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070(1 / 1)

寒門天驕(科舉) 清涴 19140 字 6個月前

胡閣老大概是被創得太狠,精神也趨向於狂暴狀態。這次查舊賬,胡閣老大有一言不合就創死所有人的架勢,每一樣賬目都得查得清清楚楚,任務派分下去,完不成的等著挨罵。

戶部官員好不容易撐過了前一陣子的庫銀失竊的風暴,這會兒又來了查賬的壓力,簡直吐血的心都有了。

為什麼就逮著戶部收拾啊?其他五部的同僚們現在過得可輕鬆了。

胡閣老冷笑,“其他五部照樣要查賬!人家動作可比你們快多了,賬都查了一大半,能不輕鬆嗎?”

狂暴狀態之下的胡閣老比狂暴版的福王還嚇人,福王有火當場就發作,胡閣老那是一陣接一陣,時不時來你身邊晃悠晃悠盯個梢,這誰遭得住?

是以在顧胡閣老的高壓逼迫之下,戶部官員們不得不開始卷起來,連平常的摸魚優秀選手,都不敢在這個時候觸胡閣老的黴頭。實在是擔心自己一不留神就被胡閣老當成殺雞儆猴的那隻雞。

福王心裡都有點發怵,小聲對蕭景曜說道:“胡閣老平日裡的性子挺好的,怎麼發起怒來這麼嚇人?”

蕭景曜的神情登時變得一言難儘,十分中肯地回道:“殿下不如想想你先前同胡閣老做戲時,展露出來的性子。”

那主打的真叫一個無人生還,連樹上落的一隻鳥都得讓人打下來燉了。

福王跳腳,再次強調,“本王那是學寧王的!是你讓本王配合你演一出戲的,本王演得這麼好,你得了好處,立了功,這會兒倒拿這事兒來挖苦本王了!”

有你這麼不厚道的人嗎?福王的雙眼裡就寫滿了這一句話。

蕭景曜摸了摸鼻子,覺得福王這話說得也有道理,登時不再開口多言。

福王卻又湊了上來,笑嘻嘻地恭喜蕭景曜,“你立了這麼大的功勞,年底的官員考評,你指定板上釘釘能再次升官。升官發財這等大好事,你不請本王喝酒慶祝慶祝?”

說到喝酒請吃飯,蕭景曜立馬就不困了,當即微笑著反問福王,“下官依稀記得,殿下還欠我們一頓慶功宴。”

好不容易忘掉了心理陰影,被蕭景曜提到了關鍵詞,又被記憶攻擊的福王:“嘔——”

“本王不會欠你們的酒,到時候換個由頭再來設宴款待你。說起來,當初本王是想宴請整個銀庫司的同僚的。結果一通庫銀失竊案查下來,他們全都下大獄了,這可真是……”

好好的慶功宴,本該來赴宴的人,都成了功勞的一部分。這事兒也挺地獄笑話的。

福王忍不住又對蕭景曜投去意味深長的目光。

蕭景曜臉上的微笑不變,繼續保持著高深莫測的神情,微笑著給了福王致命一擊,“殿下先前可是答應過下官,願意跟著下官學點東西。下官看,庫銀這些賬本,殿下來算就十分合適。”

好歹是個開府單過的王爺,看不懂賬本怎麼行?

蕭景曜覺得福王也是絕了,先前在養心殿時,蕭景曜見到過福王被正寧帝壓

著算賬的情景。那會兒福王把算盤撥得啪啪響,看起來像模像樣?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陣仗挺能唬人。這會兒真正和福王有了接觸之後,蕭景曜才發現,這位是真的不愛動腦子。讓他乾點活,簡直被他乾出來彆人在虐待他的效果。

天地良心,他一個受寵的皇子,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去虐待他?

也正是因為福王太過於不愛動腦子,一有事就去找彆人乾活。久而久之,竟然還讓他練出了識人之術?就事兒就離譜。

蕭景曜也不知道福王的識人之術到底是先天的天賦還是後天的練習,反正福王指定人去乾的活,真沒一次翻車的。

想到這裡,蕭景曜的神情也有些微妙,忍不住問福王,“殿下當初一見下官,就說下官適合來戶部查賬。這話到底是發自內心,還是隻想隨便抓個人乾活?”

