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這句話,已視死如歸,苻琰若勃然大怒,總得給她兩刀,她是怕死的,可死到臨頭了,她也想少受點苦,就是紮刀,直接往她心口戳,死的會快點,若是紮她屁股,那真是又疼又遭罪。
依她的想法,苻琰冷漠心狠,都這般撕破了臉,定會給她一個痛快。
可苻琰聽完這話毫無反應,眼眸裡死寂沉沉,手上那把匕首還按著嫩肉,冰的她直顫。
她還病著,他再不動手,匕首都要被她捂熱了。
崔姣咬咬牙,膽大的把抵著她的匕首連同他的手一推,本來以為推不動,沒想到一推就推走了,她忙拽著被褥蓋自己,還沒蓋上腿,他就扯她的被褥,匕首重新抵了回去。
這屋裡點了火爐,是沒外面冷,可也有點涼絲絲的,崔姣蓋不上被褥,咬住嘴唇揀明衣遮一遮涼意。
又被他搶過明衣丟地上了。
崔姣跟著他常受氣,以前受氣還能開解自己至少有月奉拿,吃喝不愁,比在崔氏好多了,這樣就能對他笑臉相迎。
現在這氣突然就受不了,她梗著脖子道,“殿下要殺便殺,要睡便睡!鬨這麼多虛頭,彆叫妾瞧不起你。”
苻琰驟然傾身過來。
崔姣半眯起眼眸,纖頸搭回枕頭,悶悶的想著,她身上起熱,他還要睡,回頭病傳染給了他,也是他活該,但她想錯了,苻琰靠到她臉邊,把她的臉捏起來,沐浴後,她渾身都沾著溫池裡的潮氣,臉上也是濕漉漉的紅,嘟著粉潤豔唇等他親自己,她說不喜歡他,那她定是深愛那個便宜兄長,她小心隱藏著愛意,為那個窩囊廢忍辱負重,就是和他共寢也願意。
“你莫不是以為孤還會臨幸你?你欺騙了孤,就該知道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讓你死太便宜你了,孤要你看著你兄長是怎麼死的!”
崔姣腦袋昏沉,努力睜圓眼睛,他近在咫尺,眼裡是恨她,可嘴裡說的卻是要殺崔仲邕,他和崔仲邕是過不去了。
“妾不喜歡殿下,就是喜歡阿兄嗎?殿下為什麼不想想,殿下脾氣這麼差,有哪個女郎會想不開喜歡殿下?”
崔姣停了停,看他那張臉又臭又陰翳,仿佛她再敢說一句,他就要她好看。
崔姣也是豁出去了,他都想著殺崔仲邕,還給他什麼好臉色,也是一股腦倒出來。
“殿下和陸六娘子在新居相處了兩個月,陸六娘子不還是看見殿下就像老鼠見到貓,殿下與她退婚,妾想她怕是鬆了口氣,殿下是不知自己有多可怕嗎?”
她的小臉盤子還被他捏在手裡,越捏越緊,她還在倒豆子似的說他。
“殿下隻消尋個女史,一問便知,誰不怕殿下,妾還被殿下掐過,妾除非腦子被驢踢了,才會喜歡殿下呢。”
苻琰的眉心突突跳,一下放開手,她枕回枕頭,扭著細細軟軟的腰肢,氣他,“妾這回可沒說謊,殿下就是殺了妾,妾也是這般說,殿下若拿阿兄出氣,那也是殿下仗勢欺人,阿兄好好的舉子,殿下要殺他,會
遭天下的書生怨懟,憑殿下是太子,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殿下強行把妾帶回東宮,妾是民女,殿下強搶民女,早就犯律法了!”
苻琰被她激的怒火蹭蹭冒,一轉身就要下去捉崔仲邕來殺。
崔姣看他拿著匕首氣勢洶洶往外走,嗚哇了一聲大哭出來,“殿下殺阿兄試試,妾不僅不喜歡殿下,往後妾還恨殿下!”
苻琰走了好幾步停住,背上的傷又在隱隱作痛,他應該不管她怎麼哭,都要把崔仲邕宰殺掉,可是她哭的他挪不動腿。
崔姣看他走著走著停下,急忙道,“妾就算不喜歡殿下,妾也讓殿下開心過,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殿下也不該卸磨殺驢。”
苻琰面色愈青,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她對他沒有絲毫喜歡,她把這段獨屬於他們的時光,比作是她的功勞,她把自己當作他的仆臣,她沒想做他的婦人。
可也沒有仆臣敢以下犯上,對自己的主君動刀子。
她油腔滑調、巧舌如簧,隻不過是不想他對崔仲邕下殺手。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窮酸書生,他竟然比不過,她瞎了眼!
