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1 / 1)

嬌妾薄情 火燒花果山 7290 字 6個月前

天下罷了。

老觀主並未去動鎮妖樓的根本,但是沒有那枚屬於老道人的鐵環作為大陣樞紐,就意義不大。所以這其中,可以多出一筆功德買賣來。再加上鬥量養劍葫,就是兩筆。按照小道童自己的猜測,師父若是不小心與道祖論道,吵輸了,好歹還能憑借這兩樁功德,讓禮聖老爺幫忙說情,師父和自己就可以重返浩然天下,不用留在青冥天下看人臉色。至於師父到底是怎麼打算的,最後到底會怎麼做,小道童無所謂,反正習慣了與師父相依為命。

而陸沉稱呼燒火小道童為小牛鼻子,是罵人,一罵罵倆,連他那位上了歲數的師父一並罵了。當徒弟的當然不能忍!

陸沉說道:“小牛鼻子,老觀主好不容易為你攢下點香火情,都快被你用完了,悠著點。”

小道童疑惑道:“怎麼講?”

燒火道童一向以觀主首徒自居,隻是老道人卻從不將小家夥視為什麼嫡傳,這也是人生無奈事。

陸沉笑道:“藕花福地一分為四,將桐葉傘贈送給陳平安,是算準了陳平安的心路脈絡,一定會放心不下,肯定要在那邊結茅修行,修道觀人問心,然後遇上無數對錯是非難明的瑣碎困局,事如鵝毛,堆積成山,搬遷起來,可比同等重量的搬運山石,要難多了,到最後陳平安就隻能發現,修道一事,原來隻此本心一物可以照顧好,由大及小,由繁入簡,由萬變一。到時候的陳平安,還是陳平安,又不是陳平安,因為與老觀主成了同道中人,離儒家道路便遠了些。你如今隨身攜帶其中一座藕花福地,就是老觀主在提醒我,對你要忍著點,讓著點。”

小道童點了點頭,恍然道:“有點道理。”

孫道長笑道:“一個敢瞎說,一個敢裝懂,你們倆倒是絕配。”

陸沉不以為意。

小道童右手探入左邊袖子,裡邊有張梧桐葉。

正是其中一座藕花福地所在。一分為四,老秀才的關門弟子帶走一份。一個被觀主丟入福地的年輕道士,失去記憶,然後與南苑國京城一位官宦子弟的遊學少年,在北晉國相逢,少年當時身邊還跟著一頭小白猿。

陸抬占據其一。

鬆籟國俞真意,藕花福地曆史上,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修道之人。他所在的福地,如今被觀主師父帶去了蓮花小洞天。那個得了道祖一句“小住人間千年,常如童子顏色”天大讖語的俞真意,必然是有大氣運傍身的了。小道童都要羨慕幾分。

小道童猶豫了半天,從袖子裡又摸出一枚鐵環,交給為人、做事、言語、修行都不太正經的陸沉。

要知道這個陸沉,可是浩然天下出身,“離經叛道”第一,連那至聖先師都被陸沉在自己書中假借寓言罵過的。

小道童跟老秀才關係是不錯,可跟文廟半點不熟,所以不太願意跟那些印象中古板迂腐的聖人打交道。而且聽陸沉說這座天下,古怪不多,但是極大,獨自遠遊,小心被那些古怪當做果腹的口糧。

陸沉手握鐵環,雙膝微蹲,擺出一個氣沉丹田的武把式,然後身形旋轉一圈,一腳踩地,一腳翹起,身體前傾,將那鐵環使勁丟擲出去,化做一道璀璨虹光,破空去往儒家聖人坐鎮天幕處。

小道童伸長脖子,提醒道:“可彆丟歪了,害得儒家聖人一通好找。”

孫道長笑嗬嗬道:“不是應該擔心此物砸了儒家聖人一頭包嗎?讀書人最要臉面,到時候文廟追責下來,陸沉丟的鐵環,鐵環卻是你的,所以你跟陸道友各占一半過失,他可以撂挑子跑路,你帶著那座福地跑哪裡去?”

