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響起的聲音落在沈朝暮的耳畔,像一道驚雷,腦海裡那些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聲似乎還殘留著。
在周晚園說話時,那些聲音席卷了他全部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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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視頻上看到的畫面被放大了無數倍出現在他眼前,他在人山人海的浪潮裡,所有感官都被舞台上的人吸引。
可盛辭走過來停在他面前,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就讓那些聲音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就這麼短短幾秒鐘,沈朝暮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
他抬起眸,對上盛辭看過來的目光,那雙幽深的眼睛裡的情緒讓他看不透。
沈朝暮的睫毛顫抖了一下,盛辭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對視上的一瞬間,他卻恍惚產生了一種被凶獸圍堵到牆角的獵物的感覺。
沈朝暮不動聲色地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手指。
莫名的,他的心跳因為盛辭的那句話狂跳起來,還夾雜著一絲奇怪的慌亂。
他隻能慶幸自己有個好習慣,緊張的時候臉不會出賣主人。
兩人間奇怪的氣氛沒有感染到周晚園,從盛辭走過來說了那句話也不過才短短幾秒鐘而已,周晚園猛點頭:“對,就是這句,是不是很浪漫?”
她手指拿著掛在沈朝暮紐扣上的小掛件,裡面的紙條彈出來,就是那段話,沈朝暮躲避盛辭視線的垂眸看向那張紙條,熟悉的字體。
周晚園好奇地采訪盛辭:“聽說是前輩寫下來然後打印出來,專門製作了一個這樣的小掛件是嗎?”
盛辭目光一寸寸地從沈朝暮身上移開,冷淡地“嗯”了一聲。
演唱會能容納幾萬人,要是手寫,怕不是要寫上一個月,那還開什麼演唱會,直接開簽售會好了。
周晚園把那張紙條團起來重新塞到了小掛件裡,看著沈朝暮,羨慕的哀嚎:“朝朝,你就是VIP裡的VIP啊,我現在開始抱大腿還來得及嗎?”
理所當然的,她認為沈朝暮也看過盛辭的演唱會,而且還是VIP的席位。
沈朝暮眉心一跳,下意識看了眼盛辭,想知道他是什麼反應。
盛辭的目光卻沒有看向他,周晚園激動又羨慕,開玩笑地張開手想撲向沈朝暮,還沒碰到他,就接收到盛辭投來的死亡視線。
她頓時想起在節目裡沈朝暮對她們笑笑,都要被扭回去,訕訕地收回手,轉身回到座位旁。
鏡頭裡能聽見她在跟洪成玉說,從現在開始抱大腿,有沒有可能在盛辭開第二場演唱會前混到VIP席位。
洪成玉笑著揉了揉她的頭。
【沈朝暮,我的夢!我也想坐VIP席嗚嗚嗚嗚。】
【大膽點,不僅能坐VIP席,還能在家裡想讓盛辭給他唱就現場演奏……啊啊啊啊我們不一樣。(淚)】
【作為一個純歌迷,辛苦搶票在山頂看人頭的我是真的穆勒嗚嗚嗚嗚。】
周晚園回到座位上,門口就隻有沈朝暮和盛辭兩個人,攝像師
站在其他嘉賓身後,能將所有人都拍到。
沈朝暮感覺那股被盯上的感覺又來了,眼睫毛慌亂地顫抖了一下,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和他對視。
