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韻從兜裡掏出一把酥皮花生, 一邊吃花生，一邊盯著隋平婉走上台，台上的隋平婉, 面帶微笑, 挺直胸膛, 光芒十足的樣子。

很快有領導上台，這位領導是個禿頭, 穿著藏藍色不合體的工裝，肚子微微鼓起，看那肚子少說也有5個來月, 他似乎和隋平婉很熟悉, 跟隋平婉握完手，寒暄幾句，扭頭對台下說：“你們看看隋知青，多麼以身作則, 身上衣服全是補丁, 這才是勞動人民的樣子，是大家學習的好榜樣。”

台下配合的響起一陣歡呼和掌聲, 蘇韻啪啪拍手, 很捧場。

“隋知青，快跟大家分享一下，你是如何進行下鄉上山的工作, 如何與當地的老百姓打成一片？”台上禿頂領導笑成一朵花，看向隋平婉, 用鼓勵的眼神示意。

隋平婉謙虛笑笑，似乎想說什麼，突然愣住, 眼睛直愣愣的盯著禿領導的腦袋，不敢置信似的用力搖晃腦袋，抬眼再一看，不知看到什麼，猛的後退一步，表情驚恐，大吼：“……你彆過來！”禿領導腦袋邊有個白色小人。

蘇韻心裡歡呼一聲，嗚呼，好戲要來了，眼睛緊盯台上，嘴裡哢哧哢哧，跟看電影似的。

隋平婉的異樣讓台下的人很意外，有人小聲交頭接耳，領導臉上的笑容尷尬，咳了兩聲：“……哈哈，小隋太年輕了，這種場面容易緊張。”他走上前兩步，抬手似乎想拍隋平婉的肩膀，安慰對方。

台下參會人員聽到啪的一聲脆響，眼睜睜目睹領導的手被猛的拍開，議論紛紛。

“隋知青對領導有意見？”

“隋知青這幅驚恐樣子，不像有意見，像是見到鬼……”

“你彆瞎說，青天白日哪有鬼？”

領導胳膊被拍開，臉色掛不住，沉下臉：“隋知青，這裡是什麼場合，你這是做什麼？原以為你是顧全大局的人，沒想到你會在這麼重要的會議耍小性子，這幾年我看走眼了。”禿領導很生氣，隋平婉讓他很失望。

隋平婉腦袋暈乎乎，她眼神中領導突然伸直胳膊，腿屈起放在另一條腿的膝蓋，穿小天鵝白色舞裙，下巴長滿胡茬，一邊轉圈跳舞，一邊問：“你看我跳的怎麼樣？我的姿勢是不是特彆標準？很美對不對？”

這什麼玩意？

她努力睜大眼，腦袋昏昏沉沉。

夢，對，這一定是夢！

那些白影，還有禿天鵝，都是夢裡才會出現的東西。

心中湧起一股怒火，這股怒火直衝腦門，怒火衝擊下，她想將所有煩惱都宣泄出來，把所有委屈都說出來，不想再忍，不想再裝。反正是夢，今天她要在這裡，當著所有人的面，把心底的話都說出來。

隋平婉憤怒瞪回去：“你算什麼東西，竟然敢碰我？惡心玩意，你配嗎？！”

“……我、我算什麼東西？”禿頂領導臉色難看，“你還記不記得自己的身份？記不記得這是什麼場合？”

隋平婉臉上再也沒有之前溫和笑容，高傲抬起下巴：“我是什麼身份，輪得到你問？你算什麼東西，給我提鞋都不配！”

她扯扯身上的衣服：“醜死了，要不是為了開這個狗屁會，我怎麼會穿這種衣服？”隋平婉語氣充滿嫌惡。

禿頂領導瞪大眼，不敢相信這話從隋平婉口中說出，這真的是從前那個溫和有禮、艱苦樸素的優秀知青？？？

隋平婉一把扯下皮筋，腦袋後面紮的整整齊齊的麻花辮散開，用手隨意撥開頭發，嘴裡哼唧：“真是一群鄉巴佬，紮什麼麻花辮，土不拉嘰的，城裡人可不會紮麻花辮，真正的摩登人士會把頭發散開，放在肩上，這樣才好看……可惜小地方沒有燙發店，國外真正時髦的摩登女郎會燙大波浪卷……”

禿頂領導抬手，手指不停顫抖：“隋知青，你、你這個樣子哪裡有下鄉知青優秀代表的模樣，你真是太讓我失望……。”

隋平婉一甩頭發，滿不在乎：“……什麼下鄉知青代表？你以為我稀罕，要不是我家被小人陷害，我怎會來這個小地方，鳥不拉屎的破地方，窮酸死了。”

她斜眼：“你個腦滿肥腸的蠢貨，就你也能當領導，可見這世道多不公，好人被陷害，小人當道，你這腦袋空空的死禿子，廢話一籮筐，話裡沒一句有用的，讓我給你做報告，做個屁的報告，這要是以前，給我提鞋都不配。”

