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琛本來想說點什麼,但低頭望向何青荷拽著自己的手,立刻失語了。
這裡的青山被綠水環繞,四處都是溪流,山間的小溪在山腳下彙聚成河,農莊剛好在河道旁邊。
兩人站到河岸邊,清風裹挾著水汽撲面而來,傅琛問:“是要抓魚嗎。”
傅琛估量著水深與難度,即便自己會遊泳,也無法保證能抓到魚。
何青荷笑著搖搖頭,指了指河邊垂釣的人,說:“用鉤子才能釣大魚。”
他早就觀察過了,河邊有很多釣魚的人,剛好能借借裝備。
何青荷學著傅琛之前的語氣,笑著說:“你隻管坐著,一切交給我。”
他本來想維持溫柔體貼的人設,讓傅琛自由發揮,可看到從沒接觸過農活的傅琛去做不熟練的事,他心軟了。
何青荷把衣服兜著的玉米轉移到傅琛懷裡,微笑:“來,抱好。”
傅琛接過玉米,態度謹慎,宛如抱著一個小嬰兒。
何青荷莞爾,傅琛認真的性格,有時候太好玩了。
河邊除了本地居民,還有特意驅車前來的釣魚佬,不少人把車開到離水很近的地方,後備箱打開著,甚至有的還支起帳篷。
何青荷觀察著大家的後備箱,尋找合適的釣竿。
這時候節目組的人又有意見了。
工作人員:“你們是要釣魚嗎?換個活動吧。”
何青荷不解:“不是說讓我們自己找食材,魚不是食材麼。”
工作人員撓撓頭:“算是算,但是不如去挖土豆,抓隻雞也行。”
何青荷明白,節目組是嫌釣魚這項活動太溫和了,他們希望傅琛穿著西裝去捉小雞,越混亂越好。
工作人員的確是這麼想的,釣魚太無聊,在河邊一坐就是一下午,拍到的都是靜止畫面。
這兩人絕了,兜兜轉轉又選了這種沉默無聊的活動。
不得不說,真的適合他們,畢竟何青荷與傅琛可以一整晚一句話都不說,呆坐著釣魚也問題不大。
何青荷性格溫柔,看著好說話的樣子,但這次他很堅定:“不,就要釣魚。”
他就是要弄兩條魚上來,就是要讓傅琛晚上有魚湯喝。
節目組沒辦法,認命地移動攝像機跟著他們,攝像師甚至做好了拍攝他們釣魚會睡著的準備。
何青荷觀察了半天,終於找到理想的裝備,去跟釣竿的主人商量借用,那人見何青荷在拍綜藝,爽快地說:“沒問題,拿去吧。”
他說著說著開始遲疑:“可是你會用嗎,這個比一般釣魚難。”
河邊的釣魚佬哪個不是曬得漆黑,面前的人白白淨淨,還年輕,應該是哪個明星,看著不像有技術的樣子。
何青荷接過釣竿,矜持地說:“讓我試試。”
他謝過釣竿的主人,拿來魚線,開始上線打結。
攝影師給了他一個特寫近景,本意是拍
何青荷的顏值,意外地發現他的手指靈活地翻飛,給魚竿上線的動作非常熟練。
何青荷站在岸邊,前方是流動的河水,他掛好餌,雙手握住魚竿,用手指控住魚線,接著抬起胳臂,掄起釣竿。
釣竿跟隨他的動作繃緊又彈開,像拉滿的長弓,魚線在空中劃出彎曲的弧度,魚餌拋向遠方的河面。
魚竿與魚線的痕跡繪製出完美的線條,猶如美人下腰,露出迷人的腰線。
釣竿的主人看到這一幕,眼睛一亮:“可以啊小夥子,拋得好遠!”
何青荷拋了一次竿以後,沒有像台釣那樣原地坐下,而是站著停留一會,見沒有上魚,當機立斷即刻收杆,移動幾l步,換個地方繼續拋竿。
魚竿再次彈動,魚線在空中飛舞,這畫面實在好看,攝像師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效果,緊緊跟在何青荷的後面拍攝。
旁邊的釣魚佬被空中劃過的魚線吸引,不少人伸著脖子往何青荷這邊看。
工作人員發現何青荷用的餌跟普通的魚餌不一樣,而是鐵片一樣的東西,天真地問:“用鐵片也能釣上魚嗎?”