他不知道他緊抿的唇瓣,顫抖的睫毛,還有繃得緊緊的臉都泄露了他的緊張。盛辭看著他,從看到沈朝暮紐扣上纏著的熟悉的掛件就起伏不定的心,此刻到達了頂峰。
但還在錄節目,剛剛才接到經紀人的電話,他差點說出來的兩個字,在場人和觀眾不知道,卻沒人比經紀人更清楚。
盛辭和沈朝暮現在的人設已經是從大學談到現在結婚的伴侶,盛辭除了發專輯、開演唱會,在外露面的不多,網友對他的行程無從打聽。
要是驟然知道兩人已經分手三年,勢必會造成很大的影響。
他差點說出來的話,險些讓經紀人遭遇最大的輿論戰。
顧不得在錄節目,經紀人打電話過來三令五申,讓盛辭務必要以節目為重,否則就去他家門口上吊給他看。
盛辭沒興趣看人上吊,知道就算再想問清楚那個掛件的來曆,這時候也隻能深深地看了沈朝暮一眼,走回到座位旁。
沈朝暮呼吸都屏住了,直到盛辭從他面前走過,他才無聲地從胸腔裡呼出口氣。
收拾好情緒,沈朝暮轉身走回到餐桌旁。
從盛辭主動講出那段話,到沈朝暮換好衣服回來,也不過才十幾分鐘而已,嘉賓們看著兩人的臉色,雖然都沒什麼太大的起伏。
但就是感覺這兩人間的氣氛和之前不太一樣。
他們打量的目光很明顯,盛辭抬起眼皮,不冷不熱地說:“繼續吧。”
這個環節才剛剛開始,他們隻是第一組嘉賓,按照順時針的方向往下,下一組就是周晚園和洪成玉。
這對裡洪成玉是沉寂多年後火起來的,周晚園現在還是不溫不火,兩人差距漸漸顯露,大家的注意力都暫時集中在了他們身上。
開口的是周晚園,她看起來大大咧咧,樂觀開朗的樣子,第一句話就落下一個炸彈:“他成名之後,我曾經想過跟他分手。”
一石激起千層浪。
【!!!!】
【周晚園想過分手??】
第一句話就這麼勁爆,不管是現場的嘉賓,還是屏幕後面的觀眾都集中注意力。
這個環節如小原所說,就是把過去做錯的事,或者心裡的疙瘩拿出來曬一曬,然後隨著他們離開這座城市,也將那些事丟掉,重新接納彼此。
任誰提到做過的錯事,或是一閃而過的念頭,表情都不會太輕鬆的。
周晚園垂著眼眸,臉上沒有跟沈朝暮說話時的輕鬆,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大家都知道,他是因為一部戲在裡面飾演配角紅的,那個時候我們已經談了三年戀愛,他紅的突然,然後就是片約不斷。”
彼此的生活步調都不一樣了,住在一個家裡,但周晚園會每天為在哪個菜市場買菜便宜幾塊錢而反複糾結猶豫,打開娛樂新聞,就
看到西裝革履的洪成玉在慈善晚會上彬彬有禮的跟人交談。
那一瞬間的心理落差,幾乎能將人淹沒。
結果可以預料,周晚園受不了這種落差,也很難接受,愛人在不斷進步,自己始終在原地踏步的感受。不是她不夠努力,而是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隻有努力就夠了。
周晚園的手緊緊絞在一起,似是想起了什麼,抬起頭露出了一個笑容,釋懷一樣:“我提出了分手,甚至都想好了,分手後就回老家。”
【我太能理解周晚園這種心理了,對方一直在進步,彼此的時間都碰不上,好不容易碰面了,連聊天的話題都沒有,漸漸離他的世界越來越遠。】
【我和前任就是這樣分手的。】
周晚園的經曆引起彈幕共情,生活中就是有很多無奈,兩個人在一起,好像是兩個人的事,又不僅僅是兩個人的事。
盛辭微微有些散漫的坐姿都端正了一點,抬眸朝周晚園和洪成玉看去。
宋翩忍不住道:“然後呢。”
周晚園抬眸一笑:“他挽留我,告訴我——”
故弄玄虛的停頓幾秒,旁邊的洪成玉牽住她的手,他年過三十,身上有股很成熟的氣質,和趙潛、葉青鋒那種自信、風度翩翩,盛辭年輕又驕傲的氣質不同。
他牽著周晚園的手,更像一塊被歲月打磨過的青石:“我在攢老婆本,她走了我攢老婆本給誰?”
