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裡面的心臟正沉沉地跳動著。

010抬起頭，看著容斯年：“我不能和你活得一樣久嗎？”

999忽然出聲道：【就算你是真的血族也不可能活的和容斯年一樣久，仿真體也是需要更換零件有使用期限的。】

那容斯年還要喜歡自己嗎？

他小聲說：“我聽說, 人類都想要喜歡的人活得比自己久一點。”

容斯年：“嗯？”

010露出了一個不情願的表情。他小聲說：“那我給你機會, 再考慮一下下哦。”

容斯年聽見這個說法，有些失笑。

簡林每次想的都很可愛。

“我想好了，”他說：“但是你也要好好想想, 要不要活得再久一點？”

“現在你雖然變得很厲害，但是沒有完全覺醒，就還是可以和人類一樣，活一百歲就死掉，”容斯年溫柔地道：“時間過於漫長, 有時就會變成一種痛苦。”

這是重大的抉擇。

容斯年想, 自己可以等很久,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一直到簡林快死掉了再給自己答案也沒關係。

幾分鐘後，他聽見了簡林雀躍的聲音。

“好呀！”

容斯年一怔。

010拉拉他的手，說著不知道從哪裡學到的名詞：“我答應的話，那我就是你早死的白月光啦？”

容斯年被這句話問得哭笑不得。

“答應的話，你活得隻是比我短一點點, ”容斯年問：“怎麼算早死, 嗯？”

010的重點卻歪掉了。

容斯年沒有否認。

白月光耶。

他有點害羞, 還有點開心。

死亡對係統而言隻是關機，010從來不懼怕死亡，因為係統的宿命就是關機報廢。

他說：“那我要努力更短一點點哦。”

他蹭到容斯年手邊，隔著針管努力聞了聞裡面看起來很誘人的血液。

“好。”

容斯年看著他的動作，舉起手不讓他繼續聞, 臉上帶了點無奈：“是用來泡的，不能喝。”

010露出了一個眼饞的表情。

他說：“那泡完呢？泡完能不能喝？”

容斯年頷首，010就高高興興往樓上跑去了。

跑到一半，他忽然警覺地停下來，像是終於察覺主人企圖的小貓咪。

他的目光變得警惕了起來，從上面扒住扶手，往外探了半個腦袋：“容斯年。”

容斯年抬頭，對上010露出來的眼睛，像是看見一隻探頭探尾的小貓咪，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盯著自己。

010小聲問他：“以後不會要一周抽一次血了吧，那不行哦。”

容斯年有點無奈。

“不會，這一次就好了。”

樓上的人走掉後，容斯年一手隨意地拿著針管，一手從一旁拿起了盒子裡原本那就放著的那管血。

這是他去庫房取來的最後一管血。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樓上，容斯年嫻熟地調試水溫。

浴缸裡的水漸漸滿了上來，010有點好奇地看著擺在一邊的兩管血：“那我可以活多久？三百年？四百年？”

容斯年想了想：“如果你開開心心，說不定可以活到四百年。”

人類不都是這麼說的嗎，如果讓小孩兒開開心心的，那可以活得更久。

010若有所思，他小聲說：“四百年，好老哦。”

容斯年失笑，他道：“對，有點老。”

010有點害羞地說：“老了喜歡我的嗎？”

容斯年收回手，在一旁的毛巾上擦乾。

他親了親010的嘴唇：“一直喜歡你。”