福王驚訝地瞪大了眼,“啊?我要想隨便抓個人乾活,抓蘇世安不是更合適嗎?”

“你彆以為蘇總管隻是個普通的禦前總管,實際上他寫得一手好字,能做文章能算數,我小時候還讓他給我寫過功課呢!”

蕭景曜:“……”

就很難評。

定定地看了福王好一會兒,蕭景曜才扶額道:“殿下,上書房的夫子們沒被你氣死,當真是命大。”

比碰上學渣更讓老師們崩潰的是什麼?是一個明明有些天賦的孩子一心擺爛,說什麼都不肯上進,一直在浪費自己的天賦!

福王撓撓頭,“是嗎?先生們其實對六弟更嚴厲。”

蕭景曜敏銳地察覺到福王對幾位皇子的稱呼問題。每次福王提到太子,都是十分親近的叫大哥。現在提到榮王,也是很親近的六弟。唯有提到寧王時,福王叫的是寧王,而不是二哥。

這就十分有意思了。

蕭景曜對福王的觀感還不錯,忍不住委婉地提醒福王,“殿下和其他王爺都是兄弟,不太好在明面上分個遠近親疏吧?”

福王愣了一會兒才想明白蕭景曜的意思,臉上頓時露出了自信的微笑,得意道:“上回寧王搶我花瓶之仇,我還記著呢!就算是在父皇面前,我也是這麼說!”

蕭景曜:“……”

大齊未解之謎,福王怎麼還沒被正寧帝給打死?

看看太子和寧王,都掐成烏雞眼,你死我活了。但到了正寧帝面前,兩人還要默契地表演兄弟情深。福王倒好,裝都不帶裝一下,直接告訴正寧帝他還在記寧王的仇?

這可真是未曾設想過的道路。

也不知道寧王得知這事後,會不會被福王給氣吐血,或者是怒氣衝衝殺上門,讓福王好好體會一把來自親哥的愛。

這題福王也會!

福王搓搓手,美滋滋地告訴蕭景曜,“他不僅不生氣,還給我送了好幾個花瓶向我賠罪。嘿嘿,我本來都打算將這事兒揭過不提了,結果寧王這麼客氣,那我就隻能再記仇一段時間了。”

蕭景曜目瞪口呆。

福王真是狗得天地變色啊。

福王也有自己的小算盤,十分誠懇地告訴蕭景曜,“父皇總不能護著我一輩子,若是……嗯,大哥總歸會看在現在的情分上,再護一護我的。”

蕭景曜心情複雜地看著福王,“殿下,交淺言深。”

“這有什麼?”福王卻毫不在意,“就算到了父皇面前,本王也敢這麼說。”

說完,福王又抓了抓臉,恍然大悟,“對了,我確實有些日子沒進宮了。正好新得了兩支品相絕佳的人參和靈芝,送去給父皇補補身子!”

說完,福王就拍了拍蕭景曜的肩膀,留下一句,“彆再給本王安排事情乾,本王不想再繼續撥算盤!”

蕭景曜無語。

*

鑒於庫銀失竊案牽連的人員太多,戶部幾乎空了一半人,顧希寧實在是不放心蕭景曜,除了提醒蕭景曜出門當值帶好護衛之外,還特地給護衛們排了個當值表,誰在明誰在暗,一路保護蕭景曜,都給安排得明明白白。

蕭景曜見了都忍不住咋舌,覺得顧希寧未免太過謹慎了一點。天子腳下,要是還有人敢當街行刺朝廷命官,那正寧帝怕是睡覺都睡不安穩了吧?

