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華不用吃花生米, 但少說也得判個幾十年，畢竟他跟著他爹他媽啥壞事兒都有他一份兒, 至於桃花，算從犯，還有舉報立功的功勞，再加上本身也是受害者，判的不重，但也要蹲笆籬子。

孫大媽難得休假在家，把床單被罩全拆了, 打算洗完衣服和被罩，再把屋子院子收拾收拾。

正乾得起勁, 吳大媽跑來, 氣喘籲籲喊：“……彆洗你那破衣服了，快點兒的，出事兒了！”

床單被擰成麻花, 孫大媽擰乾床單, 起身往晾衣架上掛：“你這慌慌張張的乾啥呢？能出什麼事兒？”

孫大媽心情好的不得了, 那幾個人販子下場老慘了, 想到杜老頭和簡大娘要吃花生米，她心裡就解氣，兩個老壞蛋, 吃花生米就對了。

吳大媽喘口氣, 大聲嚷嚷。：“孫大媽，宋保羅和王嬸子打起來了！”

孫大媽手一滑, 床單差點掉在地上，七手八腳拽住，扭頭瞪眼：“彆瞎說！”彆人他不知道, 王嬸子孫大媽是很了解的，王嬸子這人性子最是和善，從來不跟彆人吵架，怎麼可能打人呢？更不可能和宋保羅打架，她跟宋保羅可是兩口子。

吳大媽急的抓頭發：“我說的都是真的，兩人就在街上，打起來了，很多人看見，我這不尋思著找你出出主意，咱們可不能讓王嬸子吃虧。”

屋裡蘇韻聽到聲音走出來，好奇問：“他倆為什麼打架？”

“哎喲，還能為啥！”吳大媽直拍大腿，“宋保羅那個癟三偷了王嬸子的錢。”

看吳大媽這個著急上火的樣子，孫大媽覺得不像撒謊，擦乾淨手，跟著吳大媽一道出門。

蘇韻溜溜噠噠跟上，王嬸子平日裡對她不錯，跟上去看看，說不定能幫忙，就算幫不上忙，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這時候宋家村街上圍滿了人，裡三層外三層的，跟看電影似的。

人群中央傳來一道哭腔：“宋保羅，你摸摸良心，我嫁給你這麼多年，你為咱家掙過一分錢沒有？”

接著是一道男聲，聲音有些粗啞：“你個臭娘們，誰說我沒掙錢，地裡的活我沒乾？那也是錢，你少汙蔑我，彆以為當婦女主任就壓我一頭，告訴你，男人是天，娘們天生就應該伺候爺們，爺們兒說啥是啥。”

村裡有那看熱鬨不嫌事兒大的老爺們兒大聲嚷嚷：“誰說不是呢，這娘們兒就該伺候爺們，彆整天以為自己了不起，不當爺們是回事，早晚得挨揍。”

這話一出，宋家村的大媽嬸子們不樂意。

“宋賴子，你這說的啥話？你咋能這麼說話？你這人思想覺悟太低了，主席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婦女一樣能乾活兒，為啥就得伺候爺們兒？”

宋賴子挺胸：“為啥？這哪有為啥？自古以來就是這個道理，老祖宗說的話還能有假？”

李嬸子呸了聲：“屁話，咱這是新社會，你扯什麼老祖宗？那老祖宗都埋進地裡幾千年了，你有本事讓他出來我瞧瞧。”

宋賴子擰眉：“王嬸子你說這話多沒意思，我要有那麼大的本事，至於在村裡窩著？”

趙大媽：“賴子，大媽勸你一句，彆說這樣的話，你本來就找不著媳婦兒，30多歲了，乾活不行，模樣也不行，再說這樣的話，那就更找不著媳婦了，你想打一輩子光棍？”

宋賴子立馬閉嘴，嗚嗚嗚，他不想打光棍，他想找媳婦兒。

王嬸子披散頭發，雙眼通紅：“這些年我給你們家做牛做馬，你竟然說這樣的話？我什麼時候沒把你當成男人，什麼時候沒伺候過你？你問問計分小組長，你今年乾了多少工分？能領多少糧食，你乾的工分夠你吃的？”

