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買來的冰激淩放進冰箱, 從裡面挑了個平常林易吃的最多的口味，拿在手裡上樓釣貓了。

樓，書房門敞開著, 霍承刻意走出了重重的腳步聲, 果然書房裡立刻就響起來手忙腳亂的收拾聲。

要是放在平時, 霍承還要考慮是不是有人來偷盜文件的可能, 放在某個笨蛋身上，更可能的是背著自己在偷偷吃零食, 嗯。

霍承已經走到了門口, 幾乎是他身影出現的同時, 010就手忙腳亂地轉過了腦袋, 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書房裡一片整潔，隻有林易的小沙發上攤開了一堆東西。

怎麼回來的這麼快！

010本來想先開口占理, 可是下一秒看見霍承手上的冰激淩後，就眼巴巴地移動了視線。

霍承晃了晃手，010的視線也跟著晃了晃, 半點沒往他臉上看去。

霍承釣貓成功, 但是被氣笑了。他道：“我沒有它好看？”

010終於舍得抬頭看他一眼，聲音小小地道：“不能比呀。”

冰激淩是好看又好吃, 霍承又不能…咦，好像可以。

霍承注意到他一邊嘴饞，一邊還在偷偷摸摸地往身後藏東西。

他大步走了過去, 用包裝貼了貼010的臉蛋，看林易被冰得一個激靈後，惡聲惡氣地恐嚇道：“不準動。”

010“嗖”地一下把東西塞得更嚴實了。

隨後慢吞吞地轉過頭，貓咪一樣親昵地蹭了一下霍承的手背，沒有一點害怕的意思：“要吃。”

饒是霍承已經預料到了他的反應, 此時也有些哭笑不得。

他掐了下林易的臉：“就知道跟我抬杠耍賴？”

從一開始，林易好像就沒有彆人那麼怕他。

怕是怕的，不過怕的方法很奇特。

彆人的害怕會躲得遠遠的，可他會試圖以各種方式讓霍承不要凶他。

010已經很熟悉這個動作了，他甚至沒有試圖拍拍讓霍承鬆手，反而是嘟著可愛的金魚嘴，軟軟道：“沒有呀，不是呀。”

好像是金魚吐泡泡一樣，霍承沒忍住又捏了捏林易的臉頰。

慣會用這招來，霍承鬆開手，拆開了冰激淩包裝，邊喂邊道：“我看看你下次換不換詞。”

“不換，”010眼睛亮晶晶地看他，“撒嬌為什麼還要換詞呢？”

霍承猝不及防地一頓：“你還知道自己在撒嬌？”

010蹭著他，顧左右而言他：“再吃一口。”

…可愛的，可愛死了。

霍承伸手捂住了鼻子，喃喃道：“確實不用換。”

等回過神來，一大盒冰激淩已經快被林易吃完了。

霍承：。

好像中計了。

他收回已經喂在林易嘴邊的最後一口，轉而自己吃掉了。

學壞了。

不錯，如果不用在自己身上就更好了。

在林易垂涎的眼神中，收拾完了冰激淩包裝，霍承假裝無意地說：“今天我收到了幾條消息，還是匿名的。”

010立刻收回了視線。

太明顯了，霍承都被逗笑了。

他明知故問道：“怎麼不理我了？”

010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話。

霍承繼續問：“是和林家有關的，你想聽聽嗎？”

“不想哦。”010搖搖頭。

他說的沒有一點猶豫，仿佛早已經想好，也絕不改變。

明明平常是個性子軟到極致的人，此時說出這句話時，卻冷漠的好像沒有感情一樣。

霍承定定看了他幾秒，笑了一聲：“好。”

“...”

林家外表華麗，實際上內裡早就千瘡百孔。

林父的手段不算乾淨，不過以往慣會扮好人，才讓人覺得他是一個儒商。

等林星耀被送進看守所羈押，而霍家毫無反應時，有人漸漸捉摸出味道來。

第二天，法院傳票就送到了林父手裡。

說的是二十多年前的一場強.奸。

除此之外，上面還有賄賂證人等罪名，連林母也在被告人之列。

林父接到法院傳票時，難以置信，還以為是林母為了洗清嫌疑搞的鬼。

找到人質問後，林母的反應比他還要慌張：“誰？是不是林易做的？他就是不想讓星耀好過，所以寧願毀掉林氏。”