顧希寧在邊疆多年,警惕性比蕭景曜不知道高出多少,反過來勸蕭景曜,“小心無大錯。反正也不會妨礙你的正事,讓他們一路跟著你,我們也放心。”

蕭景曜想了想,現在天氣回暖,自己走路去戶部當值,也就一刻鐘的功夫。若是碰上早朝日,那就得出動馬車。算下來,真要有人蹲點想對蕭景曜造成點什麼傷害,想找個空擋也挺不容易。

隻不過看著顧希寧認真的神情,蕭景曜還是點頭硬了下來。現在連負責給他趕馬車的車夫,都換成了顧希寧給他的邊疆軍精銳。

蕭景曜還挺不好意思的,覺得這有點大材小用。對方卻很是坦然,“大人不必這麼想。我們當初在邊疆時,扮過乞丐,裝過馬匪,什麼苦都吃過。現在給大人當車夫,舒舒服服,過上安安穩穩的太平日子,睡覺都不用再像以前那樣睜著一隻眼,隨時隨地準備跳起來迎戰。這日子,多少同袍們求都求不來!”

蕭景曜也就不再多言,接受了他們的安排。一共八名精銳分了兩班,輪流保護蕭景曜。兩個在明兩個在暗,若是碰上蕭家一家人出動,那他們八人就全都跟著一起出門,繃緊了神經看好蕭家每一個人。

蕭景曜都覺得自己真是撿到寶了。這樣的精銳,不是蕭景曜吹,就算是深受正寧帝喜愛的福王,身邊的護衛都比不上蕭景曜這八名精銳。

久經沙場,在生死邊緣刀尖起舞的精銳,真的不是繁華富庶沒見過戰場的京城驕兵能比的。

這八名精銳真的像顧希寧所說的那樣,行動起來一點都不會對蕭景曜造成困擾。除了在明處保護他的兩名護衛,蕭景曜根本找不到暗處的兩個人到底在哪兒。

有時候蕭景曜興致上來了,也有心思同他們玩一個找護衛的遊戲。奈何蕭景曜總是找不到他們,將周圍的人仔細看了一遍又一遍,愣是找不到藏在暗處保護他的護衛。

蕭景曜都奇了怪了,他都開了個過目不忘的掛了,這八個人的臉已經牢牢地印在了他腦海裡。就算這八人都生了張大眾臉,蕭景曜也自信,以自己絕佳的記憶力,不可能認不出他們。

奈何這次,蕭景曜還真就遭受到了人生的滑鐵盧,沒辦法在人群中找出自己的護衛。

還是在明處保護蕭景曜的兩個護衛賣隊友,蕭景曜才將暗地裡的兩名護衛找了出來。

蕭景曜很是震驚,“那個貨郎,不光是穿著打扮和相貌,口音都和昨天的貨郎一樣啊。竟然是你們假扮的?”

對方鎮定回答,“要是一眼就被認出來,那我們怕是也沒辦法活著跟著將軍回到京城。”

當年他們扮乞丐,扮賣藝的江湖人,甚至還扮過死了丈夫的蠻橫婦人,都沒露過餡,也沒被人找出來過。

蕭景曜忍不住讚歎道:“你們這本事,怪不得能成為精銳。”

既能馬上衝刺殺敵,又能百般變幻,指不定一通喬裝打扮後,混進胡人內部,對方還覺得沒問題呢。

護衛聽完蕭景曜的感慨,臉色有一瞬間的複雜,然後告訴蕭景曜,“我們大少爺當初還真這麼乾過。”

蕭景曜:“……”

大舅哥,牛逼!

不得不說,有了這幾名精銳在,蕭景曜的安全感簡直爆棚,甚至期盼著有人搞事情,好讓蕭景曜將他們一鍋端,全送去給大理寺。

因著正寧帝格外開恩,讓戶部自查庫銀失竊案,又陸陸續續將銀子追回來不少一事,大理寺卿對蕭景曜稍稍有些不滿。按照規矩,這麼大的案子,該由大理寺查辦才是。就算不交給大理寺,那不是還有刑部嗎?更有甚者,錦衣衛還沒出場呢。

這麼大的功勞,全送給蕭景曜了,也難怪大理寺卿心裡不痛快。

更讓他不痛快的是,蕭景曜你既然有這般查案的本事,去什麼戶部?就該來我們大理寺才對啊!