周晚園笑著道:“所以我就,勉為其難的留下來了。”
【有點甜是怎麼回事?!】
【看不出來洪成玉也挺會的。】
【我開始覺得他們倆也挺登對的了。】
在場嘉賓都有被洪成玉和周晚園的故事感動到,沈朝暮正認真聽著,忽然察覺到了什麼,扭頭就發現盛辭看了他一眼。
他從落座後就克製著沒往盛辭身上看,這時和他的目光對視上,反而是盛辭先假裝若無其事的轉開了。
他們倆短暫的對視沒引起旁人的注意,大家很快又把目光投向葉青鋒和張紫蘇身上。
《旅行日記》這季嘉賓除了宋翩和趙潛是全民祝福的一對,其他三對嘉賓各有各的槽點,葉青鋒和張紫蘇這兩人看在觀眾眼裡,張紫蘇性格平穩安靜,做幕後導演,葉青鋒是主持人,活躍在台前。
兩人結婚好幾年了,是除了盛辭和沈朝暮第二對已婚身份的嘉賓。
大家都好奇這對能說出點什麼,在眾人的關注下,葉青鋒緩緩開口:“我至今都還後悔的一件事,就是讓她懷孕的時候還挺著大肚子導戲,差一點就流產。”
張紫蘇是導演,懷孕初期不知道,到後面沒辦法,隻能挺著幾個月的肚子把戲拍完。
張紫蘇面對這件讓葉青鋒後悔的錯誤,轉頭看著他,安撫道:“但是那部戲拿獎了,我的理想實現了。”
差點讓張紫蘇流產這件事是葉青鋒心裡的一個結,現在每次想起來,他都覺得當時應該再小心一點,面對張紫蘇的安撫,點頭道:“
是,但是是我那個時候不夠仔細、小心。”
懷孕不是張紫蘇一個人的事,葉青鋒那時候事業正起步,到孕晚期請了兩個月的假陪護,但還是不夠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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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張紫蘇為了導戲竟然差點流產,她拿獎那部戲我還看過,背後竟然有這樣的故事。】
【為了理想什麼的,有被戳到。我都想去看看張紫蘇拿獎的那部電視劇了!】
輪到宋翩和趙潛時,兩人環視一圈兒,和在場嘉賓都來了個眼神交彙。
聽彆人說時,宋翩異常熱情,輪到自己時,她卻語塞一樣,呐呐道:“在你們說之前,我腦海裡都想了好幾件他做的過分的事,比如出國工作時,一個人去打卡了當地有名的餐廳,還發圖片讓我眼饞。”
這些事她都準備讓趙潛說出來,但現在聽完了其他人的話,就很難說出口了。
宋翩的視線從嘉賓身上掃過,他們既沒有像盛辭和沈朝暮那樣年少相識,面對未來的迷茫,也沒有周晚園產生的心理落差,更沒有結婚懷孕。
他們能說的就隻有生活中磕磕絆絆的小事,會吵架、會發脾氣、但就是兩個人相處磨合會面臨的事。
宋翩看看其他人,再看看身旁的趙潛,手掌掩面道:“可惡,輸了!”
【姐,彆逗我笑!】
【宋翩純搞笑女了!準備的趙潛後悔的事也太搞笑了吧,讓他後悔沒有帶你去嗎?】
【怪不得這對公開的時候全網祝福,咖位、相貌匹配就不說了,連日常生活都這麼……網友真是慧眼識珠。】
連工作人員都被宋翩逗笑了,小原出來說:“沒有後悔的事,說一件讓人捧腹大笑的事也算過關啦。我們是戀愛節目,又不是苦情節目。”
彈幕一串的“哈哈哈哈”,宋翩朝小原露出悲憤的表情,她明明那麼認真,居然說她是出來搞笑的,她捧著胸口:“感覺被傷害了。”
小原笑眯眯地說:“美食可以治愈心靈,大家可以享用大餐了。”
嘉賓們看著面前的大餐,想到這是他們付了錢的,頓時更悲憤了。
鏡頭裡,嘉賓們在吃飯、聊天,遠處的太陽徹底消失在地平線,瑰麗的晚霞消散,朦朧夜空中能看到幾顆暗淡的星星,院子裡亮起了燈。
這是第一期節目錄製的最後一天,嘉賓們回歸各自的生活兩三天後,會再前往另一個陌生的城市開啟新的一次旅行。
距離直播結束還剩下十幾分鐘,嘉賓們吃完晚餐後,各自告彆回房子裡,工作人員在收拾院子,沈朝暮想幫著一起收拾。
工作人員看了眼慢悠悠倚在門口朝這邊看過來的盛辭,一秒拒絕沈朝暮的幫忙:“很快的,我們自己來就可以,去休息吧。”
沈朝暮無奈看著工作人員離開,扭頭就看到盛辭站在門口,夜色濃厚,天上的星星都暗淡了,站在院子裡跟盛辭對視一眼,沈朝暮就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之前所有嘉賓都在場,馬上直播結束,就變成他和盛辭的獨處。
他磨磨蹭蹭地著往屋子裡走,攝像機懟著兩人直播,盛辭站在門邊看著他:“去洗漱。”
【盛辭特地等著沈朝暮一起洗漱?】
【我感覺他們倆從之前吃飯時氣氛就怪怪的……現在我隻想說,沒有什麼是啪一頓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啪兩頓!】
沈朝暮慢慢地“嗯”了一聲,和盛辭一起上樓,他進了房間。
盛辭落後一步,在攝像師要跟著進門時,反手關上了門。
門外的攝像師:“?”
因為某個可能興奮起來的觀眾:“?”
