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有些緊張, 一雙藍色的眼睛盯著日向現的臉,沒有拿章魚燒的另一隻手已經伸進了口袋裡,快速的拿出了一塊手帕朝著日向現遞了過去。
“快吐出來!”
日向現顧不上嘴裡的溫度, 趕緊一邊擺手一邊飛快咀嚼起來。
好難吃啊, 又燙又難吃!這靠近海邊的小攤上的章魚燒,難道不是應該有地理位置加成嗎!
為什麼可以做到這麼難吃!
咀嚼了十幾下之後,青年終於將混合著一股生的面粉味道的章魚燒咽下去, 然後不禁露出了一副劫後餘生的恍惚表情。
諸伏景光皺著眉,“感覺怎麼樣?”
日向現沒忍住吸了一口氣,抬起頭,那雙綠的透徹的眼睛上都似乎蒙上了一層霧, “難吃啊!”
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無奈, 但是同時心裡鬆了一口氣, 現在能說難吃,應該是沒受傷吧,但是他還是耐心地再次深入問了一次,“我是說,有沒有被燙傷,或者喉嚨有沒有不舒服?”
日向現緩了緩,先是回答了諸伏景光的問題, “舌頭有點痛,喉嚨還好。”不過嘴巴裡面的小傷口睡一晚就能好了, 也不用太在意, “真的不好吃啊。”
他又將目光放在了隻被他吃了一顆章魚燒的盒子上,裡面還有五個。
日向現:“……”不想吃了,但是把食物丟掉是不好的行為。
諸伏景光搖了搖頭,“章魚燒剛剛出爐都是很燙的, 外面的面皮會很快涼下來,但是被包裹在面皮裡面的面糊涼的會慢很多。”他說著說著就將手帕給收了起來,將滑下去一點的帆布包再次往上撈了下,也對這個被說難吃的章魚燒有了點興趣。
當時那個小攤上的大叔在做章魚燒的時候,諸伏景光也是看著那個人動作的,看著步驟什麼的都沒有問題,章魚腿看色澤也是新鮮的,調味料也加了,應該不會難吃才對。
不過……
諸伏景光將帆布包再次往上撈了撈,然後拿起一根竹簽,插了一顆起來到底是不放心,還特意吹了吹,又等了一會兒這才把這顆章魚燒放進了嘴巴裡。
預想之中的燙衝襲而來,舌頭在這一瞬間都有些麻痛的感覺,他倒是沒有意外,等到嘴巴適應了這個溫度之後,才咀嚼了一下,隻是一下就不禁皺起了眉。
外殼有些脆,帶著一點米香,但是面的糊幾乎沒有多少味道,一點點的鹹味都是靠著澆在外面的照燒醬汁,黏黏糊糊的,除此之外似乎還有一股格外明顯的腥味。
諸伏景光是一個廚藝不錯的人,自己也動手做過章魚燒,那是還在念高中的時候,校園祭每個班級都要出的活動,他有一年就曾經在校園祭上擔任過流動小攤的臨時廚師,當時他做的章魚燒可是受到了很多人的歡迎,給他在的班級帶來了不少班費。
短發警校生的腦子飛速轉動,立刻找到了一些原因。
他也將嘴巴裡的食物咽下去,沉吟了一下,“應該是面糊沒有調味,雖然熟了但是沒熟透。”
日向現不管這個過程,“那之後如果這邊開發出來,要出來擺攤的小食要出攤都得先考察一下。”
諸伏景光立刻失笑,“那之後,我們再一起過來。”
這是當然的。
想吃的東西很難吃,但是跟同期有了新的約定,日向現想了想,覺得這也不算是什麼壞事,於是就點了點頭,又指了指遠處剛剛另外的幾個人去往的方向,“那我們現在去找他們吧。”
說著話,還又插了一顆章魚燒,稍微吹了吹就塞進了嘴巴裡。
還是難吃。
鬆田陣平他們其實並沒有走多遠,甚至是在後面的兩個人停下了之後沒多久,這三個人就已經發現了。
隻是彼此都不是小孩子,也沒必要一直紮堆在一起。
所以萩原研二隻是回頭看了看,就又去看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了,“他們好像去買吃的了。”
降穀零倒是想走過去跟諸伏景光彙合,但是人沒走出去一步,就被熟悉的人拉住了手臂,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的程度。
鬆田陣平嘴角微微勾起,“我看到那邊有軟木槍,要不要試試?”
降穀零被這一打岔,也順著鬆田陣平的示意看過去,其實就是一些集市跟祭典上常見的射擊遊戲,特質的長槍裡子//彈是軟木塞,將想要的獎品打下來之後,獎品就能被直接帶走。
這個遊戲的難點,一個是準頭,另一個就是獎品的重量大小了。
降穀零:“在學校裡還沒打夠嗎?”而且學校裡用的還是真槍。
鬆田陣平撇嘴,“你該不會是怕了吧?”
降穀零當即發出一聲冷笑,“怕什麼?怕你又要被日向勸著戒賭嗎?”