想到一堆陳年懸案,以及案幾上放著的一大堆棘手案子,大理寺卿就恨不得拎著蕭景曜的脖子,將他直接提溜到大理寺。

要不是胡閣老最近的臉色實在太難看,大理寺卿說不準還真就這麼做了。

胡閣老丟的可不隻是臉面,還有身上的幾個虛職,甚至連大學士的職位都被正寧帝給擼了,隻是格外開恩讓他能再進政事堂。認真算起來,胡閣老這是連內閣閣老的位置都丟了,現在隻不過是在戴罪立功,等著正寧帝再將他的閣老位置恢複而已。

彆覺得這官職一擼一恢複好像沒什麼變化。胡閣老又不是竇平旌,被擼多少遍官都沒影響。

以胡閣老的資曆和年紀,他現在在內閣中幾乎算是次輔的位置。若是李首輔退下,很有可能就是胡閣老升為首輔。

現在胡閣老的官職被這麼一擼,他在內閣的地位和威信都下降了不少。若是李首輔致仕,空出來的首輔之位,指不定會落到誰頭上。

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之位!

胡閣老現在那麼

大的火氣,閣老們都能理解他。

朝中不少大臣也在替胡閣老惋惜。惋惜之餘,又有些敬佩。

不是誰都有胡閣老這樣的魄力,能將自己失察的事情挑明,在正寧帝面前脫帽請罪的。

首輔之位在前面吊著,就算是求穩,換一個人,不說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九十不會在戶部搞什麼查賬。做多錯多的道理,官場老油條都清清楚楚。這麼一查,貪官汙吏確實落不了好,但胡閣老作為一部長官,一個失察之責肯定跑不掉。

誰會心甘情願給自己找麻煩呢?

胡閣老做到了。

完全不帶一點私心,一心為公。

這樣品質高尚的人,其他人可能不理解他的行為,但一定會對他心生敬佩。

正寧帝顯然也是知道胡閣老的心思的,所以並沒有讓胡閣老退出政事堂的議政,甚至向胡閣老透了口風,等到戶部自查賬目完畢,清賬有功,帶動其他幾部共同清賬,樹下清廉公正之風,正寧帝就會將胡閣老那幾個被擼掉的官職又重新給他補回來。

蕭景曜也看明白了這裡頭的彎彎繞繞,辦事更為精心。

胡閣老倒不是為了丟官而惱火,純屬是氣不過戶部竟然有這麼多國之蠹蟲。虧他天天在腦海裡撥算盤,想儘辦法省銀子,結果省下的銀子竟然就這麼一幫東西用這麼齷齪的方式給盜走了。

擱誰身上能心態不崩?

新來戶部上任的官員們安靜如雞,見了胡閣老就成了戰戰兢兢的鵪鶉,恨不得將自己埋在公務裡,讓自己不出現在胡閣老的視線中。

蕭景曜覺得大家現在的精神狀態過於緊繃,太緊張也影響工作效率蕭景曜想了想,頂著胡閣老的怒火替大家說了句公道話,“戶部本來就是賬目最多的一部,天下各州的賬目最終都要歸到戶部來,庫房賬目之多,屬實令人眼花。其他部清賬能清得那麼快,是因為他們的賬目同戶部比起來,不過是九牛一毛。即便如此,他們都還出了許多大問題,陛下更是大發雷霆。相比起來,我們戶部的賬目,已然是中上等。”

好歹賬目上,目標還沒暴雷。

胡閣老還是樂意給蕭景曜幾分顏面的。聽蕭景曜這麼一勸,胡閣老再看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戶部官員,又想冷笑,諷刺幾句,但還是忍住了,最終隻道:“你說的對,是本官太過焦躁了。賬目的事,你們務必一筆一筆比對清楚了,萬萬不可像其他幾部那樣,鬨出天大的笑話!”

眾人心下一鬆。

福王更是樂嗬嗬地開口道:“有胡閣老在,我們戶部的賬目怎麼可能出大問題?這陣子大家也辛苦了,今晚本王在天香樓設宴,好酒好菜管夠,你們可都要來啊!”

蕭景曜第一個響應,“這麼好的事,大夥兒當然不能錯過。走,去吃大戶!”

福王忍不住笑罵一句,“合著你把本王當成冤大頭呢!”