他一抬步走了出去,到門外有家令候著,他吩咐家令,“不準她出這扇門。”
家令道是,他隨後又命家令前往左率府去調精銳密探來東宮。
黽齋門緊閉,苻琰給那幾名密探下令,讓他們前去清河,把崔姣與崔仲邕的根底關係再重查一遍。
密探得令離去。
苻琰再看一眼匕首,心中的怒氣猶在,既然她說他仗勢欺人,他就讓密探去搜集她和崔仲邕有私情的罪證,待證據俱全,他再殺崔仲邕,看她還有什麼話要說!
她用這把匕首捅的他,他也會用這把匕首將崔仲邕繩之以法。
匕首被他放進櫃中。
繼而坐到書案前接著看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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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殿的內室,崔姣見苻琰走了,心裡忐忑不安,明衣太薄了,她不能穿出去,椸架上掛著苻琰的大麾衣,崔姣顧不得許多,暈著頭爬下床,拿下麾衣把自己裹好,蹣跚著走到門前要打開,卻發現開不了門,屋門從外面被鎖了,門口守著南星和玉竹,南星道,“娘子,殿下有吩咐,不讓您出去。”
崔姣急切道,“南星姊姊,殿下出東宮了嗎?”
南星回她,“殿下沒出去,在黽齋夜讀。”
崔姣頓時心鬆,看來她前面數落的對,該再狠罵他幾句,整日裡喜歡啊、愛啊,她就是不喜歡他,她也儘職儘責的假裝仰慕他了,他受了她頗多仰慕,還不滿足,哪有女郎會心甘情願被他糟踐,他或許對她是有幾分真心在,可這幾分真心也不能讓她站直腰板,她還是要對著那些貴人點頭哈腰。
他的真心送給她,她也懶得要。
烏七八糟了半宿,崔姣隻覺得又困又暈,躺回象牙床,在被裡迷糊糊昏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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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琰看完公文,已是夜深,照常是該回崇文殿歇息,但崔姣被他關在他的內
室,回去不可避免又見著崔姣,一想到崔姣,腹中怒火便不由自主的燒起,他寒著面出去,直回崇文殿,內室門前有女史在,崔姣也出不去。
他入了房,踱步到床前,崔姣已睡著了,睡的甚是香甜,唇粉腮緋,長睫乖巧的覆在眼瞼下,發生了這麼多事,她也能安然入睡,好似那些他在意的事情,在她心底都算不得重要。
“起來,”暖床夠了,苻琰趕她下床。
可床上人睡得無知覺,聽不見他說話。
苻琰便伸手探進被,一觸到那暖熱香軀,心口一蕩,倏爾更生凶惡,推她道,“孤讓你起來,你跟孤裝什麼?”
他推了崔姣幾下,崔姣都沒醒,頰邊如胭脂紅,他看了許久,才意識到,獄官說過,她生病了,他抱她回來時,她也病怏怏的,隻有在嗆他時,才生龍活虎。
他已不願再信她,就是生病,也會下意識在懷疑她是裝的。
他還是彎身過去,手撫到她的額上,非常燙,她呼出的熱氣打在他頸邊,她不是在裝病。
苻琰猛然直起身,凝注她片刻,朝外叫人。
女史南星探頭入內,“殿下有何吩咐?”