旁邊的釣魚大軍發出大笑。
釣竿的主人跟工作人員解釋:“那是假餌。”他指著何青荷說,“他在玩路亞,不停甩竿收線,用假餌吸引水裡的魚。”
工作人員半懂不懂,隻知道何青荷拋竿的時候身姿好看,動作優美,非常有觀賞性。
釣竿主人繼續說:“彆小看拋竿,既要求力量又需要技術,否則拋不遠還會掛底。”
不知不覺何青荷的後方聚集了一大波圍觀人群,好多大老爺們背著手跟著何青荷移動,眼巴巴瞅著他路亞。
何青荷沒有關注那些,他的所有注意力全在魚情與水情上,他一直在往上遊走,水流越來越急,應該會有大魚。
激流中的大魚最喜歡攻擊假餌,快上鉤了。
他剛這樣想,猛地感覺魚竿一沉。
何青荷正色,握緊魚竿。
他身後的圍觀人群也發現了這個情況,紛紛上前盯著水面。
釣魚是個力氣活,沒有力量的話,魚會脫鉤跑竿,上鉤的是條大魚,死死咬住假餌,拽著魚線在水裡瘋狂遊走,何青荷牢牢控住魚竿,左右牽引,把魚往岸邊拽。
魚兒終於浮出水面,圍觀人群驚呼:“好大!”
何青荷控製魚竿,把魚牽到離岸最近的地方,有人拿來網兜,幫他撈魚。
等魚進了網子,所有人歡呼,圍觀群眾甚至比何青荷自己還要高興。
真的是好大一條魚,離開了河水依舊不停撲騰,雙手去抓都抓不住。
“這小夥子細皮嫩肉的,技術可以啊。”
“看著眼熟,是不是上過電視。”
何青荷無暇去聽大家的議論,用鉤子勾著魚,快步走到傅琛面前,拎起戰利品給傅琛看:“有魚了。”
他手裡的魚張著大嘴,瞪著大眼睛,有點滑稽,何青荷直勾勾望著傅琛,傅
琛從他的臉上看到期待的神采。
平時的何青荷溫和沉穩,
l?,
隻有在這種時候,傅琛才意識到兩個人有著九歲的年齡差。
拎著魚,炫耀又期待地看著他的何青荷,像等待表揚的孩子。
傅琛說:“很厲害。”
大概是拽魚的時候用了力氣,何青荷的面容上覆著一層薄紅,他聽見傅琛這麼說,眨了眨眼,濃密的眼睫毛扇動,遮掩了他害羞的目光。
何青荷這個人,溫和得像水一樣,如今平靜的池水裡仿佛進入了一條魚,整個池子變得鮮活生動。
何青荷輕聲說:“晚上我們喝魚湯。”
傅琛點點頭:“好。”
兩個人一個拎著大胖魚,一個抱著衣服兜著的玉米,面對面站著,哪怕長得再好,畫面也有點搞笑。
偏偏搞笑中,似乎帶著點點的溫情。
攝像師對著他們錄像,小聲嘀咕:“這時候不應該來個擁抱嗎。”
恰好傅琛說了一句:“辛苦了。”
攝像師和其他工作人員:“……”
又來了,“辛苦了”是何傅小組說的頻率最高的話。
×
晚餐的時候,節目組到底沒有那麼喪心病狂,沒有真的讓他們隻吃自己收集的食材,而是準備了豐盛的農家菜犒勞他們。
當然他們弄來的玉米和魚,做成了烤玉米和水煮魚湯。
農家菜自然沒有何青荷每天做的飯菜精致,勝在自家養殖與口味地道。
何青荷坐在傅琛身邊,小口小口地喝著魚湯,說:“還是自己釣的魚更好吃,玉米也很香。”
傅琛在一旁表示同意。