蕭景曜挑眉,“殿下口口聲聲說要請大家喝酒,總不能到最後還要我們出銀子吧?”

“其他人本王

肯定不為難他們。你嘛……說不準本王就把你押在那兒抵酒錢了!”

眾人頓時哈哈大笑,胡閣老也忍俊不禁,盤旋在戶部上空的陰雲終於被日光破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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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精通順杆爬這項技能的福王順勢看向胡閣老,“您也一起來!”

胡閣老搖頭失笑,“我要是過去,你們連酒都喝得不儘興。”

福王笑嘻嘻道:“原來您也知道這段時間給了我們不少臉色看啊?這不得自罰三杯?”

胡閣老是真沒見過福王這種二皮臉的家夥,一時間竟哽住了,惱羞成怒,“怎麼,還要我求你們諒解嗎?”

福王皮了一下很開心,看到胡閣老不舒坦後更加開心,拽著蕭景曜的胳膊刺溜一下往外跑,嘴裡還嚷嚷道:“下值了,快跑!一起去喝酒啊!”

蕭景曜總感覺福王生錯了時代。擱後世,福王這樣的,妥妥是能整頓職場和傻逼老板的厲害人物。

福王沒什麼架子,就算剛來戶部當值,和福王不太熟悉的人,到了宴席上,也不會覺得拘謹。

這時候就能看出各自的性格了。舉著酒杯恭敬又不失熱絡,甚至還有一絲絲諂媚,過來給福王敬酒的,都是八面玲瓏的人物,幾杯酒下來,就開始跟同僚們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完美融入同僚中,不管走到哪兒都能迅速將場子給熱起來。

也有不善交際的,一來就找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夾菜都隻夾面前的菜,有人來敬酒就跟著端杯,尬笑幾聲,連幾句吉祥話都不會說,實誠地將酒喝完,又坐了回去。

蕭景曜坐在福王旁邊,福王自然是坐主位,眼風一掃,自然就將這眾生百態掃入眼中。

蕭景曜見多了這樣的場景,社牛和社恐,上輩子蕭景曜的公司也有一大堆。蕭景曜已經見怪不怪。

福王倒是往蕭景曜身邊湊了湊,壓低了聲音對蕭景曜說道:“看到那個風頭最盛的人了嗎?我覺得他適合去禦史台。他身邊那個,雖然在笑,我總覺得他陰惻惻的,可能更適合去錦衣衛的地牢,用正當手段去折磨罪大惡極之人,彆把歪心思用在常人身上。”

蕭景曜驚訝地看著福王,“殿下不覺得心思陰暗的人不可重用嗎?”

福王更驚訝,“誰還沒個心思陰暗的時候?本王給了他一個釋放陰暗心思的去處,不就正好一舉兩得嗎?既讓他發泄了陰暗的情緒,又能讓罪犯招供,多好!”

蕭景曜這回是真的對福王刮目相看了,給了福王一個讚賞的眼神,真心實意地敬了福王一杯,“殿下心胸寬闊,是大家之福。”

福王卻道:“不是本王心胸寬闊,是父皇心胸寬廣,自信能駕馭得了任何性子的臣子。就算是一匹惡狼,在父皇手中,也會成為一條聽話的狗。”

還是那句話,科舉考試隻是篩選掉了學渣,並未篩選掉人渣。有的人才高八鬥,也不妨礙他是個人渣。偏偏這樣的人還能力超群,上位者在這樣能力超群能被管住的人渣和庸碌之人中,會更傾向於用前者。

前者能

力更強,是真的能幫上位者解決問題。至於人品問題嘛……說句陰暗點的,這種人渣那麼多小辮子,隻能依附帝王的信任和寵愛而在官場混得風生水起。若是到最後出了問題,這麼多的小辮子,帝王都不用再給他羅列什麼罪名了,湊一湊立馬能將人下大獄,然後送上全家消消樂套餐。

蕭景曜發自內心地讚歎,“陛下竟然在教導您政事之後還不動怒,果真是慈父。”

福王詫異,“這還用教?父皇平時就是這麼乾的啊,多看看就明白了。”

蕭景曜:“……”

這話沒法聊了。

蕭景曜重新起了個話頭,“太子殿下的身子好了許多,這些時日在早朝上見他面色紅潤,眼神湛湛,便知他精神很是不錯。隻是那體格,好似又威武了一些?”