人群裡立馬有人舉手，這人是村裡的計分員：“宋保羅的工分真是不夠看的，連個小孩子都比不上，小孩子撿麥穗兒乾點雜活，一天也能掙兩個工分，他逃工的時間比上工的時間還長，也不知道乾嘛去了！”

“還能乾嘛？跑管家村了唄！”村裡誰不知道宋保羅是管家村賭局的常客。都說小賭怡情，大賭傷身，逢年過節，家家戶戶打撲克很正常，過年熱鬨熱鬨。但宋保羅可不一樣，一年365天，全年無休。

“賭錢也要本錢，他哪兒來的錢？”

“偷媳婦兒的唄？”

“怪不得王嬸子要鬨，這要是我，我早就鬨翻天，都說人善被人欺，王嬸子脾氣太好，才會被人欺負。”

周圍人議論紛紛，宋保羅面紅耳赤，揚手一個巴掌扇在王嬸子臉上，他勁兒大，王嬸子的臉頰很快腫起來。

旁邊一個小姑娘突然衝上去，用力推搡宋保羅：“你這個壞人，憑什麼打我媽？要不是我媽撐起這個家，你怎麼有錢出去賭？有錢出去吃喝玩樂？”

小姑娘年歲不大，十四五歲的樣子，長得清秀可人，她兩隻手不停拍打男人，不小心拍到男人的臉，宋保羅用力一甩手，張嘴罵道：“你個賠錢貨，臭丫頭片子，有你什麼事兒，上學念書都白念了，教出這麼個東西，一個丫頭片子竟然敢打她老子，真是出息！”

王嬸子捂臉，眼中含淚：“宋保羅你快把錢拿出來，那是女兒上高中的學費，彆的錢我不計較，這筆錢不行。”

宋寶羅兩條濃眉一挑，眼神凶狠：“屁的學費，個臭丫頭片子讀這麼多書，浪費老子這麼多錢，老子早就看她不順眼了？”

小姑娘摔在地上，很快站爬起來，走過去扶起王嬸子，雙眼狠狠瞪著宋保羅。

“我兒子這話說的沒錯。”一個乾巴巴老太太從人群裡顫顫巍巍走出來，這老太太特彆矮，佝僂著背，瘦的不成人形，臉皮耷拉著，一臉刻薄相。

“我後悔，我真是後悔，當初怎麼定下你這個兒媳婦，沒給我生個孫子，還當眾讓男人沒臉，對男人大呼小叫，放在以前，早就被休了，趕出宋家的門，讓你待在宋家是天大的恩賜，你還不知足？還要鬨？”

蘇韻抻著脖子往裡看，瞅那小老太太覺得有點眼熟，湊到孫大媽耳邊：“媽，那人是誰？怎麼看著有點眼熟？”

孫大媽撇嘴：“咱家回回燉肉有人敲門打秋風，就是這老婆子。”這個宋喬氏在宋家村，那是出了名的倚老賣老，仗著年紀大，沒少占彆家便宜。

蘇韻想起來了，沒想到這老太太是王嬸子的婆婆，王嬸子那麼好的人，怎麼有這麼個不要臉的婆婆？嘖嘖，這臉皮比城牆都厚，比樹皮都糙。

“丫頭片子念什麼高中，讀個初中就不錯了，要我說，就不該讓你上學，上學有什麼用？能吃還是能喝？早早下地乾活賺工分多好！”宋喬氏撇嘴，“你進了我家的門，就得好好伺候我兒子，你瞅瞅咱村兒彆家的女人，哪個不是有好吃的好喝的，先顧著男人，再看看你，拿這個丫頭片子當寶，還要供她讀高中，高中是咱村裡人能念的嗎？丫頭片子命格賤，受不了那麼大的福氣，要我說，趁早彆念了，歲數不小了，早早定個人家多好。”

宋喬氏抬眼打量小姑娘：“喲嗬，長得越來越水靈了，這要是出門子，聘禮少不了……”

小姑娘被老婆子打量貨物似的眼神嚇到，身體顫抖。王嬸子握緊她的手，眼裡一片死灰，她錯了，她一開始就錯了，她不應該嫁進這個家，這哪是人待的地方，她老了，但是女兒還年輕，不能讓女兒被這個家拖累。