何青荷記起自己的人【和諧】妻人設,給傅琛盛了一碗湯,溫言細語:“吃多點,今天累了一天,補補身體。”
傅琛接過魚湯,慶幸今天沒有去抓鴨子。
何青荷見傅琛喝了一口湯,露出欣慰柔和的神情。
傅琛看著這樣的何青荷,有些恍惚。
誰能想到這樣溫順喜靜的人,下午的時候拿著一米多長的魚竿,單手拋甩,瀟灑又自信。
結婚一年,這還是傅琛第一次見何青荷那樣灑脫。
傅琛喝著魚湯,說:“我不知道你會釣魚。”
何青荷笑笑,說:“無聊的時候練的。”他補充一句,“家裡的事不用我操心,我空閒的時間特彆多。”
很早他就知道,自己不用擔心生計問題,甚至可以不用上學上班。
可也不能真的每天躺著,總得做些什麼。
大家都說釣魚是一個人的遊戲,於是他就去學了。
傅琛聽著他說話。
這一年何青荷周末的時候也一直在家,傅琛以為他性格文靜,不愛出門,原來他也有自己喜歡的活動。
傅琛說:“回家以後,周末我們去釣魚。”
何青荷擺擺手:“不用,荒廢好久了,已經手
生了,今天能釣上魚單純運氣好。”他笑笑,“你工作日那麼忙,周末有機會多休息。”
傅琛聞言不說話。
兩個人在農莊裡吃完晚餐,等著節目組下一步的安排。
工作人員走出來,通知他們:“今天晚上我們不回酒店,就在這邊住下。”
何青荷點點頭,說:“說好的任務積分算數,所以我們的分數應該挺高的,可以住好地方吧。”
農莊裡的任務全是傅琛雇村民做的,儘管節目組不情願,還是不得不承認算數,工作人員說:“你們的積分是四個小組裡最高的。”
何青荷開心地看了傅琛一眼。
“所以你們的住宿條件也是最好的。”
何青荷鬆了一口氣,折騰一整天,可不想最後去住茅草屋。
工作人員領著他們上了接駁車,沿著河水流淌的方向往下遊行進,何青荷疑惑,究竟要把他們帶到哪裡?
白天在河邊垂釣的人早已歸家,山區的夜晚沒有城市的燈紅酒綠,濃濃的夜色格外漆黑,坐在車裡也能感覺到空靈寂靜的氛圍。
何青荷透過車窗看著外面沉沉的黑夜,過了一會,工作人員告訴他們:“到了。”
接著,何青荷看見了層層疊疊的吊腳樓。
乾闌式的建築自河面淩空而起,一層一層延展到山坡,下方是水,背後是山,小樓宛如坐在河邊的少女,玉足撩過清澈的水面,回頭望,便是陡峭的山石。
一幢幢吊腳樓上點著燈,照亮俏麗的飛簷,又像少女靈動的眼波,含情脈脈地投遞過來,讓人心思迷醉。
水汽迷離,大山壯麗,樓閣古樸精美,這些元素組合在一起,構成一副絕美的畫卷,何青荷忍不住說了一句:“真美。”
這些吊腳樓是農莊旁的一座古鎮,今晚傅琛與何青荷就要在這裡過夜。
節目組安排他們住進毗鄰河道且地勢最高的一棟樓,包下整整一層,自帶露台,從露台上可以將整個鎮子的夜景儘收眼底。
工作人員知道這兩位出身豪門,見過不少昂貴的屋子,對他們說:“這是這裡景色最好的住處了,其他嘉賓沒你們積分多,住宿條件不好。”
何青荷好奇地問:“其他嘉賓住的是什麼地方?”