“你乾脆直接說大哥又圓潤了一圈得了。”福王哈哈大笑,和蕭景曜碰了碰杯,“身形圓潤點也沒什麼不好,更威嚴。我看大哥也挺滿意。”

蕭景曜想到太子那一步三喘的做派,腦袋上就忍不住掛了幾根黑線。胖成太子那樣,肯定到了影響健康的程度了,三高立馬找上門來。擱後世,體檢報告都要亮紅燈。

奈何太子和正寧帝都很滿意,蕭景曜這個小官當然要明智地選擇閉嘴。

說起來,自從秋蘭圍場遇刺之後,正寧帝對太子的態度好像就冷了一點來著?

蕭景曜漫不經心地轉動著手中的酒杯,終於想明白了這個細小的關竅。

不管是太子還是寧王,從秋蘭圍場之後,貌似都被正寧帝給冷待了一點點?隻是正寧帝一向是個慈父,其中的細微差彆,一般人根本察覺不出來。蕭景曜時不時就靠著記憶掛來個情景重現都沒察覺到這一點,其他人更加發現不了。

蕭景曜頓時覺得碗裡的飯菜都不香了,心中警鈴大作。天家的父子關係,一個搞不好就會血流成河的啊。

蕭景曜已經開始頭痛了。

酒足飯飽後,蕭景曜正想回家,便聽到有人趁著醉意曖昧地笑道:“良辰美景,不如再去尋個溫柔鄉?”

這一頓飯下來,赴宴的人至少醉了一半。酒壯慫人膽,酒後也容易暴露本性。在他們清醒的狀態下,有福王在這裡,他們必然不敢說出這種話來。不過幾杯酒下肚,那真是向閻王借了幾個膽子,喝醉前我是京城的,喝醉後京城是我的。不過是提議去尋個溫柔鄉而已,多大點事?

那人還好死不死地問到了蕭景曜面前,迷蒙的眼睛努力地看著蕭景曜,眼巴巴地等著蕭景曜的回答。

蕭景曜頓時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不必,家中父母還在等我回去,不好讓他們久等,累得父母傷身,反倒是我不孝。”

對方愣了好一會兒,終於消化完蕭景曜這段話,好像覺得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聽到後面的不孝兩個字,對方也不再糾纏,搖搖晃晃地走到福王面前,自信一笑,“兄弟,同去嗎?”

福王還是第一次碰上膽敢和自己稱兄道弟的官員,見對方醉得不輕,明

顯沒了理智,福王也不好跟醉鬼計較,隻是扭頭給了護衛一個眼神,“將他架出去!”

神智清醒的同僚們都對這位同仁投去了敬佩的目光。對著皇子稱兄道弟,你這是喝醉了去找醉仙借了百八十個膽子嗎?

有福王在,還清醒的人自然不會應了那人的提議,但喝醉的人也不少,還真有幾個腦子已經離家出走的家夥,晃晃悠悠地跟在那人身後出了門。

蕭景曜的腦瓜子又開始嗡嗡了,實在搞不明白這幫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雖然其他人面色如常,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隻是礙於福王在場,哪怕是裝樣子,也要裝出自己本性高潔不是那等耽於女色之人。

蕭景曜還是覺得十分一言難儘,那幾個人蕭景曜也有些印象,領頭那個是戶部的老人,這一次戶部的清洗並沒有波及到他,平日裡也算是個勤懇細致的人,蕭景曜甚至還聽到過他同彆人聊起過妻子和孩子,說他能有今日,全靠他妻子這麼多年對他不離不棄,聽著還挺深情。

結果就這?

蕭景曜都想冷笑。如果這也算深情的話,那後世真的遍地是情聖了。

奈何在現在的價值觀中,這人的行為還真挺深情。發達之後不拋棄糟糠之妻,美談啊!