“你不就是靠著老婆娘家人提拔上來的嗎？整天擱老婆後面，溜須拍馬，才今天的地位，老婆不在，腰杆就挺直了，以為自己多有能耐，其實，誰不知道你是上門女婿，你家老祖宗的臉，都被你丟光了，大家都笑話你，你還樂嗬嗬的，以為彆人恭維你，真是可憐又可笑。”

台下的知青辦新上任的主任，還有工作人員都懵了，面面相覷，不知所措，隋知青真是大膽，怎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雖然大家都這麼想，可不能當面這麼說，這麼打領導的臉，以後怎麼辦？

台上，禿頂領導手捂心臟，朝後倒去，發出咚的一聲。

知青辦的人趕緊衝上去，大吼：“不好了，領導氣暈了！”

支書本來樂嗬嗬的，看到隋平婉打掉領導的手，一口涼茶噴出來，抹把嘴，十分不敢置信。

徐會計也蒙了，這是咋回事，隋知青不按套路出牌，以前沒出過這種事。

村支書當即站起來，想要上去把人拉下來，問問怎麼回事，蘇韻勸他，一臉懇切：“支書，你這個時候上去，也沒辦法把人叫下來，演講已經開始了，你這不是打擾領導和觀眾的興致嘛，這多不好，讓人看咱們宋家村的笑話，再說，隋知青這麼穩重的人，肯定懂得隨機應變，說不準，這是隋知青給大家準備的驚喜呢。”

蘇韻這話說的有點兒道理，村支書聽進去了，畢竟這個時候上去把人拉下來，的確不合適。

蘇韻樂嗬嗬，看台上表演，邊看邊點頭，看來她準備的藥粉效果不錯，剛才隋平婉湊過來的時候，蘇韻特意將提前備好的藥粉撒在她胳膊上，那藥粉沒什麼顏色，隋平婉以為不小心在哪裡沾了灰，隨手抹掉了，殊不知早已中計，嗬嗬，這些人想用菌子害人，自己也該嘗嘗這種滋味。

黃秋霞目不轉睛的盯著台上。看到隋平婉的醜相，心裡高興極了，這感覺太痛快了。讓她說，讓她多說一些，讓她都多說都說出來。

知青們面面相覷，曲麗麗小聲說：“我怎麼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呢？這是要出大事兒。”

薑超面色沉重點頭，他心裡有同樣的預感。

隋平婉越說越多，越說越離譜，越說越勁爆。

知青們坐立難安，在場最坐得住的，就是黃秋霞和蘇韻，蘇韻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而黃秋霞純粹是想讓場面越來越亂，越亂越好。

看到領導被隋平婉氣暈過去，村支書再也坐不住了，站起來大步走過去，去tmd驚喜，這他媽哪是驚喜，這是驚嚇。

台上眾人七手八腳抬走領導，隋平婉目光轉向台下，知青們目瞪口呆，不知道她這是鬨哪出。

隋平婉語出驚人：“你們這群人真是沒出息，全是我的手下敗將，瞅瞅一個個要能耐沒能耐，要本事沒本事，一個個就跟呆瓜似的，你們這種人，在鄉下呆著隻能等死，你們真是太可憐了，都是蠢蛋，還想回去，我告訴你，你們回不去的。”

坐在台下的大多都是下鄉知青，聽到這話，真的憤怒了，剛才領導倒下，他們是看好戲，現在被這樣說，他們真的很生氣。回城是他們心中的信念，這個信念支撐他們呆在鄉下，等待有一天能夠返城，隋平婉這番話，徹底打破希望，有些男知青站起來，憤怒的用手指她：“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我怎麼胡說了，下鄉知青哪個回去了？告訴你們，我說的才是大實話，你們不信我的話，早晚會倒黴的。”

隋平婉說完這番話，胸中暢快極了，從來沒有過的暢快，她腦袋輕飄飄的，周圍都是小人在轉悠，每個人的腦袋邊兒都是小人，既然是在做夢，乾脆把心裡的話全說出來，這樣才痛快，反正是夢，夢有什麼好怕，夢裡什麼不敢說。

眼中的世界天旋地轉，有好多人朝這邊衝過來，隋平婉暈暈乎乎，努力睜眼想要看清那些人是誰。

薑超快馬當先衝過去，抓住隋平婉肩膀用力搖晃：“你醒醒，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彆瞎說了，行嗎？知青隊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隋平婉努力睜大眼，看清面前這人，她立馬就笑了：“哎喲，這誰呀？這不是我們知青隊長嗎？隊長真是大義，說話做事全為了知青隊，呸！彆人不知道，你以為我不知道？為了知青隊，彆逗了，騙騙彆人可以，騙我你太嫩了，你不就是為了評上優秀知青，為自己的前途著想嘛，可惜，你再怎麼努力巴結支書，努力討好知青隊每個隊員，優秀知青是我的，你搶不走的。”

薑超臉色漆黑如鍋底，察覺周圍人詭異的目光，面皮一陣陣發緊，手勁加重，很想把人掐死。

隋平婉肩膀一陣劇痛，她雖然昏昏沉沉，但痛覺神經沒有失靈，大聲咒罵：“怎麼？被我戳中痛處了對不對？你要對我下死手了？哈哈，偽君子也有裝不下去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