等待的時候，010坐在台子上，手邊放著那兩管血。

他和999小聲聊天：【容斯年是不是活得很艱難？如果混血想覺醒，就會想要用他的血。】

999心情複雜。

容斯年這種力量，010到底有什麼濾鏡？

010還在小聲嘀咕：【都給的話，他會不會被抽乾？】

【不會，】999冷不丁地在他腦袋裡開口，【這是容斯年覺醒時從心臟抽出的血液，其他的血族用了都是在找死。】

010一愣：【什麼？】

【那管血可以保證你的生命力，】999：【那是他心臟還在跳動時抽出來的血。】

是容斯年還滾燙，炙熱的血。

999原本是想看看世界的設定和010會在這個世界滯留多久，才特地去調取資料。

沒想到順便知道了那管血是什麼。

高級血族在覺醒時即將停歇的心臟蘊藏著無與倫比的力量，但是鮮少有血族會選擇將血液儲存下來。

容斯年不僅儲存了，而且因為太過強大之後也不曾用到，一直到010到來。

999繼續道：【其實你喝下去效果更好，不過會很痛。】

010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感官數據，伸出小觸手碰了碰。

999當做沒看見。

010立刻伸出手，修長的手指像小人一樣一步步走到兩管血旁邊，然後“嗖”地一聲把東西偷走了。

這頭，容斯年剛剛試好水溫，回過頭發現血帶著簡林一起不見了。

容斯年蹙了下眉。

他走出浴室，身上還帶著潮濕的霧氣。他剛剛掩上浴室門，就看見簡林偷偷地從陽台回來。

神情貓貓祟祟，看起來就乾了壞事。

容斯年已經聞到了空氣中一抹極淡的血腥味。

他垂下眸，看著面前人：“血呢？”

昏暗的房間隻開了壁燈，影影綽綽地映進了容斯年的眼底，他的眼睛變色了，變成了血月一樣的紅。

010抬眼看著他，從背後拿出兩個空掉的針管。

他乖乖交代說：“喝掉啦！”

容斯年頓了一下，可是面前人表現得像是平常喝了一口血那樣正常。

他說：“沒有難受？”

010搖搖腦袋，伸出手：“抱！”

這是又醉了？

容斯年輕沒有想到簡林的不良反應是這個，很輕地挑了一下眉。

他沒動，反而是放慢了聲音：“樂成弘和你說過？”

“不是哦，”010秉持著不拖他人下水的良好習慣，非常大方地道：“我自己猜的！”

發現這人沒有抱自己，010伸手拉住容斯年的衣角，小聲又有點神秘地道：“我覺醒之後發現了一件事情。”

容斯年垂頭看他，伸手把這人的手拉起來。

他的手剛剛摸著溫熱的水，此時也是溫熱的，就好像重新活過來了一樣。

容斯年看著面前人，溫和地順著他問：“什麼？”

010小聲道：“我好像沒有痛覺，就可以喝啦。”

010以為這種情況在現在至少算一件好事。

容斯年聽見這話，笑了一聲。

他說：“是嗎？”

按理說，簡林現在確實應該疼得打滾，可是面前人還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甚至還有小心思撒嬌賣乖。

容斯年仔細觀察著簡林的神色，確定這人眼裡真的沒有一點忍痛的跡象後，低頭親親他。

面前人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自己，一點也沒有被親吻的羞怯。

“怎麼這麼招人疼？”

手也是，眼睛也是，嘴巴也是。

容斯年神色晦暗地親親他的指尖，又轉而去親吻010的嘴唇。

容斯年的手指冰涼，就連唇也是涼的，慢條斯理垂著眼親自己的樣子，像是一座冰冷的雕塑。

010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人的獠牙跑出來了。

010的視線太灼熱，容斯年頓了頓，伸手把他的眼睛遮住了。

失去視線，混血的感官變得更加敏銳。

呼吸似乎都被掠奪，010嗚咽了一聲，才發現血族是不需要呼吸的討厭鬼。

他伸手拍在容斯年的肩膀上，撲棱著拍了兩下。

尖尖的獠牙伸了出來，磕在容斯年的唇畔上。

容斯年放下手，又愛憐地親親他的唇畔，不再像剛才那麼深入。

明明沒有痛覺，可是010還是覺得自己的所有數據都酥酥麻麻的，像是被電到了，在自己的數據庫裡亂撞。

容斯年抬起頭，看著面前人，輕輕歎了口氣：“好險，還好其他感官沒有一起消失掉。”

010小聲道：“我這是隻會消失痛覺的秘術！”

容斯年輕笑了一聲：“好厲害。”

語氣是說好厲害，他的眼裡明晃晃寫著好可愛幾個字，就像是看見小可憐才有的能力，容斯年難得把愛憐表現得這麼明顯。

010憤憤地推開他的臉。

他的嘴唇被親的紅紅的，說話時有點疼。

他找茬道：“你的牙齒好尖。”

他說話時看起來慘兮兮的，就連眼睛都泛著一層水光。

容斯年還在笑，他說：“對不起。”