鬆田陣平:“……”
卷發青年不滿了,他手上繼續用了一點力氣,“誰說要跟你賭了?!”
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於是卷發青年趕緊轉移話題,“景光跟現去買彆的東西應該很快,我們就在這附近,說不定打完一輪他們就過來了。”
降穀零眨了下眼睛,還準備說點什麼,忽然就聽到了不遠處傳來招呼聲音。
萩原研二在他們兩個說話的時候就已經走到了射擊屋前面,甚至已經迅速的掏錢拿到了特質的槍,現在正帶著一臉燦爛的笑招呼他們趕緊過去。
降穀零於是就這樣絲滑地被拉入了射擊小遊戲之中,並且在老板樂嗬嗬的眼神之中,在第一槍就打中了一個儒艮玩偶的側邊。
金發青年紫藍色的眸子閃了閃,手指在特質槍的扳機處摩挲了兩下,隨後將槍口微微偏移了一點,又是毫不遲疑地扣下了扳機。
軟木塞似乎都裹挾上了一股風的氣勢,在周圍人的小小驚呼聲中,那個巴掌大的儒艮玩偶被擊中小腦袋,然後晃悠了一下,最終倒了下去。
萩原研二率先捧場的鼓起了掌,“不愧是小降穀!”
鬆田陣平還在掂槍,他比起直接上手,還是習慣性地會先檢查手裡的東西有沒有問題,聽到這樣的誇獎聲也不過是微微抬起頭看了一眼,隨後又低下頭去繼續檢查了起來,那個架勢,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槍給拆了一樣。
老板也沒有覺得這有什麼,做這種生意的,總會遇到運氣好的客人,但是也會遇到運氣不好的,打來打來他反正也不會虧。
鬆田陣平將特質槍檢查好,雖然沒有真的拆開看,但是也知道肯定是跟真家夥有些不一樣的,所以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黑色卷發的青年此刻頭發已經全乾,身上穿著的黃色T恤因為雙手端槍的動作拉上去一些,露出了一點腰部的線條,整個人的氣勢也在一瞬間變得淩厲又危險。
隨著他扣下扳機,棕色的軟木塞也咚的一聲從槍口飛出,準確地打在了一袋零食的包裝袋上,那袋零食也就晃悠了兩下,順利地倒了下去。
“果然是有點偏。”雖然精準打中了,但是鬆田陣平還是嘀咕了這麼一句,他本身就是瞄準的稍微偏一點的部位。
萩原研二看著兩位同期都有所斬獲,自己也動了動脖子,“哎呀,你們這個樣子,研二醬也要努力了!”
老板:“……”
一時之間,算的上小的射擊攤前,三個帥的各有特色的青年你一槍我一槍,老板很快眼淚汪汪,圍觀的人也就多了起來,時不時還會發出一陣小小的驚呼,一時之間,射擊攤位這邊竟然成了集市上的‘熱門景點’了。
日向現拿著章魚燒和諸伏景光找過來的時候,那三個人已經把攤位上被擺出來的小玩具小零食之類的獎品掃了個空。
攤子的老板是個中年人,正從攤位後面拖出了個大袋子,裡面鼓鼓囊囊的塞得都是玩偶之類的東西。
那三個人停手之後,後面也有的人想要嘗試,並且就要求要用前面三個人用的軟木槍,聚集的人稍微有些多。
日向現憑借著自己的大力氣,直接拉著諸伏景光硬生生的擠出了一條路,成功的到了正在老板拖出來的大袋子裡翻找的三人面前。
降穀零正拿了一個儒艮玩偶在手裡,說實話,儒艮的原型其實算不上多好看,為了迎合人魚的傳說,島上的居民或許在定製形象的時候就將兩者結合在了一起,也就出現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配色,被做成玩偶之後,也不知道是不是找的工廠不太行,總之每個玩偶都很有自己的特色。
金發青年找了一會兒,才找到了一個眼睛想對正常的。
“你們把攤子給包了?”日向現探頭探腦。
鬆田陣平仰起頭,看到他手裡的紙盒子頓時眼前一亮,然後就站了起來,“隨便拿一個玩就好了。”黑色的眼睛裡都是期待,“是章魚燒?”
日向現點頭,“買了兩份,我吃了三顆了。”
鬆田陣平立刻伸出手,“給我吃一個,餓了。”
日向現眨了眨眼睛,大腦還沒有做出反應,身體就做出了選擇,幾乎是立刻抓起鬆田陣平的手,把那盒章魚燒塞進了對方的手裡。
萩原研二也找了半天,試圖跟老板交涉,“老板,你這裡有小一點的,像是鑰匙扣那麼大的玩偶嗎?其他的我們都不要了,給我們拿七個怎麼樣?”
老板一聽,頓時點頭,鑰匙扣大小的玩偶他這裡也有,一般是用來安撫一些打了很多東西沒多少收獲的遊客的,隨後就再次走到攤位後面去了。
萩原研二歎了一口氣站起身,“大的不好拿,小一點的掛在鑰匙扣上也行,小陣平你說對吧?”說著他看向了自家幼馴染。
鬆田陣平鼓著腮幫子,一臉深沉。
萩原研二有些不確定,“小陣平,你的臉色好像有點不好,是不是……唔?”
