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獻掉落的星球偏僻荒涼, 頭頂是常年陰雲滾滾的黑天，整個星球可見度極低。

眾人甚至懷疑這是顧獻精神力的具象化。

畢竟自從掉到這裡，哪怕黑影的主體趴在他們的星艦上, 顧獻周身黑影也濃鬱得像是實質化了。

唯一的意外之喜是, 顧獻在這裡看到了他想打來給諾伊斯吃的那種生物。

他花了半天時間確定這種生物的行蹤, 然後就開始思考，黑影醒來後從附近拖一艘倒黴飛行器來的可能性有多大。

就在顧獻思考到了飛行器還得多弄來一點, 不然拖不動吃的時, 一直黑沉沉的天空終於被一道光亮破開。

中型飛行器巨大的機身出現在半空中，兩側的外殼已經升起, 露出下面黑洞洞的武器來。

顧獻抬頭。

來的正好。

他抬手抓起黑影幻化成的長刃，上面鮮血已經乾涸，不知道跟著顧獻在這個星球上經曆了多少場搏殺。

身邊的眾人也跟著紛紛抓起武器站了起來，

星艦修好不知道要多久, 現在居然有人送上門了。

這種偏僻的地方, 一來就開著武器的, 隻有可能是他們的敵人了。

眾人有些興奮, 這些天的廝殺已經將他們身上的好戰因子點燃。

沒人注意到他們身後一直趴在星艦上的黑影動了一下。

飛行器越飛越低，從一出現就暴露在外的武器卻沒有一點開火的意思

眾人神情嚴肅地看著飛行器著陸。

那仿佛是一個新手操縱的飛行器，晃晃悠悠的, 驚險地掠過一個又一個障礙物。

在能見度極低的情況下, 差點以自殺式方法著陸。

010也很無奈, 可是這就是紈絝的風格！

他在過來的這段時間想通了, 如果想快快地提升自己的反派值的話，保持紈絝是一個非常好的方式。

畢竟自己剛剛裝完紈絝通過檢定後，999看起來很生氣。

010心虛地想。

他的觸手操縱著飛行器險之又險的降落，然後飛行器艙門打開。

顧獻從剛才起就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他理智分析, 如果是諾伊斯來開，估計也是這種效果。

不過好在，醫生他們應該好好看著諾伊斯，這家夥不會亂跑。

想到剛剛險之又險的幾次擦邊，顧獻憂心忡忡地想，回去不僅要教諾伊斯繼續使用精神力，還要教他開飛行器。

就在顧獻想完後，他看見打開的艙門裡出現了熟悉的身影。

隨後從飛行器上歡快地跑下一個棉花糖。

棉花糖快樂地跑向他。

“顧獻！”

顧獻下意識地上前迎了幾步。

棉花糖又香又軟，他接住時恍惚了一瞬。

是幻覺？

星球的氣體有毒？

顧獻腦中一瞬間閃過了很多想法，隨後感覺這人在拚命往自己懷裡鑽。

顧獻回過神，在星球上一直冷冽的神情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是真的。

身邊原本拿著武器躍躍欲試的反叛軍們默默散了。

顧獻幾乎想要湊上去親親這人的側臉，按捺住這種衝動。他問：“怎麼會過來？”

顧獻不敢想象，諾伊斯一個連飛行器說不定都不會開的人是怎麼過來的。

就在顧獻屏息凝神，等待聽諾伊斯一路的驚險後，他看見懷中人退開兩步，給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理由。

“我的糖，”010可憐巴巴地抬起頭看他，“我的糖吃完了。”

停頓了一瞬，顧獻按下了自己一肚子的教訓，歎了口氣：”這可真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他將010抱了起來，這個星球的土地也像是泥沼，每一步都會陷下去不少，剛才他看見諾伊斯啪嗒啪嗒跑向自己時就想這麼乾了。

“跑過來好辛苦，“顧獻說，“我去弄點好吃的給我們諾伊斯吃，好不好？”

010頓了一下，然後慢吞吞地從懷中掏出小觸手和黑影。

被留下的黑影已經淡得像是陽光下要消失的陰影，碰到顧獻的一瞬間就彙入了他的精神世界裡。

010道：“那你要先說服小觸手。”

小觸手不過是主人意誌的化身。

顧獻還沒來得及接過來，小觸手就飛快地纏上了他的手臂。

顧獻托著諾伊斯的手臂肌肉緊繃，小觸手便十分滿足地貼在上面。

顧獻道：“那就先給你找個地方呆一會兒。”

外面的環境實在差勁，顧獻見不得諾伊斯待在外面。

他抱著010往廢棄的星艦主倉走去，那塊地方因為休眠的黑影，最近都是禁區。

反叛軍這幾天和他混熟了，有的人開口揶揄道：“不會是要乾壞事了吧。”

