了還被謝裴凶。
要被凶傻了。
謝裴靜了一會兒,才道:“這樣也凶?”
如果讓平日裡他身邊圍著那群Alpha見到,會大呼小叫他原來還有這麼好脾氣的時候。
010忽然發出一聲冷笑。
隨後他慢吞吞地說:“你這樣,凶。”
謝裴頓住,被這人弄得心頭發軟,又想刻意冷硬起來。
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你要做壞事,又不想被我凶。”
謝裴俯身,敲了敲010的額頭,動作很輕,說話幾乎是咬牙切齒似的:“星星,怎麼什麼好事都給你占了呢,嗯?”
“…”
謝裴要求做了加急的單子,踩著醫院下班前拿到檢查報告,衝回了辦公室。
辦公室裡,醫生皺著眉看著報告上一塌糊塗了結果,又看看面前的010,深深地歎了口氣:“不止最近注射吧。”
010沒說話,醫生不在意,看著報告繼續道:“看樣子也有至少半年了,已經開始影響腺體發育了,你是不是沒怎麼聞到過自己的味道,而且腺體經常會疼?”
010:“嗯。”
醫生道:“針是不能再繼續打了,我給你開一些藥刺激腺體的藥,能促進生長——”
他忽然卡了一下,轉頭看看謝裴,似乎在思考什麼。
他問謝裴:"你是什麼級彆的A?”
謝裴:“S。”
醫生陷入了沉默,過了幾分鐘,他忽然道:“算了,給你開一點保護腺體的藥吧。”
他轉過椅子,打開了電腦在上面敲藥名,嘴裡還囑咐著:“你身邊有個厲害的Alpha就行,超優Alpha的信息素既能刺激A的腺體,也可以壓製,如果你朋友信息素控製的好,你就不用回去打針吃藥了,定期回來複查。”
010聽見這話,眼睛亮了點。
謝裴沒聽明白,皺眉道:“所以要怎麼辦?”
醫生看看這兩人,哪怕站在一起也是肩挨著肩,非常親密。
作為私立醫院的醫生,他見過世面比普通人多了不少。
醫生咳了一聲:“如果不介意的話,你直接用信息素注射到你朋友腺體裡就好了,會比我們合成的藥劑好很多,純天然的容易代謝,傷害也不大。”
“你會吧,”醫生伸手一指後面有白色隔簾的床鋪:“喏,願意的話。你們先去那裡試試吧,就注射一點信息素就行了。”
謝裴原本雜亂的思緒嗡的一聲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