宋喬氏喋喋不休：“等女兒出了門，你抓緊時間調理身體，年紀是大了點，但是，也不是不能生，趕緊調理身體再要一個，這次說什麼也得要個大孫子……你也彆太軸了，這女人，沒個兒子就是不行，沒兒子，人活著沒意思，老了沒有人給你摔盆，丫頭片子有什麼用？”

一道笑盈盈的聲音插進來：“是，生兒子最好。”

宋喬氏看向說話那人，用長輩口吻語重心長勸：“蘇知青，你也得抓緊時間生個兒子！這是過來人的經驗，女兒沒用，得靠兒子。”

蘇韻笑容燦爛：“老太太說的太對了，我是個沒有福氣的，不像老太太，有三個兒子，這是天大的福氣。”

宋喬氏滿臉得意。那必須的，想當初她一連串兒生了三個兒子，大姑娘小媳婦全都羨慕她。

蘇韻話風一轉，疑惑：“老太太這麼有福氣，有三個兒子，怎麼天天去我家門口聞肉味兒？”

噗嗤，人群裡幾道憋笑聲，田婆子笑的最大聲：“兒子多有什麼用，當媽的想吃口肉都不給買，嘖嘖……”

宋喬氏老伴幾十年前沒了，她一個人拉扯三個兒子，如今三個兒子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兒子們嫌棄宋喬氏老了，身體不好，把她當成皮球似的踢來踢去，她一個人住在老房子，王嬸子心善，經常給她送點吃的。

宋喬氏跳腳：“下鄉知青就了不得？我家的事你憑啥插嘴？”

蘇韻看她要發飆，立馬躲到孫大媽身後，探出腦袋：“老太太，你彆生氣，我可沒說你打秋風，真的，我覺得你家特彆好，你是個特彆和善的婆婆，你兒子特彆有責任心，有擔當，又孝順，家庭的環境特彆開放，一點兒都不封建，真的！”

在場誰都能聽出這是反話，響起陣陣嘻哈聲和鼓掌聲，宋橋氏臉皮上下抖動，全身都在抖，氣的不輕：“你個小賤蹄子，胡說八道，我撕爛你的嘴，讓你胡說……”

蘇韻嚇得縮回腦袋，孫大媽掐腰：“你這個臭婆子，你罵誰是小賤蹄子，嘴巴給我放乾淨些，我告訴你，這不是你家，我兒媳婦兒由不得你作賤！”

宋喬氏站在孫大媽面前，像隻乾巴巴的小雞仔，孫大媽氣勢足，樣子像要吃人，宋喬氏哽了一下，嘴裡嘀咕：“我是村裡的老人，有你們這麼對待老人的嗎……”

一邊吵吵嚷嚷，一邊卻很安靜。

王嬸子抱緊女兒，咬緊牙關：“……離婚，我要離婚！”

宋喬氏像隻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雞，聲音戛然而止，扭頭，三秒鐘後尖叫：“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王嬸子聲音越發堅定：“我說離婚！”

宋喬氏愣住，往常任她拿捏的兒媳要離婚，她捂胸口，有點喘不上氣。宋保羅沒料到王嬸子敢提離婚，乍然聽到離婚兩個字，腦子一片空白，反應過來後，大踏步朝王嬸子衝過去，像頭憤怒的獅子。

他真的很生氣，這個女人當著這麼多的提離婚，他不要面子嗎？這次他必須給這個女人一頓教訓。

王嬸子一把摟住女兒，死死護住她，閉上眼。預料之中的巴掌聲卻沒有落下，顫顫巍巍睜開眼。

孫大媽捏住宋保羅手腕，宋保羅雖然是個男人，但是他不乾活，成天去賭錢，早就養廢了，力氣自然不如孫大媽這個整天乾活的人。

吳大媽掐腰怒罵：“你還是不是個男人，竟然打女人？”

宋保羅手腕被捏住，卻仍然叫囂：“你們兩個婆子給我滾開，不然連你們一起打！”

孫大媽手上加重一分力道，宋保羅手腕哢哢作響，一陣陣刺痛，張嘴痛呼。

宋喬氏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盯著眼前的場面，突然朝身後喊道：“你們是死人嗎？還不出來！”

宋喬氏大兒子，二兒子撥開人群，大兒媳二兒媳滿臉不情不願走出來。