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薑皇後見過寶成公主姑侄倆後,得知江玉媛中暑,就命宮女領著她去側殿休息。
寶成公主道:“打攪嫂嫂了,要不是玉媛頭疼的不能動,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無妨,就幾日而已,客氣什麼。”
兄長在青州就藩,寶成公主不太了解兄嫂之間太多的事,可兄長在登極之後立刻封這正室夫人為皇後,長子為太子,足見兄長對她還是認可的,那麼寶成公主對薑皇後的態度自然不會輕慢。
“您身子弱,我平日裡就不敢打攪,不是客氣。”寶成公主歎一聲,“可惜我也幫不上忙,隻能每回進香都替您祈福。”
“勞你掛心了,我是自個兒不爭氣,但最近也好些了。”
“是嗎?”寶成公主眼睛一轉,“那嫂嫂可能去文殊寺避暑?我剛才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勸兄長去避暑,他總算答應,估計一會就會跟您說了,您要是能同去再好不過。”
薑皇後可不想跟丈夫待一起,連連擺手:“不成不成,我去不了山上。”
寶成公主露出惋惜之色:“那隻能等您養好了再說。”
一國之君去避暑總是大事,路途怎麼安排有官員操心,家人如何安排當然得建興帝自己出面,故而又在坤寧宮舉辦宴會。
薑皇後已經提前得知,但她沒想到丈夫居然要把孫兒孫女帶走,當下就有點反對:“珝兒,珍兒才三歲,會不會不適應?你突然做此決定可曾為他們考慮過?”
“三歲又不是一歲,這有什麼?彆說朕還帶著太醫,”建興帝看向楚音,“阿音也隨行,有他們娘親照顧,還要如何?”
“你自個兒沒帶過孩子當然說得輕巧,這孩子又不是有太醫,有娘親在就萬無一失的。”
“可在宮裡不也一樣嗎?你能保證萬無一失?曆朝曆代死了多少皇子皇女?”
“……”
生怕他們鬨起來,楚音忙打圓場:“母後,兒媳知道您是出於關心,不過去燕山算不得長途跋涉,也不至於水土不服,珝兒跟珍兒不會有事的,兒媳正好趁此帶他們遊山玩水,長長見識。”
建興帝很高興:“看看阿音,多明事理,看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嘛。”
薑皇後知道楚音一向以大局為重,暗歎口氣,而後盯著丈夫道:“你非得如此,我也沒辦法,但若珝兒,珍兒有什麼事,我一定跟你拚命!”
她也就這個招數了,拚命。
拚的還不是她自己的?能傷他分毫嗎?但建興帝還是聽進去的,命太醫院的馬院正,張院判,連同另外兩位太醫隨行,且帶上足夠的藥材。
陸景灼這時道:“父皇,再帶上劉院判吧,他比較了解阿音的狀況。”
建興帝一怔,看向楚音:“你莫非身子有恙?”
“沒有,隻是之前有些體弱,後來兒媳一直在練功法,好了不少,去避暑不成問題……”她打趣,“父皇,上山應該不用兒媳自己爬吧?”
建興帝被她逗笑了:“當然不必,不過那燕山高聳入雲,你便是爬也爬不上。”
唐飛燕今晚一直很安靜,沒來招惹楚音,此時見她強撐著也要去燕山,不由暗自冷笑,說到底,楚音的太子妃之位是公爹給的,所以她也挺會討好公爹,比如上次舉薦官員。
也是運氣好,聽夫君說,竟真是個會治蝗的能手,已經被封為五品官。
楚音為此還得了賞。
這樣一來,她當然隻能避其鋒芒。
退一步海闊天空,以後再慢慢尋找機會就是。
唐飛燕示好道:“大嫂,文殊寺晚上很冷呢,你一定要多帶些衣物,省得著涼。”
楚音也不驚訝。
唐飛燕慣會裝傻,一邊做著討人厭的事,一邊又假意交好,若不搭理她,倒顯得自己小氣。
好在前世她的手段不算歹毒,最後也沒留在京城,楚音談不上恨,微微一笑道:“多謝二弟妹提醒,我會記下的。”
見妻子這次十分懂事,陸景辰頗為欣慰,拍了拍唐飛燕的後背,與陸景灼道:“我們去避暑享受了,大哥卻要處理國事,實在辛苦大哥。”
“為父皇分憂乃是本分,就怕我做不好。”
兄長瞧著不近人情,言行舉止卻謹慎周密,叫人挑不出錯處,陸景辰笑道:“大哥謙虛了,父皇要不是信任你哪兒敢離京嘛,也隻有你才能讓父皇放心……對了,聽說燕山腳下有家點心鋪的桃酥比禦廚做得都好吃,我一定帶回來給大哥,還有母後,三弟嘗嘗。”
席上也就三弟最可憐,像個影子一般,陸景辰心想,提一提他,也好讓三弟記得他的這份人情。
陸景睿果然笑道:“二哥有心,小弟就等著品嘗桃酥了。”