壞事？

什麼壞事？

痛失數點反派值的010支棱起了耳朵。

然後就被顧獻捂住了。

眾人在星球上顧獻的高壓之下生活了這麼久，此時好不容易享受到了揶揄顧獻的快樂。

隨後顧獻冷冷地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眾人瞬間安靜如雞。

顧獻收回視線。

帶壞了諾伊斯就不好了。

他皺眉想著，渾然忘記了諾伊斯自己就是一個在主星花名遠揚的紈絝。

踏著泥濘的地面走近了廢棄星艦，眾人紛紛感歎，紈絝的膽子就是大啊，上面爬著那麼大一個黑影居然還敢進去。

艙門被趴著的黑影“啪”地關上，顧獻也找了個乾淨的桌子把諾伊斯放了上去。

010坐在這上面，比顧獻要高半個頭。

他有點快樂地看著顧獻的發旋，伸手摸了摸，發覺這人沒有察覺後，就愈發大膽。

顧獻在檢查諾伊斯身體是否受傷，他並不在意諾伊斯在自己頭頂搗鼓什麼，等檢查完後，顧獻才放心地抬起頭。

星球的空氣並不好，空氣中都漂浮著黑色的物質，諾伊斯隻呆了這麼一小會兒，臉上就臟了。

顧獻伸手在黑影裡攪了一圈，才抬手在諾伊斯潔白的臉頰上蹭了蹭。

乾淨了。

又是又白又軟的小紈絝了。

顧獻看著他的視線溫和，像是從來都沒有經曆過精神力的異化一樣。

010有點新奇地看著周圍。

廢棄的星艦內黑漆漆的，照明已經全部被拆下來使用了，似乎到處都擠滿了顧獻的黑影，又像是空曠到隻剩他們兩個。

010拉拉顧獻，他感覺自己的後腰被戳了一下，委屈巴巴地說：“顧獻，小黑咬我。”

顧獻輕聲道：“把它打飛。”

010頓住了，他發現顧獻沒有幫自己，隻好小聲道：“這樣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

顧獻伸手梳理他的黑發，緩慢地道，“不想它碰的話，就要狠狠的教訓它，怎麼總是要我當這個壞人，嗯？”

他的話語像是剛出口就被黑暗吞沒，帶著不可查覺的壓抑克製。

“明明就是你的精神體。”一點沒聽出來的010嘀嘀咕咕地抱怨，小觸手毫不客氣，從顧獻的手臂上探出一個尖尖，抽飛了010腰後試探的黑影。

然而，它能抽飛一個，卻抽不飛整個主倉內鬥蠢蠢欲動的黑影。

唯一能震懾它們的人正踩在主倉的地面上，看起來閒散又放鬆地站著，耐心地梳理著010的頭發。

他腳下踩著無數條不聽話的黑影，表情卻溫柔的像是在給人紮辮子。

“有點長了，”顧獻漫不經心道，“確實可以紮一個小辮子。”

他話音剛落，面前的諾伊斯不知道為什麼就心虛起來。

顧獻覺得好笑，諾伊斯怎麼這麼笨？自己似乎每次都能正好抓住現行。

“做了壞事？”

顧獻邊慢聲問，邊用一隻手從上往下梳開了自己的頭發，果然從中感受到一股被編了起來的頭發，隻是尾端沒有皮筋，很鬆散地就散開了。

看著成果沒有了，010露出了一個可惜的眼神。

他說：“沒有很壞。”

有一個小辮子的顧獻看起來好好看，發尾順著頸部的線條，差一點點就可以垂到肩膀上了。

吸溜。

顧獻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那我也做一件，沒有那麼壞的事情。”

010：！！

掙紮不得的010擁有了一條從耳側編了一條小辮子，隱在黑發中，並不顯眼，卻讓人覺得諾伊斯成了一個精致的人偶娃娃。

010並不反感這個，反而是好奇地問顧獻：“好看嗎？”

顧獻喉結緩慢地上下滑動了一下。

他覺得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隻能道：“好看。”

010眼巴巴地看著他：“我覺得你剛才也很好看。”

原來剛才那麼乖是在這裡等著自己。

顧獻失笑，捏了捏他的臉頰。

他頭發變長不過是因為一直昏迷來不及修剪，對於有沒有小辮也很無所謂。

他道：“想我紮著？可以——”

顧獻原本想開出條件，比如以後不能隨便亂吃東西，或者至少不要以罐為單位吃東西。

然而面前的紈絝曾經肯定是調情的高手，因為他看見諾伊斯聽見這句話後，眼睛就彎了起來，像是非常開心。

“這麼開心？”顧獻失笑道，“隻是一點頭發。”

010一本正經地搖搖頭：“不對哦。”

顧獻順著他問：”哪裡不對？“

他問這話時漫不經心，腦袋裡回憶著剛剛飛行器著陸時的驚險場面，想著怎麼警告一下諾伊斯，下次不要做這種危險的舉動。

然後他就猝不及防地聽見了諾伊斯的回答。

“我喜歡你紮著小辮子，”010道，“唔，應該是喜歡？如果是因為我紮著，我好像更喜歡了。”

他坐在桌面上，晃蕩著懸空的小腿。

010拉著數據記錄，在看見顧獻紮著小辮子時，仿真模塊顯示的開心指數和吃糖的時候是一樣的。

唔，如果這還不算喜歡！

那顧獻就不能天天說自己喜歡吃糖。

010理直氣壯地想。

喜歡？

顧獻完全摒棄了前因後果，腦子裡隻聽得見這兩個關鍵詞。

“喜歡？有多喜歡？”顧獻聽見自己慢慢問，“一直紮著，就一直喜歡嗎？”

010非常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點點頭：“一直喜歡。”

顧獻呼吸慢了下來，在這一刻，他隻聽到了自己如同鼓噪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