工作人員稍稍透露:“比如山洞之類的。”
何青荷頓時覺得這裡是全世界最豪華的房間。
隻是還有一個問題,何青荷對工作人員說:“可以再開一個房間吧。”
雖然節目組包下了一層樓,實際也隻是一個大套間,外間桌椅不少,主臥的床隻有一張。
誰知工作人員說不行。
何青荷不解:“昨天都開了,另外的房間我們自己付錢。”
工作人員說:“昨天是酒店,有空房,這裡是民宿,其他樓層要麼住著其他人,要麼鎖住不能用,你們就湊合一晚上吧。”
其實湊合一晚上也未嘗不可,但之前那麼多天分房睡都堅持下來了,現在妥
協總覺得有點打自己的臉。
何青荷知道節目組是故意的,房間裡一定安裝著攝像頭,打算錄他和傅琛同房的情景。
而且他還懷疑,徐導在對他們雇傭村民的事進行報複,他不想答應得太快,讓徐導得意,於是選擇不吭聲。
工作人員還在遊說:“你們是合法伴侶,睡一個房間不是天經地義嗎。”
越說反而越是激起逆反心理,何青荷不懂,在不在同一個房間睡覺屬於個人選擇問題,為什麼節目組就是不放過他們,一定要按頭讓他們同房。
何青荷屬於性格偏軟的人,此時也生出執拗的脾氣,不管工作人員怎麼勸,就是不說話。
這時候傅琛開口了。
他說:“我在外間就行。”
工作人員說:“外間隻有椅子。”他們特意把其他可以躺著的家具搬走,隻留一張床,就是怕嘉賓投機取巧。
傅琛眉目深邃,語氣冷淡,說:“就這樣安排,不用在這方面浪費時間。”
霸總的氣場太強,工作人員敢勸何青荷,不敢跟傅琛多說,隻能遺憾放棄。
徐導啊徐導,我儘力了,他們實在太頑固。
忙活一整天,天色已晚,明天還要繼續錄節目,節目組的人退出小樓,把空間留給嘉賓夫夫,隻是叮囑何青荷睡覺之前可以遮擋攝像頭。
等其他人離開,何青荷問傅琛:“你準備怎麼睡覺?”
傅琛回答:“我自有辦法,不用擔心。”他看著何青荷,說,“早點休息吧,晚安。”
說完,他就走出臥室,到外間去了。
何青荷沒有阻攔,走到床鋪邊坐下。
為了方便觀景,床鋪正對著窗戶,窗戶都是雕花的木窗,隻要緩緩推開窗子,外面便是燈影水色的風景。
躺在床上就能看到美景,確實挺浪漫。
何青荷欣賞了一會風景,接著去洗漱,然後換上睡衣準備睡覺。
他在床上躺平,剛閉上眼睛,突然想起什麼,再次起身,把房間裡的攝像頭關了。
接收視頻信號的導演組那邊則是畫面一黑,什麼都看不到了。
徐導氣得不輕。
他們一直在監控屏幕前守到最後,就是想看看這兩人會不會妥協,沒想到他們還真的一裡一外,死活不願意睡一個房間,真是絕了。
從沒見過這樣的配偶。
徐導自己也察覺何傅夫夫恐怕在跟他對著乾,想想挺沒意思,人家小夫夫愛怎麼做怎麼做,他從中作梗有小題大做的嫌疑。
沒有必要,以後直接給他們安排兩間房吧。
那邊何青荷關了攝像頭,重新上床躺平,閉眼假裝睡著了。
等了一會確定沒有動靜,鏡頭也沒有亮起紅點,何青荷睜開眼睛,適應著黑暗,摸索下床。
他沒有穿鞋,白玉一般的赤足踩在木質的地板上,悄無聲息。
何青荷小心翼翼地走向房門,倚在門框處往外間看。
傅琛這時候正坐在外間的椅子上,從行李裡拿出平板在看郵件。
他聽見房門發出吱呀的聲響,抬起頭,看到何青荷一手撐著門框,側著身體,幽幽地望著他。
傅琛的目光下移,看到何青荷沒有穿鞋,露出一截精致的腳踝,白皙的皮膚在缺少光線的夜晚,同樣亮得晃眼。
他放柔聲音,問:“怎麼了,為什麼不睡覺。”
何青荷沒有回答,反過來問:“你呢,你要繼續工作麼。”
傅琛掃了一眼自己的平板,搖搖頭,說:“隨便看看,不是重要的事。”
既然如此……何青荷輕聲說:“那就彆看了。”
他的語氣很輕,像西南地區山水間的煙雲,如夢似幻,傅琛聽見他說:“過來跟我一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