接下來的話語被打斷,嘴巴裡被塞進了一顆圓溜溜的東西,萩原研二下意識地咀嚼了兩下,糊爛裡還帶著腥味的食物在唇齒間炸開,萩原研二的臉色也灰白了下去。
“這是……”有著一雙桃花眼的青年,眼睛裡一時都像是有了淚水,說話也含含糊糊了起來,“這是什麼?”
日向現往旁邊挪了挪,“章魚燒,剛買的。”他頓了頓,“應該不那麼燙了。”
這是燙不燙的問題嗎?
或者說,這種東西涼了之後才不好吃吧!
萩原研二伸手捂住了腮幫子,努力地繼續咀嚼食物,好不容易咽下去,眼前忽然又出現了一顆章魚燒。
這次他看清楚了,章魚燒圓潤可愛,上面還有著黑色的醬汁跟已經不再舞動的木魚花,此刻正被一根竹簽子戳著,被一隻眼熟的手拿著。
萩原研二轉頭看過去。
黑發綠眸的青年正一臉無辜地對他笑,那個笑容乖巧又純良,“要不要再吃一個啊?”
萩原研二苦笑,但還是吃了。
——————————
本次集會所得,醜的奇形怪狀千奇百怪的儒艮鑰匙扣玩偶,以及因為吃了不好吃的章魚燒所以對集會上其他小食失去興趣,所以一直餓到最後的肚子。
大家最後還是跑去居酒屋裡吃了一頓圍爐燒烤,日向現偷偷地把魚的腦袋跟肝臟都留了下來,沒有吃。
他不喜歡吃苦苦的東西。
等到大家都心滿意足的回到了旅店,進到了自己的房間裡洗漱睡覺,日向現又從商城裡買了一套新衣服換上,隨後在羽賀響輔過來敲了一次門之後,和自家下屬一起去了神社那邊。
羽賀響輔今天一天都在跟島袋家的人打交道,午飯跟晚飯都是在神社裡面用的,現在回來也是因為需要帶日向現去神社,還有就是順便在這個過程中將他整理出來的關於神社裡島袋家一家人的情報告訴他的boss。
“現任長壽婆對合作的事情很讚同,也表示如果屬實,那麼神社會幫忙說服島上的居民,不過他們想要將簽約的地點放在日向財團的總部大樓。”棕發青年聲音溫和,“另外島袋君惠小姐對我們的邀請還是有些猶豫,說是要見過您之後再做決定。”
此刻的街道上已經少有人在走了,路燈都隻剩下了幾盞,是堪堪能夠看得清一點模糊的影子的程度,前進都得打著手電筒。
日向現的眼力很好,所以不擔心自己會摔倒,眼前的手電筒的燈光忽然一晃,青年伸出手扶了下羽賀響輔。
他沒有對羽賀響輔之前的話有什麼反應,開口也是彆的方向,“你要不要考慮抽空去學點武術?”
羽賀響輔被扶著穩住身體,嘴角不受控製的抽動了兩下。
他隻是一個音樂家啊!學武術是不是太超過了!
“就算您這麼說。”羽賀響輔艱難的找到自己的聲音,“我現在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啊!”
日向現一秒閉嘴。
青年在這個時候抬起頭,看到了不遠處的神社前此刻正亮著的燈籠,以及拿著燈籠,站在門邊穿著一身巫女服耐心等待著的巫女。
島袋君惠手持燈籠,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遠處的兩個青年一點點靠近,手電筒裡的燈光傳出來,在夜裡形成了一條光柱,似乎有細碎的灰塵在其中翻飛。
有一個瞬間,島袋君惠在冥冥之中似乎感知到了好像有什麼碎裂掉了,並不是災厄,反而像是賜福。
她自小在神社長大,也是美國神社的巫女,對某些神秘的感知並不會覺得是無稽之談,這讓她的態度又跟認真了一些。
島袋君惠就這樣看著那兩人漸漸走遠,白天才見過一次面的那個娃娃臉青年在她的面前停下。
“島袋小姐夜安。”
這人身上穿著的衣服要比白天遇到的時候正式一些,卻也還是偏休閒的款式,怎麼看其實都不像是來談關於小島的旅遊業開發這種大事的。
“日向先生夜安。”島袋君惠將一點心思放到心底,臉上還是帶著開朗的笑,“辛苦您過來了。”
“這沒什麼。”青年說著話又伸手摸了摸下巴。
島袋君惠笑容不變,側過身,拿著的燈籠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了晃,燭火卻是沒有滅,“那辛苦您再跟我來,祖母跟父親已經在等待您了。”
日向現的眸光閃了閃,羽賀響輔也在此刻將手裡的手電筒關了。
神社的燈火之下,走在前面的帶路的巫女忽然聽到了身後青年的歎息。
“您真的有一位很厲害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