一點誠意都沒有。

010看了他一眼，從這人的腿上蹦躂下去。

他說：“不要和你親親啦。”

010跑掉，生龍活虎的樣子讓容斯年放了點心。

第二天，房間裡的家具不知道什麼時候連夜都換成了鈍角。

010有點好奇地摸摸，圓潤的大理石入手冰涼光滑。

他忍不住多摸了幾下，才轉頭說：“可是我應該比它們硬好多呀”

容斯年看了一眼這人看起來柔軟又脆弱的手

罕見地頓了幾秒鐘，隨後緩慢道：“也對。”

010笑了起來。

他說：“你是笨蛋！”

容斯年笑了一聲。

他把人帶出了門，回來後，010就擁有了嶄新的床墊。

“…”

完全覺醒的混血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強悍，有時容斯年按不住他，隻能被壓在床上吸血。

容斯年無奈摟住010。

他提醒道：“你現在覺醒了，是不會失去理智，想喝我的血的。”

010叼著他的手腕，小聲說：“聽不見哦，聽不見。”

容斯年伸出騰出來的那隻手，捏著簡林的後頸，聲音放得很溫和：“那我也想喝。”

010後背卻浮出了一層雞皮疙瘩，明明容斯年笑得很溫和。

他磕磕絆絆地說：“那、那你喝吧。”

容斯年看了一會兒他，然後溫和地低下頭，俯在010的脖頸旁。

血族一般不會輕易地吸同族的血，隻有兩個例外。

傳承和伴侶。

雪白的獠牙露了出來，容斯年溫柔地舔舐著唇下溫熱的皮膚，然後咬了下去。

被吸血了。

奇怪的感覺湧入大腦，像是踩在雲端飄飄搖搖的，碰不著地。

010沒由來在這一刻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類希望有血族來吸他們的血。

他掙紮了一下，像小時候一樣，嗚咽著咬住了叼著的手腕。

“咬緊一點，”容斯年聲音變得更溫和，更輕：“可以繼續喝。”

010抖了一下，他撲騰了好幾下，發現自己掙紮不開。

他的眼淚從眼尾掉了出來。他說：“壞蛋。”

吸完之後，010的眼睛都是紅彤彤的。

他咬住手臂，小小的兩牙在上面留了兩個印子，他小聲說。

“痛覺消失才不是這麼用的。”

容斯年親親他，低頭認錯：“對不起，下次會輕一點。”

“…”

之後很多年，兩人都一起度過。

兩人一起去血族開的場地滑過雪，然後碰上小型雪崩。

從雪堆裡鑽出來後，010臉上沾滿了碎雪。

容斯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不準亂吃。”

010小狗似的甩了甩頭上的雪，聽見反派值響了一聲，然後轉頭，看見自己把雪都甩到了身邊，站著等自己的容斯年身上。

010隻鑽出了半個身子，眨眨眼看著他。

長發上粘了很多雪，容斯年有點無奈。

010見狀，好奇地低頭嘗偷偷了一口冰雪，被冰到後起身鑽到了容斯年懷裡。

嘶，更冰了。

第兩百年，容斯年帶著他潛水。

然後在010興致勃勃試圖找到一隻好看的人魚後，容斯年把這人拎了出來。

010和他爭辯：“世界上都有血族了，為什麼不能有人魚。”

“據說非常非常漂亮的，看到一眼就會讓人愛上的人魚！”

容斯年抹去他臉頰上的水珠。

在月光下，這些水珠像是一顆顆圓潤的珍珠，滾在010發間。

遙遠的海平面上有月色一樣的弧光一閃而過。

容斯年溫和地問他：“你想愛上誰？”

010的視線立刻變得非常心虛。他小聲：“說愛你呀，愛你。”

容斯年笑了一聲，看著那抹消失的弧光：“沒有就是沒有。”

010敏銳地察覺他的目光，回過頭，隻看見寧靜的深海。

容斯年伸手把他的腦袋轉了回來。

010小聲說：“好吧~”