苻琰道,“去請醫師。”
南星悄悄看了看苻琰,他立在床邊,眼盯著床上的崔姣,雖有沉色,但南星能覺出,他依然對崔姣有憐惜,隻要崔姣肯回心轉意,他一定會像以前那般寵愛她。
南星微放心,跑去藥藏局請了醫師過來。
醫師進殿原以為是苻琰傷口有事,結果進去後,才發現苻琰立在窗前,象牙床上的帷帳放下,南星帶他到床前,從帷帳中握出一隻凝脂玉般的手腕,讓他把脈。
在這東宮,太子有什麼受寵的姬妾都會知道人,可這美人睡在太子的床上,定非一般姬妾可比,先前太子身邊有一個侍妾,也是很得寵,但該有的規矩也遵循,從未聽聞那侍妾能睡太子的床,那侍妾出宮去了以後,也不見太子身邊再有其他人服侍,若不是醫師今夜過來,還不知太子金屋藏嬌了。
醫師往那香腕上蓋上白帕,才敢診脈。
南星隻見醫師眉頭緊皺,未幾他慌得鬆開那手腕,以手掩鼻後退,也叫南星退遠,再和苻琰道,“殿、殿下,這位娘子身患的是貓鬼病……”
“殿下,這位娘子不宜再留在崇文殿,還是儘快將她移送走,以免危及殿下貴體,”醫師道。
苻琰有一瞬愣神。
醫師撩擺跪倒,“求殿下以自身安危為重,速速將這位娘子遣送出去。”
南星心裡焦急,崔姣怎會這般倒黴患上了貓鬼病,這病在宮裡已經許多年沒出現過了。
貓鬼病有傳染性,太子幼年時得過這病,不慎傳染給了大皇子,最後他僥幸活了下來,而大皇子卻因此夭折,皇帝為此事,多年對苻琰有介懷。
患了貓鬼病的人極難活命,當初在驪山,皇帝新寵的菩薩蠻得了這病,就是做了儺事也無用。
這病坊間有傳是巫蠱術,連皇帝都信,傳言民
間有左道術士豢養貓鬼,為得貓鬼,術士會選取狸奴殺害,萃取其魂魄,使之成為貓鬼,越老的狸奴,越能養出強大得貓鬼,夜間子時,術士會以鼠祭祀貓鬼,待將貓鬼徹底養成,術士就能驅妖鬼害人,斂取財物。
當年宮中貓鬼病直指太子生母,他生母僅是宮女,被皇帝臨幸後有孕,被安頓在太極宮凝陰閣內,直到誕下太子,皇帝早已將她忘卻,另覓新寵,太極宮本就地勢低窪,凝陰閣更是臨近北海,她養過一隻狸奴,那狸奴喜歡玩水,不慎落水而亡,她隻不過為那狸奴鑄了墳塚,就被皇帝誤會她暗中蓄養貓鬼,殘害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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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最忌諱巫蠱之術,皇後求情也無法,即使宮中醫師也不能斷定這貓鬼病就是巫術所致,皇帝還是下旨賜死了苻琰生母。
更為此,皇帝新添了一道律法,自造、傳畜貓鬼之類及教令人,施以絞罪,若合謀同造,依律抓首犯處以極刑,其餘從犯也以重刑處之。
南星暗暗紅了眼圈,崔姣得了這病,挨不過去也就這一兩日,若被太子送走,就更活不了了,太子再對她疼愛,也不會罔顧自身性命安危。
良晌,苻琰才問話,“能不能救?”
醫師略有遲疑,“倒有治病的藥方,可仆也不能萬全保證一定能救活這位娘子,此症極害人,還得看娘子自己的造化。”
苻琰說,“開藥吧。”
醫師急道,“請殿下先將娘子移居彆處,仆定竭力救治娘子。”
苻琰微扯唇,“孤幼年得過這病,沒什麼可怕的。”
據傳得過貓鬼病活下來的人,不易再患此病,但苻琰畢竟是太子,若有閃失,他們這些人都得掉腦袋。
醫師還欲再勸,苻琰已揮手讓他退下開藥方。
南星躬身下跪道,“下仆受過崔娘子的恩惠,願近身照顧她。”
苻琰那冷峭的側臉泄一抹不算笑的笑,“你比她重情誼。”
南星不知要如何應答。
苻琰道,“下去吧。”
南星便退了出去,出去後,外面已皆知曉,崔姣患的是貓鬼病,都知道這病厲害,家令命人拿艾草來熏,藥藏局送來不少辟邪驅瘟的藥草,人人佩戴在身,崇文殿內也安排了膽大的專人伺候。