林父臉色難看，如果不是她，這件事另一個可能性就隻剩下林易了。

那是自己最不願意見到的結局，林家怎麼可能對霍家有還手之力？

林父去了霍宅許多次試圖找林易聊一聊，但是林易從來都沒有出來見過他。

開庭那天越來越近，林父從原本的胸有成竹到最後的驚慌失措。

一係列的起訴蜂擁而至，從挪用公款到工程質量問題。

他逐漸和上流社會脫節，成為了眾人的不願提起的人，口碑更是一落千丈。

林父隻有一個指望了。

林星耀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商業上的天賦勝過自己。

隻要能保住林星耀，林氏以後還有機會。

可是當他再去探望林星耀時，心中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

霍明軒早就不來探望林星耀了，他被霍承踢出霍氏後自身難保，不對林星耀落井下石已經是自我克製的後果。

而林星耀進了看守所後，發現原來那些心眼都沒有用，隻有拳頭才是最實在的。

這不是他所熟悉的遊戲規則。

林星耀瘋了一樣想要出去，在每次林父來看望他的時候，都歇斯底裡地問還有多久才能出去。

林父一點點被消磨掉了耐心，最後甚至不打算再保他。

林星耀終於體會到了以前林易的絕望，不停地適應新的環境，然後再被驅逐，在陌生的環境裡艱難地生存。

他引以為傲的高貴氣質早就在一次次的耍心眼和挨打中消失殆儘，變成了憤世嫉俗的尖銳。

另一頭，看著公司在自己手上一點點垮掉卻無力挽回，林父原本意氣風發的臉一點點蒼老下來，眉間帶著驅不散的憂愁。

終於他在霍氏的辦公室堵到了林易。

林易看起來和剛來林家時一樣，是一個青春活力的大學生。

林易見到他，從一輛豪車的後座探出頭，又被一雙大手從後面蒙住眼睛，拉了回去。

霍承的身影出現在林易身後，像是一個沉默的保護神，從窗戶中沉沉凝視著林父。

林易掙紮著，纖細的指尖扒在車邊，黑色皮革更襯得他皮膚瑩白。

林父在某個瞬間，似乎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夜晚，他喝得上頭，在酒店外也是見到了一抹這樣的皮膚。

隻是那手最終，還是化為了一雙白骨，現在淒厲地朝自己抓來。

霍承聲音森冷地道：“走了。”

“不！！”林父陡然回神，猛地上前扒住車邊，厲聲問裡面的人，“林易，現在你滿意了？看著我們林家現在這樣，你到底有什麼好處？！”

“你沒了林家當後盾，你以為能在霍家當多久的金絲雀？！”

霍承捂住010的耳朵，可惜010還是聽清楚了。

“可是是你們自己接我回來的呀，”他說，“接我回來的時候，你們難道沒有想過這樣的發展嗎。”

難道就把林易當成一個可以任由他們掌控拿捏的玩偶嗎？

林父聽見這話，臉白了點，隨後像是說服自己一般強調：“你送自己的親生父親進監獄，你以後會下地獄的！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打擊太大，林父說出的話有些神神叨叨。

“不對哦，”010看著他，很認真道，“我不會的，因為你是□□犯，你才是做錯了的那個人。”

話音剛落，霍承就把他拉進了懷裡。

林父怔怔地被留在原地，看著開走的黑色車輛，終於從內心裡認識到，林氏真的完了，林易根本對他們所謂是資產不感興趣。

另一頭，車窗緩緩上升合攏。

霍承坐在林易的身邊，臉色難看地說：“彆聽他瞎說，什麼地獄，要下地獄也是他才對。”

010第一次見到霍承這麼難看的神色，周身陰沉的好像是籠了一團團烏雲，就差一點要下雨了。

怎麼感覺聽見這話嚇到的是霍承。

010好奇地想，自己死掉了，霍承會哭嗎。

但是看著面前人明顯動氣的樣子，010還是很明智地沒有再問。

霍承看他像是一點沒嚇到，還有心情觀察自己，伸手捏住了他的臉頰：“聽見我說的沒有？”

“哎呀，聽見啦聽見啦，不要生氣嘛。”010伸手拍拍霍承的胸口，不知是在為自己順氣，還是在安慰霍承。

他說：“沒關係，他瞎說的，我不害怕。”

畢竟係統沒有地獄，隻有銷毀。

010美滋滋地想。

說著，010的思緒不知道又飛到哪裡去了，重點歪得不得了：“所以金絲雀是什麼？”

霍承：。

他頭疼地揉揉鼻梁，所以果然林易不能聽一些亂七八糟的話。

他說：“不準問。”

010好奇地看著他：“可是我已經查完了，是小鳥耶，他為什麼罵我是小鳥？”

霍承沒有問他什麼時候查的。

霍承想想，告訴他：“是一種很漂亮的小鳥，不過總有人會因為太喜歡它，所以把它關起來。”