他乖乖地跟著人回了岸上，第二天跑到登記處和容斯年領了證。

每一百年，容斯年都會帶著010去辦一份新的結婚證。

有時候010的名字叫簡林，有時候會叫做簡易。

容斯年由著他，林林易易地叫，每次叫完，都會得到一隻歡快地撲進自己懷裡的小混血。

拿到新的結婚證，010都會發給樂成弘看。

樂成弘是單身主義者。收到消息後，總是會憤憤的去找容斯年。

容斯年給他發紅包。

010還在兩百歲的時候回了一次長老院，結果不小心當著長老們的面捏碎了新的太湖石，立刻溜之大吉，連最資深的長老也追不上他。

他溜去了隔壁的庫房，然後發現管理員已經閉上了眼睛。

管理員去世了。

葬禮上，010看著棺材裡的血族，看起來和沒有去世時一樣。

他出了一瞬的神。

係統死掉的時候也會是這個樣子嗎？

所有的數據都安安靜靜地呆著，隻是不再發光了。

容斯年告訴他，血族是長生種，不是不死種。

他看看周圍神色淡定的眾人，小聲道：“那我會努力讓我們死掉的時間差得少一點點哦。”

容斯年低聲道：“嗯。”

他眼裡帶了些很淺的笑意，像是風一吹就散掉了。他說：“謝謝林林，你努力一些。”

第三百歲，容斯年帶他去了自己的古堡。

聳立的古堡，帶著神秘的暗色，牆外的每一塊石頭上都寫著曆史。

010看著那座看起來古老又昂貴的古堡，轉頭呆呆地問：“你不是說，新世紀的血族不住古堡嗎？”

容斯年輕笑了聲：“是因為古堡住起來太不方便了。”

住在古堡要請很多人，容斯年不喜歡血侍，所以找過很多人類。

他又得注意著不能露出血族的樣子。

可是小孩兒饞了好久了。

多年老友打電話來嘲笑他住回了老地方，被容斯年輕慢地掛掉了。

他想，那是因為新世紀的血族沒有愛人。

容斯年垂下眼，溫柔地對010道：“這裡我們可以住滿一百年。”

新的一百年！

010眼睛亮了，點點頭。

可是仿真體並沒有堅持到那麼久。

某一天，010睡醒後，發現外面已經是下午了。

他伸手摸摸心臟，那裡的機械心臟跳動變得非常緩慢，每一下都發出“哢哢”的聲音。

010靜靜聽了一會兒，然後小聲道：“辛苦你啦。”

他蹦下床，去古堡的地下室。

地下室在很深的地方，要走兩個螺旋的木製樓梯，010從來沒有來過。

但是他知道，容斯年來過很多次。

打開地下室的門，010看見了好久好久以前，容斯年和他提過的雙人棺材。

棺材躺在幽暗的地下室裡，棺身用金色的顏料描邊，側面看起像是用鮮血繪製過，有著奇怪的符文，在黑暗裡看起來好看的不行。

010喜歡這個漂亮棺材。

他踩著拖鞋上樓找容斯年，容斯年正在照顧他最近新的愛好，從古堡的花園裡刨出來的小花。

在花園的角落被看見時蔫蔫的，結果被010端到了古堡裡後失去陽光，活得更艱難。

容斯年於是每天固定拿著這盆花曬太陽，前段時間花已經漸漸恢複生機。

隻不過今天的花蔫蔫的。

身價數億，買下古堡眼睛都不抬一下的容斯年開始發愁。

是不是昨天曬少了？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他放下花盆轉過身。

他不喜歡陽光，但是和010在一起的這麼多年，兩人去了很多地方，接觸很多人，容斯年已經和正常的人類看起來彆無區彆。

面前的010跑來，一頭紮進他的懷裡。

容斯年依舊穩穩地接住了他，說：“身上有灰。”

“沒關係沒關係，”010蹭著他，“多蹭蹭，以後就沒得蹭了。”

容斯年意識到了什麼。

他放下了010，低下頭靠在010胸口，聽著裡面沉沉的心跳聲。

他低聲問：“你累了嗎？”

010歪歪頭看他。

“我沒有累哦，”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但是它好像有點累了。”

容斯年摟住人，靜靜地抱了他一會兒。

深夜，他牽著010來到了地下室

看見已經被打開的門，容斯年笑了一聲：“來這裡偷看了多少次，這麼嫻熟？”

010搖搖頭：“沒有哦。”