對此,蕭景曜隻想冷笑。妻子陪著丈夫吃糠咽菜嘗儘苦楚,對丈夫不離不棄是應該的。丈夫一朝得勢,不拋妻棄子就是好丈夫,能成為一樁美談。

這個美談的門檻可真低。

或許有人穿越到古代後,美滋滋地開始三妻四妾,尋花問柳,覺得這是天堂。但蕭景曜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同理心,但凡看一眼這個時代的女子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面臨著怎樣可怕的環境,蕭景曜都沒辦法堂而皇之地將自己快樂建立在妻子的血淚之上。

對弱者的剝皮拆骨,隻會讓強者更加面目可憎。

蕭景曜的人際關係比較簡單,蕭子敬和蕭元青再不著調,也沒往家裡領個侍妾,或者是跑去青樓當恩客。

顧家同樣家庭關係簡單,沒那麼多複雜的彎彎繞繞,顧明晟也隻有吳長纓一人。幾個兒子有樣學樣,都是不愛女色之人,枕邊人唯有妻子一個。

蕭景曜先前在正寧帝身邊當中書舍人,那個緊要的位置,總不至於有人醉醺醺地跑來邀請他去逛青樓。

官場同僚大多都是面子情,互相來往時,總歸會披上一層人皮。蕭景曜見多了正人君子,又不怎麼關注他們的後院,還以為大家還是有那麼一點節操在的。誰知道就讓他見到了一些正人君子酒醉後的醜態呢?

蕭景曜心下歎氣,轉頭看向福王。

福王翻了個白眼,“莫非你也想去?想去就去,難不成還要本王給你付銀子不成?”

蕭景曜無奈,“天色不早了,明天還要當值,不如就此散去?”

福王也沒了興致,擺擺手示意眾人隨意。沒過多久,廂房裡的人就走了個精光。

福王瞥了一眼還留在廂房中的蕭景曜,“不是說要回家?”

蕭景曜淡淡道:“難道不是殿下有話想對我說?”

那眼神使的,蕭景曜想裝看不見都不行。

福王右手撐著下巴,手指在下巴上撓了撓,狀似不經意地提醒蕭景曜,“顧將軍一家都是愛重妻子的人。本王若是沒猜錯,現在你身邊得用的護衛,都是顧家給的吧?”

蕭景曜淡淡道:“我們蕭家,同樣也是愛重妻子的人。”

“那本王就放心了。快回去吧,本王也困了,正好回府歇歇。哎喲,明天指定起不來,我那些賬本,全都交給你了!”福王的話剛說話,人都已經腳底抹油溜出了房門,都不給蕭景曜反對的機會。

蕭景曜忍不住翻白眼。

回去的路上,蕭景曜抬頭看了一眼天邊的明月,官袍被大風吹得獵獵作響,正好讓腦子保持在最清醒的狀態,登上馬車,讓護衛趕緊駕車回家。

隻是車駕到一半,蕭景曜便聽到外面傳來的救命聲。

蕭景曜眉頭一皺,掀開簾子一看,正好看到一名女子倉惶地朝著馬車奔來,身後追著的是好幾個凶神惡煞的壯漢,那女子見了蕭景曜,蒼白惹人憐愛的臉上頓時爆發出強烈的期冀之色,拚命往馬車前一撲,“恩公救命,妾是附近農家的良家女子,他們想要逼良為娼!”

趕車的護衛下意識地擋在蕭景曜面前,蕭景曜瞧了一眼對方如蔥根一般的手,掩去眼中的冷意,淡淡地吩咐護衛,“繼續趕車。”

護衛長鬆口氣,應了下來,馬鞭一抽,就要繞過這名女子。卻不防對方突然往車上撲來,護衛察覺到了殺氣,下意識地用力朝著對方揮了一鞭子。然而對方卻不避不躲,任由這一傾注了護衛全力一擊的鞭子落在她身上。

護衛暗道一聲不好,對方已經像隻破碎的蝴蝶一樣飛了出去,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追著那女子而來的壯漢們登時分成兩撥,一撥人去查看那女子的情況,往對方鼻子下一探便哭嚎了起來,“小妹啊,你怎麼就去了?”

另一撥人圍住了蕭景曜的馬車,說什麼都不許他們離開,“殺人償命!你們還我小妹的命來!”