等散席後,建興帝自然又是第一個離開的,緊接著是陸景辰夫婦,他們得回晉王府。
陸景睿臨走時來向陸景灼夫婦告彆,並且提起楚音送的書:“多謝大嫂,您那本《梅花易數》選得真好,如今我都沒什麼可問大哥的。”
陸景灼一頭霧水,不明白他的意思。
楚音主動解釋:“三弟不是在念《易經》嘛,我記得書房有這本書便送給三弟了。”
若是以往,她應該會事先跟他商量,比如說“三弟看不明白《易經》,是不是找本書給他做參考”之類的話,沒想到她自己私做主張。
有點奇怪。
但楚音最近奇怪的事太多,也不差這一樁,陸景灼沒往心裡去。
陸珝跟陸珍此時跑來,要陸景灼抱。
陸景睿蹲下身逗弄侄兒:“珝兒,給三叔再看看,下回得等到半個月之後了。”
楚音心頭立時有股怒火竄了上來。
可她要再阻止的話,隻怕會引起陸景睿懷疑,令他防備,那麼她很難在以後戳穿他,隻能忍一忍。
現在陸景睿是不會害兒子的。
陸珝當然什麼也不知,被他這三叔捏了好幾下臉。
楚音瞧在眼裡,忽然道:“珝兒,叫三叔抱抱。”
“三叔抱。”陸珝馬上伸出小手。
陸景睿用左手將他抱了起來。
看來他真是時刻記得他的右手是廢的……
為何前世她一點沒問呢?不過就算問了,知道真相,她也不會生出懷疑,指不定很可憐陸景睿,楚音搖搖頭,這樣還是難以改變結局。
薑皇後仍有擔憂,想了想,又再三叮囑楚音:“阿音,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跟珝兒,珍兒,有點不適便請太醫看,哪怕是提早回京……”
“是,母後的話兒媳會記在心裡。”
“還有,小豆跟七娘你都要帶去的吧?再多帶幾個內侍宮女,彆到時人手不夠手忙腳亂的,唉,可惜景灼不能去,不然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殿下是儲君,無論如何都得留在京城,您彆胡思亂想,兒媳心裡有數。”
她此前一個人在青州過了兩年,孩子們都養得好好的,薑皇後笑起來:“我真是多慮了,想必你會考慮周全,那你跟景灼早點回去吧,又要分開半個月,定然有很多話要說。”
“……”
她是有話,陸景灼就未必了。
他隻會口是心非,連“想她”都不願說。
不過分彆還有兩日,也許到最後一刻,他會表露出來?
楚音又生出期待。
她笑著回到陸景灼身邊:“殿下,母後催著我們回去呢,走吧。”
陸景灼彎腰將兩個快睡著的孩子抱起。
“他們可是又重了些?”
“嗯,個頭比起上個月也高了,”陸景灼看著兩張圓圓的小臉,“長得真快。”
“下次從燕山回來,殿下也許會覺得他們大變樣了。”
“十五日就能大變樣?”
“當然,十五日很久的,從一數到十五,得數好一會。”她仰著頭看他,淡淡月光照在臉頰上,瑩白如玉,一雙眸子又如秋水落入星辰,浮光閃爍。
他被她的麗色晃了下眼,竟罕見地揚起唇。
恰似山巔雪蓮盛放,兩世才等到一回。
她櫻唇微張,修長手指握住他手臂:“殿下,你剛才笑了!”
那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嗎?他道:“誰不會笑?”
你啊!
楚音搖著他手臂:“那你再笑一個。”
“……快走吧。”
楚音剛才說“十五”要數一會,有點可愛,他沒忍住,再笑是笑不出了。
見他快步走向攆車,楚音隻好跟上去。
兩個孩子此時已沉沉睡著,陸景灼將他們放在左側。
“他們還不知馬上要跟殿下分彆了呢。”
“隻是十五日。”
“十五日很長,”楚音強調道,“他們也許會哭著要爹爹。”
陸景灼道:“習慣就好了。”
她說了那麼多次半個月很久,他真的聽不出嗎?她隻希望他也能表現出不舍,楚音咬了下唇道:“也許我也會哭著要殿下的。”
“……”
她真是什麼都說得出。
這還像個太子妃嗎?
陸景灼想斥她兩句,可轉頭瞧見她被咬得發紅的櫻唇,嬌豔欲滴,仿佛在向他發出邀請,忽然間生出一陣躁動。
楚音還未發覺,繼續委屈道:“你知道我有多不想跟你分……”
他高大的身影忽然前傾。
她的身子被他一逼,直接撞到了車壁上。
“咚”的一聲在夜色裡極其刺耳。
她感覺後背有點疼。
他從來不會這樣。
眼前的男人眸色晦暗,似起了風的湖面,所帶來的吻也極其的狠。
像是警告一般,他聲音沉沉:“下次彆再這麼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