醫師開好了藥方先送進去給苻琰看,苻琰隻看著那藥方上有相思子、蓖麻子、巴豆各一枚、朱砂末、蠟各四銖②,再佐以鹿角散方,揉以成丸,朱砂和蠟都有毒,不可內服,隻能將丸含在口中驅毒,鹿角散方熬製湯藥可內服。
和他小時候用的藥方一樣,也和大皇子用的藥方一樣,他活了,大皇子死了,全看天意。
苻琰便命去拿藥調製。
外面諸人來來回回奔跑,最後調製好的藥丸和湯藥送進來,南星喂好湯藥,放了一顆藥丸到崔姣口中,與苻琰說,含服過子時,還得把藥丸從她嘴裡拿走,便退下了。
下人們值夜的值夜,歇息的歇息,東宮徹底靜了。
苻琰在窗邊又站了片刻,臉在夜色中分外蒼
白,他慢慢走到床畔,將帷帳掛起來,崔姣無知無覺的躺在褥子裡,黛眉彎彎,唇角微翹,不知她在做什麼美夢。
苻琰靜靜的凝視著她,腦海裡飄閃過許多片段,她說喜歡他時亮晶晶的眼睛,她與他歡好時嬌哭又離不開他的黏人像,她圍著他轉來轉去隻為他一人著想時的依戀,到今日她說著不喜歡他,欺騙他的囂張放肆。
可憐可恨。
他應該就此不管,死了最好,可一想到再也見不到這麼鮮活的崔姣,心口就如密密麻麻的針紮,連背上傷口都抵不過這噬心的疼。
手指頭慢慢撫上崔姣的臉,他一怔,又立刻將手收回,轉過身,繞過夾纈畫竹大屏風,在黃梨榻上歇下。
苻琰睡下不久,象牙床上崔姣在哭泣。
苻琰沒起身,靜默的聽她哭,她哭的斷斷續續,隱約在喊疼,貓鬼病會使人心腹作疼,他知道有多疼,但他無動於衷。
至子時,更漏水響,那哭泣像是小了。
苻琰下了榻,繞過屏風走到床前,崔姣已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緊閉著眼雙手捂住心口,嘴裡小聲念叨著阿兄。
到了這種時候,她還是惦記著她的阿兄。
苻琰心已麻木,彎腰撬開她的嘴唇,將藥丸取出,手要撤走時,捂在她心口的軟指摸索著去抓他,抓到他的手便不放開,很輕很無力,他隻要一甩就行了。
他們這樣僵持了很久。
苻琰把她的手拿開,她在半空抓了抓,最終落回到被中。
苻琰將藥丸放進火爐中燒了,停在屏風前,她在喊殿下。
極輕極細的叫著。
她是發現自己無助,所以才叫的他,並不是真的心裡有他。
但苻琰挪不動腳,半晌救難以自控的旋身往床邊走去,伸手把她的嘴巴捂住,不想聽她叫他。
熱淚滴到他手上,他終於抵不住這連番的追纏,睡進了她的被窩,用了藥,她身上發冷,需得要苻琰這個火爐取暖,苻琰一躺下,她就如一尾滑溜的魚往他懷裡鑽,手腳得寸進尺的扒在他身上,汲取著他的熱氣,熱起來,她心口都似不疼了。
苻琰默著聲,她也閉著眸,漸漸就都入夢了。
翌日晨起,苻琰背上換了藥,用過朝食進黽齋忙政務,就是朝裡知道他得了風寒,那些公務也得送來他理清,皇帝是甩手掌櫃,現下頤養天年,朝裡也有大臣暗中議論過,不如皇帝退位做太上皇,讓苻琰直接即位,但這事也得有皇帝點頭才能成,有大臣探過皇帝的口風,最後被皇帝一頓臭罵,便沒人敢再提了。
時值晌午,家令又送了一疊奏疏進黽齋,苻琰埋在書案前,沒抬頭,隻隨口問道,“醒來過麼?”
家令回道,“殿下走後,崔娘子就醒了。”
他見苻琰半側著臉,雖不看他,但是在聽,便把今早崔姣的情況都說出來,“崔娘子精神頭不錯,早起典膳局送了鳴牙餅、春分嵌、胡麻粥、櫻桃髓等,都吃了不少,用過朝食又睡下了。”
苻琰
便把頭低下,繼續辦理政事。
家令猶豫著,說,“殿下,容仆一勸,崔娘子得的是貓鬼病,此病凶險,不如先把她送進宜春宮,有仆婢侍奉,殿下也不必擔憂她的安慰,殿下自己身上也有傷,若再感染貓鬼病,仆等無法同皇後殿下交代。”
苻琰長眸微睨他,“你看不出來孤是在懲處她?她犯了大錯,再讓她住宜春宮,孤還讓她享福不成?”