010道：“那我可以勉強當一當。”

霍承笑了一聲：“當我的嗎？”

010瞟了他一眼，才道：“當然是你的我才勉強當一當呀。”

霍承家裡用的都是電子鎖，所以自己根本不會被關住。

計劃通√

這句話像是一柄小錘子，輕輕叩在了霍承心口。

他笑了一聲，把人摟緊了，似歎似喟：“那你可以真夠貴的，我的遺產都給你了。”

現在的身家也被他暗中轉移了一部分給林易。

這個傻瓜每次讓他簽名字就乖乖簽了，連內容也不看，自己哪天要弄個零食合同來給他長長記性。

豪門繼承人霍承如是想到。

“...”

林家的事剛剛下了定論，隻是眾多豪門中沒落的一個，甚至沒讓圈子裡產生太大的反應。

主角命運變得太多，監察部門下來查了好多遍，可是010除了最後打包消息發出去的操作，確實沒有太多違規。

然後010被扣掉了20反派值。

010心疼得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反派值一下就從80掉到60了。等霍承回來，就是一隻無精打采的林易。

霍承讓秘書先去了樓上，從沙發上抱起人，親親他泛紅的眼尾：“怎麼了？”

010慢吞吞地搖搖頭。

霍承想想，拿了其他事情逗他開心：“療養院修好了，想去看看嗎？”

010呆呆地看著他，然後看見自己因為世界線過於偏差而被扣掉的反派值，緩慢地漲了1點。

他激動地撲到了霍承懷裡：“要！！”

霍承無奈地把人接住，看這個喜怒變化不定的小孩兒一眼，又親了一口。

010抬頭“吧唧”回親了他一下，黏黏糊糊地蹭著他的脖頸：“霍承，我肯定是喜歡你的。”

“廢話，”霍承被他蹭得有點癢，聲音帶笑地說，“不然你還想喜歡誰？”

上次林易說了這話，霍承饒是已經想好以後他們兩要怎麼過了，也還是去物色了一遍療養院。

然後他發現，都不太行。

林易這麼嬌氣，要是老了發現下樓都要年輕人扶著，肯定會發脾氣討厭衰老。

還是得自己親手照顧。

自己雖然比他大幾歲，但是一直保持鍛煉的習慣，最近還增加了訓練量。

於是出資親自辦一所成了最穩妥點選擇，今天帶人回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他很溫柔地摸了摸林易的臉頰。

010還抬頭愣愣地看著他，後知後覺地問：“還可以我們自己選？”

霍承好笑地問：“是我們住，難道讓彆人選？”

他摸了摸林易的頭發，動作很輕，像是根本就沒有落在上面。

他不經意一樣問道：“以後我們一起去住療養院？”

010：“這樣聽起來好怪，但是可以哦。”

霍承每次聽到林易軟軟的尾音就忍不住心裡發軟。

太乖了。

一直到看見林易揉揉眼睛，霍承才後知後覺想起自己最開始談話的目的。

他皺了下眉，不知道自己的話題怎麼忽然之間被帶跑了。

無知無覺的罪魁禍首林易正歪頭看他。

霍承有一瞬間懷疑，林易到底是笨蛋，還是聰明過了頭，每次都可以成功把自己帶歪。

林易顯然有點興奮過頭，一個晚上嘴裡都在念叨養老院。

霍承：…

療養院不是個好地方，在霍家被送進養老院的隻有鬥敗了的人，從來沒有自己把自己送進去的。

霍承若無其事地把這個想法按下，問：“那易易喜歡什麼樣的裝修？”

這明明隻是個很簡單的問題，可是010卻頓了頓，才慢吞吞地從背後摸出他的平板。

作為係統，他在電子設備的繪畫裡擁有絕對的還原能力。

每個係統對畫面的處理方式都是不一樣的，

不過這種不一樣在人類眼裡，可能隻是千萬分之一的差彆而已。

他將平板放到霍承手裡，然後不開心地等待回應。

他已經修了很多天了，可是不管怎麼做，彆人都不會覺得這是人類的作品。

010有點難過。

霍承沒想到自己真的得到了一幅畫。

書房最開始的那棵樹看起來陰鬱而巨大，他還記得林易拉開那道黑色的窗簾時臉上驚慌的神色。

可是010的畫裡，這棵樹卻非常漂亮。

又大又茂盛，還可以擋住外面照進來的太陽光。

霍承笑了笑：“易易好厲害。”

010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霍承是不是...不會畫畫？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畫，可是這種一比一還原的畫，正常人都會覺得是用了電腦處理的吧。