沈朝暮聽到關門聲,身體都僵住了。
他還穿著那件襯衫,盛辭看著他袖子處掛著小掛件,進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領口的麥關了,耐心的等待並不是全無好處,他的情緒沒有泄露出來:“你去看過我的演唱會。”
沒有一絲疑問,而是肯定的語氣。
盛辭已經確定沈朝暮去看過他的演唱會。
沈朝暮學著盛辭一樣把麥關了。
他的心跳得很快,慌亂感將他席卷,在分手後去看前任的演唱會,怎麼想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
沈朝暮竭力把那股心慌壓下:“我不記得了。”
在吃飯時就想好了理由,或者也不能算理由,因為沈朝暮確實不記得,隻是在看見那個小掛件時腦袋裡就自動閃出的畫面沒有必要告訴盛辭。
盛辭盯著沈朝暮看,在問出這個問題前他就猜到可能會得到這個答案,心口翻湧的情緒被他壓了下去,沉甸甸的。
他不說話,沈朝暮壓力倍增,那張漂亮的臉上帶了點試探:“那我去洗漱了?”
盛辭“嗯”了一聲,看著沈朝暮進洗手間,身影消失在門口。
他的思緒漸漸飄遠,想起那個分手的畢業季,那個時候驟然聽到沈朝暮提出分手,他驚訝之下覺得不可置信,但沈朝暮看著脾氣好,一旦做出決定就很難改變。
他生來就順風順水,唯一遇到的挫折就是寫歌被退,而那個時候,那也已經變成了他的閱曆,成為他夢想開始的經驗值。
沈朝暮提出分手像是給了他當頭一棒,將他從美夢裡拽醒,他記得那天的爭吵,也記得爭吵過後沒多久他想回頭,卻發現沈朝暮已經從出租屋裡搬走的心情。
直到今天以前,盛辭都以為分手的原因是因為他當時忽略了沈朝暮的心情。
年少輕狂、分道揚鑣。
可今天沈朝暮說,他不認為那是錯誤。
直到手機鈴聲響起,才將盛辭從那段回憶裡拽出來,他看了眼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又看一眼洗手間的方向,打開門,攝像師已經到時間下班了。
彆墅的走廊儘頭的窗戶能看見外面的風景,漆黑的夜晚,有簌簌的風聲。
電話一接通,李蘭茹就迫不及待地問:“那個小掛件是怎麼回事?”
她大半時間都守著直播間,生怕哪裡出問題,自然也看見沈朝暮紐扣上掛的小掛件。
她沒有把話說明白,卻篤定盛辭能懂。
開演唱會前,決定給粉絲回饋的禮品袋裡,盛辭力排眾議的將一款護膚產品換成了這個裝著一句話的小飾品。
盛辭嗓音冷淡道:“你覺得呢。”
他沒有正面回答李蘭茹的問題,在決定要製作那個小掛件時,他帶著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情,手寫下那句話,打印出了幾萬份,裝在工廠日夜趕工做出的掛飾裡。
放滿了場館內的每一個位置。
沒人知道的,莫名的堅持。
盛辭站在窗外眺望遠處的風景,寂靜的夜裡,他因沈朝暮一個小小舉動牽引心神,手指輕輕敲擊窗沿,他一貫的思考動作:“他來看過我的演唱會。”
他在短暫的幾秒鐘思索過後,輕易得出一個結論。
隻要一點點訊息,隻要沈朝暮釋放出一點點訊息,他的心,就不再堅定。
李蘭茹微微一愣後聽見這句話,莫名想起在盛辭出道爆紅,開過一場演唱會後。
那甚至都不算巡回演唱會,隻在兩個城市開了一場,而後就直到現在都再沒有開過。
這個演唱會次數比起任何一個當紅歌手都算很少的了,演唱會能帶來的收益是龐大的,盛辭又是公司當紅的歌手,公司沒辦法催盛辭,就把壓力給到了她這裡。
她當時站在盛辭書房的門口,在粉絲眼裡是頂流、天才的人坐在書房的沙發上,那個屋子陳舊,擺放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卻吝嗇的連讓她踏進去一步都不肯。
她當時苦口婆心的說了一堆,盛辭不缺錢就用情懷、粉絲的期待,連賣慘都用上了。
盛辭當時隻是冷淡地朝她投來一個眼神,嗓音淡漠地說出四個字。
“沒有意義。”
不是沒有精力,也不是恃才傲物,隻是單純的……沒有意義。
她那個時候看著盛辭,隻覺得有那麼一瞬間,他身上的光芒褪去,渾身都染上了落寞,坐在陳舊書房裡的樣子,像被丟棄在了一片荒蕪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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