小道童尷尬乾笑道:“不至於不至於。”

使勁瞪著陸沉。

陸沉點頭道:“心穩手準,指哪去哪,絕無半點紕漏的可能。”

孫道長點頭道:“指哪打哪。”

小道童越來越心虛,看了眼幫自己做事的陸沉,再看了眼幫自己說話的孫道長,有些吃不準。

孫道長搖搖頭。

這個燒火道童真是個小傻子。鐵環掠空遠去,一去千萬裡之遙,光是那條路線上的遺留氣息漣漪,就足夠讓陸沉更加精準地推衍山河萬物了。

這讓孫道長很是懷念北俱蘆洲遇到的那個陳道友。

那才是個真正願意動腦子多想事情的,也確實當得起東海老觀主的那份長遠算計。

遙想當年,山上相逢,雙方各自以誠待人,患難之交,關係莫逆,所以才能夠好聚好散。

“陳道友,做人要厚道。”

“孫道長,買賣要公道!”

此時孫道長撫須而笑,這般腦子靈光的年輕人,還是很討喜的嘛。就是所過之路,太過寸草不生了些。好在離彆之際,最後一句心誠的“道長道長”,就都補救回來了。

一直沉默的山青突然問道:“小師兄,我想要獨自遠遊,可以嗎?”

陸沉一拍額頭,苦笑道:“同輩師兄弟,問這些做什麼。難不成不在青冥天下,你就走不出百丈之地了?”

孫道長撫須而笑道:“陸道友,可喜可賀啊,找了個好師弟。”

山青朝小師兄和孫道長打了個稽首,然後轉身一步跨出百丈外,禦風之際,便已經破境躋身玉璞境。

幾乎同時,西方一位佛子亦是破境。

陸沉點點頭,抖了抖手腕,“還好還好。差點沒忍住。”

孫道長微笑道:“陸道友何苦為難自己,下次與貧道說一聲便是,一巴掌的事情,誰打不是打。”

小道童憂心忡忡問道:“陸掌教,你怎知我以後要將‘鬥量’葫蘆暫借文廟?師父親自施展了障眼法,你又不知桐葉洲之事……”

陸沉笑道:“身居高位,每天無事,可不就是隻能胡思亂想,猜東猜西,想南想北。”

小道童伸手摸了摸身後的巨大金黃葫蘆。

陸沉說道:“這枚鬥量,老觀主,你,此地聖賢,中土文廟,寶瓶洲繡虎,楊老頭,一路輾轉,最終是要送到一個姓李的姑娘手上的。”

小道童皺眉道:“又是陸掌教瞎猜的?”

有些舍不得這場離彆,哪怕這枚“鬥量”最後肯定還會還回來。

陸沉笑道:“有沒有想過,七枚養劍葫,最早出自誰手?”

一根藤蔓,結出七枚養劍葫,歸根結底,就是浩然天下的某個一。

七條脈絡流轉,合而為一。

道祖閒來以此觀道,與那坐看一池蓮花的花開花落,水滴落何處,是同理。

道祖道法通天,卻又不會真如何,文廟自然沒有理由打斷這些紮根浩然天下的脈絡。

小道童說道:“當然,然後?”

孫道長微笑道:“對牛彈琴,雞同鴨講。”

這可就是一罵罵四個了。

陸沉無奈道:“孫道長,我還是很尊師重道的。”

孫道長疑惑道:“說啥?貧道老糊塗了,耳朵也不太靈光。”

陸沉一笑置之。

反正師父自己都不在意,當徒弟的就不要多管閒事了。

隻剩下個腦子一團漿糊的小道童。

他隻知道道祖親手種植的那根葫蘆藤,“結果”之後,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七枚養劍葫。

倒懸山春幡齋,劍仙邵雲岩那棵“得天獨厚孕育而出”的葫蘆藤,自然遠遠無法媲美。

小道童背後這隻金黃大葫蘆,作為天地間最珍稀的七枚養劍葫之一,名為“鬥量”,裝了無數的東海之水,傳聞整個東海水面都下降了數尺。隻是觀主師父沒讓他養劍,轉而用來捕蛟、養蛟,尤其是“飛升”青冥天下之前,老觀主也悄悄做成了件大事。