容斯年牽著他走進去，010的樣子依舊年輕而漂亮，隻是他似乎沒察覺門口的台階，差點絆了一跤。

容斯年接住他，溫柔道：“明天就把它鏟掉。”

010撥浪鼓似的搖搖頭：“太吵啦。”

他小聲道：“會把我吵醒的。”

容斯年頓住了。

他沉默地抱著010往裡走，棺材已經被推開了，裡面放了很多綢緞，看起來比床鋪還要舒適。

010迫不及待地坐在了裡面，眼睛睜大。

“這個比我的床還要軟。”

容斯年應了一聲。

010攀著棺材壁，看著容斯年。

他的眼睛亮亮的，看起來和第一次見面時，禮貌地問自己可不可以吸血的樣子一樣。

可是容斯年卻在聽得見他的心跳越來越緩慢。

他垂下眼，溫柔地看著依舊用腦袋蹭蹭自己的簡林。

010聲音越來越低，像是打瞌睡一樣，連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他知道自己要關機了。

他小聲說：“我先睡覺了哦，你記得要來找我。”

容斯年溫和地點點頭：“嗯。”

010端端正正地躺下，雙手放在胸前，看起來像是要乖巧入睡。

容斯年俯身親了親他的臉頰。

010睜開眼，側過臉，在容斯年臉頰上吧唧了一下，他小聲說。

“驚喜，啵啵！”

他的聲音好小好小，容斯年幾乎要聽不見了，還是被逗得輕笑了一聲。

“謝謝林林。”

“沒事啦，我好努力了，是不是…”

面前人似乎擔心他太難過，抱住他的手蹭了好幾下，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是不是已經短了很多？”

這麼多年，簡林因為擔心活得不夠久，甚至沒有長眠過。

“嗯。”

容斯年俯下身，吻了吻他開始冰涼的唇畔，像是吻一朵枯萎的花。

他掉了一顆眼淚。

010沒有再睜開眼。

“…”

等他離開後，容斯年一人枯坐到了深夜。

一直等到天色漸白，外面的人開始忙碌才起身。

出門後，女管家發現一向保養得十分年輕的主人眼角似乎出現了一道皺紋。

主人坐在書桌後，面前是厚厚的一疊產權書。

女管家不敢多看，隻是問：“今晚還要做小蛋糕嗎？”

見到她，容斯年十分溫柔地說：“抱歉，不用準備了。要麻煩你遣散一下大家。”

提前遣散這件事早就在合同上說好了，還會補滿工資。

女管家搖搖頭，她沒有看見總是黏著容斯年的簡林：“怎麼了，小少爺想去彆的地方玩了嗎？”

容斯年笑了笑：“他睡著了。”

把所有人遣散了後，容斯年靜靜在偌大的棺材旁。

裡面的愛人看起來那麼小一隻，襯得棺材空蕩又寬大。

枯萎的花朵已經被移動到了棺材邊。

一直到地下室最後一抹陽光消失，花朵也徹底枯萎。

血族是長生種，卻並不是永生不死。

“…”

樂成弘臉上出現第一道皺紋，他看看時間應該到那對混蛋新一百年的紀念日了，便打電話給了容斯年。

不知道這個老吸血鬼能比自己多活多久。

兩人已經很久不聯係，這對樂成弘來說才是常態。

血族之間感情稀薄，失聯個十幾年都是常見的事情。

然而，這通電話打通之後，樂成弘隻聽見了對面的一句話，就變得大腦空白。

“簡林死了。”

容斯年聲音沉穩，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那樣。

樂成弘一下子站了起來，身後的椅子倒在地上，發出劇烈的一聲。

容斯年笑了一下：“我來和你告彆。”

“簡林說，今年沒有新的結婚證給你看了。”

電話斷了。

樂成弘愣愣地放下了手機，眼淚淌了出來。

他知道，容斯年這輩子都是老派的血族貴族。

喜歡上一個人，就連死了都想要一起去。

古堡，外面的藤蔓不知何時開始瘋狂生長，似乎都要吞噬掉整個堡身。

容斯年輕笑了一聲。

他低頭，像每一次那樣親了親010的臉頰。

容斯年輕聲問，好像怕吵醒了身下人。

他說，“是不是隻比你長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