家令有口難言,他真看不出太子在罰崔姣,崔姣現是民女,就是承徽,也沒資格住崇文殿,崇文殿雖不是太子寢殿,可也是太子居所,東宮能住進去的,隻有太子妃,可現在崔姣住在裡面。
太子還說是懲處。
分明是在獨寵。
崔姣患了貓鬼病他也不嫌棄,這病危險,他也不怕,疼愛一個女郎都不顧自己的身體,往後這東宮再進新人,有崔姣在,想得他寵幸大抵是沒機會了。
“殿下可以如此,仆卻不能不顧殿下安危,崔娘子若不從崇文殿搬出,仆隻能去稟報皇後殿下了。”
苻琰眼發冷,“荀公,你在東宮料事多年,孤從不過問你與母後通報過東宮多少事情,孤念在你恪守儘職,你卻不記得自己是東宮內坊宮官了。”
家令著急道,“仆若不記得自己是東宮宮官,就不會擔心殿下的安危,殿下寵愛崔娘子,與崔娘子的那些事,仆都甚少告知皇後殿下,可殿下莫不是已忘記,崇文殿是殿下的住處,崔娘子如何能住的?崔娘子身染貓鬼病,殿下再忘情也該記得,您是太子,您的身體不僅是您自己的。”
苻琰道,“孤不是好好的?”
貓鬼病就是發病也得有一兩天,哪有這麼快的。
家令抖擻著胡須,差點老淚縱橫,“殿下是硬要如此行事,仆也隻好拚著這條老命去讓皇後殿下來勸殿下了。”
苻琰手中執著的筆往案上一放,“荀公知孤得過此症,孤不會得此症,荀公屢次拿母後壓孤,是真覺得孤不會遣公出宮?”
家令是擔憂苻琰的身體,但像苻琰說的那樣,他患過貓鬼病,能活下來,便是大福相了,可若有閃失,他們底下人也擔待不起。
家令語重心長道,“仆一把老骨頭,出宮了也正好養老,仆隻是不放心殿下,這病不是小事。”
苻琰怔忡些許,說,“陛下說這病是害人巫術,孤想借此機會看看,這到底是病,還是害人巫術。”
生母之死是他的執念,不讓他冒險,他也不會罷休的。
家令到底心軟下來,但有一事要問清楚,“崔娘子若能好,要在崇文殿住到什麼時候,殿下終歸要娶太子妃,總不能讓崔娘子一直住在裡面。”
苻琰眉目幽深,隱含慍怒,“住到她悔改為止。”
家令歎了口氣,那要是不悔改,是不是要住一輩子,太子妃都住不進崇文殿,崔姣卻是不想住,被逼著住,這以後東宮太子妃隻怕也是崔姣了,這樣厚的福氣,那小娘子也不知能不能承受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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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苻琰回崇文殿,崇文殿周圍年老的宮官下仆都被暫時調離,隻餘身體康健的年輕人在值守。
苻琰回崇文殿暖室換過傷藥,才進的內室,內室崔姣還在睡,他到床前,崔姣側臥在被裡,眼睫微微動。
在裝睡。
方才在外面,醫師跟他說,幸虧崔姣這貓鬼病發現的早,喝了藥緩解很多,慢慢養幾天,心痛症狀消減,就好了。
苻琰轉步欲走,就聽她又捂住心口,叫殿下。
苻琰臉色青成一片,胸口暴怒再難遏製,爬上了床,張開手掌把她嘴巴捂住,不許她叫自己。
可她已現本性,哪是那般純良任欺的,一口咬住他的手心,沒刹住力道,把他的手給咬破了,流出血又進了她的口中。
苻琰火大的撤開手要教訓她,誰知她舔起了他手上的傷處,吸食他的血液。
苻琰微一愣,發覺她胸口似乎不疼了,隻是渾身發寒,還咬著他的手不放。
苻琰克製著一身的暴怒躺下,她閉著眼睛也能睡到他身上,壓得他背上傷口做疼,剛想把她推下去,外面的門被敲了敲。
苻琰卸下帷帳,讓人進來。
南星入內,隔著屏風慌張道,“殿下,不知誰走漏了風聲,陛下傳旨到東宮,說殿下身患貓鬼病,不便理政,要殿下明日把手頭事務都交接給襄王,殿下就在東宮養病,不得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