當初李柳和顧璨在海上歇龍石重逢,上邊竟然沒有一條蛟龍之屬布雨休歇,便是此理,因為桐葉洲兩邊海中水蛟,幾乎都被老道人捕捉殆儘,其它海域的水蛟,也多有主動進入“鬥量”之中。而位於倒懸山和雨龍宗之間的那條蛟龍溝,疲蛟無需中途停靠歇龍石。

儒家聖人當初沒有阻攔此事,當然有文廟自己的考量。

此外六枚價值連城的養劍葫,分彆養劍數量最多,名為“牛毛”。名字不佳,但是品質和威勢,都很嚇人。也最能幫助主人掙取山上劍修、劍仙的人情。

本命飛劍胚子成形最快,名為“終南山路”。資質越好的劍修,本命飛劍越多,一旦擁有此枚養劍葫,最是相得益彰。

溫養出來的飛劍最堅韌,名字也怪,就一個字,“三”。

最鋒芒無匹,劍修一劍破萬法,葫蘆中劍又可破萬劍,名為“心事”,心想事成的心事。

飛劍最小最細微,出劍最快,可以煉化到真正無形,無視光陰長河,“立即”。

以及最能夠反哺主人體魄,適宜裝酒,修士飲酒就是在汲取劍氣,並且毫無隱患。名為“美酒”。寓意人間美好事,飲醇酒第一。

總計七枚養劍葫,不知為何都獨獨遺留在了浩然天下。

小小寶瓶洲,洪福齊天,擁有兩枚,正陽山那枚紫金養劍葫“牛毛”,曾經給了一位被師門寄予厚望的女子劍修,蘇稼。

當然不是正陽山的祖傳之物,正陽山還沒有那樣的底蘊,屬於半路而得。

風雪廟也有一枚雪白養劍葫。被四十歲就躋身上五境劍仙的魏晉早早得到。小道童猜測正是那枚“美酒”。

此外中土神洲白帝城城主的大弟子,獲得一枚“三”。皚皚洲劉氏財神,半買半搶,得手一枚“終南山路”,珍藏已久,從不輕易示人。放出話去,它會是嫡子劉幽州以後成親的聘禮之一。

北俱蘆洲北地大劍仙白裳,獲得了那枚“終南山路”。

但是“心事”和“立即”,這兩枚最適宜劍修捉對廝殺、最具攻伐的養劍葫,卻一直不知所蹤。

小道童想要找回場子,於是嬉皮笑臉道:“陸掌教,要不要見見某位陸氏子孫?”

陸沉見陸抬。讓人想一想就有趣。

陸沉笑道:“一個在倒懸山都沒辦法點燃三清香火的孩子,就不用見了吧。”

孫道長舉目遠眺,嘖嘖稱奇,好一個山青,還是有點意思的。

嘴上說遠遊,竟是直奔一處玄都觀新占山頭,看架勢,是要殺絕元嬰之下的所有玄都觀一脈道人?

陸沉哎呦一聲,跺腳道:“不像話不像話,真不怕小師兄給孫道長打死嗎?”

孫道長點頭道:“趕狗入窮巷,是要狗急跳牆的。”

孫道長自己都這麼說了,那陸沉就無話可說了。

孫道長隨即嗤笑一聲,“理是這麼個理,可真有那麼好殺?身上寶物茫茫多,戰力修為加一境,又如何?貧道的玄都觀劍仙一脈,比不得白玉京老小仙人們富貴錢多,可這打架嘛,還是有點本事的。”

西方一位少年僧人,幾乎與山青同時破境。

玄都觀一位年輕姿容的背劍女冠,稍慢一些破境。

但是仗劍迎敵山青,有一戰之力,雖說肯定難以獲勝,但是拖住山青片刻就行。

玄都觀修道之人,下山行事,要麼和和氣氣任人打罵,不輕易與人打架,要麼直接動手,而且一定往死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