護衛擔憂蕭景曜,緊緊將蕭景曜護在身後,暗處的護衛也現了身,警惕地看著這幾人,大有對方一動手就將他們拿下的架勢。

蕭景曜皺眉,冷靜道:“先將那位姑娘送去醫館……”

“你放屁!我小妹都沒了氣息,哪個醫館的大夫能從閻王手裡搶人?”

“你們還我小妹命來!”

六個壯漢全都圍了上來,死死瞪著蕭景曜,憤怒地喘著粗氣,舉起了缽大的拳頭,就準備同蕭景曜拚命。

護衛們瞬間將蕭景曜護在身後,同這六個壯漢動起手來。

蕭景曜的護衛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這幾個壯漢雖然身強力壯,卻也不是他們的對手。沒過多久,護衛們便將他們都放倒在地。

這邊的打鬥聲引來了巡邏的衙役,對方見到衙役到來,爆發出一聲淒厲的呐喊,“殺人了——”

景曜正要解釋,就見衙役的燈籠之下,五名壯漢口吐鮮血,死不瞑目,不遠處的女子嘴邊有血跡,蒼白的臉上一點血色都無,胸膛沒有一絲微弱的起伏。

隻剩下剛剛那個叫嚷著殺人的壯漢,同樣是一臉血,模樣十分淒慘,站都站不起來,咬牙向衙役爬去,“大人,求大人為草民做主!”

蕭景曜遽然變色。

護衛們同樣臉色大變,“不可能,我們動手時都收著力道,絕不可能傷人性命!??[]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大理寺卿不知什麼時候騎著馬出現在了現場,看向蕭景曜的目光中有著疑惑,但地上那幾兄妹的情形實在太過淒慘,大理寺卿也隻能對蕭景曜拱手道:“人命關天,怕是要勞煩蕭大人往大理寺走一趟了。”

蕭景曜如何不知自己這是落進了彆人的圈套裡。但是一出手就拿六條人命給自己下套……

蕭景曜閉了閉眼,腦海中都是那幾兄妹慘死之狀,深深握拳,指甲掐進肉裡的疼痛讓蕭景曜格外冷靜,對著大理寺卿點點頭,認真道:“下官這次屬實是飛來橫禍,還請大人還下官一個清白。”

秦大人歎了口氣,“若你真是被冤枉的,本官一定還你個公道。”

蕭景曜又抱拳道:“可否勞煩大人讓人給我家中傳個信,以免家人擔心。”

這點倒不是什麼難事,秦大人見蕭景曜願意配合,自然是點頭同意。

按照規矩,蕭景曜確實該同秦大人去大理寺。奈何蕭景曜現在不知道下狠手算計他的人是誰,對秦大人也帶著幾分防備,不敢輕易相信他。

誰知道進了大理寺,又有什麼東西等著自己呢?

蕭景曜瘋狂頭腦風暴,抽絲剝繭分析自己乾的所有事情,不斷猜測自己到底得罪了誰,最有可能對自己出手的人是誰,又一個個將浮現出的名單劃掉。

不對,戶部那些人都沒有這麼大的能耐。

是自己做的事情妨礙,或者說馬上就要妨礙到某個大人物了嗎?

蕭景曜凝眉,腦中的思路越來越清晰。

庫銀失竊案已經過去,戶部的官員都清洗了一半,要收拾的早就被收拾了,不會等到現在才對他出手。

那就是接下來的查賬了。

賬目。

戶部的賬目有不對的地方嗎?

或者是彆的地方的賬目不對?那人知道自己查賬的本事,擔心自己將賬目查出來?

蕭景曜思忖間,兩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一人笑道:“秦大人,家中侄子不謹慎,惹上了麻煩。本公也不想故意為難你,索性跟著侄子往大理寺走一遭,如何?”

另一人笑眯眯道:“那本王也跟著過去看一看,到底蕭大人是赴了本王的宴才惹上了這個麻煩,本王總不能坐視不理。”

蕭景曜心下一定,對著他們拱手一笑,“多謝王爺,多謝承恩公。”

捋清楚來龍去脈後,這個賬,蕭景曜還就非查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