霍承面不改色，把自己偽裝的就好像是個對畫畫一竅不通的笨蛋。

他說：“好喜歡。”

010瞄了一眼自己慘淡的反派值，忽然福至心靈。

他雀躍地對霍承道：“你喜歡就好！”

霍承不知道，收下這幅畫後，他將會面對010以後時不時地提問。

拿出五六幅看起來一模一樣的畫，來問他哪個是自己畫的。

好在霍承每次經過長久的辨認之後，都說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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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後的一個下午，010夢見了一個模糊的身影，那身影在蒼老的林父身邊站了很久。

010猛然驚醒了，一轉身鑽進身邊人懷裡。

霍承還沒清醒，下意識輕輕摟了摟他。

“怎麼了？”

010抱著他不說話，霍承想了想，今天是林家人下判決的日子，雖然林易從來不從自己這裡得消息，但總是什麼都知道一些。

他輕聲問：“是不是難過了？”

010悶悶道：“沒有。”

都是仿真模塊的運行，係統是沒有感情的。

想到這裡，010抱著霍承的手更緊了一些。

“不會難過，我是林玫玫的林。”

霍承反應了兩秒，才記起這是林易母親的名字。

他眼神變得更加溫柔。

林玫玫遇上林輝的那天真的是個意外，是姓林的強迫了她。

不過沒人相信。

010想。

林易如果按照原來的世界線，也是一個這樣的炮灰。

所有人會理所應當覺得他是一個□□的孩子，到最後偷盜公司機密，品行不端也沒有問題。

但是如果一開始就不是林易媽媽的錯呢。

010慢吞吞地想著。

不管彆人怎麼樣，但是林易生出來不是帶著原罪的，在媽媽去世之後也好努力地考上大學活下去，是很辛苦的。

010沒發覺自己的手在霍承肩上越攥越緊，隻是低頭道：“我媽媽是很好的人，她還是把我生下來啦，不然你現在就沒有人陪著啦。”

霍承翻過身把他摟在懷裡，親了親他：“是的。”

“...”

兩人早早搬進了療養院，裡面裝修的和彆墅差彆不大，010疑惑時，霍承就一本正經地拿出當初的批準證明。

兩人在療養院住了很久，霍家人都以為這一代家主瘋了，居然自己把自己送進了養老院。

然後他們發現就算主動住進了療養院，霍承對霍家的把控依舊無處不在。

霍承計劃的很好，010的畫被打出來放在了療養院裡兩人的臥室。

臥室是他親自打掃，霍承就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樣，每天還早起跑步，下午健身，就連010都被他拎著每天鍛煉。

010每天早上都閉著眼睛跟在他身後，看得霍承都沒有鍛練的心思了。

然後有一天010驚恐地摸著他的胸口：“霍承！它變小了！”

霍承：。

他哭笑不得地把這人的手從自己胸口拿出來，他還坐在一個辦公桌後處理著文件，林易就坐在他緊實的大腿上。

霍承溫柔地親了親林易的指尖。

“那怎麼辦呢易易，明天陪我一起跑步好不好？”

010看了看時間，好多好多年過去了。他轉過頭對霍承愉快地說：“沒關係！不是鍛練少了，是你變老了！”

010軟軟地把手貼在了霍承掌心。

“變老是人類得到的饋贈哦，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霍承心裡塌了一塊。

010飛速地補充了一句，好像這樣就可以假裝不是故意說出來的一樣：“所以明天還是不跑了吧，老年人不適合跑步。”

霍承傷感的情緒被這幾句話驅散的一乾二淨。

他額角青筋直跳，伸手在010腦袋上彈了一下：“我還是壯年。”

說完他在林易指尖上咬了一口，沒舍得咬出印子。

010就像每一次和他撒嬌那樣，軟軟道：“明天不去跑步了嘛，好嘛。”

半晌，霍承也道：“好嘛。”

霍承私心想多陪陪林易。

可是他不知道010是一具未來科技造出來的完美身體，最後竟然是他先離開。

霍承冷硬的脾氣逐漸暴露，隨著時間過去，周身的氣勢也越發嚇人，010見過無數次他會議時冷沉的神情。

可是每次霍承停止會議，010蹭過去時，霍承都會主動把他抱在膝上，面對著自己，神情溫柔地說一些小話。

010喜歡這樣的霍承。

雖然他不知道，這種感情是不是喜歡。

最後的最後，霍承靜靜躺在床上。

010湊過去，抱著霍承的腦袋，親了親他的額頭。

他一如既往，像多年前撲進霍承懷裡那個夜晚一般，小小聲地道：“霍承，這輩子我很努力很努力地喜歡你了，不可以追究我用的是仿真係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